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做夫妻(修)
松泛的白色狩衣,寬大袖口和下擺有紅色綢帶的滾邊。
姜宓跪坐在軟墊上,雙手攏着,微微低着頭。
還帶潮氣的青絲垂至腰間,沒有绾發,也沒有佩戴首飾,她就那麽素淨着一張小臉,純粹的像是空谷白栀。
長長的一聲嗅,從她耳後脖頸間過。
“真甜,”低啞的聲音纏綿悱恻,像極粘稠的金黃色蜂蜜,“阿宓,你用的什麽香?”
姜宓睫羽顫動,不自覺抓緊了袖口。
“沒有,”她聲音帶顫,又溫順儉良,仿佛是可以放在手中肆意把玩的珪璋,“我擔心熏香太過,會沖着夫君,故而什麽都沒用。”
商珥低笑了聲,冰涼的指尖斂起她鬓角一撮細發:“這麽乖?是早就做好給我生孩子的準備了麽?”
聞言,姜宓用力的将袖口抓出了皺褶。
她深呼吸:“大公子既娶我為妻,我便該給大公子傳宗接代。”
商珥從背後半擁着姜宓,指尖點過嫩白的肩背,眸色漸次幽深,并有一種深沉的執拗在他眉目浮現。
“真心話?”他問。
姜宓點頭,盡量忽略肩背的異樣:“是,阿宓不敢有欺瞞。”
這話才落,肩上大力襲來,姜宓一個不穩,被推倒在了軟褥子上。
她驚駭,淺淡的藥香撲面而來,緊接着是微涼削瘦的身軀壓了下來。
“夫君……”姜宓驚呼,臨到頭,到底還是驚慌失措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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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手推拒在商珥胸前,急急的道:“大公子,今日不合适。”
商珥眯眼,他單手支撐,另一手撩扯着姜宓寬松的衣領。
雪白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映入眼簾,像煮熟的、剝了殼的雞蛋白,香氣幽幽,份外勾人。
“我今日葵水,會掃夫君興致。”她定定望着商珥,一字一句的道。
商珥眉目冷了,仿佛暴雨之前的陰沉,黑壓壓的叫人喘不過氣來。
“葵水?”他冷笑道,“這般巧?”
姜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不眨地望着他,不敢有片刻的閃躲。
“是,待過幾日可好?”她放軟身體,低下嗓音軟軟的,像是含着糖在哀求,每個字都帶着膩死人的甜味。
商珥目光深沉,看了她良久,在就姜宓忐忑不安之時,他起身揚眉笑了。
“既是如此,我讓青姑給你炖些補品。”他伸手把姜宓拉起來,像安撫小寵兒一樣摸了摸她青絲。
姜宓半垂眸,不自覺松了口氣。
她同商珥有白紙黑字的婚書在,按理為他生兒育女那是天經地義。
但姜宓不願意!
這輩子,不管是商珥還是商殷,她都不願意再有任何的牽扯。
她要自由,她要逃出商家。
以葵水為借口,也只不過拖延一時罷了。
姜宓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一邊憂心忡忡,一邊暗自慶幸還能再緩幾日。
她攏好衣裳,就見商珥漫不經心走到黑漆雕芙蕖大床邊,拍着床欄道:“過來,不做那事也能同睡。”
姜宓咬唇,眼波水色盈盈,在燈下平添幾分嬌美:“大公子,我……”
商珥笑着道:“要我說第二遍?”
姜宓不敢違逆他,只得跟着上床爬到裏側躺下。
偌大的房間,圍屏處留有一盞八角燈,淺暈柔光氤氲迷蒙,在床帏間映襯出昏暗的光影。
姜宓手心濕濡,渾身僵硬,沒法安然入睡。
商珥睡在外側,面朝裏,眼不眨地盯着她看。
俄而,一股子麝香味彌漫上來,姜宓閉眼多嗅了兩口。
商珥忽然問:“你喜歡商殷對不對?”
這話,像是一記悶捶,咚地打在姜宓腦袋上,讓她有片刻的發懵。
她睜大了眸子,轉頭詫異地看着商珥,一臉不明所以。
商珥面容上覆着厚重的陰影,看不清任何表情。
他斂着她一撮青絲,纏在指尖慢慢繞:“什麽葵水,都是撒謊,你就這麽怕我碰你?這麽不願意給我生孩子?”。
商珥的聲音很輕也很淺,病氣的面容上,還帶着陰柔的淡笑,但那笑并未到達眼底,而是在眼梢就凝結成了冰。
姜宓大驚失色,她想起身,适才發覺四肢酸軟無力,很是古怪。
“大公子,我這是怎麽了?”她動了動指尖,根本沒力氣擡胳膊。
商珥單手撐頭,冰涼的指尖掐着她下颌:“我對你不夠好嗎?還是你認為我真的滿足不了你?”
姜宓被掐的疼了,眼眶浮現水霧,但她知道,絕對不能在商珥面前暴露真實想法。
她搖頭,含霧的柳葉眸,嬌弱可憐:“世間人,唯有大公子對阿宓最好。”
這話說的真心而誠摯,是個人都會被感動。
然商珥不為所動:“又想騙我,嗯?”
他掐她的力氣越發大,額頭青筋鼓起,有些可怖:“我告訴你,只要我一日不死,你就一日是我的商姜氏。”
話罷,商珥突然俯下身來,埋頭就在姜宓白嫩的脖頸間咬了一口,像野獸标記獵物一般。
姜宓猝不及防,痛呼出聲。
她疼的整個人都在打顫:“大公子,你弄疼我了。”
商珥起身,淺淡的唇上猩紅點點,他那一口卻是将姜宓給咬出了血。
“今晚上,就做夫妻!”商珥一個翻身,騎在她身上。
事情真到了這步,起先的慌亂畏懼沉澱下來,她反而冷靜了。
姜宓忍着疼:“阿宓對大公子的心日月可鑒,大公子執意如此,那就躺着讓阿宓來伺候可好?”
商珥挑開她腰間細帶,斜襟的衣領往兩邊垂落,露出豆青色的兜肚小衣。
“你也是覺得我身體不好?”商珥撚起小衣細細的帶子,臉上泛出詭異的潮紅。
他看着姜宓的眼神,幽幽深深,陰寒執拗,又晶亮的可怕。
姜宓努力擡手,然四肢發軟,沒有絲毫感覺。
商珥俯身松松掐着姜宓脖子,舌尖舔舐着她小耳廓,一字一頓的道:“放心,今晚我身體很好,好到能讓你裏裏外外都成為我的人。”
苦澀的藥味随着商珥呼吸彌漫上來,挾裹着絲絲血氣。
姜宓大駭:“大公子,你做了什麽?”
商珥低笑起來,帶着不顧一切的癫狂。
他逐漸收緊五指,迫使姜宓仰頭。
“做讓你快活的事。”他邊說着,邊細碎地親吻姜宓。
姜宓臉色漲紅,眼前有片刻的眩暈,鼻尖是越來越重的血腥味。
她擡眼,驚詫至極:“大公子,大公子你在流血。”
殷紅的鮮血從商珥鼻間、嘴角流下來,絲絲縷縷,豔色妖冶,低落在姜宓雪白的肌膚上,仿佛是毫筆描繪出的紅梅。
商珥毫不在意,他低喘着氣,眼神亮的好似有兩團火在燃燒。
他道:“你是不是也巴不得我死?放心,我便是死,到黃泉也帶你一塊。”
他開始撕扯姜宓的衣裳,像一匹失了心智的野獸。
姜宓放聲朝外頭大喊:“來人,大公子吐血了,快來人……”
商珥猛地捂住她嘴,耳蝸也開始有血滲出來,他臉紅的厲害,仿佛全身的鮮血都在沸騰燃燒。
這模樣,分明是服了虎狼之藥!
姜宓急得不行,若是商珥死在她身上,約莫商殷同樣不會放過她。
就在此時——
“嘭”門牖被人踹開,明亮的火光乍然照射進來。
姜宓就在那火光裏,看見身穿玄色錦服的商殷踏了進來。
他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姜宓心上,背後是耀眼的芒光,整個人就像是一場浩大的救贖。
可姜宓知道,那救贖不是對她的。
床帏裏頭的情況太慘烈,商殷擺手,示意仆從不要跟着。
他三兩步進到裏間,撩開層層帷幔,淺棕色眼瞳驟然緊縮。
姜宓的情形很不好,衣衫半解,白嫩如牛乳的肌膚上,殷紅點點。
白和紅的極致對比,像是在鮮血裏開出的白栀子,充斥着一種淩虐過後的破碎美感。
商珥更不好,耳鼻口都在流血,臉色呈現不正常的潮紅,眉目間彌漫着青白死氣。
他好似沒了理智,只顧着在姜宓身上癡纏貪戀,像是欲獸。
商殷想也不想,一把将姜宓從商珥身下拽出來:“來人,請大夫。”
商珥跌坐在床褥裏,他眯眼看了商殷好一會,忽的厲聲道:“還我!”
姜宓衣衫不整,還站立不住,商殷皺起眉頭脫下外衫将人一裹,彎腰抱了起來。
商珥冷笑,他臉上有血,此時就像是厲鬼:“商殷,把人給我放下。”
商殷不為所動:“你不想活了?誰給你的虎狼之藥?”
商珥下床站起來,一把扣住姜宓手腕,同商殷面對面,形成對峙。
“你抱着的,是你嫂子。”他吐字清晰的道。
姜宓在商殷懷裏顫抖了下,她小心翼翼抓住商殷一點胸襟,埋頭不言。
商殷仍舊面無表情:“大夫片刻就到,這種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說完,他竟是轉身就走。
商珥拽着姜宓不放,他笑了起來,語帶惡毒地問:“我的好弟弟,你兄長還沒死呢,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跟我搶女人了麽?”
商殷鳳眸淩厲,閃電般出手點在商珥脈搏。
商珥臂膀一麻,被迫松開姜宓手腕。
商殷大步走到外間:“大公子吐血病發,神志不清,拿我牌子去請禁宮禦醫。”
“嘭”裏間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商珥奔出來,披頭散發,血跡斑斑,瞧着份外猙獰。
他戾氣十足的威吓道:“商殷,你敢踏出半步,斷手去足,我沒你這個胞弟!”
商殷踏在門檻的前腳懸空,他頓了頓,視線落在姜宓裸露的一雙玉足。
那玉足小巧白淨,圓乎乎的腳趾頭,可愛的像一粒粒小小的白珍珠,透着健康的粉色,十分漂亮。
此時,那玉足微微蜷縮着搓蹭在一起,像極主人的性子,膽小又羞怯。
他薄唇輕抿:“披風。”
長随方圓趕緊奉上,低頭幫襯着蓋姜宓身上。
爾後,他抱着姜宓步伐穩健,走出北廂。
商珥宛如失心瘋發作,在房裏口不擇言的辱罵起來:“商殷你這個斷眉克星,什麽都要跟我搶,你怎麽還不克死你自己……”
姜宓半睜着柳葉眸,鼻間聞到商殷身上淺淡的雪松冷香,心裏頭無波無瀾。
夜色寂靜,月華徐徐,清輝遍撒。
姜宓嗅着庭院綠植泥土的氣息,輕輕松了手裏的胸襟。
“我來前正做夢。”忽的商殷開口道了,他聲音比白日裏沉啞一些,帶着莫名的意味。
姜宓怔然,心頭驀地重重一跳。
商殷停下腳步,借着月光,低頭看姜宓:“我夢見你死在我面前,你的血把我明黃色的皂靴染成了紅色。”
姜宓震驚了,不自覺睜大眸子。
怎麽會?商殷怎會夢見前世?
将她表情盡收眼底,商殷特意看了眼沒戴冰絲手套的手,又說:“明黃乃帝王之色,非九五至尊不可穿戴。”
他頓了頓,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問:“姜宓,你告訴我,我會是什麽人?還有你……”
你又會是我的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