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又乖又軟
很長一段時間裏,姜宓都想不通,上輩子刺客那一刀,她為什麽會義無反顧地撲過去,為商殷擋下來。
一如現在,她滿臉懵逼,同樣想不通,為何會不吃教訓,又率先撲了出去?
就算商殷被別的女人碰觸了那又如何?
再是怪癖,能有她上輩子為他擋刀後丢掉性命凄慘?
內心裏,她很是唾棄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自己。
不管怎麽說,那女扮男裝的小厮,被姜宓一腳踹翻在地,反應過來的方圓連忙按住。
方圓一扯小厮前襟,厲色回禀道:“大人,确是個女人。”
那小厮死死盯着姜宓,眼神像是淬了毒火。
姜宓抖了下,緊緊抓着商殷胸襟,垂下了眼睑。
商殷半擁着她,安撫地拍了拍她肩:“莫怕,我在。”
姜宓恹恹地應了聲,顯得心不在焉。
商殷對方圓揮手,冷漠無情的道:“處理幹淨。”
方圓心領神會,扭着那仆役和銀蛇暗衛一起善後。
發生了這樣的事,一時半會商殷還真不想送姜宓回去了。
他頓了頓:“小宿一晚,明日我再送你。”
姜宓嘀咕:“我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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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殷帶着姜宓往鳳凰木林外走,不讓她看到鮮血和屍體。
“晚上準備了鍋子,你當真不想吃?”商殷道。
聞言,姜宓瞥他一眼,再眨眼,臉上就帶起了期待的笑靥:“那我要吃很多肥牛肉,還要喝杏仁蜂蜜奶。”
商殷點頭:“都可。”
總歸先把人留下來住一晚上再論其他。
當天傍晚,商府私牢裏,火光搖曳,陰影斑駁。
最裏間,十字木架上,小指粗細的鐵鏈五花大綁着個女人。
女人發髻散亂,面色慘白,一身衣衫褴褛,并處處都有鞭傷,皮肉翻飛,鮮血淋漓,深可見骨。
然她眼神陰毒,像是尖銳的蜂蠍尾後針。
她看着面前的錦衣青年,青年有張俊美無俦的臉,然面容上無甚表情,極為冷肅。
女人面色蒼白,她微微喘息,撐着一口氣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商殷就站在那,雙手背身後,眼瞳無波:“本官從不草菅人命。”
女人像聽了天大的笑話,笑過了,字字泣血怨毒地道:“狗官,你殺的人還少嗎?”
商殷無意讨論這些,他只是陳述道:“在府邸行刺本官,上一回還是在八年前。”
女人冷笑,只恨不能掙脫了撲上去生咬商殷幾口肉。
“他們一個都沒死,至今仍舊活着,”商殷繼續說,眼神平淡的就像在說今日天氣真好,“在能看到本官的地方,生不如死地活着。”
透骨的寒涼爬上後背,那感覺就像是被一片吸血的螞蟥給咬住了一樣,驚悚發憷。
商殷信手取了刑具架上的鐵鈎子,那鈎子長約半臂,一頭尖銳帶鈎,鈎子上還密布倒刺,倒刺有血槽,槽裏灑了一層白霜般的細鹽。
鐵鈎子不知刑訊過多少人,暗色的血跡和碎肉渣子,将之染成了駭人的顏色,唯有白鹽是醒目的。
鈎子落到女人脖子上,商殷漫不經心道:“你非死士,便是為棋子,亦不夠格。”
“那又如何?”女人情緒激動起來,“只要能手刃你這逆臣賊子,死又何懼?”
她說的大義凜然,渾然将生死置之度外。
尖銳的鐵鈎從女人脖頸往下滑,輕松鈎破她的衣裳。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女人不自覺打了個顫抖。
她咬牙強撐,色厲內荏的有些滑稽:“狗官,活該一輩子斷……”
一句話還沒說完,鐵鈎猛地刺進女人肩甲,鮮血噗嗤飛濺,溫熱而腥氣。
商殷毫無憐香惜玉之情,他手一用力,那鈎子順勢往裏送了幾分,倒刺上的白鹽悉數都被鮮血融化,瞬間放大數倍的疼痛。
“啊!”女人慘叫一聲,聲音尖利而失真,大顆大顆的冷汗從她鬓角落下來,混雜着眼淚水。
太疼了!
好似整個身體都被撕裂成了無數瓣,靈魂都痛的崩潰。
“求……求……速死……”透過模糊的視線,女人艱難哀求道。
商殷面無表情:“誰跟你們說,本官不能碰觸女人的消息?”
女人撐不住了,牙關顫抖,吐出兩個字:“谷……谷生……”
商殷眯眼,他側目身邊的方圓。
方圓噗通一聲,單膝跪地,飛快道:“大人,小的無能,上回谷生哄騙大夫人,小的欲殺之際,谷生被人救走,小的以為,一個窮書生翻不出風浪,就只是差了人尋其蹤跡殺之。”
但自那以後,谷卿闵仿佛人間蒸發,在京城毫無蹤跡。
商殷問那女人:“他還知道什麽?”
女人意識不清,斷斷續續的說:“谷生未蔔先知……曾言商狗奪天,乃滅世之舉,當率先誅之,谷生還說,今年三九隆冬,屬北之地會有雪災,胡羌柔然等蠻夷,會南下亂我中原……”
聽聞這話,商殷皺起眉頭。
他不信怪力亂神之事,可今天隆冬,胡羌等蠻夷會南下,此事他倒是在從前夢見姜宓之時,從夢裏窺見了一二。
他做過的夢,只和姜宓有關,其他的,也只能從夢裏姜宓身上來反推,是以他就不曾在意過其他。
如今看來,這谷卿闵的未蔔先知,倒實在蹊跷。
方圓詫異:“主人……”
商殷擺手,打斷他的話,他瞥了那女人一眼,旋身撣了撣袖子,邊往外走邊說:“自領二十鞭,扣半年薪俸,再有下次隐瞞不報,就提頭來見。”
方圓如蒙大赦,一抹額頭冷汗:“喏,小的再不敢了。”
商殷出了私牢,外頭天色已經暗了。
夜風寒涼,割皮凍骨,在外頭稍微站會,腳都要凍僵的。
商殷信步往膳廳去,腦子裏卻又想起有過好幾次的同一夢境。
他夢見姜宓着水紅宮裝,一張桃花面,六分嬌嫩,四分妩媚,嬌滴滴的,像朵怒放的紅海棠。
然後,姜宓就死在他面前,殷紅的鮮血一直蔓延到腳下,染紅明黃龍紋的龍靴。
她看着他,紅唇微張,眼眸從晶亮到暗淡。
她似乎想說什麽,結果最後什麽也沒說出來。
每一次做這個夢的時候,他都試圖動一下,至少想接住姜宓。
但每一次,他都渾身動彈不得。
此前,他不曾多想,目下結合谷生說他要奪天的話,有些東西,自然而然就湧上心頭。
俄而,膳廳在望,暖黃的燈火從廳裏彌漫出來,帶起點點光圈,将廳裏小姑娘軟糯的聲音襯的多了幾分暖意。
姜宓在問:“殷殷怎麽還不回來呀?”
姑娘家聲音甜軟,叽裏咕嚕說話的時候,像是在跟人撒嬌,讓人不自覺就想将之捧手心裏寵着,便是驕縱了,那也是招人喜歡的。
商殷眸色微閃,他邁腳進門,狹長鳳眸微彎,露出個極為單薄的淺笑。
“回來了。”他道。
姜宓咬着象牙箸一頭,跟個饞嘴的小奶貓一樣,眼巴巴地望着正咕嚕冒熱氣的鍋子。
鍋子裏奶白色的湯汁翻滾冒泡,偶有或翠或紅的配料跟着翻滾不休。
鮮香的味道滿廳都是,深深一嗅,就引得人發餓。
姜宓顯然是餓壞了,她跳下椅子,噠噠跑過來,拽起商殷手就往椅子裏拉。
她嘴裏還說:“殷殷你快點,我等你都等餓了,肚子要餓壞了會吃不下美食的。”
正值少女年紀的姑娘,繃着還略帶嬰兒肥的包子小臉,一本正經這樣說着。
簡直,又乖又軟。
像任人揉捏的白色長毛兔子,巴掌大,随便就能揣兜裏。
一瞬間,商殷心就安定了。
不管他是否真的會奪天,可至少他能确定,眼前的姑娘,于他而言甚為重要。
他是再不能失去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