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其實,江守言夫婦是有過子女緣分的。

江守言墜地當日,曾有一個仙風道骨鶴發童顏的道長給江守言批過八字,“此子五行流通、陰陽平衡,火木兩旺,一生較順遂,可富貴一生,雖有劫數,仍可安度。不過,令郎奸門有凹,妻宮有刑,子息涼薄,恐怕會克妻或克子。”江老爺中年得子,弄璋之喜的勁頭還沒有過,聞道長聳聽之言焦慮不已,趕忙問道“那...那該如何是好?神仙可有可化解之法?”

“守身養性,禮法為矩,積德行善,業障離身,可多子多福。”

江老爺松了一口氣,作揖點着頭道:“是是是,定讓小兒謹遵聖言。”

江家的家教歷來甚嚴,江老爺對江守言的教誨格外嚴厲,再加上江守言乖巧的性子,江老爺十分有把握,認為兒子絕不會越禮胡為,因而沒有再将命格之事放在心裏,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也

未曾對江守言提起過此事,倒是琢磨起兒子的終身大事來。

江守言十歲那年他的父親就給他與李家訂了親。江守言初次見到未過門的妻子時十分歡喜,打那後便經常追着父親造訪李家宅邸。二人相處歡愉,襄王神女有情有意。偏偏不該的是,江守言一時意亂情迷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李氏見他是自己未來的夫君,也就半推半就的應了他,珠胎暗結,懵懵懂懂竟然行了雲雨之事。

不久,李氏身子見喜,江守言方寸大亂,怕父母責罰,不敢與父母商量娶親之事,又恰逢江守言祖母大喪仍在孝期,迎娶新人委實不合禮法。李氏看在眼裏,知此時過門無望,不忍見着肚子一天天凸顯,紙包不住火,淪為街鄰笑柄。心想為今之計也只有快刀斬亂麻,這個孩子留不得,等到辱了江、李兩家的門楣為時晚矣。

兩個十幾歲少不更事的孩子有過彷徨遲疑,有過無助絕望,終究還是做出了艱難的決定。江守言跑到城西的藥鋪抓來了幾帖堕胎藥,偷偷的塞給了李氏。李氏向來成穩持重,可這事非同小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李氏躲在房間悶聲哭過幾回,最終,不動聲色的解決了那個來的不是時候的孩子。

這個壓在他們夫妻二人心裏的秘密,至今仍然藏在了他們的心裏。

江守言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掩了門,軟泥般癱坐在地,那段被刻意遺忘的回憶不留情面的浮現在眼前。往事一幕幕,像利劍一次又一次的刺入他的心尖兒。他渾然不知那位道長給他批的命格,自顧自地把自己經歷的種種一遍遍在自己的腦海裏梳理,妄圖找出蛛絲馬跡,解答胸中疑慮。

“這一切一定是因果報應,一定是懲罰我當初一時沖動犯下的罪孽,一定是!”用‘心如已灰之木,身似不系之舟’來形容此時的江守言毫不為過。江守言瀕臨崩潰,捶首頓足,涕泗橫流,一個聲音在胸中回蕩,‘是我做的孽,作孽,作孽啊!’他踉跄地爬起來,掀了桌幾,盡其能事将書房的擺設物件又是砸又是扔,屋內一片狼藉,‘滿目瘡痍’。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下人們聞聲喪了膽,哪兒敢進去問個一二,那不是找死嗎?

他們三言兩語的議論開來,“我來江家快十年了,從來沒見過咱們少爺發這麽大的脾氣,真夠吓人的!”

“是啊,難得見過少爺大聲嚷嚷,性子怪溫和的一哥兒,更別說這麽大陣勢。”

又一家丁湊過來,“今個兒少爺是怎麽了?你們誰知道?快說說”

“哎喲,我們哪知道今天少爺是打哪兒吹了什麽邪風,今個兒少爺連牙行都沒去,不可能是生意上受了什麽氣回家來洩火。”一家丁砸吧着嘴巴。

“嘿兒,那還真是想不明白,你說,跟牙行沒關系,難道是因為少奶奶這病?”

“屁,我看不是。少奶奶這病又不是一兩天,現在才這反應說不過去。”

“是啊,少奶奶這病又不是沒得治,幹嘛撒這氣,我看啊這分明是折騰自己,跟自己置氣”

一家丁瞟了一白眼,“拉倒吧,少爺有什麽事情過不去的要這樣?牙行生意那麽好,少爺名聲在外,美中不足之處,除了還沒兒子,有什麽不如意的?得意還來不及呢!”

幾個家丁附和道“就是就是!”

那個家丁漲紅了臉,預繼續‘理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個聲音喝住:“去去去,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少爺的事情你們也敢多嘴,小心讓你們挨板子,吃不了兜着走!看你們還搬弄是非!虧你們還是大老爺們,活像了長舌婦,還不趕緊幹活去!”

堆在一起的家丁立馬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作鳥獸散。路上還互相推搡“都怪你,要是真挨了板子看我給你好果子吃!”

說那話的是江守言的書童四兩,自小就跟着江守言,雖然和江守言是主仆,感情卻如手足,在江家算得上是說得上話的主兒。本是來給老夫人傳話給江守言有事相商,沒料想撞見書房裏江守言如此反常的舉動。那些下人背地裏說三道四他聽在耳裏,四兩眉頭一緊,拍腿暗叫不好。素日少爺待我不薄,他們怕摸老虎屁股,我四兩就算被老虎活吞了也要去探個究竟問個明白!急忙快步推門進去,他看到江守言神情呆滞,面容慘淡,雙頰還趟着兩行清淚。這哪是我們家少爺?難道天塌了不成?!四兩顧不上給老夫人傳什麽話,候在身邊,關切的上前問道:“少爺,少爺,你

怎麽了”。

江守言搖頭不語。

四兩更着急了,緊緊的抓着江守言的雙肩,“少爺,你說啊,有什麽事情小人替你擔着,就算為了少爺去死四兩也絕無二話!”

“四兩...”江守言嗚咽着,使着沙啞的聲音說道“老天爺肯定在懲罰我,要絕我的後!”

“少爺,你在胡說些什麽,你正值當年,肯定會有兒子的!”四兩知道江守言是個情種,揣度他因李氏之病鑽了胡同想不開,又說道:“少奶奶的病總會見好的,你且寬心,到時候少奶奶一定會給你生個大胖小子!”

江守言冷笑幾聲,“你不懂,你不懂...”兩眼空洞,晃晃悠悠的站起來,“你不懂,不懂...”

四兩火急火燎,“少爺,我不懂,那你和我說了我不就懂了嗎?你倒是說啊”

江守言沒有言語,像得了失心瘋一般有一步沒一步地走出了書房。四兩忙跟上去,“少爺,你去哪?”

“讓我靜一靜,你走吧。”擺起手,“不必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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