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道聖旨其實是意料之中的。
時下正是多事之秋,內有皇子奪嫡,外有蠻夷進犯。
內憂倒是還沒有什麽端倪,只是外患都已經打進來了,自然要派人去鎮鎮場子。
溫晉先前是以傷筋動骨為由辭去官職,并表達了自己想要頤養天年的願望。
但是國難當頭,他自然不可能撒手不管。
溫晉走了以後,靖遠侯府看起來就清淨了很多。
況且這個時候,也不該去招惹什麽是非。
溫寄這幾天總是有點心神不寧,一靜下來就想着連尤造反的事。
可是連尤看起來分明沒有這個打算。
她越想越不明白,只能是撐着下巴胡思亂想。
溫廷本來是來找她,卻見小姑娘無精打采地坐着。
“你怎麽了?”
溫寄可是半點都不指望自家兄長能夠在這種事上有用處,索性就愛答不理的。
溫廷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也沒有置氣。
自家小妹一天天的腦子裏想的事多如牛毛,總不能一件件與他細說。
以前也不是沒有與他說過,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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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廷有些心虛地摸摸鼻子。
他根本就不知道小妹想那些事的出發點是什麽,也幫不上忙。
罷了。
她一向知道分寸,不會去做一些出格的事的。
而現在的溫寄也沒有心思去理會自家兄長的想法。
她到底是出賣連尤好讓連殷提高警惕,還是包庇連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進退兩難。
才怪。
這種事情有什麽進退兩難的?
溫二小姐向來從心所欲,有什麽能讓她糾結?
定好了選擇的小姑娘優哉游哉,仰起頭對着溫廷笑起來。
“哥哥,一起去玩罷。”
還在狀況外的溫廷:?
只是連殷并沒有給他們出去玩耍的機會。
小姑娘面色不善地看着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很不願意搭理他。
怎麽?爹爹才沒走幾天呢,他就過來了?
慰問親屬?
不被待見的太子殿下看起來毫無異樣,甚至難得一見地笑着。
“太子殿下?”
盡管不待見他,卻不能一直晾着人在這裏。
再說了,就算晾着他,自己也要陪着啊。
想的很通透的小姑娘并沒有執着地閉口不言,讓本來覺得自己注定碰壁的太子殿下眉目柔和下來。
“寄兒,母後想見你。”他毫無心理負擔地扯了謊,想要把小姑娘拐走。
溫寄雖然一個字也不信,但還是乖乖地跟着走了。
完全沒有要回頭安撫一下自家兄長的意思。
不知是京城多少少女春閨夢裏人的溫大公子只能慘兮兮地在門口目送馬車遠去。
溫廷咬牙切齒地又記了一筆。
當然不可能說自家小妹是白眼狼,所以只能罵拐了人的那只禽獸了。
進了宮以後,連殷倒是很老實地把她往坤寧宮帶了。
規規矩矩的,相當難得。
高座之上的皇後仍然威嚴,只是溫寄總覺得她仿佛疲憊到了一種快要枯竭的狀态。
并不是沒有休息好或者操勞過度的那種疲憊。
而是被良心和罪孽壓垮了精神支柱。
可是……
溫寄試圖從這個雍容華貴的女人臉上找出哪怕一點點後悔的情緒,但是沒有。
哦,那就是該了。
溫寄不相信皇後會什麽都不知道。
但是皇後沒有去做什麽,而是放手給了連殷。
她恐怕已經有了決斷。
不過與她靖遠侯府無關。
所以溫寄并不打算管。
事不關己的溫二小姐行了禮之後就很安分地任由連殷把她拉到他身旁的座位。
乖巧的不像話。
連殷也罕見地沒有說什麽。
大殿之內一時有些死寂的意味。
皇後按了按太陽穴,終于出聲:“殷兒,你帶着小姑娘去玩罷。”
眼下她根本沒有心思去編什麽理由替連殷瞞過去,只能是似是而非地糊弄一下。
連殷面上沒有什麽情緒,帶着小姑娘走了。
那理所當然的模樣,先前那一句“母後想見你”仿佛喂了狗。
溫寄很識趣地沒有多問什麽,也沒有試圖去拉扯太子殿下那岌岌可危的臉面。
連殷顯然只能夠帶着小姑娘去東宮。
他一路上都很注意連尤會不會突然出現。
但是沒有。
連殷莫名松了一口氣。
實際上東宮也沒有什麽可以讓小姑娘玩耍的地方。
但是溫寄并不想跟着連殷去書房,所以很是自覺地坐上秋千。
小姑娘現在已經可以自己坐上秋千了,無需旁人幫襯。
本來想要帶着小姑娘一起聽話本的太子殿下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
實際上東宮也沒有什麽可以讓小姑娘玩耍的地方。
但是溫寄并不想跟着連殷去書房,所以很是自覺地坐上秋千。
小姑娘現在已經可以自己坐上秋千了,無需旁人幫襯。
本來想要帶着小姑娘一起聽話本的太子殿下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
溫寄把自己安頓好了,再回頭看去,就見風光霁月的少年眼神黯淡,垂着頭站在幾步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這是……
很失望?
溫寄自以為已經很乖順了。
所以他是想讓自己跟着他去書房?
小姑娘神色委屈,很不情願。
她從前是甘願,那也是為了能多看看美人,現在她都看膩了,還這麽委曲求全做什麽?
連殷嘶啞開口:“寄兒……”
行叭。
小姑娘利落地下了秋千,一言不發地走過去。
她只是被逼良為娼了而已,是迫于他的威勢。
他一個當朝儲君,哪裏輪得到她還憐憫?
這麽想着,溫寄心安理得地伸手拉住他:“太子哥哥打算如何安置臣女?”
連殷猝不及防地被拉住,又聽見這個稱呼,頓時丢了半條命。
被拉住的手僵住了一會兒,随即聽見他謹慎地開口提議:“不如聽聽話本?孤前些時日命人去搜羅了些過來。”
溫寄愣怔,想到這些年她聽的話本都能夠讓她說自己學富五車了,登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都可以去說書了。
以後要是連尤真的造反成功了,她也能去找些事兒做。
這邊溫寄想着一些有的沒的,看起來就是沉默着。
連殷立刻改口:“不願聽話本也可以……”
他卡殼了。
可以做什麽?
太子殿下有些茫然。
好在溫寄并不打算為難他,掀了掀眼皮,毫無波動地給他臺階下:“臣女覺得聽話本就很好,并無不願。”
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帶着溫寄進了書房。
只是看起來更沮喪了。
小姑娘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還是不太想費腦子去猜測他到底在想什麽。
左右也為難不到她身上,她為什麽要勞神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這麽一想,她就心安理得。
而心情低落的太子殿下眉眼間染上幾分陰郁。
他該有所準備的。
這樣莽撞地将她搶過來又能怎麽樣呢?
她一向溫順,卻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靖遠侯府。
可是讓她這麽遷就他不是長久之計,她遲早會厭倦日複一日的順從。
那麽至少,他要知曉她的喜好,才能滿足她的要求。
可是她都沒有與他說過。
越發陰沉的太子殿下陷入了一個讓他心煩意亂的怪圈。
就在他覺得自己要在這個怪圈裏糾結到死的時候,溫寄側過頭來,疑惑地詢問:“太子殿下?”
一下子就把他拉出來了。
但是他還是沒有開口,目光沉沉,就這麽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好在溫寄本來也不指望他能有所回應,于是自顧自地說下去:“上一回來的時候是聽的書生與狐妖,這一回該不一樣了罷。”
太子殿下“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那不如,就看時興的,富家小姐與江湖游俠?”小姑娘完全沒有被他的消沉影響,只是問了一些只需要他表示可否的話。
少年垂下眼,喉結動了動:“好。”
反正再多的話,他也說不出來。
見這位爺沒有異議,宮侍很有眼色地不多嘴,将合主子心意的話本挑出來。
溫寄凝神聽了一會兒,忽然愉悅地笑起來。
不愧是宮裏教導了的,做起事來又快又好,挑不出什麽錯來。
連殷不知道少女為什麽這樣高興,于是眉目間還有些茫然,但還是開口:“賞。”
宮侍謝了恩,就退下去了。
他轉而問她:“你還想聽什麽?”
小少女搖了搖頭,然後一手撐着下巴,看起來像是在發呆。
恬靜又美好。
連殷沉默了一下:“你是不是在擔憂靖遠侯?”
少女睨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他看起來還想說些什麽來救場,但溫寄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太子殿下不打算做一些正事嗎?”她這麽問道,“還是臣女在這裏影響到您了?”
眉目如畫的少年抿唇,似乎有些委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委曲求全。
于是太子殿下帶着小姑娘在書房批了一天的折子。
看起來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的狀态。
但其實已經變了很多。
但其實也就是那麽一回事。
少年神色專注,執筆落墨;少女一手撐着下巴在一旁看着,百無聊賴。
這樣的畫面就是要用來打破的。
因此恰在此時。
“太子殿下,錦衣衛統領衛承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