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喜歡商殷
刑部尚書在商府搜查一場,自然是一無所獲。
但商殷對那箱金銀供認不諱,甚是坦蕩的認下了。
暫時沒有太多證據,刑部尚書拱手道:“商大人,此事下官需上呈陛下,三日後約莫會提審大人,大人這三日足不出戶的好。”
商殷點頭應下:“本官省的。”
刑部尚書不敢得罪死了商殷,遂帶着衙役如來時般離去,連帶那口箱子也一并擡走了。
姜宓捏緊了帕子,她偷看了商殷好幾眼,不知要如何解釋變賣首飾物件的事。
誰料,商殷并未多問,他目送刑部尚書離開後,轉腳就進了一樓書房。
姜宓猶豫半晌,也沒想好要怎麽辦。
仲冬低聲道:“大夫人,那些東西,婢子都是親手交給姜大人的,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蹊跷?”
姜宓苦笑搖頭,她能确定姜清遠沒在其中摻和,可東西變賣出去,具體是賣給何人,這就不好說了。
她想了想吩咐說:“你出府一趟,去找我大哥問清細節,我要知道東西都是賣給了誰。”
仲冬點頭:“大夫人您放心,婢子定然打聽清楚。”
“去吧。”姜宓擡腳往五樓去,商殷雖然什麽都沒說,但她卻不能當沒事發生,此事一個不好,就是要掉腦袋的。
姜宓将那日的甜瓜切了,擺在白瓷金邊的大圓盤裏,又去泡了壺竹葉青,适才慢吞吞下樓。
一樓書房前,方圓侯在門口,他見姜宓過來,當即笑着伸手一引,示意她直接進去。
姜宓邁進門,手腳無措地站在屋中央,一時不曉得要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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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背着秋闱舞弊主謀的嫌棄,商殷倒是難得清閑下來。
他沒奏請可批,便随手拿了本兵書在翻看。
姜宓腿都站酸了,也不見他開口。
她磨蹭過去,默默擺出大瓷盤,又斟滿一盞溫熱的茶水推過去。
商殷翻閱書卷的指尖一頓,斜眼看了眼白瓷盤中的甜瓜。
細嫩的瓜肉去皮去瓤,切成漂亮的四方形,擺出梅花狀,每一小塊上頭,還插着小銀叉。
清甜的瓜香蔓延,惹人口舌生津。
商殷放下書卷,口吻冷淡:“你在讨好我?”
姜宓趕緊擺手,支支吾吾得紅着臉說:“殷大人,不問我點什麽嗎?”
商殷撚起小銀叉,在指間轉着:“你想我問什麽?”
姜宓:“……”
商殷越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更甚者連句質問都沒有。
姜宓不曉得為何,她心裏反而難受。
按理,她不待見商殷,還心懷怨怼,那麽他要倒黴了,她合該高興快活。
但事實上,姜宓高興不起來。
她不知道為什麽,只是覺得商殷這樣的人,不該是栽在那些不能見光的小人手裏。
他上輩子,可是成為了九五至尊的人哪。
“不關你的事。”商殷的聲音驀地響起,清冷如玉碎,又像是含着冰沫的清潭。
姜宓乍然回神,眼前就多了塊甜瓜。
修長的手,捏着小銀叉,将甜瓜送到她面前。
姜宓擡頭看商殷,見他鳳眸深邃,極是俊美。
她心髒重重一跳,微微亂了。
“自己用。”他說着,将白瓷盤往她面前推了推。
姜宓愣愣接過小銀叉,木着臉将甜瓜塞嘴裏。
清甜的味道,飽滿的汁水,齒關輕輕一合,就是甘甜清冽。
味道,甚甜。
商殷又拿起了兵書,将姜宓泡的竹葉青留下了。
姜宓抱着白瓷盤,腳步虛浮得往外走,她腦子裏很亂,但一細想又是一片空白,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就在她要走到門口時,身後倏地傳來商殷聲音:“宓宓。”
姜宓手一抖,懵然回頭。
商殷指尖點着手上兵書,狹長的眼尾上撩,淺棕色的瞳孔飛快蹿過一道流光。
姜宓就見他薄唇微微揚起,露出一個極淺極淡地笑——
“不管我是何種身份,你上輩子生是商家人,死是商家鬼,這輩子亦是。”
宛如晴天霹靂,驚雷轟轟打在姜宓耳邊,讓她一陣耳鳴,忽然之間好似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
商殷嘴角的那絲淺笑,在她眼裏堪比厲鬼可怖。
他剛才說什麽?
那話是什麽意思?
還是,他也知道一些什麽?
姜宓臉色慘白,似乎反應不過來,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商殷,眉宇間緩緩浮起深入骨髓的絕望。
不可能的!
商殷不可能和她一樣死而複生,他是在詐她!
對,一定是這樣的!
姜宓如此安慰自己,不敢再呆下去,跌跌撞撞跑出書房,那模樣,像是身後有兇獸在追殺一般。
門口的方圓看着姜宓搖搖晃晃的,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他揉了揉鼻尖,好奇地探頭問商殷:“大人,您跟大夫人說了什麽?怎的大夫人像是怕的很?”
商殷頭都沒擡:“自然是說該說的。”
省的小兔子心眼多,總想着做些白費功夫的事。
他呷了口茶盞裏的竹葉青,确信口感和夢裏邊的一模一樣,适才滿意地點頭。
自商殷說了那話,姜宓驚吓過度,當晚還發起高熱來,嘴裏夢呓着胡話,一晚上都不安生。
到第三日,該是刑部提審商殷的日子,蓋因秋闱舞弊一案涉及輔政權臣,皇帝遂下令三司會審,着端親王監察。
姜宓剛好燒退了,身上雖然還是沒多少力氣,好歹是能行走無礙。
三司會審,借用的刑部大堂,本是商珥該到場,但他身子骨不好,姜宓便代替他去聽審。
刑部大堂,堂風陣陣,帶起陰寒。
姜宓站在一邊,仲冬給她裹上薄披肩。
她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往堂中央的商殷那瞥。
商殷今日仍舊是斜襟寬袖的常服,墨色為底,左肩和袖擺紋繡大片的缤紛粉櫻。
分明是女氣的顏色,但映着沉郁的墨色,穿在商殷身上,竟是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和威儀。
身上的官威少了,但傲氣半點都不減。
姜宓還在想,那日商殷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就聽堂中驚堂木一拍,面容冷肅的端王爺說:“商殷,如今證據在此,你可有想說的?”
商殷搖頭:“下官無話可說。”
端王爺摸着嘴角八字胡,看向了刑部尚書。
刑部尚書頭皮發麻,不得不繃着臉開口道:“商大人,秋闱舞弊是一案,這裏尚且有另一案,有人狀告到府衙,說大人草菅人命。”
商殷皺起眉頭,顯然這另一案出乎意料。
刑部尚書輕咳一聲:“帶人上堂。”
這話一落,便有兩名衙役帶着一粗布衣衫的青年上來。
姜宓回頭一看,吃驚地咬了自個舌尖。
疼痛上頭,她一雙眼裏頃刻就含上了水霧。
仲冬也是驚訝:“大夫人,那不是神醫的徒弟黃芪麽?”
上堂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給姜宓奇藥的黃芪!
商殷挑眉,淡然地看了黃芪一眼,又瞥開了視線。
刑部尚書問:“堂下何人?”
黃芪一一作答,末了在問到狀告商殷何事之時,黃芪怒指商殷,情緒剎那激動了。
他臉色漲紅,額頭青筋鼓起:“此人需要我師父的奇藥,竟是找死士殺我師父,奪奇藥,我師父懸壺濟世一輩子,死的冤枉啊大人。”
姜宓怒了,神醫之死,分明是給商珥下毒的黑手所為,哪裏是商殷殺的人?
她胸腔裏堵着一口氣,張嘴就嬌喝道:“你胡說!”
刑部尚書拍了拍驚堂木,堂中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了姜宓。
似乎沒料到姜宓會幫自己辯駁,商殷眼底倒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刑部尚書自是曉得姜宓身份,遂請到堂中跟黃芪對簿公堂。
黃芪冷哼一聲:“你們都是一丘之貉。”
姜宓義正言辭,将那日之事細細說了一遍。
刑部尚書問:“可知死士身份?”
姜宓搖頭,正想說什麽,就聽端王爺道:“你不知,本王卻是知的。”
說着,他從證物盤裏丢下一物:“這是黃芪從死士身上剝下來的。”
姜宓定睛一看,那東西似紙非紙,輕飄飄的,薄薄的,上面還有盤起吐信的墨蛇圖紋。
端王繼續說:“這是刻在死士肩甲的紋圖,若是本王沒記錯,商家的家徽正是銀蛇。”
姜宓睜大了眼瞳,她看了看商殷,張了張粉唇,再說不出半句話來。
從頭至尾,商殷臉色都沒變一下。
他看着端王爺,忽的輕曬了聲。
端王爺一拍法案:“商殷,枉你身為輔政大臣,陛下無比信任于你,你竟是仗着陛下給的權勢,這樣無法無天。”
商殷彈了彈寬袖,用一種雲淡風輕的口吻說:“端王爺既是已經認了下官的罪名,下官無以辯駁。”
“殷大人!”姜宓皺起眉頭,隐隐有不贊同。
商殷沒看她,但那身鎮定自若的氣度,讓姜宓跟着就沉靜下來。
端王爺冷笑:“來人,将商殷收押,待本王禀明陛下,再行論罪定奪!”
既是奉旨監察,自然端王爺說的話就等同于皇帝的話。
他如此下令,整個刑部,三司齊聚也沒人敢有異議。
商殷并不需要人押,他一手背後,一手擱腰腹,自行就往外走。
姜宓面露焦急,她提着裙裾追了兩步:“殷大人,我……”
商殷駐足,側目冷然道:“回去,阖府上下不得出門。”
姜宓緊了緊手,眼巴巴地望着他:“我回去跟大公子說,大公子定然有法子。”
“不必。”商殷不留情面地拒絕,本是冷硬的薄唇線條,在觸及姜宓濕漉漉的眸光時,不自覺柔了兩分。
到底沒忍住,多叮囑了句:“安心,不會有事。”
姜宓不知道商殷要她安心什麽,也不曉得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這都被收押進刑部了,再等下去,只怕就是皇帝要砍腦袋的聖旨了。
她憂心匆匆從刑部出來,沒走出多遠,就看到楊晉在不遠處。
楊晉正和人說話,那人背着姜宓,一時看不清楚面目。
仲冬眼尖:“大夫人,那人好像是剛才堂上的端王爺。”
果不其然,兩人話畢,轉過身來,姜宓看了個正着。
楊晉和端王!
端王瞥了姜宓一眼,随後對楊晉點了點頭,徑直入了軟轎離去。
姜宓渾身發冷,她抓着仲冬的手,看着楊晉笑着一步步走近。
“小阿宓,我送你回去。”楊晉勾着唇笑,笑得痞氣。
姜宓眼瞳黑浚浚的,她凝視着楊晉,深切的像是要看進他心底深處。
“哪些是你做的?”姜宓問。
楊晉臉上的笑意淡了,他也不瞞姜宓,如實回道:“你托姜大哥賣的金銀,是我找人買的,然後落上徽記。”
姜宓咬唇,表情憤怒,像是被搶了食兒的小獸。
“你怎麽能這樣害人?”她字字質問。
楊晉定定望着她,眼底的星光撲騰,似乎黯淡了。
良久,他才半真半假地笑道:“小阿宓,我要幫你和離哪,不弄垮商殷,商家永遠不會放你走。”
姜宓怔然,似乎壓根就沒想到楊晉是因為她才如此為之。
楊晉摸了摸她發髻:“我的小阿宓這麽乖,怎麽能讓別人欺負?”
萬般滋味湧上心頭,姜宓說不上來心裏是哪種情緒。
既酸又澀,漲漲的,還很難過,挾裹着委屈等等,不足為道。
她掐了把手心,收斂心神,別開楊晉的手:“我不需要,你再這樣和谷卿闵有什麽區別?總歸都是在利用我。”
楊晉讪讪放下手,對上她微紅的眼睛,聲音空茫的問:“小阿宓,你為何如此在意商殷死活?”
“我是商家婦。”姜宓答。
“但那是他商殷強聘強娶的,”楊晉試圖說服姜宓,“他把你嫁給個病秧子,商珥的為人,我多少耳聞,你看看你過的都是什麽日子?我不想看着你在商家泥潭裏,開敗到香消玉殒。”
姜宓心亂成麻:“可那是商殷啊,他是商殷啊……”
她的聲音已然帶出哭腔,整個人像是要崩潰了一樣。
那個人是商殷啊,往後的九五至尊,天下第一人,沒誰鬥的過他!
她一把抓住楊晉手,一雙柳葉眸亮锃驚人:“晉哥哥,你們是鬥不過他的,趕緊收手,離開京城,再晚就來不及了。”
楊晉狠笑了聲:“小阿宓,你且看着,這一回商殷他活不過仲秋。”
姜宓還想說什麽,楊晉已經拂開她手,神色寒涼:“小阿宓,你是不是對……商殷有了感情?”
姜宓發懵,哆哆嗦嗦的問:“感情?”
楊晉點頭,目光鎖着她:“是,你是不是喜歡他了?”
“不可能!”姜宓想也不想,近乎失态的厲聲否認。
她的反應太快,也太過激,更像是在被戳中軟肋後的惱羞成怒。
她怎麽可能會喜歡商殷?
商殷上輩子那般欺負她,帶給她無期限的軟囚和踐踏。
她就是寧可去死,也絕對不會喜歡他!
作者有話要說:姜宓:我就是寧可去死,也絕對不會喜歡狗暴君!
後來,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