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忍不住
神醫的奇藥,姜宓在連服兩日後,就感覺到了不一般。
她無病無痛,奇藥入體,白日裏渾身發冷,像泡在冰水中,怎麽都暖不了。
但到了晚上,又內燥難耐,大汗淋漓,渾身上下都熱成了粉紅色。
捱過兩日,姜宓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給商珥放血做藥引。
殷紅的鮮血,汩汩冒着熱氣,流入白玉小碗中,沒有腥味,反而泛着一股子好聞的藥香。
且細看那鮮血,還能發現猩紅中帶點點碎金。
第一枚奇藥混着人血,商珥灌下去後,不過半個時辰,他唇上烏紫消退,人神志清醒了。
得知姜宓舍血為他解毒,商珥躺在床褥裏,遙遙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并不像是感動,也不生氣,只臉上浮起一絲詭異紅暈,黑黑沉沉的眼瞳異常灼熱。
他看了眼姜宓纏着紗布的手腕,低聲道:“阿宓去休息吧。”
姜宓點了點頭,臨走之時不放心的問:“大公子,那日在中庭涼亭,你怎會中毒?”
商珥眼神閃了閃:“我忘了。”
姜宓也不勉強,彎腰掖好被角:“再有四日就能解毒,大公子此劫後,定然能日趨康健。”
聞言,病弱的青年彎起嘴角,渾身上下都透着柔軟,哪裏有半分的陰柔戾氣。
在姜宓離開後,商珥臉上紅暈更盛,他顫巍巍地伸手捂着嘴,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青姑進來,端了溫水給他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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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珥撥開,眼梢浮起醉人的癡纏:“不用,這是阿宓的血,比什麽都甜。”
他像是喝了酒,一臉熏熏然,冰涼的指尖從手腕脈搏緩緩滑過,最後停伫在心口。
“這裏有阿宓的血,”他感受着心髒的跳動,仿佛能看到每跳動一下,姜宓和他就越發能骨血相融,“青姑,我和阿宓一體,不分彼此。”
他閉上眼,靜靜體會舌尖殘留的鮮血味道。
那等鮮美甘甜,好似瓊漿玉液,一嗅上瘾,每一滴都讓他心潮澎湃,心悸不已。
毫無血色的雙唇微張,情不自禁的,商珥發出一聲潮熱的口申口今。
他臉色越發得紅,雙眸緊閉,眉心微微蹙着,表情難耐隐忍。
忽的,他雙手猛地揪住錦衾,悶哼了聲。
青姑在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公子?”
片刻後,商珥睜眼長籲一口濁氣,神情餮足,稍帶幾分意猶未盡。
他揭開錦衾,一股子石楠花的腥味撲面而來。
原本幹燥的床褥裏,他腿間位置濕濡了一團,不僅雪白的裏褲潤了,連錦衾也染上了腥。
青姑愣然,似乎沒想到,剛才商珥竟是在自渎。
商珥一身無力,還沒法下地,他靠在床柱上,半閉眼道:“更衣。”
青姑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取來幹淨的細棉布。
給商珥擦身這種事,向來都是青姑自己動手。
猶豫半天,她低聲勸慰道:“大公子,您毒還未解,此等事不宜頻繁,恐虧了底子。”
商珥看她一眼,臉上薄紅未消,帶着飽腹後的慵懶,像生理和心理一起被滿足了的毒蛇,屈盤起身子,渾身懶洋洋的。
他單手捂臉,緩緩的又笑了起來。
“沒辦法哪,”口吻缱绻纏綿,悱恻難當,“我只要一想到和阿宓骨血相融,就心悸的忍不住呢。”
青姑暗自嘆息,她是看着商珥長大的,對他的性子再了解不過。
常年的病痛折磨,再是心智堅定,十年如一日,那也是會扭曲瘋狂的。
青姑道:“大夫人此舉,會落下病根,老奴從前是錯怪她了。”
商珥面色一喜,他一把抓住青姑的手,聲音都在發顫:“青姑,若是阿宓有了病根,這床褥上,是不是就不會只躺我一個人了……”
他說到這裏,眼瞳色澤濃烈,像一汪黑色的深潭,不一小心就會将人吞噬下去。
青姑渾身發涼,她震驚地看着商珥,仿佛頭一回認識他。
對姜宓那等救他性命的人,他想的不是報答,而是如何将人拖拽進自己所在的地獄深淵裏。
青姑不敢再待下去,她随便找了個借口,慌慌張張出去了。
隔日,姜宓照例放了一小碗的人血,商珥服下奇藥後,精神越發的好了。
他能下地,便折騰着仆役在寝卧的小隔間裏,布置出一方暖閣來,美名其曰,供姜宓休憩用。
五枚奇藥,最後一枚用完,商珥體內餘毒盡清,尋常虛弱的身子骨,竟還補養好了幾分。
與之相對的,是姜宓的身體,連失五日精血,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就像是從怒放到開敗的栀子。
并且,她整個人越發的白,不是從前健康的粉白,而是像白雪一樣的透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她還開始嗜睡,一睡下去就不怎麽喊的醒。
任是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姜宓是損耗了自個的生命力,她在逐漸衰弱,若不診治,只會越來越虛弱。
青姑有心給她找個禦醫,然一則商殷已經好些時日不曾回府,拿不到身份對牌。
二來,商珥似乎是希望姜宓就此衰弱下去,最好是能同他一起同卧病榻。
對此,青姑只能暗自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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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酉時末,商殷時隔十日,終于從禁宮出來,然他前腳才進門,後腳青姑就來請人。
水流淵花廳,圓桌上擺滿各種菜肴美酒。
商殷掃了一眼,多半都是他幼時喜歡用的。
商珥坐在主位,朝他招手:“殷弟快來,我們好些時日沒一起用膳了。”
商殷撩袍坐下,抿着薄唇沒說話。
“你近日都在忙些什麽?”商珥親自給他斟酒,“我毒已經解了好幾天,都不曾見你。”
商殷半垂眼眸,清冽的酒液,芬芳四溢,是窖藏了二十年的梅花釀。
他淡淡的道:“秋闱在即,庶務頗多。”
商珥點了點頭,傾身盛了碗紫參野雞湯送過去。
結果,不慎打翻湯勺,淋了商殷一袍子的湯水。
商殷起身,擡腳就想回風雪樓。
“殷弟,”商珥喊住他,表情莫名:“去我寝卧換就是,不用太麻煩。”
商殷眼神微頓,當即去了商珥寝卧。
換好錦袍,商殷正要出去,忽的嗅到空氣中微末的花香味,他心頭驀地一動。
不大的暖閣裏,輕飄的銀條紗帷幔從橫梁垂挂下來,層層疊巒裏,黑漆雕花的長榻上,隐約可見躺着個纖弱的人影。
角落的三足獸耳福字紋香爐,青煙袅袅,花香馥郁,浸人心脾。
花香很熟悉,是姜宓身上常有的栀子花味。
商殷撩開銀條紗帷幔,就見長榻上的姑娘蜷縮着四肢,雙手攏着,擱在面頰邊。
她的面色很白,像雪花片一樣的透白,給人一種水晶般的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她就會破碎。
僅僅十日,清瘦了。
淺棕色的鳳眸漸次幽深,商殷站在長榻前,身上攏着厚重暗影。
他的目光落姜宓手腕上,細細的手腕子,白紗布纏了好幾圈,能隐約看到滲透出來的點點血跡。
商殷坐榻頭,褪下手套,帶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過她額前細發。
就,那麽的喜歡商珥嗎?
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又拿起她手,解開手腕紗布。
白沙布層層落下,像蝴蝶白翅,末了露出皮肉外翻,猙獰可怖的傷口來。
傷口很深,是日複一日往上頭割造成的,即便是愈合了,也會留下深刻的疤痕。
商殷指尖輕顫,眼瞳驟然一縮,心髒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住了。
他記得,在夢境裏邊,她嬌氣的受不得半點疼痛,每月葵水痛,都要跟他哭慘一番。
這樣深的傷口,他不曉得她是如何下的去手的。
還是說,因着愛重,因着心甘情願,因着真心實意,所以就什麽苦楚都吃的下?
商殷繃着臉,面無表情的從懷裏摸出個小藥瓶,倒出一粒赤色小藥丸。
這東西,他十年才有五粒,結果不過兩三月功夫,就在姜宓身上用去兩粒。
他将人半抱起來,從背後攏住她,輕輕擡起她下颌,正要喂藥,冷不丁見她長卷的睫毛輕顫,似要醒過來。
商殷飛快捏住她小嘴,将藥丸往粉唇裏一塞。
“咳咳。”姜宓咳嗽着睜眼,點漆黑瞳惺忪茫然。
赤色小藥丸入口即化,除卻一點微澀,也品不出其他味來。
商殷就見姜宓粉色的舌尖舔了舔唇珠,又卷着縮回唇肉裏,小小的,嫩嫩的,很是勾人。
暖閣裏沒有掌,光線昏暗,窗牖外,暮色沉沉。
姜宓才睡醒,視野模糊不怎麽看得清,她知道身後有人抱着自己,摸摸索索揪到一點袖角,是商珥的衣裳。
她靜靜躺着,軟糯道:“大公子?我又睡過去了嗎?”
身後的人沒說話,姜宓想撐着坐起來,奈何腰間的長臂太有力,讓她動彈不得。
她輕聲問:“大公子,什麽時辰了?”
依舊沒人回答,姜宓也不在意,她扭身推了推,嘀咕着說:“公子,我該回去了。”
回應她的,是從旁遞過來一碟子的奶油松瓤卷酥。
姜宓雙手捧住,慢吞吞喊:“大公子?”
那音兒帶着初初睡醒的沙啞,像裹了一圈白砂糖的年糕,咬一口,滿嘴都是甜糊糊的。
姜宓後知後覺生疑,她眨着柳葉眸往後看。
——右眉斷生!
手一抖,啪嗒一下,滿盤子的奶油松瓤卷酥咕嚕咕嚕從錦衾上落下長榻。
她抖着雙唇,驚訝又慌亂:“殷……殷大人?”
商殷眼睑一撩,甚是冷淡:“很失望?”
姜宓抓了抓錦衾,遲疑着搖頭。
商殷起身,站在長榻前抖了抖袖子。
姜宓連忙下地,腳尖落地,雙膝一陣綿軟,睡得太久使不上氣,她搖搖晃晃的就要栽倒。
商殷指尖動了下,爾後又紋絲不動了。
姜宓試探着往前邁腳,然才提腳,她眼前就是一陣發黑。
姜宓條件反射地揮手亂抓,昏暗的暮色裏,她好似抓住了什麽。
她在發抖,自己都沒察覺。
商殷皺眉看着她,身邊的姑娘白到透明的肌膚,長卷濃黑的睫羽,小巧的鼻子,飽滿的唇形,每一點都長的恰和他心意,乖乖又嬌嬌。
但是,太虛弱了。
姜宓緩和了半晌,有了微末力氣後,尴尬地放開商殷:“殷大人,對不住,我不是……”
一句話未完,視野晃動,姜宓驚呼一聲,連忙抓摟住了商殷。
再定睛之時,她才發現,自己被商殷忽然抱起,又重新安放到了長榻裏。
“殷大人……”她擡頭看身上的人,滿心驚慌無措。
商殷定定看着她,鴉發從肩背滑落至兩鬓,形成狹小的密閉的空間。
在這空間裏,只有離的很近的兩人,近的可聞彼此呼吸。
與此同時,長榻對面的多寶閣架子,青花瓷矮墩瓶旁,赫然有個鴿蛋大小的圓孔。
圓孔後,正有一只眼睛緊貼着,目不轉睛地盯着長榻上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