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三
謝紹宗在那一桌子人中落坐,氣氛十分的僵。
顧老太傅忍着火氣,對他道:“想必叫你過來的目的你也清楚,老夫要收阮少庭為徒,明日會禀明聖上,此事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
謝紹宗喝了一杯酒,笑了一聲道:“老太傅何以認為聖上會準?”他聲音帶着笑,“別說是我不同意,便是我同意了,聖上也不見得會同意。”
“謝紹宗,你若是還有點良知,想想你當初露宿街頭是誰資助你一路求學,收你為徒,還留你在府上。”顧老太傅語音又沉又冷,“若非是你的恩師阮國公的栽培,你怕是早就餓死在京都街頭,或是和那些販夫走卒一般碌碌無為的讨生活了。”他心中不痛快,又灌了一杯酒,“他甚至将自己的掌上明珠許配與你,你又是如何報答他的?恩将仇報,賣師求榮,如今還要讓阮家唯一的骨血壞在你手上。便是一條狗,得人恩賞也會沖人搖搖尾巴!”
他這話講的絲毫臉面都不留,一位是聖上的恩師老太傅,一位是當朝聖上的寵臣相國,這般的不留臉面令在坐的都不敢吭聲,不知該如何緩和。
裴迎真只是緩緩的又為顧老太傅倒了一杯酒。
謝紹宗卻絲毫沒有動怒,他今日來就知道會如此,他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下去,吐出一口氣道:“恩師待我等同再造,這份恩情我一直銘記于心,一刻也不敢忘。”
顧老太傅“啪”的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道:“那你就是如此報答他的嗎!利用他最看重的女兒陷害他!阮國公一生公正廉明,最後竟身敗名裂落得如此下場,這就是你對恩師的報答!”
滿桌俱驚。
謝紹宗自斟自飲,又喝一杯道:“老太傅,要殺恩師的人不是我,殺了恩師的也不是我,我只是那人手中的一把刀,就算沒有我這把刀,也依然會有另一把刀鏟除他。”
這話說出口在坐的幾位前輩和剛剛中舉的後生們都驚的變了色,阮國公一案,但凡在朝中有所接觸的人都心知肚明,那擺明了就是陷害,可為何沒有敢說一句明察此案?那還不是因為這樣明擺的陷害,聖上不查,就雷厲風行的抄了國公府,就是要鏟除老國公,大家心照不宣而已,誰敢插手?誰敢說?
這話別說說了,聽都是聽不得的。
便有幾位維和的前輩找了借口帶着家眷和自己的子弟告辭。
一時之間畫舫裏人影晃動,吆喝來接人的小船,告辭的告辭,吃醉的吃醉,等畫舫中再次清淨下來時,女眷這邊就只剩下阮流君,杜家的人和崔明岚。
那邊也只剩下,杜太醫和崔老侯爺。
阮流君覺得身子發冷,将果酒拿到眼前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進到肚子裏才覺得稍微暖一些。
Advertisement
那邊崔老侯爺低聲提醒顧老太傅道:“顧風,你這酒是吃多了,開始渾說了。”
顧老太傅卻一字一字冷聲道:“你不用教老夫為臣之道,老夫在官場混的日子比你的年歲還要大,君要臣死,但姓謝的小子,他是你的恩師,天下所有人都可以當那把刀,唯獨你不行,欺師滅祖,大逆不道,你踩着你恩師往上爬就不怕五雷轟頂嗎?”
謝紹宗也一杯一杯的喝酒,酒可真是個好東西,他如今輕松多了,暖和多了。他将杯子在手指間轉了轉道:“怕,怎麽不怕。可是老太傅,既然恩師的下場無可避免,與其讓別人操刀,不如我親自送恩師一程。我确實是為了往上爬,我并不否認這個,但我也想要護住阮家,我只有更得勢才能更好的保護庭哥兒和流君。”他看着顧老太傅,“您想一想,若是換了另外一個人來處置恩師一案,死的可不止是恩師了,還有流君和庭哥兒,國公府滿門……”
顧老太傅手一掀,将整杯的酒潑在了他的臉上,“你到今日還不知悔改,以利益來評判德行,口口聲聲為自己脫罪,阮國公一身正氣怎麽會教出你這樣的徒弟!”
崔老侯爺沒攔,他只是嘆了口氣。
而裴迎真又被老太傅斟滿了酒。
謝紹宗滿面的冷酒,反而笑了,将酒杯放下道:“老太傅誤會了,我并未想過為自己脫罪,我是罪該萬死,我是大逆不道,但我不後悔。”他擡眼看了一下裴迎真,“我确實是恩師教出最失敗的弟子,但世事難料,老太傅這樣正氣凜然的人,也不一定能教出您這樣的弟子。”他對裴迎真道:“我想如果換成裴少爺,你也會如此選擇。”
顧老太傅氣的要将杯子砸過去,卻被裴迎真攔了下。
“我不會。”裴迎真滴酒未沾,寬慰着老太傅對謝紹宗道:“我不會借着一個女人的手來往上爬,更不會利用自己最愛的那個女人。”他問謝紹宗,“謝相國怕是也沒有多愛阮小姐。”
謝紹宗冷笑一聲:“不必說的如此潇灑,你之所以能這麽說是因為你還沒有體驗過權利,沒有走到這一步。”
裴迎真低眼想了想,複又擡頭道:“我想我與謝相國最大的不同是初衷。謝相國的初衷是得到權勢,保全在意的人,而我是為了在意的人,才想要得權得勢。”
謝紹宗嘲弄的鼓了兩下掌,“沒想到裴迎真竟然是個情聖,說的如此好聽,可……”他盯着裴迎真,輕聲道:“你也曾經和我一樣,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裴迎真眉頭蹙了蹙,他不明白這句話,曾經和謝紹宗一樣?
謝紹宗又将杯子裏的酒喝空道:“老太傅罵也罵了,酒也潑了,今日索性我就将話說開了,我一日沒有找回流君,就一日不會将庭哥兒交給任何人,您盡管上朝請旨,看看聖上會不會準。”他又壓低聲音道:“你認為聖上還會準許阮家人入朝為官?出人頭地嗎?庭哥兒如今是罪臣之子,最安全的只有跟着我,衣食無憂,碌碌無為。”
裏間有什麽杯盞倒在桌子上的聲音。
杜太醫的女兒杜寶珞低低道:“許姐姐,你喝太多啦……不要再喝了,會醉的……”
謝紹宗一驚,看向裏間,許嬌在?他又看裴迎真,裴迎真坐在那裏不動聲色的對他笑了笑。
剛才那些話……許嬌全聽到了?
那酒意一下子沖上頭,他扶着桌子起身就朝裏間走去。
杜太醫和崔老侯爺都是一驚,呵了一聲要去攔他,卻已是晚了。
謝紹宗已推開那扇畫屏,裏間的女眷吓了一跳,杜寶珞吓的縮在了阮流君的身後。
謝紹宗就在那燈色昏昏的畫舫中看到阮流君醉意醺醺的坐在那裏,将最後一口酒喝盡,擡頭對他笑了,那笑又冷又譏諷,她的眼睛是亮的,被酒意醺的眼角發紅。
她開口道:“謝相國,你如此無禮可是沒有人教過你?”
他腦子一懵,腦海裏反反複複的全是第一次在國公府見到阮流君,她倨傲的眼神,小小年紀盛氣淩人的問他,‘你是何人?如此無禮可是沒有人教過你規矩?’
她那時以為他是府中新來的下人,他出身寒門,一身窮酸,以至于後來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向他誠懇道歉的時候,他誠惶誠恐。
是她嗎……是她嗎?
謝紹宗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請許姑娘借一步說話。”拉着她就将她拽了起來。
阮流君被拽的一踉跄,一桌子的女眷吓傻了,杜太醫的夫人忙道:“相國大人你這是做什麽?”忙要扶阮流君。
阮流君卻已被謝紹宗連拖帶拽的拉出畫舫的側門,夜風冷冷的兜了她一臉,她酒意醺醺就是一激靈,掙不開就被謝紹宗拉到了甲板上。
“是不是你?”謝紹宗緊抓着她,盯着她,想從她身上看出一丁點的蛛絲馬跡,“你是她對不對?你根本不是什麽許嬌是不是!”他伸手要去往阮流君臉皮上摸,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長這個樣子。
阮流君擡手抓住他的手,盯着他笑了,“原來謝相國也有如此失态的時候。”
謝紹宗腦子裏嗡嗡作響,不知是醉了還是失了理智,他找了那麽久,找到幾乎要絕望,他懷疑了那麽久,暗中調查了那麽久,可是始終找不到證實她就是阮流君的證據,但她又是如此的像,那種感覺……他無法與旁人言明。
“是不是你!”他抓着她的手腕發顫,他突然從懷裏掏出幾封信,擺在阮流君眼前,“這個筆跡是你,是你,我認得……”
那是……她寫給許榮慶的信!怎麽會在謝紹宗手裏??那些信,她有些是仿照了裴迎真,可後來就懶得仿照了,想着許榮慶也認不出字跡,他甚至連自己妹妹的字跡都不認得。
“流君是你對不對?”謝紹宗眼眶被夜風吹的發紅,幾乎要将她的手腕攥斷,語氣又低又哀求的問她。
阮流君盯着他忽然冷笑了一聲,這個人利用她,陷害她,害得她家破人亡一無所有,如今又這般動情了。
阮流君理解他方才話的意思,讓她心寒的是他從頭到尾考慮的都是利益最大化,從來沒有考慮過那是她的父親,是她的親人,他讓她親手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還說為了保全她和庭哥兒,在他眼裏她的所有感情都是可以為了利益被踐踏的。
“我不是她,但我知道她在哪裏。”阮流君低低道:“謝相國想知道她在哪裏嗎?”
謝紹宗抓着她的手不知她那話什麽意思。
阮流君聲音又輕又嘲諷,“你一輩子也別想知道。”她身後是飄飄蕩蕩的湖水,只要一失足就能墜進去,她在那一刻想,掉下去吧,和謝紹宗一起掉下去,死不了但纏住他,嫁進他的府門,讓寧安痛苦,讓庭哥兒依靠,讓他日日猜測她究竟是不是阮流君,她可以學着宋元香那樣下毒,或者等他睡着了殺了他,燒了他的宅子和他同歸于盡……和他糾纏到底,不死不休。
誰也別想好過。
酒意讓她熱血沸騰,她抓着謝紹宗的衣襟往後就是一仰,那湖光水色倒映在她眼裏,她恨極了,就這樣誰也別想好過!
可在一瞬間,又一只手猛地就抓住了她,她聽到裴迎真呵了一聲:“松手!”
不知是在呵她,還是呵謝紹宗。
她只覺得一瞬間天旋地轉,她被人猛地拉了回來,謝紹宗卻在身側被人一掌揮了下去。
她聽到落水聲和尖叫聲,杜夫人在叫人救謝相國,顧老太傅命人不許救。
有人在她耳側低聲怒道:“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破罐破摔,和謝紹宗同歸于盡,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可她一擡頭就看到裴迎真的眼睛,那眼睛裏滿是怒氣和恐慌,他在生氣,在發火,也在害怕。
怕什麽呢?她的人生還有什麽好怕的。
“你想和他一起死嗎?”裴迎真怒極了,“他也配!”
是了,他不配。
阮流君腦子和耳朵裏嗡嗡鳴顫,想張口忽然酒勁兒讓她惡心的厲害,捂着嘴就趴在船欄上吐了起來。
裴迎真死死抓着她的肩膀,生怕她再掉下去,呵人拿水來。
她醉的頭暈,聽到吵雜的聲音,一擡頭就看見湖面上一艘畫舫就停在不遠處,一船的人正在将謝紹宗拉上船去。
她似乎聽到了……寧安的聲音。
等她吐夠了,裴迎真抱着她進了畫舫內,找披風将她裹住,對顧老太傅道:“恩師,許姑娘實在難受的厲害,我便……”
“嗯,我已命小船過來接你們了。”顧老太傅低頭看了一眼阮流君,想說什麽終是沒有開口,只是道:“今日之事不要對人提起,我也會囑咐杜太醫他們。”
裴迎真點點頭,等小船來了,抱着阮流君就出了畫舫。
卻是撞上了從對面畫舫過來的聞人瑞卿和一個姑娘。
那個姑娘穿着一身男裝,束着發,但體态婀娜一眼就能認出來是個姑娘。
聞人瑞卿和她上了船,那位姑娘一上船便道:“我聽說那位贏了太子的許嬌許姑娘也在船上,在哪裏?出來讓我見識見識。”
杜夫人一行人都面面相觑的沒有答話。
聞人瑞卿看到裴迎真抱着一個人,詫異了一下,“這是怎麽回事?是誰将謝相推下船的?”
裴迎真将阮流君遮了遮不讓人看清是她,對聞人瑞卿行了禮,說有事要告退。
聞人瑞卿也沒攔他,揮手讓他告退。
他卻是被那個穿男裝的姑娘給攔了住,“你為何急着要走?難道是你推的謝相國?你抱着的是誰?她掃了一圈,不會就是那位許姑娘吧?”伸手就要去掀披風。
裴迎真一把打開她的手,冷冷道:“讓開。”
那位姑娘捂了捂手背道:“我若是不讓呢?你還能……”她還沒說完,裴迎真就忽然上前一招将她揮了開,她一踉跄差點摔倒,裴迎真已抱着人跳到了小船上,“你站住!”
裴迎真連理都沒理她,吩咐船家快些往岸邊去。
聞人瑞卿看她吃癟,笑道:“表姐,這裏可不是關外,沒人照顧你這位大小姐的脾氣。”
那位姑娘扶着船欄反倒笑了一聲,“他叫什麽名字?”
阮流君被蓋在披風下,眼前是暗的,是昏昏沉沉的,她就看到光幕裏的彈幕有些模糊看不清。
彈幕——
我是主播粉:發生了什麽……謝紹宗發現主播是阮流君了??我有點懵逼……
隔壁老王:我覺得八成是知道了,那些信認出了主播的筆跡,還有之前的瘦馬圖,和南山那次,以及主播對庭哥兒的關心,不然他不會如此激動,如此失态。
奸臣愛好者:完蛋,我怎麽覺得謝紹宗有點可憐……
來看裴迎真:這發展……我有點消化不良……主播剛才想跳湖?
今天裴迎真來了嗎:看來今天主播是坦白不了了,我就知道,哎。
她身下一軟,被放在了軟綿綿的墊子上,就聽到裴迎真吩咐回裴府。
她十分惡心頭暈,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裏一把抓住了裴迎真的衣襟。
裴迎真一愣,握住她的手道:“怎麽了?還想吐?”掀開了披風,她滿臉醉态,但眼睛卻是亮的。
她就那麽看着裴迎真,忽然開口問道:“裴迎真,你知道我是誰嗎?”
裴迎真拉下了她抓在衣襟上的手,道:“你今天不舒服,先不談這件事,等你清醒了再說。”
“不,趁我還醉着。”她抓着裴迎真的手坐了起來,一陣頭暈的閉了閉眼,緩緩道:“你知道謝紹宗今日為什麽會如此失态嗎?”
裴迎真沒答話。
阮流君擡眼看住他道:“他已經猜出我是阮流君了,只是沒有确實的證據。”她看着裴迎真的臉色,他沒有絲毫變化,“你果然也已經知道我是阮流君了,你一直在等我開口?從什麽時候起猜出來的?南山?還是更早?”
裴迎真看着她,看着她,忽然道:“南山那次,聽到你叫庭哥兒,看到你看庭哥兒的神情。”他嘆氣道:“後來我有意問過恩師關于阮流君的事情,她的喜好,她愛看的書,她的筆跡。”
阮流君看着他,忽然想起他總是從老太傅那帶書回來給她,還全是自己以前愛看的,原來……從那個時候他就知道了,就一步步的再試探她。
她忽然覺得裴迎真很可怕,“你不揭穿我,是在看我對你坦不坦白嗎?如果我沒有坦白呢?你預備怎麽辦?”
裴迎真看着她的眼睛,伸手将她的碎發挽在而後,“一直等,我有耐心,也有信心總有一日你會對我坦白。我也……并不想你那麽早對我坦白。”
阮流君愣在了那裏,聽他聲音又輕又苦悶道:“我聽恩師說你從前是怎樣的一個女子,聽他說你會的懂的喜歡的,我越了解從前的你,越……害怕。”
“你是京都第一才女,你騎馬涉獵,你才學過人,你又是國公之女。”他在昏昏的車內苦笑道:“我如今配不上你。”
阮流君看着他,他坐在那裏輕輕皺着眉說:“我不知該如何讨好你,我所有擁有的,你都不稀罕。”
他忽然擡起眼來看阮流君,問她:“你恨謝紹宗對不對?”
恨,怎麽能不恨。
他輕輕握住了阮流君的手指道:“我會幫你殺了他。”他說的又輕又肯定,“我也會幫你照顧好庭哥兒,如今或許不行,但等我金榜題名,等我坐到他那個位置,只要你想,我也可以為你的父親翻案,還你們國公府一個清白。”
阮流君看着他的手指,心頭一跳,他日後會登上權利的巅峰……他會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流君。”他突然叫她這個名字,帶着哀求一般的道:“不要再動和他同歸于盡的念頭,他已經毀了你的前半生,你還要将後半身毀在他身上嗎?”
他說:“你知不知道看到你抓着他往下跳時我的心情?”
阮流君看着他握緊自己的手指,又緊又牢,他道:“我很害怕,也很憤怒……我想你若是真敢和他一起跳下去,我絕對不會饒了你。”
阮流君一擡頭,眼眶裏的眼淚就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伸手擦掉她臉上的眼淚叫她的名字,“流君,流君……我才好不容易得到一點愛,你怎麽能想着和別人同歸于盡?”他捧着她的臉,輕輕湊過去。
阮流君看着他,他也看着她,輕聲跟她說:“你要什麽我都會努力給你,只要你……不要離開我。”他輕輕吻上她的唇,看她顫抖着閉上眼睛沒有躲開,開心的唇角笑了笑,托着她的脖子深深吻下去,含糊道:“張開嘴,流君。”
阮流君被他吻的用力,拿手顫巍巍的推他。
他悶重的呼吸,捏着她的脖頸,手指輕輕的磨蹭,“流君,看着我。”
阮流君睫毛顫抖的睜開眼,那昏暗之中那樣近的距離,她只看得清他眼底的光。
他繼續輕輕撫摸她的脖頸,低低靡靡道:“回應我,流君。”
阮流君渾身發顫,緊抓着他的肩膀,像是指令反應一般,緩緩的慢慢的放松了嘴唇,回應他。
他的舌尖一下子就擠了進來,攻城略地,手掌像是獎賞一般撫摸她的背,她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