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他們曹家的孩子取字都早,十幾歲便起好了,像曹昂是子修,曹丕是子桓。
她知道曹操是要找丁夫人談事情的,她理應回避。
輕輕地帶上門,她屏着一口氣,甫一轉身,就見個瘦長的少年清清冷冷地站在晨曦裏。
曹丕負手而立,就站在街頭的柳樹下,旁邊拴着兩匹駿馬,應是他們父子倆的座駕。
此時街上無人,任昭容迎着他清寂的目光快步走上前,他雖然一句話未說,看着她的眼神卻像是在催她快點似的。
“二公子吃過早飯了?”她的視線從他的下巴慢慢移至他清瘦的面容上,這幾月的軍旅生活定不好過,他臉上的嬰兒肥都一并消了。宛城之戰留在他臉上的傷疤,也在不知不覺中淡去,像一道淺薄的陰影停留在他面頰邊,徒添一絲野性。
曹丕只答了一句“沒有”,眼風淡淡一掃,幹巴巴地等着她說下一句。
“那我們去吃點東西吧。”任昭容照着他的意願說了出來,果不其然見他點頭,道了一聲:“好。”
他似乎早就在心裏盤算好了去處,解下缰繩,就要拉着她上馬。
“你我共乘一騎。”他解釋了一句,卻也只是解釋而已,不容她拒絕,就已被他拉上了馬,穩穩當當地坐在馬背上,身後的少年似有若無地環着她。
淡淡的迷疊香回蕩在清新的風裏,香氣悠遠。
曹操的馬跟在他們後面,極為乖巧,可惜無人敢騎。
任昭容許久未騎馬了,這個年頭的馬一沒有馬鞍,二沒有馬镫,難受的很。何況這一次是跟人共騎,她更加不習慣了。原本想悄悄調整一下坐姿,換個更舒适的位置,曹丕拉着馬缰的右臂卻趁機一攬,将她向後撈了一把。背靠上他的胸膛,輕微地摩擦了一下。
鼻尖萦繞的迷疊香,已分不清是來自誰身上的了。
曹丕另一只手搭在大腿上,不急不緩地驅着馬慢慢向前走。路過一個低窪時,胯.下馬兒輕輕一颠,任昭容本就無處安放的手在此時下意識地拉住了曹丕的衣袖,地面趨于平穩時,他也沒撒開,順而将自己空置的手放到她手裏,讓她拉着。
她拉緊他的手,同時低喚一聲:“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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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聽不見她的喚聲似的,借機低下了頭,微熱的氣息順着她的脖頸,一路溜到衣領裏。他時不時地掃着前方的路況,迫使自己不去欣賞眼前的“美景”。
“父親為我取了字,子桓。”他在她耳邊留下一句話,複直起身子。
“子桓。”看透他的心思,她改口喚道。
曹丕牽着缰繩的手動了動,險些調轉方向,帶着馬背上的人兒策馬回到司空府裏去。
“……曹公也為你定好親事了?”她的一句話,忽然間令他一繃。
他沉默了一瞬,才沉聲問道:“你都知道了什麽?”
“孫策的侄女。”孫玪。眼見街上人愈來愈多,任昭容只說了一句:“你早就知道了吧,她就是那個住在我家隔壁的女子。”
“知道又如何,”他扯了扯缰繩,拉住馬,随口回了一句:“我又不會娶她。”
曹丕翻身下了馬,又伸手接她下來。
他把她領到一所食肆之中,兩人面對面坐在隔間之中,每人的食案上各放着米粥小菜,無人來攪。
折騰了一個早上,本是饑餓辘辘的任昭容也不覺得餓了,對面的少年倒是一陣風卷殘雲,很快放下了著。然後,他又以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着她吃,好似她臉上開滿了葡萄花兒。
縱使是食欲再好的人也沒了胃口。
她默不作聲地放下碗,瞥見一片陰影覆了上來,再一擡頭,看到原本在對面坐得老老實實的曹丕走到了她跟前。
他從懷中掏出一把短刀,無需細看也知這又是一把昂貴奢侈的物件。
“收下。”他的“命令”言簡意赅,根本不像是送人禮物的态度。
他先前來給她送葡萄的時候,可不是這幅樣子。
她接過來一看,這把短刀與他先前向她展示過的那把不盡相同,皆是白如積雪,利如秋霜。駁犀标首,玉琢中央。那塊鑲在中央的白玉如同羊脂滑膩,泛着淡淡的乳黃色。如若她沒有記錯,曹丕那把刀上的玉是泛着淡青色的。
“那塊玉,想來想去還是鑲在這上面最為合适。”曹丕語速極慢地解釋道:“……那天在金玉坊看到的,我以為你喜歡。”
任昭容定了定,重新看向那塊瑩潤的白玉,竟一點印象也沒有。
“喜歡,當然喜歡。”她不假思索地說出了謊話,卻絲毫不覺得違心,反而感到妥帖極了。
“我還給它起了個名字。”曹丕見她目露驚嘆,語氣輕快了不少。
“哦?”任昭容覺得有趣,輕笑出了聲。
“步霜。”他道。
拇指摩挲着凸起的弧面,滑膩的質感令人十分愉悅。曹丕勾了勾唇角,說道:“我那把刀,名為陌露。”
兩把刀從名字到樣式,都般配極了。
其中的寓意也在明顯不過了。
任昭容收起刀,道:“可是……”
“我不會娶孫氏的。”曹丕打斷她,他耐着性子坐到她身側來,正色解釋道:“我會同父親說的,而他也會尊重我的意見。”
等到今天曹操與丁夫人的會談結束之後,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麽樣子。
曹操是不缺兒子,用哪一個來聯姻都可以,最大的難題是丁夫人。
若是曹操和丁夫人徹底決裂,老死不相往來,曹丕那一點點旖旎的小心思也都會變成泡沫。
“你為什麽不娶孫氏?”任昭容垂下眼睑,心想有些話還是問清楚的好。
作者有話要說: [阿瞞育兒園][群聊]
[曹家四聰]曹植:我很好奇二哥在馬上看到了什麽“美景”
[曹家大帥]曹昂:+1
[曹家三癡]曹彰:+2
[右白虎]夏侯尚:+3
[曹家二傻]曹丕:你不是很聰明機智嗎,自己猜咯
[曹家四聰]曹植:……哦,馬背.avi!二哥你這是要把我逼到YY小嫂子這條絕路上去嗎?!
[曹家二傻]曹丕:……
[曹家二傻]曹丕:當我沒說
泥萌可不要想歪→_→除了少女白嫩嫩的脖頸什麽都木有哦
“白如積雪,利如秋霜。”“駁犀标首,玉琢中央。”都是二丕名篇裏的句子,偷懶拿來用。
他個人蠻喜歡造一些寶刀寶劍的(二代的愛好),還取一些文藝至極的名字=。=比如陌露刀,然後步霜是我自己編的咳咳
不過造陌露刀的年份應該是在他成年以後啦,被我改動了
☆、燕歌行十一
11.
孫玪算是出身名門的女子,相貌不錯,品性應當也不差,配得上曹丕。
當任昭容問起曹丕不願娶她的理由,他道:“我不喜歡她。”
他皺着眉,或許是想起了初見孫玪時的情景。他們只見過一次,曹丕對孫玪的印象談不上好,也沒有孫玪對他那般複雜。
任昭容只知道,每當他們談論起曹丕時,坐在一旁的孫玪便目光閃爍,一面緊張,一面又想知道更多。若是她先入為主,認定曹丕将會是她的夫婿,于她而言可不是一件妙事。
因此任昭容總是不着痕跡地扯開話題,配合她的還有孫權。他似乎也不樂意鼓勵孫玪對嫁到曹家的婚姻生活産生美好的幻想,但他也控制不了少女萌動而糾結的心。
也許神女有意,但襄王無情。
曹丕不經考慮便答出了不願娶孫玪的理由,他不像是個會反對政治婚姻的人,但他的理由卻如此遵循本心。
“大半生對着一個不喜歡的人,很痛苦。”他一邊解釋,一邊又皺了皺眉:“也很煩心。”
說得他好像經歷過一段不幸的婚姻似的。
任昭容發覺,自他從宛城回來之後,簡直成熟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她低頭攪了攪半涼的粥,随意說道:“可你以後總會有別的女人……喜歡誰就娶誰,又不總是對着她一個。”
曹丕聽了,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語氣堅硬道:“如果真這麽好辦就好了。”
喜歡誰就娶誰,談何容易?
任昭容想了想,又道:“或者相處久了,你就對其日久生情了。”
“這不失為是一種可能。”曹丕說道。
低頭攪粥的任昭容動作一頓,又聽他低聲說道:“可我已經對另一個人日久生情了。”
他似乎将頭低到了她的耳邊,就像方才在馬背上那樣對她說話似的,親密無比。
“我都把話說得這樣明白了,你還想要我娶她麽?”
以他近日的表述方式的顯明程度而言,他方才的話确實說得夠“清楚明白”了。
任昭容側過身面對着他,先是擡目向上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目光,彎唇笑了笑,也低聲道:“本來也不想麽……”
“否則我又為什麽收下你的刀呢?”她眼裏帶着逗弄的笑意,看得曹丕心裏悶着一團熾熱的火,烤得心底都焦了——逗弄了他,撓得人心裏癢癢的,又不給他解癢。
她早就表了态,可他卻忽視了。
曹丕眼眸深處暗了暗,啞聲道:“你算計我。”
既然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也看透了他的心思,還問了這麽多問題,騙他說了那麽多話。
“這也叫算計……?”任昭容失言,她還有更多的話沒套出來呢……
曹丕抿唇,不滿:“如何不算。”
她沒了話說,低頭吃了一口粥。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他說:“怕我變成父親那樣。”
“曹公?”任昭容咽下一口粥,卻因忽視了粥裏的蜜豆噎了一下,她撫了撫胸口,費力地咽了下去。
她不知道曹操家裏有多少美妾,甚至外面也有他的情人。他不缺女人,也不在乎擁有更多的女人,哪怕如今丁夫人這座家裏的紅旗“倒下了”,也還有個卞夫人樂于接替下這個使命。
有個這樣的父親當榜樣,曹丕作為他的兒子,也很難變成一個癡情種吧。
這是他頭一次看透她的小心思,或者是頭一次點破。
“但如果我說到做到,不娶孫氏,你就得相信我。”曹丕平靜地看着她,從容有度。仿佛他已經贏得了戰争,并且胸有成竹地坐到了談判桌上。
任昭容啞然。
這真是一條不平等合約,他不娶孫玪就能保證他不會再娶別的女人了麽?
“你得相信孫氏和其他女子一樣,都是’別的女人’。”他又極為鎮定地補充了他的條件。
“憑什麽?”任昭容蹙眉,似是極為不悅。
曹丕不知怎的,有恃無恐地低下頭,湊到她嘴邊輕啄一下,如上次夜襲時那樣突然,讓人來不及反應。
“憑你收下了我的刀。”
她潤了潤唇,覺得自己收下了一包炸藥。
“可不管怎樣,你總是會見到她的。”這對孫玪來說并非是一件好事。如果曹丕不打算娶她,她也要嫁給他的兄弟。
曹丕顯然沒有忘記這點,他“唔”了一聲,道:“那麽在父親同意之前,我不會再來這了。”
任昭容抿唇。
“或者像上次那樣,我可以以不打擾任何人的方式進去。”他又提起那次夜襲閨房的冒險經歷,且是極為認真地征求着她的意見,将男女之間的幽會說得如同求婚一樣隆重。
任昭容抖了抖嘴唇,最終說道:“若是那樣,姨母一定會把你趕出去,并且這輩子都沒有人願意娶我了。”
後半句是她鬧着玩兒的,誰知曹丕卻不知為何黑了臉。
“好了,不與你鬧了,”任昭容提着裙裾站起來,揣測曹操與丁夫人的談話時間差不多結束了,她道:“莫非伯仁還未告訴你,他替你與孫權約好了比試騎射?”
曹丕沉默地跟着站起來。
“他與我說了。”曹丕沉着臉,逐字逐句地說道。
任昭容看着他堪稱咬牙切齒的模樣,不禁笑了笑。
“那麽,孫玪也一定會去觀戰的。”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食肆,停在兩匹駿馬面前。這回曹丕無需征得她的同意,直接帶人上馬,對她的話也不置可否。
他道:“無妨,反正你也要去的。”
任昭容剛坐到馬背上,還未消化他的話。他夾了一下馬肚,同時說道:“宣示主權的時候到了。”
原來他是想趁着與孫權比試騎射的機會,在衆人面前展示他們“非同尋常”的關系。
她無奈道:“在孫玪面前嗎?”
這樣幼稚的示威在政治婚姻面前未免太過無力,也很不明智。
“不止,”曹丕沉聲道:“孫家的人應當知道何為’知難而退’。”
無論是插足他的婚事,還是妄想染指北方。
作者有話要說: 預熱章~因為接下來我幾天要日均更四千惹
覺得二傻畫風越來越……五十度灰,扶牆
而我本想寫個男總裁x女癡漢的組合,但好像反轉了=。=
☆、燕歌行十二
曹操與丁夫人談了許久,至少任昭容與曹丕回去的時候,他們之間還未結束。
哪怕僅僅是出于維護臉面的原因,曹操也是希望丁夫人回到司空府的。
但是曹操離去時的臉色很糟,曹丕為他牽馬時也一臉肅然。
曹家父子走後,丁夫人一直躺在床上,連午飯也沒有吃。任昭容不敢打攪她,一直到黃昏時分才去敲門。
丁夫人起身後與尋常無異,似乎只是睡了一個冗長的午覺。晚飯過後,她叫住任昭容,道:“昭容,你可怪我?”
“怪您?”任昭容心中一突,看來今日丁夫人與曹操的談話內容也涉及了她。
“不錯,”丁夫人颔首,證實了她心中所想:“今日孟德來時與我提到了你。我想,一定是丕兒同他說了什麽。”
任昭容垂首沉默。
曹丕竟然早就有所動作了。怪不得曹操今日多看了她一眼,還讓她出去找曹丕,與他一同“轉轉”。
……或許曹丕已然順着曹操的心意,表達出了他想娶她的願望。而這樁懸而未定的婚事正中曹操下懷,為他請丁夫人回府的打算多添加了一個砝碼。
若是丁夫人肯為了這樁婚事妥協,跟曹操回到司空府,那麽任昭容與曹丕的婚事也就辦得順理成章。若她不肯,任昭容在曹府中将無法自處,或者婚事作廢,曹丕需得另娶她人。
看曹操今日的反應也知,丁夫人沒有答應他,甚至說了許多令人傷心氣憤的話。
“我不怪您,”任昭容交握的手間沁出了汗,她道:“我反而松了口氣。”
“因為我不确定,若是我嫁到曹府去,會不會變得和您一樣,甚至比您還要強勢?”任昭容坦誠地說着,這番話并未惹怒丁夫人,反倒引得她不停地笑了起來。
任昭容本以為她與曹丕不過才确立了“戀愛關系”,誰知兩人的“婚姻關系”确立的時間比這還要早,且是他瞞着她擅自做主的。
不止如此,他的決定中還帶有迎合曹操的意味。
“我也是這樣同他說的,結果把他氣走了。”丁夫人勾了勾嘴角,她道:“自從聽你說起過’男人不該納妾’的說法,我便知道,你這孩子即使嫁到他們家去,也不會讓自己吃虧的……只是極有可能變成第二個我。”
“您當真是對曹公這麽說的?”任昭容微微訝異。
曹操定然受不了這樣的挑釁,他府裏可容不下兩個“丁夫人”。
丁夫人不笑了,她自言自語似的說着:“是啊,所以他又氣急了。他走時背對着我,竟叱道’寧我負人,毋人負我’……”
難道只有我辜負了別人,沒有人辜負了我嗎?
丁夫人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門檻上,沉思不語。彼時的曹操或許是無力的,或許是憤慨的,甚至是失望的,只可惜任昭容無從得知。她只知道丁夫人又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了,自曹昂死後,丁夫人總是這樣,不知不覺地将自己與外界隔絕開來。
“現在全天下都知道是他曹操負了我,可在那一刻,我卻錯覺是自己負了他,真是荒謬。”丁夫人嗤笑着重嘆一句,閉上眼睛。
她長嘆道:“我又想昂兒了……”
任昭容打量着她眼角越來越深的皺紋,緩緩啓齒道:“……若是阿兄勸您回去,您會答應曹公嗎?”
“我會,”丁夫人掀開眼簾,喃喃道:“只要他還能告訴我。”
曹卉來時怒氣沖沖的,發髻上的步搖都晃得厲害。夏侯兄弟緊跟在她後面,一前一後進了丁夫人的院子。
夏侯尚進來後摸了摸鼻子,小聲對任昭容說道:“阿丕來不了啦。”
“眼下這般情形,他還是不來的好。”任昭容一手還扶在門上,她木着臉,沒有表情。
夏侯尚看了看消失在丁夫人房門邊的曹卉,再看看面色不善的任昭容,心焦得很:“出了何事?我只知道……咳,丁夫人不願回去……莫非阿丕他又做錯事情了?”
“何為’又’做錯事情了?”任昭容凝眉。
夏侯尚緊了緊嘴巴,他看着任昭容撇下他,徑自去了兔子窩邊上喂起了兔子。他也拿了根草,跟着坐到一邊,神色複雜道:“總之是因為孫家的事情。但曹公不表态,卞夫人也拿他無可奈何。”
“卞夫人是想他娶了孫氏的。”任昭容思忖。
腳邊的兔子窩作一團,嚼完了她手上的苜宿草,便睜着水汪汪的紅眼睛看她。
卞夫人定然知道一些曹家父子的心思,無論她是否想取代丁夫人,曹丕娶了孫玪的最大受益人就是她。
任昭容又拾了一把草,看着兩只兔子吃得正歡。夏侯尚不否認她的話,他“嗯”了一聲,一本正經道:“但是阿丕不會娶她的,你可莫忘了我們的賭約。”
“沒忘,”她拍了拍手上的草屑,眼底一片晦暗不明,她道:“你總要跟我說一說,子桓要如何使曹公轉變心意,不娶孫氏?”
“畢竟這事還未定下,曹公也未曾示意要選哪位公子,一切都是我們的猜測罷了,”夏侯尚摸了摸下巴,繼續說道:“只要阿丕他搶先向曹公說明自己已有屬意的女子,那麽與孫家聯姻的對象也就不是非他不可了。”
他說完,又立即反駁道:“不,本來就不是非他不可……這回,是卞夫人過于上心了。”
如此,才使得曹丕成為了衆人眼中的焦點。
“卞夫人想早日成為曹公真正的賢內助,我們無從指摘。”任昭容淡淡地說道。她将兔子們塞回窩裏,待她起身時,高大的夏侯尚擋住了她的去路,強迫她聽他解釋道:“也并非如此,畢竟阿丕已經到了可以許婚的年紀,卞夫人是該操心……”
他苦口婆心的一番話還沒說完,任昭容冷不丁地身形一錯,繞過他進了屋。
“……那過些時日,你可得去看阿丕和孫家老二之間的比試啊!”夏侯尚顧及孫權就住在隔壁,不敢喊得太大聲,只得擠眉弄眼。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為什麽寫不出小劇場了。。。。。。。。。
☆、燕歌行十三
曹丕與孫權比試的日子到臨之前,曹氏與孫氏的聯姻也确立下來。孫玪被許配給曹丕的同母兄弟曹彰,兩人一般年紀,須得等到女方及笄之後完婚。
此前夏侯尚又來了一次,摩拳擦掌地提醒着任昭容,他們的賭約到了兌現的時刻了。
“你這副模樣,只讓我想到一個詞,”她瞥了他一眼,吐字清晰道:“奸計得逞。”
夏侯尚微微一哂,烏亮的鬓角在日光下閃閃發光。他催促着任昭容快些走,走慢了就趕不上看“熱鬧”了。
聽說他們兵分兩路,曹丕與夏侯楙帶着曹卉從曹府出發,而夏侯尚則過來接上任昭容。
“幸好不在一處走,否則……”孫權悠哉悠哉地坐在馬上,話說到半截時笑了笑,意味不明地瞅了瞅夏侯尚。
夏侯尚與他并肩而驅,鮮衣怒馬的貴公子打扮,想必曹丕他們也插不了多少。若是這樣一隊非凡少年在城中結伴而行,不知得吸引多少好奇的目光。
聽聞孫權的話,夏侯尚摸了摸鼻子,亦但笑不語。
孫玪騎在一匹小白馬上,跟在孫權身側,一身乳白色的衣裙顯得她素淨極了。
任昭容坐在夏侯尚的馬背上,默不作聲地瞥了她一眼,見她鮮少參與他們的對話,只顧抿着唇看着前方的風景,偶有清風撩起少女耳邊的發絲,此時景色亦美如畫作。
不想曹丕見到他們時,臉色頗黑。
城郊開闊的平地上,夏侯楙正陪着曹卉閑話,曹丕立在他的駿馬前,等着他們過來。除此之外,還有個年紀不大的女孩,站在他身後,她腳邊有個籃子,蓋着薄布。
夏侯尚看見曹丕身後的女子,“喲”了一聲,任昭容坐在前面都能感受到他胸膛在震動,似乎興奮地不得了。
待他下馬後,曹丕二話不說地甩了他一個冷臉。
“你這是做什麽,連這種醋你都吃?”夏侯尚與他勾肩搭背了好一會兒,知道是自己帶着任昭容共乘一騎惹他不快了。
曹丕抿唇不答。
夏侯尚很是無辜:“那你總不能讓我把她交給孫家老二吧。”
曹丕睨了他一眼。
“那你倒是說說,怎麽把她帶來了?”夏侯尚降低了音量,拿眼神瞥了瞥曹丕身後的女孩子。
“母親的要求,我不能再駁了她的好意。”曹丕皺了皺眉,也不情願帶個小尾巴出來。
那女子比他小些,一身婢子打扮,面容清秀,笑容也很甜美。她與衆人見了禮,任昭容這才知道這個眼熟的婢女名為芙華。
“什麽’好意’,莫不是防着你亂來的罷!”夏侯尚捶了他的肩膀一下,把位置騰出來留給孫權,讓他們倆針鋒相對去了。
“今日該叫我三弟一同前來,他的馬上功夫也很好。”曹丕笑了笑,對孫氏叔侄說道。
夏侯尚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真想不到,他也會說笑。”任昭容站在夏侯尚旁邊,瞅着孫玪尴尬羞赧了一瞬,而孫權神色不崩,三言兩語又說到了今日的騎射活動上。
自他們來到起,曹卉就站在邊上冷眼旁觀。這還是她頭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孫氏叔侄,見曹丕拿曹彰做文章,她也忍不住跟着笑出了聲。
孫玪兩頰微紅,卻仍是冷着一張芙蓉面,強裝鎮靜。
曹卉見狀對着夏侯楙吐了吐舌頭,換來少年好脾氣的笑。
或許是為了調和劍拔弩張的比試氣氛,夏侯兄弟雙雙欲蓋彌彰般的下了場,将一場比試淡化成了公子哥們尋樂的日常。
但像曹卉孫玪,就只得坐在一旁“觀戰”。任昭容也坐在其中,她聽着曹卉指揮着曹丕帶來的小婢子:“芙華,阿兄命你帶來的葡萄呢?快拿出來給兩位女君嘗鮮。”
“喏。”芙華應聲,從籃子裏取出了漆盤,和圓潤剔透的碧玉葡萄。
有了葡萄做引子,孫玪與曹卉之間能聊的話題也就多了起來。曹卉身着一襲淺海棠色的衣裙,珠玉環髻,明眸皓齒,燦如山花。她以女主人般的姿态同孫玪聊天,瞧見孫玪的小白馬之後,還躍躍欲試地同她比一場。
直到遠方幾個手持弓箭的少年堆裏發出一支冷箭,穩準地射中了一只孤雁,可憐的雁子直直墜落,看得曹卉低呼一聲。
任昭容眯了眯眼,看清那個才放下弓的颀長身影,正是他們當中身形最為挺拔的孫權。
曹卉捏了捏裙角,笑着對孫玪贊道:“你叔叔真厲害。”
“令兄也不差。”孫玪淡淡的一句話,險些把曹卉嘔死。
她那“不差”的兄長已被人奪了頭籌,着實令人看不過眼!
“任姊姊,你說呢?”曹卉皮笑肉不笑地轉向任昭容,見她正心無旁骛地剝葡萄吃,又險些背過一口氣去。
任昭容擡了擡眼皮,道:“令兄烤雁的手藝确實不錯的。”
孫玪聞之微訝,而曹卉只得咬牙再次問向芙華:“我們可帶了野炊用具?”
最終曹丕和孫權也沒有比試出個所以然來,兩人一同歸來時都帶着盈盈笑意,若非衆人旁觀了狩獵的全過程,否則還以為兩人偷偷拜了把子。
暮色将臨前,他們起好了火堆,曹丕不知任昭容在背地裏将他評頭論足了一番,心甘情願地将雁子處理好,手法娴熟地将整只雁放在木架上翻烤,曹卉和孫玪在一邊看着,油脂漸漸從金黃色的炙肉上溢出,滴到火堆裏,“噼裏啪啦”地作響。待整只雁烤好後,任昭容從懷中掏出一把刀,而曹丕正打算用手撕。
“你把我送你的刀用來割肉?”曹丕的臉被跳動的火光照映着,顯得難看極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把刀的模樣,眼見利如秋霜的刀刃就要□□油膩膩的烤肉中,他心頭一堵,再也不願看到這只烤雁。
任昭容熟練的手法體現在切肉上,她三兩下就将整只雁瓜分好,曹卉和孫玪看着,又對視一眼。
“我貼身帶着你送我的刀,你難道不應該覺得高興嗎?”任昭容坐在曹丕身旁,拿帕子拭去刀刃上的油漬。
曹丕看着她面上狡黠的笑,臉色愈加陰晴不定了。
“姊姊不如趁這次機會再練習一下騎術吧。”曹卉“慷慨”地将自己的馬牽到任昭容面前,然後爬到了曹丕的馬背上。
她撒嬌道:“阿兄!我要和你騎一匹!”
曹丕沉着臉,沒說什麽。他轉頭看向任昭容,發現她根本沒有看他,她和顏悅色地收下了曹卉的“好意”,轉而與夏侯尚和孫權說說笑笑。
“走。”他扯了扯缰繩,帶着曹卉先一步向城門奔去。
“莫非你與阿丕真的鬧別扭了?”夏侯尚瞅了一眼曹氏兄妹離去的背影,毫不避諱地在孫權面前朗聲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阿瞞育兒園][群聊]
[曹家四聰]曹植:你們去吃好吃的都不叫我QAQ
[曹家二傻]曹丕:虎摸
[曹家大帥]曹昂:也不帶我QAQ
[曹家二傻]曹丕:帶你就靈異事件了啊大哥
[曹家大帥]曹昂:在天之靈悲憤地看着你們
[曹家二傻]曹丕:虎摸
[曹家大帥]曹昂:……
[曹家四聰]曹植:二哥今天心情好到到處虎摸兄弟,難得不讓我去煮豆豆了
[曹氏一姐]曹卉:還不是因為你今天難得沒有嘴炮
不出意外的話晚些時候還有一更_(:з)∠)_
☆、燕歌行十四
作者有話要說: 零點之後的二更,一更在前面_(:з)∠)_
“沒有,”任昭容上了馬,随口說道:“只是鬧意見罷了。”
夏侯尚不由得幹瞪眼,在他看來,“鬧別扭”和“鬧意見”并沒有什麽不同,總之是兩人吵架了。
眼見任昭容也驅馬遠去,夏侯尚轉頭對孫權哈哈笑道:“我兄弟對哄人這件事一竅不通,更不會照顧人,這才……哈哈哈——”
孫權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孫玪,然後笑道:“孫某看出來了。”
夏侯尚的笑聲漸漸弱了下去,暗道曹丕真不給他長臉。
孫權面對着他,噙着笑意的神色忽然一變,夏侯尚還未來得及看清,就見他一人一馬飛馳出去,他回頭一看,只見跑了沒兩步遠的任昭容坐在馬背上,身形控制不住地颠簸,眼看就要後仰掉下來。
她的騎術不好,只能驅着馬快步小跑。但顯然曹卉這匹馬不怎麽聽陌生人的話,她剛想回頭求救,胯.下的馬兒又一個不老實,想要掀她下去。
電光火石間,一只大手從後拖住了她的背,另一只手扯過她的缰繩,瞬間使馬兒安穩地停了下來。
夏侯尚後怕地跟上前去,見狀長呼一口氣,忙對孫權謝道:“多謝孫兄,孫兄好身手。”
孫權仍是皮笑肉不笑的,淡淡地說道:“不如還是讓女君與你共乘一騎吧,這馬兒不安分得很。”
他說着,不經意地瞥向遠方,曹丕已帶着曹卉停在了城門下,才剛剛調過頭來,不知發生了何事。
在曹丕看來,孫權正親昵地圈着馬背上的少女低聲細語。
夏侯尚也跟着孫權遠眺一眼,心中暗覺不妙。他給身後的夏侯楙使了個眼色,自己又跟孫權打着哈哈:“也好也好。”
夏侯楙心知曹卉的馬和她的性子一個樣兒,卻沒料想任昭容騎術如此之一般,還險些出了事故。他無奈地拍了拍馬,先一步趕到曹丕面前解釋。
“卉女君下次可莫要強人所難了。”顧及曹卉的面子,他說得不清不楚,點到為止。
曹卉臉色倏地一變,先是下意識地回頭看向曹丕,見他本來黢黑黢黑的俊容漸漸緩和,又立刻皺起了眉,她登時也怯怯的,心中充滿了歉意。
夏侯楙再次無奈地嘆口氣,轉而看向後方,任昭容已然轉移到夏侯尚的馬上,被帶着往這邊趕來。
曹卉老老實實地坐在曹丕身前,目光卻情不自禁地瞟着夏侯楙。她見他望着遠方,又想起他方才毫不客氣的話,和眼底滿滿的不欣賞,心裏沒由來地憋出一口氣。
“阿卉,去你自己的馬上。”身後,曹丕硬邦邦的聲音響起,一句不容得反駁的命令落在她耳邊。自知做錯了事,曹卉也只能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