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回家就縮進了被子裏
不幹活,就沒有歇着的時候。
康大娘嘟囔着:“還不是餃餃作孽,害了我兒媳婦。”
大家聽見這話都很微妙。
林氏尤其,她是聽見了一些的,那天分明是康瑞被趙鳏夫拽着脖領子踹走的。
有的心直口快的姑娘直接道:“我咋聽說是你兒子糾纏餃餃呢,還污蔑餃餃糾纏他,結果被打臉了。”
康大娘臉色漲紅:“胡說,餃餃那種的,我兒能看上麽?”
正說着,有人喊道。
“哎,人來了,人來了。”
遠遠就瞧見梳着婦人頭的餃餃,黑發濃密挽起,用兩根喜鵲登枝的銀簪子固定住,穿着一身純黑色的長衫棉襖,看上去一點都不臃腫,但是很暖和。腳下也是買來的棉鞋,款式新穎好看,一點都不像村裏的姑娘。
那臉上泛着淡淡的光,白皙細嫩了不少,嘴唇塗了淡淡的胭脂,很是讓人眼前一亮。
大家接頭交耳的議論。
“餃餃男人一回來,就帶着她上鎮子上買衣服,買了可多東西呢。”
“瞧瞧這衣服,還有發釵呢。”
一個個都羨慕壞了,眼睛挪也不挪的盯着。
康大娘有些不自然,也不說話了。
柳媳婦先招了招手:“餃餃。”
餃餃過去沖她笑道:“我去你将找你了,嬸子說你出來洗衣服。我心思着讓你家哥幫我打點柴火送家去,價格鎮子上多少錢收,我就多少錢買。”
離得近的都聽清楚了。
林氏咂舌:“餃餃,有錢也不是這麽弄的,山上的柴火多的是,花錢買虧不虧啊。”
柳媳婦也說:“我回頭叫男人多砍一些給你,不要錢的。”
餃餃搖頭道:“是巽玉說的,說必須給錢,不然不能要。”
把大山都搬出來了,柳媳婦在不好意思也收了。還有幾個月就過年了,誰不想過點好日子。
距離那場持久的戰争過去三年,大家的日子才剛剛好過了一點,國家的賦稅偏低,可這樣也僅僅是讓有年輕勞動力的人家溫飽而已。
“我肯定讓你哥弄點好燒的柴火。”
“謝謝嫂子。”
林氏叫道:“餃餃,咱們現在也算是一家人了,卻柴火跟我說啊,我給你打點啊。”
魏餃餃笑道:“我家能用的柴火就這些,嬸子不是幫魏青琢磨婚事呢,估計也沒空。”她出來就這一件事兒,說完就回去了。
大家看着餃餃離開的背影,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這日子太好過了,誰看了都說不出話來,在說什麽都是赤裸裸的嫉妒。
034比誰更慘
這個冬天過的很滋潤,炕早早燒了起來,平日裏洗東西用的是熱水,手沒有凍瘡。餃餃的起色好了很多,臉圓了不少,甚至還長了身高,蹿了好幾厘米,奔着一米六五使勁。
後果自然是缺鈣腿疼,巽玉就去村裏第一家殺豬肉的人家買了骨頭和肉回來,給她熬湯喝。
屠夫家的女兒出去串門的時候,逢人就說巽玉疼媳婦,餃餃有福氣。
蓮花知道了鬧着要吃豬骨頭熬湯,要吃豬肉,康瑞給買了,轉頭家裏就揭不開鍋,柳村長家又接濟的米糧。
宋婆子心疼女兒哭了又哭,跟柳媳婦抱怨,說:得了個童生有什麽好,還不是養不起媳婦。
柳媳婦不是個嘴碎的,安慰了兩句話,沒往出說。
偏偏被林氏聽見了,林氏轉頭就和康大娘說了,康大娘趴在炕上哭的那叫一個厲害。
蓮花又不高興,在家好一陣的鬧,多少人樂的看笑話。
對康瑞不滿的人大有人在,畢竟大家都是鄉間的泥腿子,只有他一個人在讀書穿得幹幹淨淨人也體面,還極其受到人們的追捧。
有些年紀比他小或者比他大的人頗為不服氣,覺得要是自己讀書了,成就未必就比他差。
這些人的父母就會拽着他們的耳朵,一字一句的說:你是那塊料嗎?
當然不是那塊料,他們寧願在鄉間泥地裏奔跑,也不想要去看那晦澀難懂的書籍。
可如果康瑞和他們一起在泥地裏奔跑,也許他們就能省掉很多麻煩,由此可見,康瑞還是讨人厭的。
其中以魏青為最,嘲笑的聲音也是最大,有事兒沒事兒爬人家牆根兒去,被罵了也臉皮厚嘿嘿一笑。
“康瑞你接着吹牛啊,吹破了吧。”
“呦吼~”
康瑞在屋裏聽着這群小混混兒奚落自己,握緊了拳頭。
蓮花聽了抿嘴一笑,陰陽怪氣兒的說:“人要是不做正經事,那就要被嘲笑不正經。”
此時人的肚子已經挺了起來,身體卻瘦得跟麻杆兒一樣,足以看得出來這些日子過得不好,不是物質上的不好,而是心靈上的折磨。
孕婦的脾氣本來就喜怒無常,蓮花原本就不好的脾氣被越發放大,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哭一哭,鬧一鬧,吵一吵。
若是從前的話,康銳可能還會安撫兩句,說兩句軟話,但他的耐心幾乎都被磨光了,忍着不開口說話就已經是極限。
康大娘已經沖了出去大罵:“你們這群不學好的小癟三,泥腿子,一輩子都沒出息的貨色。”
養出這麽個兒子一直是心中的驕傲,就算是在男女方面不清不楚,那有如何厲害的,男人身邊從來都是三妻四妾,只是現在還不敢說出來而已。
康大娘可從來不覺得自己兒子做錯什麽,反倒錯的是其他人,比如不識擡舉的餃餃,還有外面那群看熱鬧的癟三。
“我們一輩子就這樣了,是沒出息,康瑞比我們強,出息到女人身上,讓餃餃指着鼻子罵。”
他領着一幫狐朋狗友不幹正事兒,天天爬牆,後來有一次村長來看望康瑞父母正好撞見了魏青等人大罵一桶,這些人才不敢在放肆。村長在村裏還是很有危險的畢竟分地稅收之類的都和村長脫不開關系。
村長到底只能保一個明面上,暗地裏大家都還是過去的樣子。
康瑞私生活不檢點,去勾引人家已婚婦女,結果失敗被指着鼻子一通痛罵,娶了娘子還被娘子欺負,當初有多風光,如今背地裏就有多少人笑話。
丢臉是實打實的丢臉。
大冬天出去洗衣服的人越來越少,走街串巷走動的人多,眼瞧着快過年,一個個都放松下來。
這種事情作為飯後談資,自然是說不盡的,
末了到了魏寡婦的耳朵了,她呸了一聲:“都是矯情的貨,哪趕得上我們家茉莉。”
魏青閃爍着眼神,笑:“娘,我想做新衣服。”
“做什麽做,我還沒新衣服呢,回你家去。”魏寡婦心想,等茉莉回來,錢都給她的。魏青這個讨債鬼,越看越讨厭。
魏青求道:“娘,我特別冷,你不管我我就被凍死了,娘~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後來沒抵過魏青無賴,給做了一身衣裳。
今年誰家最熱鬧?
就是那保了媒的陳媒婆那最熱鬧,那門檻都快被踏破了,都想嫁鎮子上的公子哥,可哪有那麽多的公子哥啊。
陳媒婆倒是來餃餃這打聽過幾次,巽玉還有沒有想娶村裏姑娘的兄弟,餃餃如實說,巽玉沒有兄弟。
後來有一次被巽玉聽見了,他說,他是有兄弟的。
此人很少提及家裏人,餃餃表示很感興趣,請他多說。
巽玉給自己倒了杯清茶,手裏捂着熱騰騰的茶,坐在炕上穿着棉襖,蓋着被子,如果不是那張臉過于俊秀,真成了莊家漢子。
他吹着熱茶說:“我哥跟我不是一個媽,比我大五歲,挺疼我。”
餃餃托腮:“那他三十了,肯定成親了。”
巽玉笑笑,風輕雲淡的說:“小妾都有三四十人。”
餃餃倒吸一口涼氣:“你和他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他一時無言,沒想到她這麽會抓重點。想了想,說:“故事到此結束。”
餃餃可憐兮兮的說:“我這回閉嘴聽故事。”
巽玉認命的繼續說:“他是新年誕生的,選這個日子很有福氣呢。”
餃餃顯然忘記自己剛才說的話,追問:“你是什麽時候的生日?”
“中元節。”
“……”她想昧着良心說鬼節也很有福氣,但沒說出來,撓了撓頭,道:“你至少知道你生日,我都不知道我生日。我娘說我是奶奶轉世投胎的要賬鬼,奶奶前腳死,我後腳就生下來了,所以沒給我過生日。”
“也許我們可以去給你奶奶上墳,然後看一看上面的年月日。”
“這個辦法我想過,不行啊,村裏會寫字的都少,族譜只給你寫個名字,寫個卒。何況死人就是給立個碑,除了一個魏柳氏什麽都沒有。”
巽玉吹着茶面,霧氣缭繞,說:“回頭我給你問問。”
餃餃拒絕了:“就是有長輩知道,也只記得大概月份而已。而且這種事情問別人,總是怪怪的。”
他安慰道:“我雖然知道生日,但因為日子太特殊,也沒過過。我爹因為這個生日不喜歡我,覺得我是鬼門關裏不肯咽氣的惡鬼。”
兩個人似乎開始了比慘生涯。
餃餃:“我娘懷着茉莉的時候,我爹去了,我才一歲,她非說我克父,不給我取名字,也不理我,我一直不會說話。後來有一年煮餃子,我含糊要餃子,才有個名字。”
巽玉:“……”她的确比我慘。
比慘大會就此結束,魏餃餃勝。
巽玉決定安慰一下凄慘無比的魏餃餃,親自下廚做飯,當說出了這個安慰辦法以後,餃餃的臉色明顯的由紅潤變黑,難以形容。
她遲疑着說:“我聽人家說,君子遠庖廚。”
他不以為然的穿上厚厚的棉鞋:“君子遠庖廚是一句話,出自戰國時期的《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上》。是孟子勸誡齊宣王實行仁術。”
餃餃不懂,迷迷糊糊,還在竭力阻止:“什麽意思?”
“就是說,君子對于飛禽走獸,見到它們活着,便不忍心見到它們死去;聽到它們哀叫,便不忍心吃它們的肉。所以,君子總是遠離廚房。”巽玉露齒一笑:“你覺得我會不忍心麽?”
餃餃用十二分誠懇的神情看着他,發自內心的說:“你是天底下最仁善的君子。”
人活着,總要說點昧良心的話,這就是世道的艱難之處。
她已經領略到了世間不容易,緊緊的抓着在炕沿邊剛穿完鞋的巽玉的袖口,一副死都不松口的樣子。
巽玉歪着腦袋,“你是不喜歡我做的飯麽?”
餃餃違背良心的說:“喜歡,但是更喜歡你陪着我說話。”
他恍然大悟,揉了揉她的腦袋,無奈的說:“過年都十七了,還這麽喜歡撒嬌。”
若水雖然也喜歡她,但卻是那種隐晦的,比方說送一枚繡帕,來個橫也絲(思)來豎也絲。或者吟詩作對,或者送一些精巧的食物,在不然就用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她。
但是餃餃很大膽,會拉他的手,會說喜歡,想要陪伴。
巽玉雖說年紀比餃餃大了九歲,也見慣了女子,但像餃餃這樣拽着自己袖子求陪伴的還是少。一方面是身份,一方面是女子矜持自傲。
他無奈的說:“你這麽喜歡我可怎麽辦?竟是一刻都不願意離開我。”
餃餃低頭不語,想,這也算是一個美麗的誤會吧。
反正,才不要吃他做的飯。仙人果然是只要擺在那裏看着漂亮就好了,食物什麽的還是別糟蹋了。
公子姿容靓麗,如玉山行走,多少人都想看,如果擺出去收費觀看,會不會掙到很多錢呢?
餃餃想,她是好人,才不會為了錢就出賣巽玉的美色。大概不會吧……
035新年前的争吵
也許是因為上次走了三個月,最近巽玉很安分的在家陪餃餃,時不時也會提出分擔家務,這樣的行為自然是值得表揚的,于是飯後的碗都是他刷。
在表現了很久以後,巽玉終于提出了自己的目的。
他站在雞籠子面前,穿着臃腫的冬衣,腳上踩着一雙厚棉鞋,頭發微微有些亂,眼神很灼熱,說:“雞養了一年也太肥了,這樣的雞不健康。”
餃餃用掃把把底層的雞屎掃了出來,警惕道:“可健康呢,活蹦亂跳,而且你指的那只是小花的大老婆,不行。”
兩只山雞,大一點的叫大花,小一點的叫小花,每只雞都有兩個老婆。肥一點的是大老婆,瘦一點的是二老婆。
巽玉沒在說什麽,只是目光詭異。
三天後,大老婆生病了,趴在那不動。
餃餃去摸了摸,發現母雞羽毛居然是濕的,天這麽冷,肯定會病。她想也不想的明白了罪魁禍首是誰,對方一臉無辜的表示,不知道母雞怎麽生病了。
後來那只母雞就成了盤中餐。放血水,雞毛被開水燙掉,和土豆粉條等等材料一起在鐵鍋裏面大鍋炖,咕咚咕咚的冒着熱湯泡,雞肉鮮美,只放了生姜和鹽,站在鍋邊嘗了嘗,滋味那叫一個美妙。
之前柳媳婦送來了一些玉米面,她正好和弄了一下,玉米面發稀,被她捂在手裏往鍋邊緣一貼,貼滿了一圈,蓋上鍋蓋,悶着熱氣。
這天的晚飯豐盛的讓人口水直流。
巽玉吃了一半的餅子,一整只雞也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肉塊,餃餃吃的也很香,忘了殺死一只母雞的痛。
只有小花摟着二老婆,徹夜難眠,悲痛欲絕,第二天還要面對巽玉審視的目光。
他總覺得山雞比家雞好吃。
餃餃卻是怕了,母雞雞蛋還能換東西呢,哪能這麽吃,她好說好商量道:“快過年了,過年給你炖一只鴨子。”
鴨子:“???”管我什麽事兒?
巽玉若有所思。
人一閑下來,總是會沒事兒找事兒。
餃餃怕自己養的家禽再遭毒手,給巽玉找事兒做。
年關将至,家裏要收拾屋子,她拉着巽玉将五間大瓦房裏裏外外的收拾,累的腰酸背痛,還廢了兩天的功夫。心裏不由得後悔,到底是給他找事兒,還是給自己找事兒?
其實收拾收拾正房,和她住的偏房就行,畢竟家裏人太少。
不過別說,這麽一收拾家裏整個都亮堂了起來,散發着新一年剛開始的欣欣向榮。
巽玉的身體具有力量,承受力也強,沒有覺得疼痛。看餃餃趴在炕上可憐兮兮的樣子,就伸手給她揉腰。
餃餃有些臉紅,卻沒拒絕,大手有力的在腰上揉捏,指尖的熱度仿佛透過了衣裳。那難得的溫情與暧昧,漸漸散開。
新一年要貼春聯,家家戶戶都這樣,鎮子上有賣現成的,做的特別好看,黑色的字體上還帶着金閃閃的光亮。
不過那樣的貴,逢年過節就村長家裏貼,其他人都是從走街串巷,趁着過年出來賣字的書生手裏買。
魏柳村有個康瑞,大家基本上都上他那買字,每年康瑞都會稱這個時候賺點錢,而今年會不會有人來,他也比較忐忑。
吃完飯,早早的就準備好筆墨紙硯,給人家題一些喜氣洋洋的字。
家裏人都覺得別人上門求字有面子。
蓮花以前也這麽覺得,不過現在卻只是冷哼一聲:“能掙幾個錢?”
康瑞眉頭青筋一跳,之前蓮花脾氣不好歸脾氣不好,但對自己絕對是有崇拜的,而現在看見自己做什麽都要冷嘲熱諷。他一直壓抑着怒氣,好聲好氣的哄着,可哄了這麽長時間都不翻篇,他也惱羞了。
他怒聲道:“我賣字是為了方便鄉裏鄉親,豈是賣字那般庸俗的?”
蓮花看着他那副清高的樣子,嗤笑道:“庸俗?你還庸俗不起來呢,我娘家一年到頭補貼你多少?”
“等我考取功名自然會報答村長的恩情,你總提這個有意思麽?我家境不好你早就知道,現在拿這個說事兒?!”康瑞日複一日的壓着火氣,如今忍不住爆發!
“兇什麽兇,我懷孕你還跟我兇,我保這孩子多辛苦你不知道麽?我跟着連口肉都吃不上,你還好意思兇我?”蓮花炸了,尖銳的聲音大喊起來。
兩個人是在房間裏吵架,但動靜太大,驚動了隔壁的父母,康大娘趕緊沖了進來,看着怒目相視的兒子兒媳,趕緊分開,好聲好氣的對蓮花說:“蓮花別氣,大夫說你不能着急。”
蓮花推開了康大娘的手,往炕上一坐,嚎啕大哭:“你看看你兒子那樣子,他不僅要氣死我,還想殺了我呢。”
康瑞看她那樣子越發生氣,道:“娘,你別理她,越理越上臉。成天沒事兒找事兒,我欠你的啊!”
她恨恨的看着他:“你欠我的!騙我,害我,心裏沒點數麽?你跟有夫之婦暧昧不清,找人家婚前私奔就慫了,不都是你幹的事兒麽?”
康瑞氣的擡手,被母親死死攔住,他轉過身,照着凳子狠狠的踹了過去。
蓮花獰笑:“你踹,就連你踹的這個凳子都是我嫁妝陪送,你娶我拿了什麽出來?!”
“你賤啊,什麽都不要你都願意跟我!”
“啊——康瑞我殺了你,省的你跟魏餃餃私下裏幹那些不要臉的事——”
家裏那真是吵翻了天,鬧翻了鍋。
有人想過去買字,聽了動靜趕緊就走了。都要過年了,誰家都圖個高興快樂,吵的這麽兇,怪吓人的。
去買對聯的不少,也都沒走遠,就聽着那院裏鬧出的動靜,距離了幾個人。
魏寡婦出來看了兩眼。
林氏站在門口,嗑着瓜子,見她眼睛一亮:“冤家呦,還以為都成親就完事兒了,沒想到還是鬧的這麽兇,你家餃餃不會真摻和人家的家室吧,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呢。”
魏寡婦瞪眼:“先管好你男人吧,自個家裏都不幹淨,還問別人家的事兒呢。”
林氏呵了一聲:“管他呢,活着就行呗。”
魏寡婦呸了一聲:“我有這種男人,寧願他死了。”
兩個人橫眉冷眼,要吵起來。
魏青回來了,“娘。”
魏寡婦趕緊回院子關門,半大小子吃死娘,這貨太能吃了,天天來蹭飯,好人都能吃窮了,何況她本來手頭就沒錢。
現在日子過得還滋潤,就靠着那二十兩銀子,已經花了二兩,剩下的可得攢起來。
“铛铛铛。”
大門被敲響。
魏寡婦揚聲喊道:“回你家吃飯去!”
門外邊焦急的聲音響起:“小姑,我是趙中,我爹出事兒了!”
……
“餃餃,我爹讓我給你送點魚,這是我男人在山上放魚簍抓的,還有點河蝦。”娟姐站在門外,本來生的就胖,如今裹得是嚴嚴實實,圓潤的像個球。
餃餃也沒好到哪去,天越來越冷,鎮子上買的衣服好看,但是比起村裏做的衣服欠缺保暖效果,就連巽玉都屈服,換上了厚棉襖。
“謝謝娟姐。”
上次在村長家裏鬧了一通,但對娟姐的印象還是挺好的。
娟姐試探性道:“今個還沒出門呢吧。”
她搖了搖頭,天太冷了,在門口站一會都站不住。
家裏的炕燒的暖洋洋的,最喜歡出去奔走的巽玉都老老實實的在家呆着。
娟姐苦笑道:“我家那妹妹也是和你一起長大,蓮花的脾氣秉性你也知道,一點事情不如心意,就想作天作地,她也不是沖着你去的,就是家宅不和睦,求你見諒。爹也去收拾了這兩個孩子,太不懂事兒了。”
餃餃明白了,這是兩人吵架,牽扯上了自己。外頭流言蜚語指不定怎麽說呢,她看着背簍裏面的魚蝦,心想巽玉之前好像饞了,所以也收下了,說:“我不在乎流言蜚語,您安心吧。”
娟姐達到了目的,又說了兩句話,大家就散了。
餃餃管好院子回屋。
将魚蝦放在了廊下先凍上,中午準備吃面條,這些晚上在弄吧。
中午吃的面條,用的是肉醬打鹵,冬日菜少,反而是一家接着一家的殺豬賣錢。
餃餃自己院子裏的菜被她弄到了屋子裏,反正空屋子多,屋子防凍燒些柴火保持溫度,到是讓這些青菜持續生長。嫩的發青的小黃瓜蘸醬,脆生生咬一口,肉醬鹹香,口水流了半截。
巽玉優雅的吃面條,嘆了口氣:“沒想到算來算去,竟是我在你這過的日子最好。”
餃餃不信:“你出生富貴人家,就算是當兵吃苦了,那你在家的時候日子總歸是好的吧。”
他回憶了一下,“日子的确挺好的,就是過的挺累,整個家每個人都過的累。”
她問:“過好日子也會累麽?”
巽玉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想了半天才說:“每天吃肉的日子好麽?”
“好。”
“對,大家都想一直好下去,可說不準哪天就吃不上肉了,擔驚受怕,你說累不累?”
“累。”餃餃小小的腦袋瓜陷入了沉思。
036除夕夜
巽玉笑了笑,揉她腦袋:“你做飯的手藝不比我家廚師差,就是年紀小,會的菜少,但是民間的菜自有它的好處。要說差點什麽,就差點糕點,不過也算是讓大餅補齊了。”
餃餃心裏默默的想,下次去天香居的時候,嘗一嘗糕點是什麽味道。
她沒嘗過呢。
下午的時候柳媳婦幫他男人送柴火過來。他男人不務農的時候就去山上各種砍柴,在背到鎮子上賣,賣不了多少錢,還特別辛苦,屬于只要有活就幹的那種。
“姐,我給你先結賬,一共一兩銀子,你給我送到明年這個時候。”餃餃聽說她婆婆病的越來越厲害, 冬天生病本來就比其他季節眼中。
柳媳婦下眼發青,也沒推辭,她太需要錢了。想了想,說:“餃餃,我那有個生兒子的秘方,你要不要看看?”
餃餃呆了呆。
她說:“我婆婆沒生病之前是做接生婆的,手頭的秘方絕對好使,我一進門就喝着藥,生的龍鳳胎。”
餃餃遲疑了一下,生孩子不是光喝藥就行的。巽玉就算是給自己揉腰,也是正人君子愣是沒往下挪一寸,想生孩子難如登天。
柳媳婦怕她擔心藥有副作用,還特意說了一句:“對身體沒影響。”
餃餃笑了:“不是怕這個。”
柳媳婦想了半天,小聲道:“男人的藥,其實我這也有,是你哥那些年累着了,我去大夫那買的,現在還留着藥方呢。”
餃餃臉蹭的一下就紅了,趕緊說:“不是不是,不是那麽回事兒。”頓了頓,含糊的說:“我身體不好在吃藥,暫時不能要孩子。”
“原來是這樣,那得早點調理好,生的又有人鬧起來,鬧得難聽。等你生了孩子,估計也就滅火了。”
“我說嫂子催我生孩子呢,原來是這個,我不計較這些,愛說什麽說什麽。”
柳媳婦搖頭,有些擔心:“我的傻姑娘,你不計較,你男人聽了心裏會好受麽?”
餃餃心想他還真就不計較,巴不得自己在找個呢。一副認真受教的樣子道:“我知道了,回頭會和巽玉解釋一下的。”
兩人在院子裏說的話還真叫屋裏的巽玉聽見了。
他問:“跟我解釋什麽?”
“康瑞在你不在的時候糾纏我,被旁人撞見了,蓮花也知道了,鬧得很兇,大過年的吵架。”餃餃看他,他神色尋常,仿佛是在聽最尋常不過的閑話。
她就知道,他要是能在乎這些才有鬼呢。
“糾纏有夫之婦,将來朝廷審核人品的時候就夠他喝一壺的了,不過我估計他很難走到那麽遠。最多秀才,運氣好能在舉人末尾挂鈎。”巽玉實事求是的點評了一下,末了說:“這種男人配不上你。”
餃餃起先聽得起勁兒,後來怔了一下,翻了個白眼,當然。
巽玉對康瑞的評價不高,甚至如果不是有餃餃的關系,他都懶得去評價這個人,也聽過別人形容康瑞是山雞裏飛出的金鳳凰,聽了只想笑,山雞窩是山雞窩,金鳳凰可差遠了。
村裏人見識窄,不過康瑞能達到的高度也的确會被仰慕。
他不希望餃餃被這種山雞糊弄住,要麽淳樸的老老實實當家雞,要麽有點真本事當鳳凰,像這種高不成低不就,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人,多半也就那麽回事兒。
好在餃餃明白。
她提及那人的名字,在不像從前那般帶着不甘,恨怨都是放不下,唯有風輕雲淡是解脫。
餃餃身上發生的事兒,巽玉基本沒插手過,他只會幫餃餃找到機會,而不會親手幫她解決什麽。
少女是需要長大的。
她十七歲了。
巽玉二十六了。
在各自的房間洗了個暖水澡,餃餃穿好新衣服。那件從鎮子上買來,藍色的滾邊衣裳,衣襟上繡着淡淡顏色的花瓣,像是風吹起四散飛揚被定格的畫面,很是漂亮。
去了巽玉的房間,他剛洗完澡,穿着同樣的新衣,一件暗紅色的長衫,黑色的袖口領口,腰間系着黑絲帶,腳下黑靴子。
“你好像新郎官啊。”
“新郎官像我,餃餃,過來給我梳頭。”
漆黑的發剛洗過,弄幹毛巾用力的揉搓擦幹,然後頭上頭油,用木梳輕輕的梳開,柔順光亮,最後用一個紅色的頭繩把腦後的長發紮起來,她不會給男人梳頭發。
巽玉還挺滿意:“換你了。”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将餃餃按在座椅上,把玩着長發,感嘆道:“你這一把頭發濃密厚重,連頭油都不用。”
拿起木梳梳一下,如綢緞一般清涼,十分順暢。
他記得長安城裏的姑娘都梳着單螺髻,雙螺髻太稚嫩,在別上一根精湛輕盈的發釵,顯示的人清麗脫俗。
剛好合适餃餃今日的衣服。
他找出偷偷買的發釵,別再了餃餃發髻上,那是一根鑲嵌着藍色與紅寶石的簪子,兩個寶石各占一半緊密相連,在簪子身上細細的雕刻出一朵一朵的玫瑰,純金打造,款式十分新穎。
不枉費他特意讓人去長安城裏買。
“餃餃,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除夕夜,大紅的燈籠挂在門口,紅布被蠟燭照耀流淌着光暈,大門上的金漆喜字對聯訴說着美好,一年的歡騰就在此處。
煙火砰砰響,那是由村裏出錢買的煙火,在空中炸裂開來,宛若耀眼的太陽。火光明媚,縱然是只有一瞬間也足以照亮整片天空。
村裏的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襖,在家門口眺望着,看着短暫而絢爛的美麗。
餃餃站在巽玉身後,牽着錢婆婆的手,震驚于美麗:“真漂亮,年年就這麽時候最美。”
錢婆婆今年只有自己,所以在詢問過巽玉以後,便成了三個人一起過年。
“這算什麽,真正好看的煙花在空中是能擺出一個字,或者一朵花的。”錢婆婆搖頭晃腦的說,她上了兩級,對于這樣美麗的東西不感興趣,何況她見過更漂亮的。
巽玉多看了她一眼,客氣的問:“您在長安裏待過?”
長安就是京都,世上最富饒,也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待的地方。
錢婆婆眯了眯眼睛:“去過呀,你家是那的?”
他望着煙花不語。
錢婆婆自顧自的說:“在絢爛的東西短暫也沒有人想要擁有。”
大家只是看着煙花轉瞬即逝的美麗,卻沒人想要擁有。
比如說,巽玉。
他似乎也想到了什麽,回過頭來溫和的笑了笑。
“砰!嘩啦!”
正好最後的煙花在空中綻放,昏暗交替,他的半張臉明媚,半張臉陰暗。
餃餃心裏一動,大聲喊道:“晚上餃子我擀面,你們兩個包。”
他眼眉彎彎:“好。”
錢婆婆說:“往些年趙小子都是跟我一起過年的,今年也一起吧。”
餃餃征求巽玉意見,巽玉沒有意見,表示他去叫人。
趙鳏夫獨居,是個兩間房的小院子,修整的幹淨,很多東西都很新。過年也沒出來看煙花,而是在屋裏“哼哧哼哧”的做着木匠活,年夜飯也只是之前從城裏買的現成的熏肉。
在聽到敲門聲,并且開門後見到巽玉,他是驚訝的,不經意的後退一步,問:“郭小哥?有事兒?”
巽玉察覺到了對方隐隐的防備,微笑着說:“餃餃叫你去家裏一起吃飯,還有錢婆婆,大家熱鬧一些。”
趙鳏夫想也不想的就拒絕了:“不用了,你們玩你們的。”
巽玉仍舊笑着:“一番心意,不要推辭了。”
趙鳏夫猶豫再三,最終還是跟着去了。
夜間風冷,家家戶戶的大紅燈籠照着腳下的路。
巽玉慢悠悠的聲音在風中響起:“餃餃與我說,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裏,承蒙裏照料了。她上鎮子上尋我,也是你幫的忙,我真的是很感激。”
趙鳏夫不自然的說:“都是一道的鄰居,正好我也要上鎮子上,随手的幫忙而已,算不得什麽大事兒。”
巽玉微笑,心裏覺得可惜,就是年紀太大了,不然陪着餃餃也好。山裏的人安分又淳樸,有生活下去的步調,餃餃跟得上。
只是可惜差在年紀上了。
一路無言。
年夜飯要很豐盛,餃餃炖了一條魚,講究年年有餘。雞鴨都上了桌,可憐大花也沒了大老婆,兄弟同病相憐,依偎在一起。
一共十道菜,有兩道是素的。
大家圍着桌子坐,趙鳏夫有些拘謹,道了好幾聲的新年快樂。
餃餃笑着道:“上次見趙叔喜歡吃鹵肉,這次我也試着自己做做,你嘗嘗味道怎麽樣。”
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