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宮中一敘

姜宓并未很快離京,雖有瑟虹的應允在先,但她還需要準備一些時日。

首先是姜家人,她不能突然不辭而別,怎麽也要讓姜清遠心裏有數。

至于商殷日後會不會遷怒姜家,姜宓就從來沒想過,她很了解他,篤定他不會。

畢竟,在他眼裏,姜宓名前冠商姓,是他商家人,而非姜家人。

再有就是宮裏的姜姝嬅,姜宓還想着再見一面。

她進宮不安全,但很可能新年裏,姜姝嬅回來省親。

再者,天寒地凍,去波斯要往西北的方向走,那邊正是大雪封山,不宜進出。

所以,怎麽也要新年元宵之後去了。

姜宓安心下來,心裏頓時也不慌了,且有瑟虹去安排,她也很放心。

閑暇之時,她就同長嫂闵氏聊聊天,再幫襯着帶帶兩個小侄子。

闵氏宅心仁厚,兩個堪堪滿一歲的小奶娃即便不是她親生,她也親自照料,視如己出,養的極好。

兩個小奶娃同她關系親厚,形同親生母子。

中途奶娃親娘古氏來過一次,對闵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陰陽怪氣的指桑罵槐。

闵氏氣的渾身發抖,姜宓将倆小奶娃抱到大伯娘成氏那邊,轉頭砸了古氏一壺的茶水,将人攆了出去。

姜清遠休沐回來得知此事,當即給古家修書一封,往後再不準古氏登門,就算是看孩子也不成。

時日一晃如流水,翻年就是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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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在封印之前,皇帝會根據吏部、兵部呈上來的名冊,對一些文武官員進行選拔或調動。

也就是在這時,姜清遠被調離城門監,晉升為四品羽林中郎将,隸屬翊府,統帥該府金吾衛,護衛皇宮安全。

姜家上下,都在為姜清遠高興。

姜宓也是如此,但有一次,她無意看見姜清遠獨自嘆氣,眉頭緊鎖不展。

姜宓本想上前細問,但瑟虹拉住她,并搖頭道:“大夫人,姜大人補的這缺,其實是商殷大人去北征之前安排好的,蓋因姜二姑娘的緣故,陛下對姜大人恰也是放心的。”

所以,在兩方博弈之下,又有闵氏娘家那頭的使力,姜清遠得了中郎将之職。

只要他不犯大錯,在中郎将的位置上呆個一年兩年,自然就能繼續往上晉升,官路比之從前順暢許多。

官場之事,姜宓不懂,她幫不了姜清遠,一應都只有靠他自己。

新年來的快,作為四品朝廷命官,姜清遠今年有資格進宮參宴。

大年三十的晚上,姜宓送了姜清遠和闵氏進宮,叮囑了兩人,問問姜姝嬅能否回娘家省親,她便系着厚厚的銀狐毛領大氅,不怕冷的帶着瑟虹跑到市集去看煙火。

至于姜成氏,則在家裏帶倆小奶娃。

大夏每年的大年夜,市集上都會有焰火可看,這天晚上是沒有宵禁的,能直接玩耍到天亮。

說起來兩輩子了,姜宓就沒有看過一次。

她想着,這可能是在大夏過的最後一個新年了,遂再冷都想出門看看。

瑟虹很會安排,直接在芙蓉湖上租了一條小船,等姜宓上了船後,她搖漿,将船滑到湖中心。

芙蓉湖中心,一大片開闊的場地,若是有升空的焰火,一擡頭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姜宓窩在船頭,懷裏緊緊捂着暖手小爐子,即便如此,湖風飄蕩,她鼻尖還是被凍的紅通通的。

瑟虹看不過去:“大夫人,不然婢子送您回去?”

姜宓一個勁地搖頭,抽了抽鼻子:“不要,我一定要看的。”

上輩子,她不願意進宮,商殷就許諾,若是她聽話,跟他進了宮,那年的新年,他就在宮裏給她放一整晚的焰火。

結果,到底她還是沒等到那晚的焰火。

從此以後,她對這焰火就像是有了執念,非得要看上一次才肯罷休。

瑟虹無法,只得将船篷裏的小火爐放的離姜宓近一些。

子時,燈火闌珊的城中忽的一聲炸響,暈暈欲睡的姜宓一個激靈,趕緊睜眼擡頭。

“咻咻咻”此起彼伏的尖嘯聲,拉拽出長長的尾音,攀援升空,在最高處嘭的爆炸,立刻五光十色的焰火星光炸裂灑落下來。

紛紛揚揚,前一刻的火星還沒落下着地,後一刻的焰火又升上了天空。

五光十色,徇爛無比,将整片暗色的幕布蒼穹都給印染成了光影斑斓的畫布。

姜宓目不轉睛地看着,星火炸裂,燃燒的芒光映照着她的眼眸和小臉。

瑟虹就注意到,她眼底是粲然豔麗的,但臉上卻是面無表情的。

她在看焰火,又好似透過焰火在看別的什麽。

瑟虹不明白,她跟着看了會,覺得這新年焰火和去年的一般無二,無甚新鮮的。

一刻鐘後,姜宓開口了:“回吧。”

她的聲音很淺,淺的像芙蓉湖靜谧的湖水。

瑟虹搖槳,水聲潺潺,慢吞吞靠近湖邊。

回府的一路,姜宓一聲不吭,瑟虹踟蹰道:“大夫人,您不喜歡焰火嗎?”

姜宓搖頭:“也就那樣吧。”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很喜歡的,可真看到的時候,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歡喜雀躍。

她不知道哪裏不對,想來想去,最後覺得,約莫是焰火不夠多不夠亮。

若是當了皇帝的商殷,真給她放一晚上的焰火,那應當是極好看的。

主仆兩人回到姜家的時候,姜清遠和闵氏已經從宮裏回來了。

姜清遠臉色不太好看,姜宓心下發沉,某種不安像海綿一樣倏的發酵。

她抖着嘴皮子問:“大哥,可是二妹妹她有礙?”

姜清遠點頭又搖頭:“我沒見到姝嬅。”

闵氏接口:“我找宮裏相熟的小宮娥打聽了一下,說是淑嫔娘娘病了,連新年宮宴都沒法參加,具體如何,沒人知道。”

姜宓臉色微變:“可有同陛下說上話?有沒有問問陛下?”

姜清遠道:“陛下只來喝了一盞酒,就匆匆離席。”

那就是沒說上話了,姜宓頹然,她不想進宮,但又迫切想知道姜姝嬅到底好不好。

此時,瑟虹站出來道:“大夫人,婢子曉得一些商殷大人的門路,不妨婢子前去打探一番。”

姜宓連忙應允,不忘叮囑道:“注意安全。”

瑟虹當即退下,飛快隐入黑暗裏,再不見身影。

接近天亮的時候,瑟虹風塵仆仆回來,她發絲上還帶薄霧露珠,進了門水都沒喝一口,就遞給姜宓一張小紙條。

姜宓飛快打開,只見一指長短的小紙條上寫着四字“安好勿念”。

那字跡,也是姜宓熟悉的,正是姜姝嬅的字。

姜宓松了口氣,她把小字條給姜清遠看,笑道:“大哥,虛驚一場,二妹妹好端端的,不用擔心。”

姜清遠跟着笑起來:“是我多心了。”

一晚上沒睡,盡管今個是新年第一天,姜宓也拿來補覺了。

新年裏,初一一過,後面的時間都要用來走親訪友。

姜宓不想出門,就在家裏陪成氏,外頭的親朋,都讓姜清遠夫妻倆去處理。

一晃就是十五元宵,姜宓沒去看花燈,而是當天晚上,從京城有名的天香酒樓叫了一桌飯菜送到家裏,同家裏幾人一起熱熱鬧鬧吃了一頓。

隔日一早,天剛蒙蒙發亮。

姜宓給姜清遠留了封書信,帶上行囊,和瑟虹悄然出了姜家。

瑟虹早準備了馬匹,她和姜宓共乘一騎,兩人不引人注意地出了城門,随後走官道徑直往西北的方向去。

大夏境內,走的再快,都要花上兩月功夫才能出境,所以這個時候出發,等出了關,西北邊的雪就剛好化了。

瑟虹很有經驗,一路都安排妥當了。

姜宓跟着她,到辰時的時候,兩人已經離京好幾十裏地了。

瑟虹建議道:“大夫人,可是要休息?”

姜宓本想繼續趕路,但她身子骨太嬌弱,這才沒幾個時辰,大腿內側就被磨蹭的有些疼。

她點了點頭,瑟虹遂停好馬,又扶着她下馬,在官道邊尋了平整的地兒鋪上披風,讓姜宓坐下歇腳。

瑟虹道:“這一路不用着急,大夫人切莫病倒了。”

姜宓點頭,她曉得這一回出走和上次不一樣,這次商殷在北邊,根本沒人會來追她回去。

她才這樣想着,不遠處就傳來噠噠馬蹄聲。

姜宓眯眼眺望,由遠及近,一隊四五人策馬而來,打頭的那人赫然穿着一身紅色太監服。

姜宓心頭一凜,瑟虹已經渾身緊繃護在她身前。

來人近了,白面無須的太監在馬背上睨了姜宓一眼,随後拉着尖利嗓音唱喏道:“奉陛下口谕,淑嫔娘娘思親心切,抑郁成疾,特請商姜氏往宮中一敘。”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差一點點,幸好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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