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沈桀屈膝跪在趙真面前,眼眸程亮,本威嚴的臉上竟多了幾分孩子氣的笑容:“長姐,本以為此生已無緣向你親自謝罪,沒想到……長姐,真的是你嗎?”
趙真含笑點頭,手摸在他的臉上,觸手便是滄桑,曾經的少年已是這般年紀了。
“是我,子澄,快起來吧,你何罪之有?如今你能回京長姐為你高興,以後咱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明洲我替你教導,這孩子我很喜歡,将來一定大有出息。”
齊國公也道:“就是的,快起來吧,都是一家人還這麽跪來跪去的。”
沈桀笑着起身,握住她的手不舍松開,曾經牽着他的手如今在他掌心裏竟顯得十分秀氣,他記得他少時她曾教他握刀,她掌心裏還有厚重的繭子,如今年輕回去竟變的細滑了。這樣也好,他現在長大了,可以為她撐起一片天,她想怎樣都有他頂着。
“長姐喜歡就好,這孩子我平時很少教導,以後有長姐教導他我很放心。”沈桀知道,她對明洲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因為是他的兒子她才願意教導。
趙真欣慰的拍拍他的手,突地想起什麽似的道:“說起來他母親呢?怎麽沒見他母親和你們一同進京?”
沈桀聞言臉上的笑意頓變,旋即垂眸道:“很多年前就病死了。”
趙真驚訝道:“怎麽沒聽你提過?”
沈桀再擡眸時已是淺笑:“這種小事哪裏需要叨擾到長姐那裏,不過是我院中伺候的丫鬟,福淺命薄……不說這些了,長姐此番回來有何打算?”
趙真聞言蹙起眉頭,雖是他身邊伺候的丫鬟,但也是明洲的生母,一夜夫妻還百夜恩呢,怎的沈桀說的如此薄涼?他如今這個年紀還不娶妻,實在是讓趙真憂心,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打算的。
“子澄,你不要嫌長姐管你,你現今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膝下只有明洲一個兒子委實單薄了些,現下天下升平,你也不要再有什麽顧慮,當娶妻便娶妻,不要再耽擱下去了。”
齊國公附和道:“你長姐說的對,就算有了子嗣,明洲一個也太單薄了,我當年要是能再多生幾個,也不至于琛兒戰死以後還從堂兄弟那裏過繼個沒出息的過來。”
沈桀聞言仍是笑着,在她細軟的手背上揉了揉:“義父和長姐怎麽還當我是小孩子,這等事無需義父和長姐替我操心,我自有分寸。”說罷一頓,對趙真溫言道,“長姐還未說有何打算?可需子澄替長姐做事?”
沈桀如今的手畢竟是成年男子的手,粗糙厚重不似陳昭那般溫軟如玉,讓她有些不适應,抽回手道:“我回來主要也是在父親膝下盡孝,說打算,也沒什麽打算。”
齊國公豎眉道:“你們這一個個的,說的好像我沒幾年便要作古似的!我哪裏需要你們在我膝下,都該幹什麽幹什麽的去,只要讓我見着你們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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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真聞言睨他一眼:“爹,說什麽呢,莫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齊國公趕緊讨好女兒道:“呸呸呸!爹說的不對!”
趙真這才正襟危坐道:“若說打算,我還是想回軍中,現今雖戰事停歇,邊陲安定,軍務卻不可荒廢,這天下現在是勍兒的天下,他雖已親政四年,但有些事情還要我與他父皇替他定奪,如今我們這一去太過突然,即便有他長姐在,我心裏還是放心不下的,能幫他一些便幫他一些,他父皇當甩手掌櫃,我卻做不得。”
提到太上皇,沈桀眉心微蹙,道:“長姐可知太上皇現在何處?”
趙真聞言嗤笑一聲:“本來不知道的,現今倒是知道了,他去了向儒那裏,向儒今日帶來的面具護衛就是他。”
齊國公這才恍然道:“原來那是太上皇啊!那他可認出你了?同你說話了嗎?”
趙真點點頭:“他怎麽可能認不出我來,只是我沒承認,我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但對付他,我自有辦法,你們就不必替我憂心了。”說罷飲了口茶,“天色已不早了,父親早些歇息吧,子澄一路奔波也該去休息了。”
沈桀的目光落在她平靜無波的臉上,看了一會兒才垂眸道:“長姐也早些歇息,我定會助長姐回到軍中。”說罷一頓,“若是太上皇對長姐不利,請長姐一定要知會我,我定會護長姐周全。”
趙真搖搖頭:“放心吧,他不會對我不利的,我們怎麽說也夫妻那麽多年了,要想争個你死我活也不會拖到現在。”
沈桀聞言垂眸不語,還是不舍離去,想了想又道:“長姐才回來,想來身邊沒有什麽得力的下屬,我從軍中調幾人到長姐手下吧?也好保護長姐。”
趙真笑道:“勞你有心,不必了,你身邊的人還大有用處,到我這裏不過屈才罷了,再者說我也不需要什麽保護,一些雜事孫嬷嬷便能替我打理了,你不必操心我這裏,去吧。”
以趙真的功夫自是不需要保護,只是她身邊沒有他的人終究不讓他放心,若是派人暗中盯梢,定會被長姐發現,委實難辦,看來只能在明洲那裏敲打敲打了。
趙真一早便換了男裝與兩個侄兒騎馬上路,自入宮以後她已嫌少這般出游,現在從頭到腳都如這清晨的空氣一般舒爽。
趙雲珂平日裏不是去學堂便是去校場,也嫌少這般出游,孩子心性漸顯,出了城門便不安分了,回頭對他們道:“長姐!明洲大哥!咱們賽馬如何?看誰先到這條官道的岔口!”
沈明洲在軍中多年,性子顯得沉穩許多,對這種小孩子的比試沒什麽興趣:“你們比吧。”
趙真騎馬一向喜歡追求速度,雖然覺得比這個幼稚,但是能跑起來她是十分樂意的:“行啊。”說罷又看了眼沈明洲,挑眉道,“你不比難要一個人落我們後面嗎?還是怕再輸給我?”
沈明洲聞言蹙眉,昨日他敗給了她,今日若是不比便更被她瞧不起了。
他點頭道:“好,比就比。”
趙真勾唇一笑:還是個小孩子。
三人停在一處,趙雲珂興致勃勃高喝一聲:“開始!”三匹快馬便奔馳而去。
沈明洲的坐騎是跟随他多年的烈馬,配合默契跑的自然快,趙真座下雖是新訓的馬,但是她騎術好,也不落于下風,只有挑頭的趙雲珂落在後面,小小少年郎也不甘于落後,在後面緊追猛趕,揚起的馬鞭一下一下落下,恨不得多出只手來。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趙雲珂從未騎的這般快過,漸漸被風吹的眯起眼睛,揚起的馬鞭正要落下,突見前方不遠處橫出一匹馬來,停在官道上不走了,他心下一慌,忙拉緊缰繩想調轉方向,但是馬被打驚了,直直撞了上去,兩馬相撞,一時之間人仰馬翻,趙雲珂還反應不過來便飛了出去,落地之時被人接住,連帶那人一起在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嘶——”身下傳來抽氣聲,因為被人護着趙雲珂并未受傷,他忙爬了起來,這才看到接住他的是個白衣公子,如雪的白衣已經都是泥土,他低着頭,按住自己的左臂,鮮血從他指縫裏流了出來,顯然是受了傷。
趙雲珂忙蹲下身焦急道:“公子!你怎麽樣了?”
白衣公子擡起頭,對他淺笑道:“無妨,公子沒事吧?是我的馬突然竄到官道上,撞上了公子,公子若是出什麽事,我實在良心不安。”
趙雲珂看到他的臉瞬時一呆,要說他見識的人也不少了,卻從未見過姿容這般出衆的公子,莫不是什麽貴人吧……
這時前面的趙真和沈明洲也回來了,後面聲音那麽大,加之趙雲珂許久沒過去,他們自是要回來尋的。
此時的官道上躺了一匹馬,還在撲騰但已是起不來了,是趙雲珂的那匹,趙真翻身下馬查看一番,馬腿有傷是人刻意為之,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她又看向不遠的趙雲珂,沈明洲已經過去了,看樣子無礙。
趙真擡步走過去,到了近前才看清那個多出來的人,他捂着流血的手臂,還滿臉的笑意,不是陳昭是誰?
趙真眯起眼睛:膽子真是夠大的,為了黏上來,敢從她年少的侄子下手,連苦肉計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