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私密信物(修)

姜宓握着書信的手都在抖,谷卿闵陰險惡心至極,竟将情信随身攜帶。

她呼吸都窒了,冷汗涔涔頭皮發麻,肩上金簪還卡在血肉裏,痛的她忍不住哭起來。

姜宓清楚知道,她絕不能認下這情信。

她哭得比窦娥還冤:“我是清白的……”

大顆大顆的眼淚珠子,間或落下的血跡,啪嗒啪嗒落到書信上,濺出團團痕跡。

仿佛是在泣血悲鳴,傷心的不能自己。

房間裏靜谧無聲,只餘姜宓壓抑啜泣地抽嗒聲,帶着軟糯小動物一般的可憐兮兮。

她別開頭,帶着讓人心軟的小倔強:“信不是我寫的,你們冤枉我,我根本不會簪花小楷。”

聽聞這話,谷卿闵憤怒掙紮,他沒料到會真傷了姜宓,本有些內疚心虛。

可姜宓否認兩人之間的鴻雁傳書,這就像是一記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叫他生出一種被背叛的羞辱感。

她怎麽敢?怎麽敢如此輕易的就背叛他?

他憤然起身,懷着一絲僥幸道:“阿宓,沒什麽好隐瞞否認的,你也莫要怕他,我們生時情投意合,便是死了,黃泉路上也不會分開。”

谷卿闵說的情深似海,仿佛此生認定姜宓,非她不要。

姜宓臉色白的幾乎透明,濃黑的睫羽顫動,眼梢析出微末水汽,将浮現的嘲弄飛快遮掩掉。

若真是如此心悅她,上輩子又豈會私奔失約?

而且,不過兩三個月後,這狗東西就風風光光迎娶當朝大儒之女,從此平地青雲扶搖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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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哪裏還記得,被他害得壞了名聲,至此軟禁後宅,明着給商珥守寡,實際受盡商殷玩弄的自己?

姜宓不想理谷卿闵,她仰起頭,露出雪白纖細的脖頸,以一種嬌弱不可抵擋的乖順姿态提議道:“殷大人,盡可對筆跡。”

她記得,自己這姿态,從前是最讨商殷喜歡的。

商殷鳳眸虛眯,掐着她下颌,細細地審視她。

脖頸纖細,脆弱的他單手就能捏斷,奶白的肌膚,細嫩如牛乳,此時沾染上血色,紅和白的極致對比,就成一種讓人想肆意淩虐的柔弱感。

他字字帶深意:“若是證據确鑿,商姜氏你可知會是何等下場?”

稍微一活動,左肩金簪就更深入血肉一分,疼的姜宓都快神志不清了。

偏生下颌被鉗制着,冰絲織就的手套,冰涼入骨,凍的她齒關打顫。

她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明白的……”

有什麽樣的下場,她上輩子就挨個品嘗過了。

商殷松手,邊上侍衛遂拿了書信,離開去對字跡。

房間裏複又安靜下來,姜宓靠在黑漆高案木腿邊,露出半邊白無血色的側臉,柔弱又怯懦。

商殷似乎難以忍受和人有肢體接觸,他半垂眸看了眼染血跡的錦衣,皺眉褪下冰絲手套,重新換了雙嶄新的,忽的開口:“商姜氏,此人同你青梅竹馬毋庸置疑。”

他眼神波瀾不驚,仿佛只是單純陳述事實。

一股顫怵從姜宓後背攀爬到腦後,一個激靈她神志被吓清醒了,頃刻就明白了商殷話中的未盡之意。

他其實對任何事都了如指掌,只是等着她親口承認,好給兄長商珥一個交代,然後果斷就送她一條死路。

姜宓心都緊了,像有一只大手在用力揉捏攪動,她張了張嘴幹巴巴地說:“殷大人,那都是從前。”

是哪,那些都是從前。

這一回,她沒有做任何錯事,行得正坐得端。

谷卿闵看出姜宓的決斷,心頭怒火熊熊,煅燒的他五髒六腑都在憤怒。

一個菟絲花一樣的女人,無論怎樣,也只能是他先不要她!

他冷笑出聲:“姜宓,枉我對你滿腔深情,沒想到你也是個水性楊花,富貴能淫,權勢就能屈的賤人!”

黑白分明的柳葉眼飛快閃過冷光,姜宓再轉頭,小臉上盡是凄楚欲絕的表情。

她艱難伸手,輕輕扯了扯商殷袍擺,在他皺眉看過來之時,正大光明地告狀。

“我名之前冠商姓,和大人乃是正兒八經的叔嫂關系。”她邊說邊喘氣,左肩血流不止,她也不去管,還就是要讓商殷看見。

商殷就見她疼的打着哭嗝,很是有心機的繼續說——

“可目下,這厮如此羞辱我,那也是等同于羞辱商家,羞辱大夏堂堂輔政大人。”

“我名聲壞了是小事,但殷大人和大公子的清名,卻是萬萬壞不得。”

姜宓邊用苦肉計,邊在衆目睽睽之下給谷卿闵上眼藥。

她說的大義凜然,且邏輯嚴密,房間裏一衆人竟是誰都沒法反駁。

長随方圓揉了揉鼻尖,斟酌開口:“大人,小的以為大夫人所言甚是。”

畢竟,在沒有證據定姜宓通女幹之罪時,她仍舊和商家和商殷算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皆損。

商殷瞥了方圓一眼,那冷冷的眼神,頓讓方圓冷汗長流。

“雕蟲小技。”商殷斜看着姜宓,對她心思再是清楚不過。

姜宓一陣心虛,慫巴巴地低下頭,心頭惱的恨不得伸爪子撓死商殷。

鐵石心腸的狗暴君,她都疼的這麽可憐了,還這麽服軟讨好了,都不說心軟一下下。

她越想越傷心,就越發為前世給他擋刀而死的事感到不值當。

衆人就見,左肩還在不斷流血的姜宓,眼淚水嘩啦啦地流,不一會,眼淚水比血還流得多。

商殷太陽穴突突的疼,眉心浮起煩躁和不耐。

“閉嘴。”他喝道。

诶?

姜宓立馬噤聲,眼淚汪汪地看着他,小臉雪白,還帶着茫然。

商殷薄唇微抿,不悅顯而易見。

姜宓最怕他抿唇,一般這個時候,就代表他心緒很不好,過去總要弄死幾個人來消氣。

她抖了下,不敢哭了,可心裏反而更委屈幽怨。

“嗝!”她沒憋住,響亮地打了個哭嗝。

長随方圓和侍衛們齊齊低下頭:“……”

商殷揉了揉眉心,下一刻略彎腰手一揚。

“噗”的輕響,一道細細的血線,伴随金簪飙飛出去。

“啊!”姜宓痛呼出聲,心頭震駭。

狗暴君,終于忍不住了吧?暴露殺心,這要動手殺她了?

“我就知道,我我我就……”姜宓哭喊起來。

再是哭,她的嗓音也是軟綿綿的,舌頭又慫地撸不直,說是哭,不如說是撒嬌更恰當。

商殷沒解釋,屈指輕彈,一豌豆大小的赤色藥丸精準地堵在姜宓傷口處。

藥丸遇血即化,藥性彌散,頃刻就止住了血。

長随方圓見赤色藥丸用在姜宓身上,頓睜大了眼睛,一臉震驚。

姜宓後知後覺,等她反應過來,比對字跡的侍衛已經回來了。

侍衛道:“大人,筆跡不符,三封書信皆不是出自大夫人之手。”

姜宓心落回了原位,她別有深意地看了眼被侍衛按住的谷卿闵,又低下了頭,乖順安份的研究肩上的傷。

商殷凝神,飛快看過侍衛手裏的兩份筆跡。

确實不一樣,一個是秀美的簪花小楷,一個是灑脫的瘦金體,就是筆畫勾勒,那風骨也是大為不同。

谷卿闵試圖站起來:“不可能!這不可能!這情信就是她寫的!”

姜宓沒有說話,她偏頭望着谷卿闵,點漆眼瞳黑浚浚的。

“我不會簪花小楷。”她依舊如此說。

“上筆墨。”商殷道。

是以,姜宓被人攙扶起來,當着兩人的面,搖搖晃晃地用簪花小楷和瘦金體同時書下一行字。

瘦金體寫的娴熟自如,可見是時常練着的,而簪花小楷則生澀凝滞,筆力不及書信上的深厚。

事實擺在面前,堂堂大夏第一輔政重臣也走眼了。

原本以為能輕而易舉給胞兄商珥一個交代,卻不曾料到便是既知真相,也逮不住這心機兔子的尾巴。

他看着姜宓冷哼一聲,說出對谷卿闵的處置:“押下去關進水牢,嚴刑三日,再送刑部候審。”

話罷,他一掀披風,旋身離去,并丢下一句:“商姜氏,這世上從沒有本官找不到的證據。”

姜宓心頭一涼,目送商殷走出房間,不自覺捏緊了手。

“最毒婦人心,姜宓你好得很!”谷卿闵撲過來,惡狠狠地盯着她,像一頭被激怒、被背叛的瘋狗。

“賤人,你敢這樣對我?”谷卿闵喘着粗氣,眼睛都紅了。

姜宓上下打量谷卿闵,輕聲道:“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和條狗沒區別,多狼狽。”

這話,火辣辣的,讓谷卿闵怒火中燒:“你……你……”

“我怎麽樣?”姜宓走近幾步,用旁人聽不見的聲音說,“谷卿闵,這輩子你休想再害到我,絕不給你任何機會!”

谷卿闵喘着粗氣,陰狠又惡毒的說:“姜宓,你莫不是忘了當年親手送我的定情之物?”

聽聞這話,姜宓眼瞳驟然緊縮。

定情之物?她當年送過什麽?

谷卿闵懷揣惡意,俯身湊到姜宓耳邊一字一句地道:“你說,我若将那等私密的東西送到你夫君面前,他會不會被氣死,嗯?”

“你……”姜宓咬牙切齒,眼底嬌弱逐漸轉為不可動搖的堅定。

她一字一頓否認道,“我從來沒送過你任何私密之物!”

谷卿闵被侍衛拖下去,但他目光一直盯着姜宓,宛如毒蛇。

姜宓不示弱,挺着背脊,大大方方地回視谷卿闵。

谷卿闵被拉下去後,她來不及收回視線,恰和站在門外阼階的商殷對上。

似乎,他都聽到了。

姜宓臉色一變,左肩又冷又疼,像有針在往裏鑽。

她定了定神,勉強撐着,咬牙暗想,即便有又如何,這一回她定然不會讓谷卿闵再壞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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