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溫寄看着門外的馬車,委實想不通透他為何在這種時候宣她進宮。
回府沒幾日的溫大将軍滿臉不甘願。
他出門在外這麽久,這才回來,他都沒能好好看上幾眼自家閨女,就被新帝搶了人去。
溫夫人一邊按住他,一邊與宮侍交談。
但顯然是沒能套出什麽話來。
宮侍顯然是被千叮咛萬囑咐了,不得不賠笑道:“夫人,這時候不早了,若是耽擱了時辰……”
溫夫人往宮侍手裏塞了個荷包:“那就麻煩了。”
宮侍笑着将荷包收起來,轉過身扶着溫寄上了馬車。
宮侍将她引到禦書房,盛公公一見是她,面露喜色,立即進去通傳了。
不一會兒,盛公公笑着走出來:“溫二小姐,皇上讓您進去。”
溫寄微微颔首,然後跟着他走進禦書房。
盛公公在一道珠簾前停下,轉過頭來:“皇上就在裏邊了。”
這是……讓她自己進去?
溫寄不明所以,但到底還是一手拂開珠簾,走了進去。
新帝自奏折中擡起頭來,見是她,自然地牽起一個笑容:“寄兒。”
溫寄默然不語,靜靜地看了這位新上任的皇帝好一會兒,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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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殷很清楚地看着她的面部表情變化,開口問道:“怎麽了?”
溫寄沒說話,先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臣女見過皇上。”
連殷被她這麽一跪,驚詫至于又覺得意料之中,哭笑不得地起身上前扶她起來。
“寄兒,你……”
連殷一句話還未說完,就咽了回去。
原因無他,只是溫二小姐一站起來就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罷了。
所幸當下沒有人在此,不然就該驚嘆于這位新帝的溫順了。
連殷被拽住衣襟倒也不掙開,只是安安靜靜地直直望進眼前少女一雙清澈的眸。
出奇的安分。
盛公公守在外面,沒能看見二人現在對峙一般的姿态,只是過了半晌,隐隐聽見溫二小姐用哄勸的語氣說了一句什麽。
“殷哥哥,你一準是幾日未曾好好睡了,”少女這麽說着,手上卻沒有松,“眼下這麽青黑一片,半點沒有大靖第一美男子的模樣了。”
連殷聽了這話,到也真垂下眼想了一會兒,開口:“不好看?”
溫二小姐全然不顧忌少年有可能極為脆弱的自尊,很肯定地點頭。
連殷目光沉沉,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終是妥協似的說道:“你想如何?”
若是換個人來,必然戰戰兢兢地提出讓他好好休息。
偏偏她理所當然地接話:“昏頭了麽?自然是補上一覺。”
盛公公冷不防聽到這麽一句,被驚得面無血色,正想着先給靖遠侯府遞個信兒,好有個心理準備,就聽見那位任憑幾位大人跪在外頭幾天都不為所動的新帝帶着笑意的聲音:“好。”
盛公公險些一個趔趄,但好在穩住了身形,默默記下這靖遠侯府的二小姐是個不能招惹的主兒。
又聽見那溫二小姐得寸進尺地說道:“您是困了,臣女卻不困,您好好睡着,臣女可不想就這麽坐在這兒無事可做。”
盛公公又提起心來,卻聽自家皇上很是好脾氣地順着這話往下接:“那你想如何?”
溫寄回道:“自然是去……東宮,若臣女沒有記錯,東宮的寝殿裏是有貴妃榻的。”
這個節骨眼兒去東宮?
這不是讓新帝觸景生情嗎?
盛公公忍不住想要進去制止溫二小姐疑似試探新帝底線的行為。
連殷頓了頓,仍是道:“好。”
頓了一下,複又補充道:“朕讓宮侍給你拿一些話本過來,還要不要桂花糕?”
少女彎起眼眸,愉悅道:“多謝皇上賞賜。”
行叭。
盛公公停住想要去制止這位小姑奶奶的腳步。
他徹底沒脾氣了,就這麽眼睜睜看着之前油鹽不進的新帝就這麽跟着溫二小姐往東宮走了。
等到連殷一覺醒來,已經過了用晚膳的時辰了。
他起身的動靜将一旁正看着話本的溫寄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您可算醒了,”少女将話本放在一旁,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臣女為了與您共進晚膳,到現在都餓着呢。”
連殷眼帶笑意,吩咐宮侍擺上晚膳。
吃飽喝足,溫寄倒也沒有急着說要回靖遠侯府,就這麽一直看着他。
繞是連殷也被這麽直白的視線惹得不自在。
“寄兒?”
溫寄似笑非笑:“您睡好了,吃好了,是不是該告知一聲,為何宣臣女進宮?”
連殷面上笑容一僵,似乎沒有想到溫寄竟然這麽直接揭他傷疤。
偏偏溫二小姐挑着眉等他回話。
他告饒:“寄兒……”
“皇上,您是靖朝的國君了,”溫寄嘆一口氣,像是在教導小輩,“您再如何悲痛,也不能一直這麽任性。”
“因為您不只是您自己,還影響到靖朝的興衰。”
連殷如何不知道?
知道歸知道,但心情的崩盤不由己。
“過幾日就是登基大典,您必須在此之前調整好自己的狀态,”溫寄語氣堅決得不容置疑,“如果能對您有幫助,這幾日臣女可以留宿宮中。”
連殷沉寂半晌,莫名笑了起來。
溫氏忠君,名不虛傳。
連殷完全沒有要跟溫寄客氣的意思,當即給她安排了住處。
宮侍們都習慣了這位溫二小姐留宿宮中了,雖然這一回與之前有所不同,卻也算是業務熟練。
接下來就理所當然,溫寄每日去禦書房待着,再就是陪吃陪喝。
溫寄感覺到連殷狀态的改善,但是——
這完全不夠。
這要是拖久了,只怕就不只是一道無關緊要的疤,而是心頭刺了。
若是有心人以此事造勢說連殷登上皇位克死先皇和先皇後怎麽辦?
那他豈不是一下抗不過去就崩潰了?
溫二小姐覺得自己不該這麽眼睜睜地看着一國之君就這麽生生多了一根心頭刺。
但是她目前還沒有別的計策,最好是走一步算一步。
才怪。
誰敢指望溫二小姐走一步算一步?
這位小祖宗向來是想到就去落實的。
就這會兒,她就已經氣勢洶洶地一手拍在堆着奏折的桌案上了。
連殷擡眼看她。
“您沒必要同臣女耗下去了,”溫寄要是再不明白他是故意拖着的,她就不是溫氏女了,“您就說您想如何罷,臣女力所能及的都會做。”
連殷好歹是自小接受儲君培養的,哪裏會心性不堅?
她簡直就是在白操心。
這位新帝愣怔了一下,随即揚起一個冰雪消融的笑。
他好似感慨:“寄兒,朕有時真不知道該不該慶幸你的聰敏過人。”
溫寄沒有接話,随手拈起一塊桂花糕咬一口。
她可不是來聽廢話的。
氣氛一時凝滞。
不知過了多久,這位新帝終于斟酌着開口。
“該定下婚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