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她最重要
姜宓醒來的時候,後頸骨裂般的疼。
她忍不住嗚咽了聲,眼淚水都給痛出來了。
斜刺裏,一只手伸了過來,力道不輕不重地揉按到姜宓後頸,多少是纾解。
姜宓睜眼,淚眼朦胧中,她好似看到一張膈應的臉。
床沿邊上坐着個身穿長衫的書生,書生眉目斯文俊秀,端方君子。
他手溫熱,按在後頸疼痛處,有一種恰到好處的舒适。
姜宓卻猛地爬起來,一把打開書生的手,蹬蹬往床榻角落縮,一臉的警惕。
谷卿闵輕笑:“阿宓,你忘記我了麽?我是谷生呀。”
姜宓搖頭,環視一圈,才發現自己在間陳設陌生的房間裏。
她抱着錦衾,仿佛那樣可以有微末安全感。
她問:“我在哪?”
她記得自己是在止戈閣五樓廊蕪消食,然後後頸驀地一痛,接着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谷卿闵含笑不語。
姜宓心頭劃過不好的預感:“殷殷呢?我要見殷殷!”
她嚷着,跳下床榻就要往外跑。
“阿宓?”谷卿闵身形一閃,正正攔住她,“你見不到商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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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宓臉上帶出害怕的表情來,嬌嬌弱弱的很是無助。
她好似要哭了:“你……你大壞人……”
谷卿闵上前幾步,可以放緩口吻說:“阿宓,我是為你好,大夏快要打仗了,商殷自身難保,你再跟着他,沒好下場,我是在救你。”
聞言,姜宓震驚地看着他,那天生自帶三分媚的柳葉眸眼梢上,還帶着一點晶瑩。
谷卿闵心尖一動,他屈指動作輕且快地掠過姜宓長卷的眼睫毛。
然後道:“阿宓,你是我未來的妻,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姜宓小臉上帶出猶豫來,她瞥了他好幾眼,細聲細氣地說:“那那那我我還沒喜歡上你哪……”
她還絞着手指頭,很是無措不好意思的模樣。
谷卿闵笑道:“沒關系,我們有很長的時間在一起。”
姜宓漆黑的眼珠子一轉,看了眼門牖外頭,軟嬌嬌的問:“我是在哪呀?你跟我大伯娘支會過嗎?不然她要擔心的。”
聞言,谷卿闵眼神閃爍:“支會過的,我帶你出去逛逛?”
姜宓眼睛一亮:“真的嗎?我可以出去嗎?”
谷卿闵不疑有他,當即牽着姜宓手,帶着她出房間。
房間外頭,是個中庭,放眼看去,一眼到頭,竟是個平淡無奇的一進院落。
姜宓凝神側耳,沒聽到外頭有旁的聲音。
她心頭惴惴,吃不準是不是還在京城。
想到此,姜宓搖了搖谷卿闵的手:“谷米,我想吃冰糖葫蘆。”
谷卿闵愣了下,适才反應過來,姜宓嘴裏的“谷米”喊的是他。
他也不拒絕,直接打了個響指,一全身籠罩在玄色鬥篷裏的黑衣人憑空出現。
姜宓驚了下,連忙躲谷卿闵背後,探出半個腦袋瞅那黑衣人。
然,她還沒看清,黑衣人得了谷卿闵的吩咐,又如來時半憑空原地消失。
姜宓睜大了眸子,一臉驚奇。
谷卿闵仿佛知她所想,遂不無得色的解釋道:“除卻商殷身邊的隐身暗衛,這世上多的是能人異士。”
所以,他才能在商殷的眼皮子底下,把姜宓搶過來。
姜宓心頭疑慮越發重了,但她眼眸亮晶晶地贊揚道:“谷米好厲害呀!”
谷卿闵讓她崇拜的小眼神看的甚是得意,不自覺挺起胸膛:“阿宓,這輩子我會讓你過最好的日子。”
姜宓彎着眸子點了點頭,笑得甜膩膩的,軟和的不得了。
既是出不了門,谷卿闵又看着她,姜宓一時半會也沒打算要獨自一人逃出去,她暫且跟他周旋,看他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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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宓的失蹤,仿佛石子落水,并未在京中激蕩起多大的水花,更甚者除卻那麽兩三人,旁人一概不知。
但知道的那三兩人,卻是挾裹着雷霆之怒。
不好大張旗鼓地找人,但銀蛇暗衛幾乎都被派了出去,偌大的京城,短短兩天,就讓商殷将地皮都翻了幾翻。
止戈閣書房裏,暈斜的芒光從窗牖照射進來,亮堂一半書房,另一半卻是陰影晦暗不明。
商殷坐在陰影中,他臉上表情看不清,只聽到屈指輕敲書案的聲音。
方圓單膝跪地,鬓邊全是冷汗。
良久,商殷低沉的嗓音響起:“什麽叫沒任何線索?”
聽聞這話,方圓鬓角的冷汗低落至下颌,大冬天的,他硬是背心的裏衣都潤濕了。
他謹慎回道:“大人,普天之下,能從銀蛇手下神不知鬼不覺擄走人的,不超過五人,而在京城的,就只有宮廷那位身邊的隐士。”
商殷雙手交叉攏在腹前:“你是想說,是陛下擄走了宓宓?”
“小的不敢這般猜測。”方圓慌忙否認。
商殷冷哼道:“繼續找!我要知道京城任何一家的風吹草地,嚴守城門,一個大活人不可能無聲無息就沒了的。”
方圓表情一凜,唱喏一聲,如蒙大赦地退下了。
商殷鳳眸半阖,俊美的面容在明滅不定的暗影中,閃爍出深沉的晦暗。
宓宓,你到底在哪?
姜宓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但這并不妨礙她可勁折騰谷卿闵。
總歸她現在什麽都不記得,舉止猶如稚子,再是過份一些,谷卿闵敢打她不成?
得益于上輩子讨好商殷的經驗,姜宓十分擅長察言觀色,并把握男人的心理。
她試探過谷卿闵的底線,發現只要自己不鬧着出門,不管想幹什麽,谷卿闵都會同意。
于是,她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鬧着要啃糖葫蘆,下午日落前,她還要啃第二根。
大冬天的,全京城都找不出新鮮的紅山楂,即便有,那也是一些波斯行商從很遠的地方運送到京,非常稀少昂貴。
但姜宓一天就要啃兩根,沒有糖葫蘆她便不吃不喝,只眼淚汪汪地望着谷卿闵,直讓人招架不住。
谷卿闵目下不缺那點銀子,身邊又有好使喚的人手,故而大方的很,再是難買,每日也給姜宓備兩根糖葫蘆。
額外,姜宓嘴很挑,今日想吃野獐子嫩腿肉,明日就非要吃鍋子。
谷卿闵若是不許,姜宓就可憐巴巴抽噠着說:“殷殷就會給我吃,我要吃什麽殷殷都給的,谷米你沒殷殷好,殷殷才是對宓宓最好的人……”
谷卿闵目下無塵心高氣傲,特別還重生記起了上輩子的事,哪裏是甘心這樣被商殷比下去的?
是以,鬧到最後,免得頭疼,就總是如了姜宓的意。
日子如此快活,還能折騰谷卿闵,姜宓反而還不想回去了。
一晃十日過去,姜宓沒等到來找她的人,也同外界斷了聯系。
正當她看谷卿闵那張臉看得厭煩,有些裝不下去之時。
這日,谷卿闵滿臉興奮地回來。
他道:“阿宓,胡羌和柔然蠻夷南下,最北邊的黃水縣被占了,朝廷要發兵北征,你猜是誰領兵?”
姜宓心頭劃過不好的預感,上輩子雖然在冬天蠻夷會南下侵擾中原,可從未發生出北征之事。
谷卿闵惡狠狠地吐出兩個字:“商殷。”
姜宓臉色大變,一臉難以置信。
谷卿闵自顧自地說:“陛下親自下的口谕,三日之內,就要商殷開拔北上。”
“今年冬天,北邊十年不遇的嚴寒,還有雪崩雪災,蠻夷擅騎射,習慣了風雪,商殷北征……”
“必敗!”
谷卿闵眼底綻放出惡毒的點光,他太忘形,又無人可分享此等喜事,故而在姜宓面前,一說就不可收拾。
他捏着手揮了揮:“在京城,沒有人會想商殷回來。”
他說着這話,盯着姜宓眸子,一字一頓的道:“他一定會死在北邊。”
姜宓臉色慘白,她睜大了眼瞳:“怎麽會……怎麽會……”
谷卿闵暢快地大笑幾聲:“怎麽不會?兵家之事,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常年又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商殷匆忙出戰,哪一樣都不占,且後方辎重,你真的以為,陛下會給嗎?”
如今不到及冠之年,遲遲不能親政的少年帝王,早已經等不了。
姜宓咬牙,憤怒地盯着谷卿闵。
她忽的揚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的一耳光抽過去。
“啪”谷卿闵臉側向一邊,五根纖細的指頭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在臉上。
他舌尖頂了下滲血的面頰,緩緩轉過頭來,眯眼審視姜宓。
姜宓垂眸,愣愣看着自己泛紅的手,她壓回跌宕而起的情緒,軟叽叽地開始掉眼淚。
她啜泣地打嗝,結結巴巴地說:“谷谷谷谷米米……我我不想殷殷死呀……”
谷卿闵心生懷疑,他摸了摸臉,笑着道:“阿宓,手心打疼了嗎?”
姜宓淚眼婆娑,許是不想哭,努力咬着唇,但還是止不住眼尾的濕潤。
她紅着眼,像抹了胭脂一般,無比的豔色。
她舉高手,湊到谷卿闵面前給他看:“痛痛的。”
谷卿闵低頭吹了吹,将心頭那點懷疑按捺下去:“沒事,我給你抹點藥膏。”
兩人遂默契的不再提商殷北征的事,姜宓也順勢而為,像個記性不好的孩子,轉眼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商府風雪樓鳳凰林。
宮苔枝攔住剛下朝的商殷,大聲道:“商殷,我也要北征!”
商殷冷漠擡眼:“北征之事,乃陛下提及,不曾朝議未定論。”
宮苔枝眼睛很亮,裏頭像是燃着橙紅火焰:“商殷你休想騙我,那位要你三日內出發,你不去就是抗旨不遵。”
商殷仍舊面無表情:“朝堂之事,與迩無關,我的事,亦與迩無關。”
宮苔枝被這話氣的差點撲過去咬死他:“你他娘的認慫了是不是?就為了個女人,連家國大業都不要了?我看那姜宓就是紅顏禍水!”
她怒氣沖沖,将臉都給漲紅了。
商殷表情很冷,狹長的眼梢,像凝結了寒霧冰凝。
宮苔枝就見他寡情的薄唇勾出個極為嘲弄的冷笑——
“家國大業?在我眼裏,不及她嘴角半分歡笑。”
作者有話要說:殷大佬:我要美人不要江山。
宓宓:冷漠臉.jpg
殷大佬:宓宓,你最重要。
宓宓:→_→哦,我也覺得我自己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