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從不納妾
大冬天的,吃着熱氣騰騰的鍋子,葷的素的,往滾燙的鍋子裏一涮,再往又香又濃的醬汁裏一裹,入嘴就是熱熱燙燙的鹹香味。
然後,大口飲一盞杏仁蜂蜜牛乳,溫溫的牛乳沖淡那股舌尖上的熱燙,竟是無比的痛快。
姜宓小嘴被燙的通紅,她時不時噘嘴吹氣,腮幫子鼓鼓的,甚是可愛。
商殷動作優雅貴氣地執着象牙箸,慢條斯理幫姜宓涮肥牛肉,不斷提醒她:“慢些,燙。”
姜宓囫囵吞棗一般,往嘴裏塞肉,面頰鼓着動來動去。
她口齒不清的道:“不……不燙……”
才說完這話,她哎喲一聲蹦跶起來,嘴裏還沒來得及嚼的肉全給吐了。
“燙了?”商殷挑眉,本是給姜宓燙的嫩黃菜葉芯,順勢就放到了自個醬汁盞裏。
姜宓擡起頭來,眼淚汪汪地望着他,可憐巴巴地伸着小舌尖,含糊道:“燙燙了……好疼……”
舌尖本就是很敏感,若是常人,頂多抽兩口冷氣就不疼了。
偏生姜宓體質不同,她痛感明顯,那點燙像是被火燒火燎了一樣,頃刻間,柳葉眸裏就泛起了水霧。
商殷頓了頓,他似乎有些頗為無奈:“你過來,我給你看看。”
姜宓挪蹭過去,拉着他袖子,在他腿邊蹲了下來,并仰起小臉,還乖乖地吐出被燙的小舌頭。
粉嫩嫩的小舌尖,軟軟的,又濕漉漉的,勾人的緊。
商殷褪了手套,挑着她下颌,低下頭,似笑非笑:“怎的這麽饞?姜家沒給你飽飯吃麽?”
姜宓皺了皺小鼻尖,想說話,舌頭還伸着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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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殷幫她看,果然在舌尖上看到一深紅小點,确實是被燙着了。
他面色一整:“上冰來。”
姜宓收回小舌頭,吞了吞唾沫,舌尖又痛的厲害。
她哭唧唧問:“殷殷,怎麽會這麽痛呀?宓宓舌頭會不會斷掉了?”
說着,她還驚恐起來,仿佛下一刻舌頭真會斷掉。
商殷睨着她:“無礙,斷了後,美食我替你品嘗。”
“這怎麽能一樣呢?”姜宓被氣着了,又似乎被吓到了,小臉慘白慘白的,“殷殷,我不要沒舌頭,宓宓的舌頭不能斷的呀。”
方圓送了小冰塊上來,商殷拿幹淨的細棉布包了一小塊,霸氣十足的道:“放心,我不讓它斷,它就不準斷。”
小姑娘一雙眸子水光盈盈,可憐極了:“真的嗎?”
商殷道:“乖,舌頭伸出來。”
姜宓小心翼翼又伸出一點舌尖,商殷正要将冰塊放上去,不想姜宓反應極大得飛快收回舌頭,還捂住了嘴巴,一臉警惕地看着他。
商殷沉吟片刻,看了眼門外,回頭對姜宓勾手指頭:“宓宓,聽話。”
姜宓猶豫起來,心有餘悸看了眼他手裏的冰塊:“好冷的,我不喜歡的。”
商殷沒說話,只眸光深邃了幾分,他屈指輕點桌沿,兩重一輕,剛剛點了三下,趁姜宓不備,長臂一撈,将人抱過來按大腿上坐好。
姜宓驚魂未定:“殷殷……”
在她的驚呼中,商殷不疾不徐往嘴裏扔了塊冰,随後掐着她下颌,頭一低覆蓋了上去。
他也沒直接将冰塊渡過去,而是先讓自己唇舌冷了,适才覆到姜宓的小舌尖上,以此消去灼痛。
姜宓本想掙紮,但只一瞬間,她就覺得舌尖不痛了,涼涼的很是舒服。
小姑娘半閉着眼眸,像貪婪嘴饞的小奶貓,反而追着商殷不放。
淺棕色的鳳眸漸次幽深,正待商殷想更進一步之時,感覺不到涼意後,卻被姜宓嫌棄地推開。
真真現實的小兔子,沒點好處就不理睬人。
待灼痛徹底消退,已經是一刻鐘後,姜宓懶洋洋地靠在商殷懷裏。
舌頭不痛了,她盯着菇滋菇滋冒熱氣的鍋子,又饞食又心有餘悸。
瞧出她的心思,商殷瞥了眼小姑娘嫣紅的粉唇,低聲道:“聽我話,我讓涮肉不燙。”
聽聞這話,姜宓眼睛一亮:“好啊,好啊,我聽的。”
商殷低笑了聲,他也不放開姜宓,就那麽讓她坐大腿上,單手攬着她細腰,另一只手執象牙箸,又開始涮肉片。
象牙箸上下幾次的涮過,肉片一變顏色,此時用,最是細嫩的時候。
姜宓伸手就想拿小盞去接,誰想商殷挪開,冷着臉看她:“聽我的?”
姜宓委屈巴巴地放下小盞,只拿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去瞅他。
商殷不為所動,他吹了吹肉片,然後又放進醬汁裏滾了一圈,頓了幾息後,适才夾起來送到姜宓嘴巴。
姜宓忙不疊地張嘴,嗷嗚一聲咬住含嘴裏。
不燙的肉片,帶着恰好到處的細嫩和醬汁濃香,好吃極了。
姜宓差點沒被感動壞了,嘴裏的肉還沒完全吞下去,她就含糊不清嚷着:“我最乖的,最聽殷殷的話!”
說完,她就眸子亮澄又期待地望着商殷。
商殷心尖有些發軟,他摸了摸她發髻:“真的聽?不止吃鍋子,其他任何時候都聽我的?都像這樣乖乖的?”
姜宓瞥了他一眼,正想點頭,就聽商殷整遐以待的說:“那從今往後都住我止戈閣,不回姜家如何?”
姜宓硬生生撣直脖子,好險那頭才沒點下去。
她垂下眼眸,絞着手指頭,狀似在思考,實則心裏已經暴躁,想一把撓死這狗暴君!
兩人之間沉默下來,商殷也不催促,等姜宓慢慢想。
“呵,”一聲輕嗤驀地響起,緊接着是香風襲來,“啧,吃鍋子都不說一聲,商大人你可真是無情。”
随着話音,身佩白地雲水金龍妝花緞女披的姑娘,姿态婀娜地走進來。
她面容很白,眉微長,一雙眸子,瞳幽且深,專注看着人的時候,極有成熟女人身上才有的妩媚風情。
姜宓柳葉眸雖自帶三分媚,但和這姑娘比起來,就像是青杏和熟蜜桃的區別。
她施施然坐下,素手撐下颌,目光在姜宓臉上轉了圈,言笑晏晏:“聽說今個府邸裏來了刺客,阿宓可有被吓到?”
姜宓搖了搖頭,往商殷懷裏縮了縮。
商殷皺眉,淡淡地看了宮苔枝一眼,冷冰冰的說:“天寒地凍,沒事別出門。”
他嘴裏說着不客氣的話,手上卻不着痕跡地幫姜宓又涮了小半盞的肉片和菜心。
姜宓好奇地看着宮苔枝,不防商殷輕按她腦袋,低聲道:“吃。”
姜宓乖乖應聲,這回自己端着小盞,拿了象牙箸,坐一邊專心用食兒。
宮苔枝巧笑嫣然地看着姜宓,小姑娘用的專心致志,嬌嫩嫩的面頰鼓鼓的,像努力屯食兒的小松鼠。
她眼睛很水潤,咀嚼兩下,察覺到宮苔枝的目光,又張大了眸子瞄她一眼,低頭吃兩口,又擡起來看一眼。
宮苔枝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
小姑娘那小模樣,太乖了,讓人想捏捏她小臉蛋。
商殷面色微沉,眼看方圓添了碗筷上來,他皺眉道:“撤下去。”
竟是連碗筷都不給宮苔枝!
宮苔枝也不生氣,她好玩地瞥着兩人,心尖癢癢的,就是想逗逗姜宓。
她道:“阿宓,冬天晚上太冷,我畏寒怕冷,今晚上能和你擠一個被窩麽?”
姜宓槽多無口,她跟宮苔枝壓根就不熟好不好?
她正想拒絕,就聽得商殷啪嗒一聲,生生将象牙箸給捏斷了。
堂堂輔政大臣面不改色地丢了象牙箸,又拿帕子擦了手才說:“宓宓若是用好,就上樓休息。”
姜宓聽懂言下之意,低下頭将小盞裏最後一肉片用了,軟萌萌的跟商殷揮手,噠噠出了膳廳,一口氣跑商止戈閣五樓。
她卻是沒有進房間,而是站在廊蕪間,晦暗的夜色掩映下,将她眼底的譏诮遮的嚴嚴實實。
該是要和宮苔枝說什麽吧,适才故意支她離開。
她輕哼了聲,摸着小肚子覺得有些撐,遂在廊蕪裏來來回回走動消食。
一樓膳廳,姜宓走後,宮苔枝斂了臉上笑意。
她道:“屬北雪崩,有難民南下了,另外……”
“胡羌柔然蠻夷也跟着南下了?”商殷接口。
宮苔枝愣了下,點了點頭。
商殷屈指輕敲桌沿:“再有三日,北邊雪災的奏請應當到龍案,我會回禀陛下。”
宮苔枝皺眉,表情不甚贊同:“那蠻夷呢?天寒地凍,北邊少吃食,每年那些蠻子都要南下騷擾我大夏,今年怕是更甚,就如此輕易放過了?”
聞言,商殷眸光一厲:“宮苔枝,記住你的身份,朝堂之事不是你該操心的。”
宮苔枝怒了,她一拍桌子站起身,眉目豔色又淩厲逼人:“商殷,你怕我不怕,給我人馬,老子明個就能北上,必殺的那波蠻子片甲不留!”
一句話說道最後,她激動的居然嗓音都變了。
商殷仍舊面無表情,水波不興:“商府不缺你一口吃的。”
就差沒直接說,你該安分守己。
宮苔枝氣的掀桌,但擡了兩下,膳桌紋絲不動。
她低頭一看,對面商殷單腳靠在桌腿上,她能掀動才怪。
像針紮氣球,心頭的那股氣焰瞬間就漏了,宮苔枝哂笑起來:“也是,我如今可是輔政大人你的美妾來着。”
說完這話,她轉身就往外走。
夜風陣陣,吹動她裙角,那身量纖長又高挑,細細打量,居然沒比商殷矮上多少。
商殷半垂眸:“我從不納妾。”
這話也不曉得是說給誰聽的。
膳廳裏安靜下來,只餘鍋子咕嚕咕嚕沸騰的聲音。
獨獨一人,哪裏是有食欲的。
商殷起身,正欲讓人将鍋子撤了,不想瑟虹飛奔進來——
“大人,大夫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