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話音剛落,她看到霍行禮瞬間就僵硬下來的臉色。
心頭閃過不妙的預感,眼眶倏爾紅了,就連鼻端都泛起酸澀,安瀾強壓下這種酸楚,努力控制不讓聲調産生任何變化,“霍行禮,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麽一回事嗎?”
為什麽模仿她……
在那一瞬間,心裏面浮現出無數個說辭,但她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靜靜的注視着他,渴求他能夠給她一個解釋。
喉頭滾了滾,破天荒有種如鲠在喉無法啓齒的感覺,他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道該如何開這個口,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溫爾為什麽要拼了命的去模仿她?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他能告訴她。
“瀾瀾,你聽我說,她……”
“先生。”阿姨的聲音遠遠傳過來,帶着恭敬的小心翼翼,“抱歉打擾您了,剛剛家裏來了電話,是您的特助先生的,說是……安小姐的父親醒來了。”
兩人皆是狠狠一愣。
沒等他反應,安瀾已經率先站起身來,沖外面跑去。
豬豬見勢也欲跟上去,卻被霍行禮單手拎起來,關進籠子裏,皺眉:“你在這兒乖乖呆着。”
“嗷嗷!”豬豬不滿的叫嚷。
……
華德醫院。
VIP病房內,消毒水的氣味很濃烈,睜開眼便是滿目的蒼白,安康國努力的睜開眼皮,猝不及防看到了一張朝思暮念,卻愧于相見的那個人。
“瀾瀾……”因為長久未喝過水的緣故,他的嗓音幹涸的澀啞,入耳是撕砺的難聽。
站在病床邊的女孩面無表情,甚至是嘲諷冷漠的看着他,看的他一陣陣心慌無措。
“瀾瀾,對不……咳咳,爸爸對,不住……”
“你別說了,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怕自己再看下去聽下去會控制不住翻滾的情緒,安瀾轉身就欲離開,安康國卻固執的喊住了她。
“別……”他想要坐起來,卻因脫力而倒回去。
安瀾見了不免還是有些心疼,卻不肯伸手扶一把,從心裏講,她始終都認為安康國不是一名合格的父親,甚至可以說,他不配做父親。
可是血緣的聯系根深蒂固,再如何怨恨他氣惱他,也還是會挂念擔憂,不希望他出任何事。
她咬着牙,克制情緒的看着安康國,“你要說什麽就趕快說,我沒功夫跟你在這裏耗。”
安康國無奈一笑,聲音嘶啞低緩,“爸爸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這麽晚了你還來看我,我怎麽會不懂……”
說着,他眼睛紅了,聲音顫抖而破碎:“是爸爸對不住你,讓你一個人……受委屈了。”
聽到他這麽說,安瀾忽然情緒激動起來,透着濃濃的恨意:“那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輕易揭過的!”
安康國嘴唇阖動,熱淚掉了下來,“瀾瀾……”
“你這麽狠心絕情,什麽事做不出來,道歉這種話,說說也就夠了,我不會天真的當了真。”說這話的時候,她心都在顫抖。
難受,窒息,痛楚。
她不知道人為什麽會涼薄至此,可這個人是她的父親,她除了恨和怨,也不能做其他的任何。
她恨他,怨他,怪他,卻什麽都不能做。
她只能将這種情緒轉移到自己身上來,報複給自己。
她紅着眼睛回頭:“你對謝柔兒,你朝夕相處疼愛無比的小嬌妻都能這麽絕情,你說你這個人,怎麽會這麽沒有心肝呢?”
就算再讨厭謝柔兒,她也沒想過要讓她淪落到這番田地。
安康國居然會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為了自己的利益,将他寵愛了幾年的妻子賣給黑人富商做交易……
這樣的事情,她連在電影中都未曾見過。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康國。
安康國嘆息:“你……都知道了……爸爸那是逼不得已!”
安瀾情緒激動的打斷他:“逼不得已逼不得已你抛棄我是逼不得已,你背叛我媽媽是逼不得已,你做任何事都可以用一句逼不得已來解釋,對嗎?”她冷笑,在安康國老淚縱橫的注視下挖苦道:“是啊,你多麽無私多麽偉大,你做什麽都是逼不得已是為我好,所以你抛下我,讓我被債主們逼的無路可走最後用身體作為交換上了男人的床!”
安康國驚愕不已,一張臉瞬間變得灰敗,他唇瓣劇烈的顫抖着,似乎是受到了什麽劇烈的沖擊一般,眼神都僵滞了。
看到他這樣子,她心裏湧起一股報複成功的快感,含着淚嗤笑:“你看看你,是多麽的成功啊!你讓你身邊所有的女人,都成為了你的腳踏石,在你人生路上每一個節點為你奉獻,安康國啊安康國,你可真是厲害極了。”
說完這話,她冷冷的注視着床上的中年男人,看到他再也支撐不住似的癱軟下去,胸膛劇烈的起伏,灰敗的臉透着病态的白,心裏面居然快意無限。
她也病了。
所以才會這樣吧……
可她心好難過。
眼睛也酸酸的。
她急忙的轉身,在眼淚将要掉落之前。
身後,安康國虛弱的聲音緩緩傳來,徹底的攻破安瀾所有的心理防線。
他說:“瀾瀾,是爸爸對不起你,但你要相信爸爸這次,霍行禮這個人,信不得,他早就知道公司簽的那一單有巨大的漏洞,卻故意放任不管,要知道在那之前,我和他也是合作過無數次的啊!他卻能夠做到如何狠心絕情,那天我簽單之前還跟他見了一面,如果他那天哪怕只是提醒我半句,我們家,也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
耳朵裏只有嗡嗡的轟鳴聲,天地一片混沌,全部都颠倒了,她腦袋裏空白一片,似被人扔進一顆震雷,震的她心神具碎,五髒移位。
如若不然,她的心為什麽會那麽疼呢?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那間病房的,只知道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車鳴聲高昂尖銳的刺入耳膜,還沒等她做出反應,一只有力的臂膀迅速将她拉入懷中,頭頂旋即響起男人帶着薄怒的低吼:
“你就這麽想死嗎安瀾?!”
霍行禮怒不可遏,将她直接拉到路邊,才松手,居高臨下的冷視她,“我知道你跟我鬧脾氣還在生我氣,但你不能拿自己來開玩笑,安瀾,你不是小孩子了。”
“霍行禮。”她卻如同沒有情緒起伏的布娃娃一般,木然的擡起眼簾看着他,聲音無波無瀾,卻透着冷,“我爸爸說你知道合同的漏洞卻坐視不理,你告訴我,不是這樣的對不對?”
看着她閃着淚光的大眼睛,他喉頭一片艱澀,恍若失了聲,在她充滿期望的幹淨眼眸裏,沒了往日運籌帷幄的底氣。
他千算萬算,沒算到安康國居然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