第22章

只是次日一早,靖遠侯府門前的宮廷馬車讓溫寄不能無念無想。

她上了馬車,不出意料地見一人倚在貴妃榻上。

“太子殿下好興致。”溫二小姐沒能睡好,心情不怎麽好,見了他,更是沒有好顏色。

連殷也不惱,一手撐着下巴,笑起來:“得見寄兒,自是好興致。”

溫寄卻沒有心思去觀賞美人,仍在琢磨困擾了她一晚上的事。

這風光霁月的太子殿下,是何時起變得如此?

先前分明好得很,還有餘力冷落她。

都沒有一個變化的過程,真是讓人招架不住。

溫二小姐實在想不通透此事,只能作罷。

只是太子殿下卻不安分,他湊到她耳邊:“寄兒,孤已向父皇請旨,這幾日你就留在宮中了。”

溫寄正拿起一塊糕點,一聽他這話,手上一緊,糕點落了些粉末下來。

皇上怎會應下這樣荒唐的要求?

知她不解,連殷好心提點:“此事自是由母後出面。”

溫寄咬下一口糕點,置氣似的垂着腦袋。

若說是皇後,倒也不稀奇。

畢竟嘉和帝為皇後破例也不是一兩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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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皇後娘娘也不至于幫襯着太子胡鬧罷?

太子現年十三,雖說是情窦初開的年紀,卻也多變的很,何至于如此?

溫寄只覺得靖國皇室委實不走尋常路。

這會兒溫二小姐倒是忘記自己至今年幼,卻纏着太子好些年月了。

連殷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他這小未婚妻,未免憂思過重。

若要将她養成無所顧忌的模樣,還需不少時間。

一國之母,瞻前顧後的作甚?

“不必憂心,”他玩笑似的開口,“你是與母後同住,而非東宮。”

溫寄當然不是憂心這事,卻也松了口氣。

這瘋子可什麽都做得出,總要防着才安心。

雖說也不一定防的住。

太子殿下卻不樂意了。

“寄兒是将孤當做豺狼虎豹防着?”

您可不就是豺狼虎豹麽?

這麽想着,溫寄對上了連殷似笑非笑的眼。

“太子殿下如何能是豺狼虎豹呢?”她笑着回話。

自然是禽獸不如才對。

連殷知她花言巧語不可盡信,倒也被哄得舒心。

若他真是禽獸就好了,就可行禽獸之事。

可他是儲君。

萬事須斟酌而行之。

如是想着,連殷不再言語。

既然是住在宮中,溫夫人自然幫溫寄收拾好了衣物。

下了馬車,連殷讓宮侍将溫寄帶來的東西送到皇後那裏,就帶着她回了東宮。

溫寄無法,只能跟着他走。

這一回連殷卻沒有再帶着溫寄去書房了。

東宮原本也是有花園的,只是連殷向來沒有這方面的興致,就沒有怎麽打理過。

這幾日皇後吩咐下去,讓宮侍仔細打理一番了。

當季的一些花被移栽過來,土明顯有新翻的痕跡。

禦花園裏種的都是富貴花,豔麗的很。而東宮的花園并不栽種那樣豔麗的植株。

大多數是顏色淺淡,就如東宮的主人給人的感覺一樣淡泊。

只有溫寄知道此人分明就是會得寸進尺的小人。

太子殿下這一招數對溫寄來說卻沒什麽用。

因為溫二小姐并不喜歡賞花。

所以并沒有像他預計的那樣表現出欣喜,甚至對讓自己陪着賞花的太子殿下降低了好感度。

連殷先前只以為溫寄同他一般不喜歡花枝招展奪人眼球的植株,卻不知道她是不喜賞花純粹是因為覺得此事無什麽樂趣。

想要投其所好想,也不懂得打聽好。

這太子殿下,委實不會哄人了些。

只是溫寄卻不知他所思所想,只是垂首。

百無聊賴。

連殷對這些植株如數家珍。

有些植株是他遣人去各地尋覓收購的,有些是附庸小國上貢的,皆是花了不少精力照料。

平日裏都是由宮侍小心伺候,昨日卻應允了将它們搬到花園來。

但是。

這種将珍寶拿出來換得欽慕的做法,分明是孩子氣的喜歡,與執着還差得遠。

溫寄雖并不洞悉這樣的心情,卻也知道這就像是隔壁威武侯家的小世子時常拿了家裏的文玩出來與她說道一般,是炫耀與渴望認可的情緒雜糅。

成為被炫耀,即被分享的對象,無疑是一種親近。

可這種親近相當淺薄,比之以貌取人更甚之。

因為這是寄托的情感,來得快也可以去得快。

那小世子也不會只與她一人說道,而是再去找兄長、李家小姐或是周家少爺之類的。

只是連殷目前只有她一人可以寄托,才會顯得她尤為重要。

如此,皇後娘娘為何會看不通透呢?

等連殷自己将植株欣賞了一遍,回過頭來看溫寄時,就見小姑娘神色複雜地看着這些植株。

連殷意識到帶一個小姑娘來看花花草草并沒什麽好處,只好開口勸阻道:“寄兒,這些植株不能食用,若想用膳,東宮的廚子手藝也不差。”

溫寄回神看他,面無表情地點頭。

他以為,她會想要吃草?

對于連殷來說,連尤簡直無處不在。

就比如現在。

這東宮本來是把守嚴密的,可這花園卻偏僻了些,其實原本是不算在東宮的範疇的。

因此這周圍并沒有多少宮侍守着。

連尤來此處倒也沒有什麽理由怪罪他。

只是出于之前的經驗,連殷有預感連尤是來跟他搶人的。

于是也沒了好臉色。

“太子殿下。”連尤倒是笑的很平和。

而連殷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只稍稍颔首作為回應。

連尤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轉而與溫寄交流:“溫二小姐這回是要住上幾日了?宮侍都在議論此事。”

“是皇上的意思。”溫寄一見連尤,頓覺輕松。

只是。

既然宮侍都在議論了,各方勢力的眼線也應當将消息傳出去了。

帝王燕啊……

還真是麻煩。

連尤也不願多加詢問,換了個話題:“這東宮的植株都是太子殿下的眼珠子,近日難得搬出來透透氣,你可有眼福了。”

可惜小姑娘現在并不太想營業,于是實話實說:“不瞞您說,臣女自小就沒有如此閑情雅致,往往是犯困居多。”

此話完全沒有給連殷臉面,讓方才還想教導小姑娘不要吃草的他面色一僵。

連尤暗自發笑,卻是不露聲色:“到底是太子殿下一片心意,溫二小姐可要領情。”

溫寄無動于衷。

心意?

她要求了嗎?

不合時宜的作為,只叫人不堪其擾。

只是連尤此話出口也不是為了取悅,甚至還存了想讓連殷不快的心思。

而連殷也确實聽得不太舒心。

心意?

如果連這些植株都要稱作心意,東宮豈不是窮困潦倒?

況且日後這東宮都是交給太子妃打理的,這作為饋贈給未來的太子妃,豈不是顯得皇室小氣?

然,連尤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來氣連殷的,而是如他所想,來搶人的。

“溫二小姐既是要留些時日,太子殿下自然也不必求這一時,”連尤順勢胡攪蠻纏,“那就讓臣弟與她敘敘舊罷。”

反正他又不是什麽正統皇子,臉面這種東西,他不太在乎。

連殷怎麽會輕易放人?

正要拒絕,卻聽小姑娘歡快地回道:“好啊。”

于是他正要出口的話被堵在了喉嚨裏,相當憋屈。

他對上她的眼,只看得見滿滿的惡意和幸災樂禍。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遭報應的?

在場的兩位都知道他異樣的沉默是什麽原因,但都不會給予同情。

所以他看起來再可憐也沒用。

溫寄沒有聽見他制止,也就心安理得地跟連尤走了。

徒留他一個人,竟恍惚有一種高高在上的落魄。

但沒有人看得見。

宮侍垂着頭見禮,不敢直視太子容顏。

而看得見的人,都在裝聾作啞。

溫寄終于逃離了被欺壓的命運,這會兒倒是很愉悅。

“小柚子,你怎麽膽子這麽大?”她彎起眉眼,笑意盈盈地問他。

她就不信,能用那種計策,連尤會不知道連殷不示人的脾性。

他就不怕連殷順手給他安個罪名再把他流放了?

“這倒不是我膽子大,”連尤也不藏着掖着,與她說清楚,“只是他絕不會動你。”

“你如何保證?”

先前不就動了她?

也真敢說。

“這不是前幾日的事還未過去?”他笑眯眯的,不慌不忙,“太子殿下總不會重蹈覆轍。”

那可說不準。

溫寄輕哼一聲,對這個說法并不怎麽相信。

只是連尤這樣說了,自然是不會再給出別的解釋了。

他精明的很,雖然不算計她,卻也不會就此不防着她。

不過溫寄本來也不覺得能套出話來就是了。

“那你想帶着我去何處?”溫寄并不鑽這個牛角尖,毫不猶豫地換了個話題。

“沒什麽合适的去處,”連尤坦然承認了這一事實,“宮裏都是冷冷清清的,沒什麽可賞玩的。”

溫寄贊同地點頭。

也就是從小衆星捧月的太子殿下才會把這深宮大院當成宜居之所。

只是。

“總不能繞着宮牆走一回罷。”小姑娘終于知道了跟着連尤的不妥之處。

連尤此人自己都是随遇而安的,哪裏能指望他來做這些選擇?

失策。

可惜的是,溫寄也不知這宮裏有什麽去處。

這三年,她也就在東宮與坤寧宮周圍走動,并沒有去摸清宮裏的每一個角落。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完全沒有頭緒。

溫寄忽然想起什麽,轉過頭對連尤說:“你還記得我迷路那一回嗎?那時我們在哪裏?”

連尤一愣,轉而笑道:“你是要壞我大事啊?溫二小姐。”

溫寄不以為意:“這麽久了,你早該換個地方了罷?”

“既是如此,我帶你去也無妨?”連尤哭笑不得。

“理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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