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回家就縮進了被子裏
過一次的東西,就在心底分析是怎麽做的,回頭回來就自己試着弄。一來她有天賦,二來巽玉縱容給買了好多做菜用的香料之類的東西,廚房裏的瓶瓶罐罐都趕上酒店大廚的多了。
趙鳏夫嘗了一口,味道很好,和鎮子上賣的味道有些差距,但還是很好吃。稱贊道:“好手藝。”
她笑的開心。
錢婆婆倒是很放得開,說:“來都來了,吃點喝點,給我滿上。”
他道:“正屋衣櫃下面有個紅色的壇子,是我藏的好酒,就是年頭短了些,如今一年也能喝一喝了。”
餃餃尋來酒,給錢婆婆倒上。
巽玉這個人很大方,一點都不私藏,給趙鳏夫滿上酒,笑着道:“辛苦一年了,大家都樂呵樂呵。”
酒過三巡,臉上帶紅,拘謹的氣氛頓時消失,還玩起了游戲。
這裏面除了餃餃不會飲酒不會行酒令,剩下的居然都會。
錢婆婆說:“我家主子就喜歡玩這個,我陪着他玩,可是一把好手。”
當年送紅花湯進來的時候,他還眼睛含淚的說行酒令,輸了喝呢。
巽玉行酒令比起兩人來差上一些,架不住他能喝,眼睛越來越亮,就像塗着一層光。
趙鳏夫很克制,除了輸拳沒喝過一杯酒,饒是如此也醉意朦胧。
餃餃是給他們倒酒的,再旁吃着東西,看他們玩,聽他們說着天南地北的故事。
看着相互灌酒,錢婆婆好像看巽玉不順眼,她主要灌酒對象就是巽玉。
他愛喝酒,來者不拒。
玩到了後半夜,餃餃看時候差不多了,叫一行人幫自己包餃子。她是手腳最麻利的,擀面片,三個人一起包餃子。
巽玉手生,餃餃一點一點的教他。等他包完一個,錢婆婆捏出了四個,趙鳏夫也捏了兩個。
他苦笑:“婆婆也就算了,為何趙鳏夫都比我強?”
趙鳏夫說:“我自個在家過年也是要吃餃子的。”
這些人都下廚,就你不下,你不差誰差?
他和餃餃委屈的說:“果然不該君子遠庖廚。”
餃餃只當做沒聽見,你下廚,我要蹲廁所的。
包餃子下鍋煮出來,守着歲吃餃子,也沒耽誤喝酒,一輪又一輪。
巽玉帶着醉意從懷裏拿出一個紅色的,沉甸甸的紅包。他攔過餃餃,聲音清透:“給我拜年,有紅包。”
餃餃見屋裏還有錢婆婆和趙鳏夫,頓時一羞,掙脫出來,一本正經的說:“新年快樂。”
巽玉輕輕一笑,站起身來,将雙手合十在小腹,微微屈膝道:“餃餃,要行禮。”
一瞬間,他好像回到了故居,還把餃餃也帶回來了。
她茫然的學了一下,得到了一個厚厚的紅包,裏面是銀票,一百兩。拿到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她不是應該奮力好學,努力賺錢的麽?
為什麽別人随便就給了這麽多?
錢婆婆眯了眯眼睛,看着巽玉醉酒之後的動作,心裏有數了,道:“你是長安城裏的公子?”
巽玉回過神來,笑道:“庶出的。”
餃餃問:“什麽是庶出?”
趙鳏夫小聲說:“就是小老婆生的。”
對哦,巽玉的日子其實不好過。他娘是小老婆,他上面有個大老婆生的哥哥,自個生在鬼門關大開的時候,不受父親喜愛,最後沒辦法去從軍了。
餃餃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
037新年快樂
第二日中午才起,醉酒腦袋疼,隐隐作動,伸手揉了揉眉心,眼睛睜開一條縫。
窗簾還挂着,光線也不刺眼,隔着厚厚的窗簾進來的淡淡的微光映照着塵埃飛舞,屋裏發悶。
巽玉翻了個身,舒展筋骨,僵住了。
他看見同一個被窩裏,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縮在那,他在被窩裏伸手往旁邊摸了摸,摸到一截手臂。
餃餃睜看眼睛,迷茫的看了他一眼。
兩人眼睛正好對上了。
一個被窩,大被同眠一個晚上,兩個人睡在一起就是比一個人暖和。
他坐起來,穿着中衣,仍然不放心。掀開被子看看餃餃,衣衫完整。那顆碎裂的心又完整起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說:“我喝多了?”
隐約記得餃餃拍他的肩膀說,我會對你負責的。
餃餃眨了眨眼睛,也跟着坐起來說:“你昨個鬧來着。”
巽玉:“???”
她認真而又沉重的說:“你哽咽着說擔心有一天我會辜負你。”
巽玉:“???”
餃餃繼續說:“還趴在炕上哭,說我一看就是薄情寡義的面相,肯定是錦衣薄幸郎。我可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你知道麽?”
他:“……”知道,就是我的負心漢換了一種文藝的說法。的确不像是餃餃會用的形容詞。
最後,她萬分誠懇的說:“然後你就開始脫衣服,說要給我生個孩子,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你。”
巽玉懵了,一雙桃花眼瞪得圓圓的盯着餃餃的眼睛看,想要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來點什麽。
最後看出了笑意。
餃餃實在是控制不住,趴在輩子上哈哈大笑,捂着自己的肚子,還滾了好幾圈。
那麽聰明的人也會相信這種蠢話麽?
她說了怎麽回事兒。
巽玉是昨個晚上喝多了酒,老老實實在床上躺下的。她則是送了錢婆婆回家,後回了自己的房間。早上起來輕手輕腳的撿桌子,收拾廚房,最後端了一碗醒酒湯給他。
他睡得迷迷糊糊,只說不起床,拉着餃餃繼續睡。餃餃被他拽上炕,也困了就躺了一會兒。
最後就是一開始那一幕。
巽玉臉上的表情十分的微妙,完全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小姑娘給戲耍了。
他似笑非笑道:“你這一歲可真沒白長。”
能耐了,真是長能耐了,翅膀硬了,還敢拿自己開刷了。
餃餃原本是掩飾不住得意之色的,慢慢的發現對方嘴邊的笑當真不是什麽好笑,也就慫了。
她這個人要說硬氣也硬氣,要說軟蛋也軟蛋,慫的跟什麽似的,低着腦袋說:“新年快樂,開個玩笑。”
在村裏逢年過節,或者是将要到逢年過節的時候,一旦有人吵架,大家就都會說,大過年的吵什麽吵,誰也不想把晦氣帶到新年。
巽玉單手支着身體,身軀曲線被中衣裹上若隐若現,長發垂在身後,側着身子笑:“新年快樂。”
餃餃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緊接着他說:“今早的飯我做吧。”
笑容戛然而止。
飯還沒吃,心先涼了。
巽玉穿衣起床,說到做到,早上吃糊了的粥還有炒青菜,青菜脆到發生,索性吃不死人。昨晚上剩下的菜都沒熱,愣是過起了苦生活。
大過年的吃這種東西,餃餃只能說,算你狠。
早上湊合對付一頓,吃的大家都沒精神。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餃餃胃裏在翻騰。
“上次給你講兵法,你還真聽進去了,為了表揚你,用不用我在做一道飯?”巽玉笑眯眯的問。
她飛快搖頭,躲避一般的跑出了正屋,去給後院的馬添了些上好的草料。
自打下雪,馬兒有了遮風避雨的屋子,嚼着上好的草料,只覺得就差個伴了。
外邊鞭炮聲噼裏啪啦的響,絡繹不絕,還有些小孩子點着殺傷力比較弱的炮仗玩。
餃餃拖柴火回屋裏燒一下炕,柴火放進去,剛點了火就聽一陣噼裏啪啦的響聲,她吓了一跳,以為是外邊孩子的鞭炮混了進來。
就見巽玉抿嘴微笑。
“……”
餃餃無話可說,定定的看着他。
他:“新年快樂。”
一個小小的惡作劇,是今年的開始。
實在是太幼稚了。
挨個屋子燒火,除了正屋燒的多一些,其他都是暖一暖就好,生的凍了。
洗漱一番,相互幫忙梳頭,是方便幹活的簡單發髻。
雞平日在院子裏四處跑,自然哪裏都是雞屎,和雪混在一起。
鴨子還要出去跑,需要人看着。
照例是巽玉出去放鴨子,餃餃在家收拾雞籠子,兩人約定中午回合。
巽玉說:“你收拾收拾雞籠子就行,院裏的雪回來我清理。”
餃餃應了。
山邊有溪水,長年不結冰,鴨子們跳進去游泳那叫一個樂。
巽玉在溪水邊來回走動,鴨子們出來放風,他也是出來活動活動。
樹上有積雪,雪厚重,矯健的身形飛身一躍,點在枝頭,微微輕晃,那片樹上的積雪嘩啦啦的落在了地面上,一地冰冷。
昨夜一場大雪,今日不覺冷。
一陣風吹來,陰風陣陣,夾雜雪花,他收回自己說過的話。
山口風冷。
平日聚集洗衣服的婦人,如今不見蹤影,倒是有跑跑鬧鬧的孩子。
陽光溫暖的灑下,就算是沒有暖意,仍舊讓人感受到了舒适。
“叔叔,有人讓我把這個給你。”孩子稚嫩的聲音響起。
巽玉接過那份信道了聲謝謝,在孩子走遠後,将信直接扔到了小溪裏。
藏頭露尾的人給的東西,實在是沒有看的必要。
他的蹤跡從來都不是一個秘密,也不屑于掩藏,他又不是見不得人。可用這見不得人的辦法送信的人,實在是太蠢了。
不過這也說明一點,那些個人已經不再觀望,開始蠢蠢欲動的想要接近自己。
終于還是按捺不住。
中午餃餃下廚,也就是熱了熱昨晚的飯菜,俗話說的好,除夕夜吃一桌子的大餐,初一初二初三吃剩飯。
不過在巽玉的要求下,還是加了兩道菜。
一道紅燒肉,一道炒青菜。
青菜大多數都是水煮加調料,肉類則是自帶油,不過自打發現了葷油的妙處,餃餃做菜的時候開始試着加葷油,味道要更加的香,也不擔心糊鍋。
巽玉撐着手在桌邊等:“和餃餃一起的生活真是神仙不換。”
她将菜端上桌:“那碗也得是你刷。”
他笑,一雙上陣殺敵的手用來洗完,洗的還算幹淨。
敲門聲響起。
餃餃去開門,大過年的都在自己家,串門也要初二三呢。
門打開,一位披着藍色披風的姑娘看在門口,旁邊一個丫鬟攙扶。
餃餃的神色複雜,想了想,若無其事的準備關上大門。
桂香手疾眼快一把攔住:“有把客人拒之門外的麽?”
餃餃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哪有不請自來的客人?”
“餃餃誰來了?”
屋裏的巽玉叫了一聲,她不情不願的放人進來。若水還是那柔弱無依的樣子,身上穿着薄薄的衣衫,披着一件鬥篷,一彎柳葉眉,雙目含情眼,白白嫩嫩又顯得端莊,兩頰微微透着紅暈,不是腮紅,是凍得。
她一進門,就看見巽玉穿着一件厚棉襖,棉褲,頭發随意的砸在腦後,蹲在地上刷鐵盆裏的碗。
若水臉皮抽動了一下。
巽玉先是對她笑了笑:“新年快樂。”後對着餃餃抱怨:“都是油,碗越來越不好刷了。”
若水眼皮在跳。
餃餃撇嘴:“你吃的時候怎麽知道說香呢?”推着巽玉起來,自個刷碗,畢竟他有客人。
他去洗了洗手,招呼着若水進屋。
若水在屋裏炕上坐下,眼淚汪汪的看着他。這就是傳說中餃餃很會照顧人?看看爺成了什麽樣子,除了那張臉和皮膚,跟個泥腿子有什麽區別。
繼而又覺得這炕真暖和。
巽玉做着與他衣着不符的優雅姿态,用熱水泡了茶,往她手邊推了推,笑道:“鄉下粗茶,天這麽冷,你凍壞了吧。”
那樣單薄的衣裳就算是織錦陪着絨毛也抵不住大風大雪。
若水握着茶盞,一個哆嗦,柔柔道:“給爺送信,哪裏說的上冷。”
他又在櫃子裏翻了翻,找出一件厚棉衣沒穿過的遞了過去,道:“我出去,你換上這衣服,村裏冷。”
鄉下有山,山有積雪和冷風,比鎮子上要冷很多。
若水複雜的看着那身衣裳,剛要推辭,巽玉說:“穿上吧,你少不得要在村裏留兩天。”
她露出驚喜的神色。
巽玉:“我想兩天才能給回信。”
她想,能在這陪着爺兩天也值了,就算是泥腿子,她也是最漂亮的泥腿子。
然後不得不承認,這棉衣的确比自己的衣服暖和,就是忒醜,整個跟球似的。
這次來是轉交信件,逢年過節少不得有問候。
一共有兩封。
一封來自于母親,如一位愛子心切的尋常母親,細細說着照顧好自己之類的話,如何如何思念着她,說她身體不好,心裏念着都是他,聞着落淚。
第二封來自于兄長,只有一句詩。
每逢佳節倍思親。
038鬧點小脾氣
未曾聽聞家中大事,那便是一切安好,安好的背後便是暗流湧動。縱然是天下太平,也總有宵小之輩背後算計。
巽玉看了信,久久不語。
他一走了之算得上是最好的決定,卻總有人想把他拉回來。
若水一直留心着他的神情,揮了揮手讓桂香出去幫餃餃的忙,剩下二人獨處,她試探性的問:“爺要不要回去看看?”
他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回去做什麽,徒增傷感而已,讓我想想怎麽回信吧,勞煩你在這住個兩天。”
若水遺憾:“這地方我見很好呢,不急。”
所有給巽玉的信件最初都是在若水手裏,由此也看得出巽玉有多信任若水。
仔細想想,兩人後來遇見皆是彼此最落魄的時候。
她黯然低頭:“那邊來信,奴婢突然想起那天您把奴婢要了過去,奴婢有心報答,問您想要什麽。您躺在床上說您要死,我說我陪您一道。”
不吃不喝的尋死。
巽玉有些觸動,笑道:“總不好叫個花季姑娘陪我一路走。”
若當時他去了,她決計活不了。
“我家落難,承蒙您搭救,縱然有你我幼時情誼,也終究是讓您冒險了,非議良多,一想是因我之過,寝食難安。”若水站起身來,欠了欠身道:“您的顧慮我都明白,說句自私的話,我想您活着,好好活着。”
他道:“人活着也分好幾種,行屍走肉要不得。你也別大包大裹的往你自己身上攬罪責,我也不全是為你,林家滿門棟梁。”
若水一陣失神,輕輕嘆息,繼而又堅定的說:“既然您有想法,我也不會多言,那些宵小之輩有所動靜,奴婢幫您攔下來。”
巽玉笑了,風輕雲淡的說:“我知道你手裏有些人,不過都是些江湖草莽,沒必要和那些人硬碰硬,那些人喜歡看我就看着,左右就當冬日裏養着蒼蠅蚊子了。”
“奴婢總想做點什麽,來彌補當初什麽都做不了。”
“你那時還小,何況大夏将傾,無能為力。”
兩人說起舊事,都是忍不住唏噓。
正屋配着廚房,隔着一個厚厚的垂簾而已。
聲音一五一十的傳入餃餃耳朵裏,她刷碗的手快了很多,神色也陰沉,飛快的将碗筷放入櫃子裏,擦幹淨手要進去。
桂香下意識的攔了一下。那日回府,小姐一言不發也無斥責,但她始終記得那幽幽的眼神,那是向來和善的小姐第一次露出的神情,如同海底下的波濤洶湧。她總要表現表現,以此來賠罪。
餃餃眉頭一豎:“我家我還進不得了?”
屋裏,他笑道:“進得。”
桂香一聽是郭爺說話,也不敢攔着,自打來了就規規矩矩不敢吭聲,就怕郭爺秋後算賬。
屋裏交談結束。
若水沖着她微笑:“姑娘辛苦了。”
餃餃有一股氣,她覺得自己被隔離了,兩個人偷偷摸摸的不知說什麽閑話,反正是不肯給自己聽的。
她哼唧道:“你這身棉襖誰給你找的?”
若水微笑更得意了:“爺給的。”
“那是我收拾雞圈的時候穿的衣服,沒味兒麽?”
“……”
若水那張完美無缺的臉裂開一條縫,保持着微笑的神情,但眼底寫着崩潰。
巽玉無奈的叫了一聲:“餃餃。”
那分明是沒穿過的衣服,吓唬人。
可是若水仿佛聞到了鼻尖若有似無的雞屎味兒,都快哭了還忍着。
巽玉安撫道:“別聽她瞎說,她可愛幹淨呢,收拾雞圈的衣服都是單獨放在櫃子裏的,不會混在一起。”
若水黯然道:“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被餃餃姑娘這麽讨厭。”
餃餃只當做聽不見,對着巽玉道:“院子裏的積雪你昨個就該收拾了。”
巽玉看她心情不爽也不招惹,滿口答好,找了厚厚的手套就出門鏟雪,在大冬天的賣力幹活。
昨個雪下了厚厚一層,按理說雪停了就該收拾,他犯懶拖到了現在,地面上的雪跟雞屎混在一起,餃餃還說堆個雪人也沒戲了。
若水不曾想他們家爺在這竟幹粗活,壓着一口氣,說:“你可知他是誰?他從未做過……”
“他有意見麽?”餃餃眼皮子都不擡:“他沒意見,你哪來的意見?”說完轉身就走出去,幫忙鏟雪。
若水走到門口,見院子裏兩人一左一右用鐵鍬弄出一條路來,都很賣力氣。
她捏了捏袖子,失神的望着,眼淚噼裏啪啦的往下落。
桂香攙扶着她,小聲說:“這個村裏姑娘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擦拭了一下眼淚,扭身看着廚房道:“煮點湯給爺喝吧。”
院子裏。
巽玉小聲道:“好餃餃,你跟她賭氣做什麽?”
餃餃斜睨他:“我讨厭她一副心疼你處境的樣子,好像我不心疼你似的。”
巽玉啞然失笑。
“我留她住兩天,有正事兒,餃餃,行麽?”
“行。”餃餃嘆了口氣,不過呀:“房間有的是,被子可沒有,你留她我只能把屋子讓給她,和你同住。”
巽玉住正房,餃餃住東偏房,還有三間房,缺的是被子。
巽玉只得答應,想着在買點被子。
雖然不爽若水搬進來,可得到了和巽玉同住的機會,她心裏還是稍稍美的,痛痛快快的幹完活,回去了還撈到了半碗姜湯。
若水只給巽玉煮了一碗,巽玉喝了半碗遞給了餃餃,兩人驅散寒意。
“……”
桂香打量着小姐的神色。
若水心情很糟糕,好不容易來看望爺,結果看着爺被個村姑霸占。上次巽玉直接了當的拒絕也讓她死心,可還是不甘心,死灰複燃總有點跡象,如今卻是被迎頭一擊,去了東偏房住下不出來,晚飯都沒吃。
餃餃猶豫要不要繼續叫她吃飯。
巽玉不以為然:“小姐脾氣,餓一頓就好了。”
她笑問:“怎麽,你也不心疼?”
“你可真酸。”
“哼。”
……
第二日雞叫。
若水醒了肚子咕咕叫,終是屈服,不在任性吃了早餐。桂香松了口氣,昨個餓着了,今個可想吃點東西。
出門一瞧,餃餃在給小雞撒食,見了她道:“碗筷在櫃子裏,鍋裏的剩菜熱了,端上去就能吃。”
她遲疑一下,問:“哪裏洗臉?”
餃餃答:“廚房有缸,缸裏有水。”
早上起來用的都是涼水,困意消失無影無蹤。若水想着爺天天吃苦,忍不住痛心。
實際上在巽玉的強烈要求下,早晨用水都是熱的,只不過她起晚了沒趕上,遭了一回罪。
接下來自食其力,将鍋裏的菜端上桌,等了一會兒魏餃餃就開飯了。
蒸雞蛋糕,油焖青椒,黃瓜拌菜,醬豬肉,一大盆黏糊的酸辣湯,瘦肉炒餅絲。還有過年的剩菜,清蒸魚,紅燒肉。
多了兩張嘴,餃餃自然多做了一些,四個人圍着桌子吃,最後也沒剩下,連清蒸魚和紅燒肉都被清空。
若水有些不好意思,出門去馬車裏捧着兩個棋碗,裝着黑玉白玉棋子,桂香捧着棋盤,放到了炕上的小桌子上。
她道:“奴婢送爺的新年禮物,餃餃姑娘待會也來下一盤吧。”
村裏丫頭哪會這個?
餃餃涼涼的說:“沒空。”
“禮物我就收下了。”巽玉酒足飯飽揉肚子,說:“我不拿你當外人,早上你起得晚,我燒火餃餃做飯,這洗碗就輪到你了。”
她呆了呆,反應過來吃完飯是要刷碗的。桂香連忙說奴婢來,她也不好意思當着巽玉的面推給別人。
兩人在府邸都沒幹過刷碗的活,今個也算是補上一遭。
餃餃幫忙撿桌子,見巽玉一副沉思的樣子,湊過去道:“說什麽有事兒留她,分明是留着她給你刷碗。”
他嚴肅道:“我是那種人嗎?”話沒說完就笑了,頓了頓又道:“我要寫一封回信,今個就不幫你幹活了。”
她應了一聲,出去喂馬,順帶把若水馬車的馬也喂了。把小雞兒放出來滿院子的跑,雞鴨一院子,回過頭還要去給房間裏的青菜澆水,琢磨着哪個該吃了。
一上午都不得閑。
巽玉一上午都在琢磨着提筆回信,母親的信件好回,兄長的卻是不知回什麽。提筆又落下,猶猶豫豫,反倒不像他的性格。
餃餃不給他那麽多的時間,掀開簾子進來道:“該去我娘家了。”
新年第二天回娘家,是村裏的規矩,正好趕上一頓午飯。
巽玉撂下筆,應聲而起,找了自己穿的薄棉衣服和狐裘大氅,叫若水給自己梳頭。
若水這個最擅長,很快便挽出一個長安男子時興的發髻,用碧玉簪子固定住,規矩整齊。看着煥然一新的巽玉,她的心情雀躍了起來:“爺要出門?”
“我陪餃餃回娘家。”
“……”若水心情複雜,大起大落。
餃餃默默在心裏記得,那個發髻怎麽梳。
巽玉招手:“餃餃過來,我給你梳頭。”
“……”若水手裏拿着木梳,想要丢到窗戶下面的雪裏,爺伺候別人梳頭???
也許從來到這個小村莊起就做了一個不太美麗的噩夢,醒醒啊。
039一百兩
初二回娘家,昔日過年,餃餃曾随着娘親和妹妹一起去外公家,就算是手頭在緊兒,娘也會拎一些東西,外嫁的姑娘不能空手回娘家,要拎點禮物。
巽玉在院子裏找了找,要拎二斤肉,一只鴨子,還有半匹布。那鴨子又肥又胖,忽閃忽閃着翅膀,嘎嘎的叫着,放上桌肯定是一道十足的美味。
餃餃肉疼的厲害,這鴨子是她一點一點,辛辛苦苦喂大的,不知廢了多少心思,所以不同意:“我娘那樣的,拿的少她罵我,拿的多她覺得應該,半點好都不待記得的。”
魏寡婦是什麽性格,這麽多年打交道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何必還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給了柳媳婦,柳媳婦感激自己的好。給了錢婆婆,錢婆婆會關心自己。給了,她只會嫌棄給的少,不是什麽上好的東西。
巽玉戳了戳她的額頭:“傻姑娘,不是給你娘看的,是給別人看的。你娘是個什麽性情村裏人都知道,你把本分做足了,旁人只會說你好。”
“我現在長大了,不在乎旁人怎麽說。”
那個愚蠢的,因為風言風語就選擇自殺的魏餃餃已經羞愧而死,她現在是沒皮沒臉的活着,裏子面子,她只要裏子。
幾句話,趕得上一只鴨子麽?
“人就是活在別人眼睛裏的,用這點東西換一個好名聲在值得不過了,不許說了,按着我說的來。”他蓋棺定論,不許她說,就這麽敲定了。
以後餃餃還是要在村裏生活的,他如今在就盡量幫着留個好名聲,省的以後魏寡婦仗着她是餃餃生母,逼着做出什麽事兒來。
鄉裏鄉親都看着呢,唾沫星子真的能淹死人。
巽玉替餃餃着想,後者還不明白,若水心裏琢磨着,難道聰明的男人都喜歡傻姑娘?走路摔跤,倒水撒身上,智力有問題,越想越冷,打了個寒顫,口味也太奇特了吧。
餃餃抽空瞥了她一眼:“你想什麽呢,眼神好奇怪。”
巽玉也看了過去。
若水頓時挂上了溫柔的笑:“想着兩位早去早回。”
“我也想,不過午飯不回來吃了,剛才我煮了點米飯,鍋裏炖的土豆炖肉,碗櫃裏有黃瓜和醬,你們随便吃點吧。”餃餃決定要對她好一點,畢竟她在自己才能和巽玉睡在一起。
昨天晚上巽玉還給講了睡前故事呢。
“勞煩姑娘惦念了。”若水表達了謝意,目送兩人離開,在門口站久了有點冷,攏了攏自己的棉襖,往炕上坐着下棋。
餃餃臨走時候燒了炕,那叫一個熱乎。
若水甚至開始琢磨,自己那仿照長安建造的小橋流水院子要不要改一改,加個炕。
桂香坐在對面陪小姐下棋,她還會下兩下,走了兩步,小心翼翼的試探:“這個村裏的姑娘真是沒規矩。”
若水看了她一眼:“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閉嘴吧。”
桂香讪讪不在說話。
若水自顧自的下棋,她是不喜歡魏餃餃,也覺得配不上郭爺,可還沒到背後嚼舌根的地步。
好歹也是高門大戶裏養出來的,東西想要就去争,背後浪費口水就為了讓自己心裏舒服點,那種毫無意義的事情,她才不做呢。
外頭正冷,無人清掃的積雪上落了一層鞭炮過後的碎片,雪被人腳踩得泥濘,黑乎乎一片。
吐出一口氣,一股寒霧。
饒是如此在路邊噓寒問暖的也不在少數。
他們回家到是碰見了人,一路上都是串門的人,相互問好,看着他們準備的東西都誇孝順。
林氏更誇張,那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只恨我沒生個女兒,要是也能生個漂亮女兒,那下輩子算是不愁了。”
餃餃木然以對。最初聽到這些在巽玉面前無地自容,現在習慣了,縱然無語,只要挨過去就好,可見羞恥心這種東西是很容易被磨平的。
兩人走遠。
巽玉笑道:“知道為什麽我要準備這些東西了麽?”
餃餃哼道:“之前我烙餅的時候,為了讨好村長家來立足,還送了東西過去,可是蓮花一鬧我還不是要受氣。”
巽玉不以為然的說:“不指望他們雪中送炭,人能做到的本來就是錦上添花。”
總是他有道理,餃餃只是悶頭走路。
魏青從家裏出來,兩步走的吊兒郎當,瞧見了餃餃趕緊揮手:“餃餃妹妹。”
他分明比餃餃小兩歲,愣是喜歡叫情妹妹調戲。這次撞到了鐵板,緊接着就看見拐角處拎着東西出來的巽玉,頓時縮了縮脖子。
巽玉遠遠望他,似笑非笑,那模樣還是很好看的,就是別人被他笑的背後發涼。
餃餃說:“不用理他,跟他爹一個樣,是個女人總想勾搭一下。”
“他要是欺負你怎麽辦?”
“揍他,他這樣的我一個打兩。”
聲音不高不低,魏青聽得讪笑,搓着手上前道:“姐姐姐夫。”
這下子是學乖了。
巽玉帶笑問:“娘在家呢。”
他這人就算是下一秒要把人劈了,上一秒也還能笑盈盈。
“家呢家呢,正念叨着姐姐姐夫,這便來了,我去買點醬油就回來,進屋暖和暖和吧。”他小子夾起尾巴做人還有點樣子,一溜煙就跑了。
餃餃不和他計較,拉着巽玉進屋,心裏琢磨着,魏寡婦怕是在念叨着兩個混賬怎麽還不來,惦記着自己手上的東西呢。
進屋一瞧,魏寡婦守着竈臺做飯呢,還有幾道菜沒出鍋。她看了眼餃餃和巽玉,神色複雜,道:“去炕上坐着吧。”
餃餃和巽玉四目相對,将東西放下做到了炕上,炕和廚房連着燒的也暖和。
廚房和屋子就隔了個簾子,故而說話也壓低。
“轉性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巽玉琢磨。
餃餃似懂非懂,也不曾多想,反正他在這自己怎麽都不會吃虧。
魏青買了醬油回來,最後一道菜上桌,大家圍着桌子吃飯,還上了酒,村裏賣的酒不大好喝,還摻水,價格卻也不便宜,魏寡婦真的是下了血本,可除了魏青吃的津津有味,剩的的人都心思各異。
巽玉沉得住氣,餃餃木然吃飯,魏寡婦心裏有事兒壓不住,終是在大家吃飽喝足要放下筷子的時候開口。
“餃餃能嫁給你,是她的福氣。”話說的生硬,但好歹說了,也是個服軟的态度。
餃餃和巽玉對視一眼,心裏皆是湧起一個念頭。魏寡婦向來是喜歡來硬的,如今服軟莫不是要鬧什麽大事兒出來?
她見自己說話卻無人接,只覺得尴尬又生氣。
魏青及時的說了一句:“姐姐嫁得好,是大家的福氣,姐夫我敬你。”他率先喝了酒,心裏美滋滋。
巽玉抿了抿,放下含笑:“擔不起娘這麽誇獎,都是女婿應該的。”
餃餃也道:“是挺有夫妻的。”
然後場面又是一冷,氣氛尴尬。
魏寡婦遲遲難以提出自己的要求,在她看來向這兩人低頭太難堪。轉念又是一想,自己是她娘,提出些要求算得了什麽?硬着頭皮道:“你給我拿一百兩。”
話一出口臉紅了。
前幾次撕破臉,她說的分明,找侄子養老也不要她,這回伸手要錢忑丢人。
餃餃更是懵了,不敢置信的說:“一百兩?!”
魏寡婦臉色難堪,前幾次她去餃餃那鬧,不過就是些米糧,都是這白眼狼有卻不給自己的東西,可這次一開口,她也不清楚餃餃有沒有。就算是沒有,也得吐出來五十兩。
她道:“你舅舅回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