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是女的
姜宓的手太小了,一只手根本掐不住商殷的脖子,她只得兩手齊上,适才能将他脖子給掐穩。
十指逐漸用力收緊,像是皮筋拉扯後又回縮。
然,床上的商殷毫無所覺,他仍舊微微皺着眉頭,薄唇唇色淺淡,便是連胸口起伏都沒任何變化。
手指發酸,姜宓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沒法将商殷奈何。
她忽的厭棄起來,又有一種深刻的挫敗感。
她松手,半垂着腦袋,良久冷嗤了聲。
姜宓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了商殷一眼,随後走出房間,就在門檻處坐了下來。
她回頭,從橫梁垂落的輕紗帷幔,飄忽妙曼,商殷的身形就若隐若現。
她倒也不是真的有殺心,不過是兩輩子了,到底還是意難平。
怨他,恨他,怼他。
可,她從來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鬥不過商殷的。
她半點都不擔心,商殷日後還會造反做皇帝的,這點小打小鬧,根本傷不了他。
是以,當方圓心急火燎抗着個大夫回來之時,就見姜宓晃着一雙小腳,坐門檻上悠閑地嗑瓜子。
饒是主仆有別,方圓也是心頭一堵,頓為商殷多有不忿。
“大夫人,大人如今還昏迷不醒,他要想喝口水,怕是都沒法喊出聲的,您坐這外頭,是為的甚?”方圓口吻不太客氣。
姜宓咔咔地剝出一粒瓜子仁,舌尖卷着吧唧兩口咬碎了吞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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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歪頭,表情份外無辜:“殷殷沒有醒哦。”
方圓氣不打一處來,有一種跟姜宓說不清的錯覺。
他押着大夫,趕緊給商殷看診。
那大夫只是鄉野游醫,根本比不得禦醫,且方圓更不敢将商殷不能碰觸女子之事透露出去,故而那大夫診了半天,仍舊看不出所以然來。
方圓急的似熱鍋上螞蟻,他給了大夫不菲的銀兩封口,又讓別莊仆役送人回去。
商殷仿佛睡着一般,仍舊毫無知覺。
方圓不得不蹲姜宓面前,耐着性子商量:“大夫人,大人這情況尋常大夫看不了,咱們得回京。”
姜宓吃完最後一粒瓜子仁,拍了拍手起身道:“那就回吧,殷殷不醒不好玩的。”
方圓不好跟現在的姜宓計較,只得朝周遭吹了聲口哨,随後背起商殷,趕緊回京。
京郊距離京城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坐馬車至少也要一個半時辰。
姜宓被颠的厲害,她不耐煩,索性跟商殷一起并排躺下。
末了左翻右滾的,哪裏都不舒坦。
最後滾翻到商殷腋下懷裏,将他手臂搭自個後背,她貼着他,頓時就滿意了。
後半段路程,馬車再是颠,反而把姜宓瞌睡給颠了出來。
她沒心沒肺地打了個呵欠,揉了揉浸出水霧的眼睛,嗅着商殷身上熟悉的雪松冷香,意識逐漸模糊。
不知多久,她再醒來,已經是在商府了。
止戈閣燈火亮了整個晝夜,一直到冬陽高照,燈火仍舊不曾熄滅。
姜宓在床榻上滾了兩圈,瑟虹端了飯菜進來。
她輕聲道:“大夫人,您該用膳了。”
姜宓轉頭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澄如水洗,純粹得讓人心裏藏不住任何秘密。
她慢吞吞爬起來,揉着亂蓬蓬的青絲問:“瑟虹,我怎麽在這裏呀?我要回姜家去。”
瑟虹擺好飯菜,就去服侍她更衣:“昨個回來,商大人今早才清醒,他說了等您睡飽了吃好喝足,婢子再送您回去。”
姜宓乖軟軟地應了聲,旁的也不多問。
她禮儀甚好地用了飯菜,又呷了一盞消食的花果茶,然後朝瑟虹伸手。
瑟虹微微一笑,領着軟叽叽的姑娘下樓,準備回去。
主仆兩人走到一樓,就見商殷披着銀狐毛領的猩紅大氅站在廊蕪下。
他手邊端着盞湯藥,垂着鳳眸,面無表情地一口一口抿着。
姜宓站在樓梯口,目不轉睛地看他。
許是察覺到視線,商殷湯藥都沒用完,就轉過頭來回望她。
淺棕色的鳳眸,稍暖一絲。
他聲音微沙的道:“宓宓,過來?”
姜宓揚起笑,蹦跶過去,仰起小臉,眼眸亮晶晶的:“殷殷,你病病好了嗎?是不是又能帶我一起去玩耍了呀?”
商殷将藥碗給方圓,他擡手碰觸了一下她指尖,确定眼前的姑娘不冷才說:“暫且不成。”
聞言,姜宓小臉垮了下來:“好的吧,殷殷養病重要。”
她噘着粉唇,臉上帶出不開心,但嘴上還是份外體貼的。
這樣乖,商殷已經不想放她回去了。
“我送你。”他道。
姜宓忽的拉住他手,看了他一會,竟是踮起腳尖,雙手去摸他臉。
商殷止住想避開的沖動,垂着眼眸望着她。
姜宓嘀咕着碎碎念:“殷殷臉白白的,不俊了,而且好奇怪,殷殷為什麽不能碰別人,但是我碰殷殷就沒關系呢?”
聽聞這話,商殷拉下她手,姑娘家的手,柔弱無骨,還軟乎乎的,十分好捏。
他揉捏着她指尖,漫不經心回道:“她們太髒,你不髒。”
他見過世間最極惡極髒之人事,從此以後,視野裏,就再沒有幹淨的一隅。
直到,看見了她。
姜宓糯糯的說:“宓宓聽不懂。”
商殷不在意,他牽着小姑娘步入鳳凰林:“沒關系,你不需要懂。”
姜宓跟在後頭,在商殷看不到的角度,眸光微閃。
她道:“要是,別人知道殷殷這個病了呢?”
商殷駐足,一瞬間,他渾身緊繃,龐大的氣勢磅礴爆發。
姜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想亡羊補牢地挽回幾句,商殷猛地一喝:“銀蛇!”
話音未落,她人還沒反應過來,商殷已經回身抱着她旋轉兩圈,急速後退。
“嗖嗖”食指長短的袖箭穿透鳳凰木枝葉,将之削成兩片,并力道不減得朝商殷射來。
落在最後的瑟虹,微微弓腰,她手不自覺撫在腰上。
但及時出現的銀蛇暗衛,打消了她出手的念頭。
瑟虹表情一換,帶出害怕來,趕緊躲到一邊。
仿佛從天而降,不曉得怎麽摸進來的刺客,一行十人團團将商殷圍住。
姜宓定睛一看,這些刺客竟然全都是衣袂飄飄的女子!
她嘡舌,所以商殷不能碰女人的秘密已經傳出去了?
顯然,商殷也是想到了這點。
他冷笑一聲:“一個不留。”
神龍見尾不見首的銀蛇暗衛,飛快同刺客交上了手。
不過須臾,一行十人女刺客盡數伏誅。
清幽靜谧的鳳凰木林,霎時多出了濃郁的血腥味來。
商殷低頭看了姜宓:“怕嗎?”
姜宓臉色發白,她緊緊抓着商殷前襟,抖着嘴皮子問:“她們,她們……”
“內鬼罷了,勿須擔心。”商殷拍了拍姜宓發髻,似乎對此事并不怎麽在意。
姜宓手緊了緊,她記得上輩子直到她死,商殷這秘密都沒宣揚出去,可今時今日,到底是哪裏出錯了?
她想着入神,沒注意到商殷半攬着她折身回止戈樓。
不遠處,一小厮模樣的仆役跌跌撞撞跑過來,他面色倉惶,好似被吓壞了。
姜宓總覺得哪裏不對,不管是誰想利用商殷的怪癖來刺殺他,可選擇在商府,無疑是最愚蠢的行動。
那小厮近前,看着商殷就驚恐下跪:“大人,不好了……”
他話說的結結巴巴,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商殷皺眉:“何事?”
小厮低着頭,跪着往前爬,竟是驚慌失措到魂不附體,瞥見商殷沒戴手套的手就要去抓。
姜宓眼瞳驟然緊縮,剎那之間,出于對女人的了解,她驚呼出聲:“她是女的!”
身體的反應快過腦子,她邊說這話,邊順勢往商殷懷裏一撲一推。
爾後,再是擡起腳,狠狠踹那小厮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