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回家就縮進了被子裏
是第一人選,奈何嫁人了,好在村裏能幹的姑娘多,村北的魏三娘子也是個其貌不揚,家中貧苦,但幹活利索的姑娘。
“魏三他家獅子大開口,居然要一兩銀子,不是我說,她家姑娘值那個價麽?我兒子多英俊……”
餃餃和柳媳婦面面相觑,不約而同的想,你兒子除了模樣生的不錯,還哪裏好?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嫁你兒子要累死的,這世上像林氏這種女人終究是少有。
“回頭來我家喝喜酒。”林氏招呼道。
柳媳婦心裏想,八字還沒一撇呢,故而只是笑笑。
林氏又看向餃餃,面上浮上一抹笑意:“餃餃,魏青也算是你弟弟,你不幫襯幫襯?”
她那副貪婪的樣子擺明是想讓餃餃出這一兩銀子。
餃餃面無表情的說:“我和我娘斷絕關系了。”
娘都沒了,還說什麽過繼的弟弟?
一百兩銀子砸下去,那可是個大動靜。
林氏想起那錢就生氣,覺得魏寡婦真沒腦子,守着那麽有錢的女婿不得好好籠絡着,殺雞取卵,斷絕關系,然後拿一百兩去給哥哥看病,圖個什麽。
她覺得那些錢都應該是自己兒子的,想想都覺得心痛。
“話不是這麽說的,你沒娘可以有弟弟,畢竟需要一個娘家人幫襯。要是郭小哥欺負你,也有弟弟幫你撐腰不是。”
餃餃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您先跟魏青說一聲,讓他別總趴我家牆頭要吃的,行麽?”
林氏暗罵兒子,眼見要不出錢來,哼唧道:“我現在不是他娘了,管不了管不了。”
一個個粘你身上想要好處,要不來好處就翻臉,這個套路基本熟悉,沒有意外。
餃餃撇了撇嘴,拉着柳媳婦走,青草地上一股泥土的芳香,綠茵連綿而去,遠處山林疊起,還有一些薄霧環繞。
地上好多野菜待挖,先占先得,二人蹲在地上用小刀将野菜挖起。
柳媳婦順口寬慰道:“林嬸子什麽性格你也知道,跟她較勁沒必要。”
餃餃不以為然:“自然不會生氣,否則跟我娘就氣死了,就是瞧着她們煩。”
這大約就是巽玉說的,道不同不相為謀。
“倒是可憐了魏三娘,家裏貪圖那一兩銀子居然要許給魏青,魏青成天招貓逗狗的,将來估計和他爹一樣。”
“誰說不是。”餃餃聯想到了自己,自己也和魏三娘一般身不由己。
兩人唏噓一番,邊說着閑話邊割着野菜,很快就收獲了一籮筐,提着東西回了家。
巽玉對于野菜非常抗拒,但很委婉:“這些野菜鴨子和雞好像都挺喜歡的,它們為咱家又是生蛋又是打鳴太辛苦了,總應該犒勞犒勞。”
餃餃一眼看破了對方不喜歡青菜這一點,直截了當的問:“你怕了?”
巽玉挑了挑眉,上下打量餃餃一番,頗為意外的說:“厲害了,還會用激将法了?”
她沒理會,将野菜倒進了一個大盆子裏,舀了好幾瓢的水倒進去,看上去很多,但菜一燙就沒了,所以一筐的野菜都準備做飯吃。
近來天氣好,竹椅又發揮了作用,被搬到了院子裏。往常巽玉便做上去晃悠閑坐,今日卻是守在廚房門口,死活不挪動一步。
他拉着長音:“餃餃——我又不是山雞。”
餃餃瞅了他一眼,他穿着一件半新不舊的紫色的錦緞長衫,上面用銀線繡着雲紋,袖口領口密密麻麻的花朵泛着銀光,胸口一團紅色花團錦簇的牡丹圖案,騷包跟只孔雀一樣,果真比山雞好看。
“不是山雞也可以吃野菜,你是孔雀嘛。”
巽玉眨了眨眼睛,指尖捋着一溜青絲順到了身前,眉梢帶笑:“你把孔雀當山雞喂,不會問心有愧?”
餃餃摸着自己的胸口,堅定的說:“我沒心。”
巽玉默默的想,你是沒胸吧。
餃餃覺得他的目光有些古怪,以為他是擔心東西難吃,道:“我保證會好吃。”
巽玉伏在門邊,故作愁楚的說:“昔年我剛做你丈夫,你變着法的做好吃的給我,如今新人變舊人,卻叫我吃野菜。女人果然都是喜新厭舊的負心人。”
餃餃靜靜看着他戲精,真幼稚。
他上前一步,輕輕捏住她的肩膀,深情款款道:“餃餃。”
那張俊美的臉含着笑意,如清風拂面,漆黑的眉微微上挑,一雙桃花眼永遠含情,又帶着侵略性的不許拒絕。呢喃之音輕輕帶過,讓人顫抖。
餃餃甚至能聞見他身上淡淡皂角香氣,明明每天洗衣服都能聞到,偏偏在他身上就格外冷清膩人。
她臉泛紅,被他捏着的肩膀有種麻酥酥的感覺,連忙掙脫開道:“好啦好啦,我給你包餃子。”
巽玉這才松開了手,得意的笑:“本公子的美麗,無人能敵。”轉身去外邊坐搖椅。
餃餃氣的咬牙,惡狠狠的做飯。
呸,臭不要臉。
她做了條魚,春日魚兒正肥,杜娟家的男人最擅長捕魚,抓了兩條肥鲈魚就給送了過來,餃餃把魚養在大盆裏,本來是準備明個吃的。
鲈魚太腥,配菜少不了姜絲,巽玉特別讨厭吃姜,餃餃特意放了很多的姜。
為了入味,将魚身劃花刀,用調好的汁提前腌制,魚身撒上三絲:蔥絲、姜絲尖椒絲。
放入大鍋裏蒸個一刻鐘,最後将熱油澆在魚身上,滋啦滋啦的冒油而生,香氣四溢。
門外邊搖椅上,巽玉大道:“餃餃,我聞見了香味,是清蒸麽?我不喜歡紅燒。”
餃餃嘀咕道,我想把你紅燒了。
她将泡幹淨的野菜打出來,鍋裏到點自己之前榨出的豆油,等油開了扔點粗姜蒜進去,爆鍋出香味在清炒野菜,野菜特有的自然香氣撲鼻而來,綠葉青嫩,很有食欲感。
打了個雞蛋進去用來增加鮮味兒,綠黃很是好看。一大鍋的野菜最後只出了一盤,野菜的苦澀才炒的過程中都蒸發,綠葉菜讓人吃的身心舒暢。
早就蒸好的米飯端上桌,菜也一一端上。
她出去叫巽玉吃飯,一出門發現搖椅上沒人,空蕩蕩的院落很寂寥,正抽枝的樹幹光禿禿的,零星的綠葉過于簡陋。
她心裏一涼,趕緊前後院的找,沒有人的影子。微弱的希望徹底熄滅,一直隐藏在心底的擔憂重新如滔滔巨浪一般的搭在頭上,澆的人體無完膚。
那一瞬間眼淚崩出來,用手用力的擦拭着。
不哭,人不見了而已,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
“餃餃,我喂過馬了,你不用喂了。”
門被推開,巽玉走了進來,擡頭一看,小姑娘站在房檐下哭的正傷心,淚珠噼裏啪啦的往下落,小嘴抿成一條縫,沒發出一點動靜。
哭也哭的悄無聲息。
他趕緊走了過去:“餃餃。”
餃餃“嗯”了一聲,扭身往屋裏走,故而無事的說:“吃飯,飯涼了。”
原來是虛驚一場,是她小題大做了。
巽玉站在風裏,清風吹起他的青絲飄動,他眼中含着一抹無奈的笑意。
047一家人
房間還算寬敞,收拾的幹幹淨淨,屋內的桌子板凳都透着陳舊的氣息,但都俱全。
彌漫着一股中藥苦澀味道,鼻尖嗅着,只覺得更苦了。
“哥,你身子好點沒?”魏寡婦看着整個瘦了一圈的哥哥,心裏難受。
趙莊原本是個粗壯的漢子,如今瘦的不像樣子,一條腿被綁的嚴嚴實實在床上,正是摔斷了的那條腿,已經被重新接骨修養。
大夫收了二十兩銀子,又開了一堆的藥,說是養個三個月就能下地幹活了。
這麽多的銀子都是從魏寡婦手裏拿的,前前後後不知搭進去多少錢,總算是保住了一條腿。莊稼漢子要是不能幹活,那和死人沒區別。
趙莊媳婦哭着差點給跪下:“小姑,要不是你他這次可真的完了,你真是救了我一家人的命。”
這一次家裏人除了一開始請大夫拿錢,後來都不肯掏錢,家裏老爺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嘆氣,但也不肯出五十兩銀子。
她算是看明白了,老爺子最心疼的是那兩個沒爹的孩子,最倚仗的是二兒子,他們家就是個冤大頭,出苦力的。
對于手裏有錢的小姑,她一方面是感激,一方面是籠絡,這些日子簡直是要将人當菩薩供起來。
“大哥自小就疼我,我當妹妹做的都是應該的。只要大哥能好起來,再多的錢都是值得的。”魏寡婦要說不心疼錢是不可能的,但總不能袖手旁觀,那畢竟是她大哥。
趙莊媳婦道:“你一個人攢那麽多錢不容易,等趙中長大了,我肯定讓他好好孝順你。”
趙中使勁點頭。
魏寡婦神色閃爍了一下,她沒告訴這些人錢是從餃餃那裏得來的,他們就都以為是自己的錢,将錯就錯也沒解釋。
要不是自己将她養大,她哪裏來的機會嫁給那麽有錢的男人?
“小妹,你也給自己留點錢,大哥知道你這輩子不容易,你等我好了賺錢在給你。”趙莊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到了這種地步,爹娘不管,竟然指望上了自己妹妹。他心裏又是憤恨又是悲涼,同時還慶幸,虧得還有這個妹妹。
魏寡婦算計着自己手頭的錢,還剩五十兩夠好好的過日子。她道:“大哥你安心養病,回頭還等着你幫我種地呢。”
“讓中兒跟你去,讓他幫你,中兒可勤快呢。”趙莊趕緊說。
魏寡婦搖頭:“我現在有兒子,讓那懶小子做。中兒還得幫你在家種地呢。”
趙莊冷笑一聲,往些年自己也是家中主力,然而生病了也沒人給看病,他今年就不種地吃家裏的,家裏還能說什麽?!
“妹兒,你那兒子還不知道用不用的動,哥也是怕你吃虧,你帶着中兒,侄兒幫你幹活,你村裏人還能說啥?”
魏寡婦也擔心魏青跟他爹一樣不是個能幹活的,自家大哥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薦,她也心動了,便說讓趙中跟着自己回去,畢竟要種地了。
“小妹。”門外有人喊道。
他們趙家日子過的不錯,五間大瓦房各自住着,都在一個院子裏,共用一個廚房。
魏寡婦出去了,“二哥,怎麽了?”
趙二哥将自己懷裏的枇杷塞到了她手裏,笑道:“小妹,剛才我去山裏想打獵,沒找到獵物,倒是撿到了幾個枇杷,你拿着嘗嘗。”
魏寡婦在家的時候,趙二哥年紀和她相仿,并不親密,反而是大哥關照有佳。如今來捧着,對着好,自然還是惦記着她出手大方。
趙莊吃藥看病花錢跟流水似的,她愣是拿的出來,指不定手裏藏着什麽金窩銀窩。
趙二是個心思活躍的,對于自己這個妹妹殷切不已。他在鎮子上幹活傷着手,不得已回家務農,恨不得想盡辦法抱大腿。
“小姑,我讓趙中給你買了點糖,進屋吃吧。”趙莊媳婦在屋裏喊道。
魏寡婦何曾享受過這種待遇,整個人飄飄然起來,和二哥說了兩句話,拿着枇杷回屋了。
這一趟回家,那是人人都把她當財神爺供起來。走的時候兩個嫂子都給她塞東西,趙中幫她回去做活,爹娘拉着她一再說話,她一狠心給了十兩銀子,其他人看她更跟財神爺似的。
揚眉吐氣的回了魏柳村,結果人人見了她連招呼都懶得打。
魏寡婦離開那麽久,有好事兒的打聽了兩句,林氏直接就把她賣了。說她哥哥生病,管餃餃要了一百兩銀子就是為了給大哥治病,結果把姑娘氣病了,一眼都沒看。
大家指指點點,都覺得不地道。
趙中問:“姑姑,錢都是餃餃姐姐的?”那個人居然這麽有錢。
她嘴角抽搐:“我養她那麽大還不能要錢了?要不是為了你爹,我能要?”
趙中老老實實起來,不瞎問了。
姑侄一路走,總覺得受人臉色。魏寡婦咬了咬牙,落差太大不适應,她一肚子氣的回了家,一推開門一股雞糞味兒。
家裏亂糟糟的,心裏更鬧心,大罵道:“魏青你個臭崽子,我說沒說我走了你給我好好看家,這院子怎麽弄得這麽髒?”
矮牆頭上,有人聽見動靜爬上來,眼睛露出驚喜:“娘。”
那少年正是魏青,知道她回來,裏面就從林氏那院子蹿到她跟前,笑嘻嘻道:“娘,我想你。”
魏寡婦翻了個白眼,想自己?怕是惦記自己給他做好吃的。
魏青慣會裝乖,将魏寡婦手裏的掃把接過去,勤快的打掃着院子,将雞糞都收拾到一起去。
雖然這些日子沒收拾院子,但是雞喂食沒落下,雞長得都不錯。
魏寡婦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進屋做飯去,回來一路勞累,肚子都餓了。
趙中是男孩,在地裏沒少吃苦幹活,但院子裏的活是女人的,他也不幫忙,蹲在菜地邊瞧着魏青。
他聽說這是姑姑過繼的兒子,原本可以給自己種的地,都是人家的了。聽娘在耳邊念叨的次數多,他對眼前這個人模人樣的同齡人一點好感都沒有。
魏青好像沒發現對方的敵意,面帶笑容:“中弟是來幫娘幹活的?一看你就是有一身力氣的人,我瞧着就覺得你厲害。”
趙中倨傲的一擡下巴:“那是,我和那些幹女人活的可不一樣呢。”
魏青眉目稍稍發涼,但沒說什麽,樂呵呵的幹完了活,去幫魏寡婦的忙,娘長娘短,哄得魏寡婦也不氣了。
趙中在屋外瞧着,呸了一聲:“不像個男人。”
他也要彰顯一下自己的本事,很快就有機會,那便是接下來春種。
村裏種地是一等一的大事,往些年魏寡婦和餃餃也就能種個三畝地,剩下的都荒着。今年趙中來了,要讓姑姑看看誰在是頂用的男人,那叫一個努力。
趙中的确是個能幹的,每天光着膀子在地裏幹活,身上曬得黝黑,汗珠子滾落摔在地上,小小少年硬是有男人的味道。
相比之下,魏青是真的不頂用。別看他四處跑,但是力氣不大,體力也不行,種地還不如魏寡婦呢。
春日裏的日頭不能說暴曬,也照的人難受,何況還要彎腰低頭。
魏青在地裏待了一上午,人就一溜煙的沒影了。
趙中呸道:“一點都不頂用。”
魏寡婦抑郁,将來自己幹不動了,難道要指望這貨?
過了一會兒,這人帶着一些幹糧和湯水帶到了地裏。
村裏一般是女人回家做飯,男人要一直留在地裏幹活,結果人家來了個反其道而行。
魏青自此每天嬉皮笑臉,中午下午準時送飯,做起了女人的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跟路邊的人吹噓自己做飯有多好吃。
趙中難免奚落他,“我還以為你是姐姐呢。”
魏青年紀稍大一些,他也不生氣,笑嘻嘻道:“好弟弟,你想怎麽叫我都行,反正你是我的好弟弟。”
對于這麽個沒皮沒臉的貨色,用言語去羞辱對方不當回事兒,趙中反倒惹了一度的氣:“你還真是不要臉。”
魏青湊近他嬉笑:“要呢,你瞧瞧我臉就在這,不信你摸摸。”
趙中深吸一口氣,惱怒的說:“餃餃都比你能幹活,雖然她心黑。”
魏青更加不以為然,往旁邊翻過的地瞧一瞧,道:“中弟,要叫姐姐,見了姐夫更是夾起尾巴做人,這是我給你的忠告。不過心黑這個詞我是認同的,可見你我三觀一致,何必相互傷害呢?”
“誰跟你一樣,我是男人,你是娘們。”
這話是氣着了說的,聲音很大,大家的地都是相連的,不少人聽見了一陣哄笑,會指指點點。
魏青不以為然,只要能少幹活被說兩句算什麽,他從小到大就是被人說過來的。樹不要皮必死無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他沾沾自喜,同時心裏琢磨着,趙中是個沒腦子的,可別惹到了巽玉連累了自己。
好在這些日子翻地的都是餃餃,巽玉沒有露面,說不得這公子哥是不會出現的。
這般想着,那公子哥身影款款而來,哪有人下地還着一身白衫。
陽光流動,白衣青年慵懶在笑。
048魏青知道的秘密
餃餃包了趙鳏夫的地,趙鳏夫手上的地其實很少,但已經足夠種植大豆,現在心裏還沒譜,不能大批量的種。
至于自己家的那塊地,巽玉的意思是種點大米。
他們家吃的大米一直都是村長往鎮子,甚至是縣城裏跑才買到的,近些日子外頭出了點問題。原本就不多的精米,幾乎都被鎮子上城裏的大戶人家預定,他們根本買不着。
村長往城裏跑了好幾趟,無功而返只得放棄,回來的時候捎了幾袋面,以至于他們家都在吃面。
巽玉本着求人不如求自己的心态,跟餃餃商量種一些精米,托人弄到種子。這種米産量極少,五畝地種出來的米也就夠他們吃上三四個月。
餃餃覺得不劃算,抵不過巽玉是個嬌氣的,有好吃的就不想吃壞的,她自己也被精米養的嘴刁,索性就開始了種植大業。
那邊魏寡婦一家在種地,這邊餃餃在種,難免碰面。
魏寡婦看見餃餃,心裏就不自在。按理說兩人是斷絕了關系的,族譜上劃的幹幹淨淨,餃餃見了面不叫她一聲也是理所當然。
那過繼了的魏青見着林氏也只叫一聲嬸娘。
可這心裏面就是不自在,尤其瞧着餃餃,手裏拎着精米的種子,忍不住陰陽怪氣兒道:“有些人過的就是好日子,也不管別人累死累活。”
“……”
“餃餃,你快來教我種地。”
不遠處的巽玉高聲喊道,因為從來沒有種過地,所以還挺感興趣,雙手托腮,蹲在地邊。
餃餃覺得就算是他站在土地上,也和這片土不沾邊兒。邁着步子走了過去,開始細細的講起了怎麽種地。
夫妻二人交談甚歡,魏寡婦被直接無視,她氣的胃疼,心裏一個勁兒罵,死沒良心。
魏青沒心沒肺的說:“娘,餃餃姐姐不理你。”
魏寡婦照着他的腦袋重重一拍:“就會在這說話,你活幹完了嗎?”
他一縮脖子笑嘻嘻道:“活沒幹完,但是我想跟娘說話了,就來找你,想娘。”
魏寡婦嘴角抽搐,被惡心的說不出來話,沒在說什麽幹活去了。
日頭微熱,照的人有些眼暈。
魏青昏了頭,往餃餃身邊湊了湊,“餃餃姐。”
這貨向來是棵牆頭草,風往哪邊吹,他往哪邊倒,屬于最沒立場的人,之前還幸災樂禍過餃餃的婚事。
當然了,餃餃也曾怼過他,不輕不重不鹹不淡的恩怨就像是石頭打在水面,濺不起多大的浪花。
餃餃沒有特別讨厭他,也談不上多喜歡,一副愛搭不惜理的樣子:“嗯?”
魏青過來搭話,雖然餃餃理他了,但他第一時間觀察的還是巽玉的神經,看看對方是個什麽意思,見對方沒有不高興或者是阻攔,這才放下心來,臉上勾起大大的笑,在陽光下顯得分外英俊:“姐,我可想你呢,想你想的都想吃大餅了。”
餃餃警惕,“你該不會是想來我家蹭吃蹭喝吧?”
他豎起指頭,指天立誓:“姐,我是那樣的人嗎?我真是發自內心的想你,以及你烙的大餅。”
餃餃嘴角一抽扭過身去,就知道此人不懷好意,悶聲說道:“我連娘都沒了,哪來的弟弟?”
魏青厚着臉皮貼上去:“你可以沒娘,但是不能沒弟弟啊,有一個弟弟好多活都有人幫你幹呢。”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往旁邊的幾畝地瞥了瞥,那邊趙中一個人辛辛苦苦的勞作,這邊魏青說的唾沫橫飛,全是大廢話。
魏青還在那源源不斷的說着話,巽玉搖頭笑了笑,站起身來走了過去,照着魏青的額頭重重地點了一下:“你可給我靠譜一點吧,我聽說你都要娶媳婦兒了。”
魏青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怔怔的盯着自己的姐夫,然後又笑了笑:“姐夫說的是。”然後一溜煙的跑了。
餃餃疑惑:“我怎麽覺得他有點怕你?”
巽玉也疑惑:“是呀,我這個和善的人,他怕什麽?”
……
那天夜裏,茉莉推開家門跑了出來,細微的動靜惹得鄰家犬吠。
鄉間小路,左鄰右舍。
魏青半夜游蕩,眯了眯眼睛:“是茉莉。”
癟三露出個奇怪的笑:“大半夜往出跑,難不成他們家的姐妹都喜歡出去私奔?”
“跟你私奔啊。”魏青笑罵的一句,想她半夜跑出去指不定背後有戲,便跟了上去。
二人跟着一路來了餃餃家,而後餃餃離開,茉莉進屋。
癟三憤憤不平道:“有錢公子哥就是好,有了姐姐,妹妹主動送上門,茉莉那細皮嫩肉沒幹過活,我瞧着跟鎮子上花魁似的,回頭我要是有錢了,非得睡一睡不可。”
魏青不信:“我聽我爹說,鎮子上的花魁模樣生的可俊了,村裏根本沒有那麽俊的姑娘。”
兩人争執了兩句,聽見屋裏似乎有細碎的聲音,一時間都興起了爬牆頭的心思。
沒聽見什麽萎靡之音,反倒見着了巽玉推門而出,他身量修長,體态優美,長發垂在肩上,面容細膩幹淨,睫毛纖長,月下姣姣美人。
淡藍色的衣衫披在身上,顯得略有些單薄,細長的胳膊在後,指尖抓着青灰色布的衣領。
衣領屬于一個女人。
他拖着女人走出來,女人猶如木偶一般人人擺弄,半夜屍體摩擦着地面,發出撕拉撕拉的聲音,石頭碰撞亂碰。
月光打在地面上,冷的一地寒霜,屍體若隐若現,只能從衣着上辨認出好似是茉莉。
魏青趴在牆頭,身體驟然一寒。
癟三壓低聲道:“他,他殺人了?”
兩人相視一對,屏氣凝息看着郭巽玉将屍體拖到了後院一個較為偏僻的小房間裏。
此時距離已經很遠,兩個人都松了口氣,從牆頭上跳了下來,魏青發覺自己的腿肚子在哆嗦,用力的敲打了兩下,壓低聲道:“快走。”
二人迅速跑走,氣息都不勻稱,黑夜中的血盆大口幾乎将人吞噬,鮮血的氣息圍繞在鼻尖,雖然沒有鮮血,可就是會聯想。
魏青不明白,稍稍驚恐:“為什麽他要殺人,睡了就睡了呗。”
“我聽人說,那郭小哥人不行,茉莉和餃餃又不一樣,茉莉懂人事兒,說不準嘲笑了兩句,惹得他動怒呢?”癟三興奮的說:“有錢有什麽用。”
魏青撓了撓腦袋,仍舊後怕,各回各家,心虛不寧,當天晚上還做了個噩夢。他夢見那具屍體滿頭白發,臉上都是皺紋,呆愣愣的坐在一個小房間裏。
其實他沒敢看那具屍體,只是掃了一眼,但是身體已經幫他記住。
第二日。
癟三找到魏青,将人拉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眼中閃爍着光:“你想不想弄點錢花?”
誰不想弄點錢,魏青眼珠子一轉,反應很快:“你想從郭巽玉那弄錢?”
癟三用力點頭:“他殺了人被咱們看見,要是不想蹲大牢就得老老實實的掏錢,像這種公子哥根本不缺錢。”
魏青想也不想的搖頭:“我可不招惹他,他可是殺人的。”
癟三不屑道:“茉莉瘦瘦小小能有什麽力氣,我可不一樣。”
他生的膘肥體壯,是混混裏面的打手,對上兩個男人都能打呢。
魏青還是猶豫,他憑着一股機靈做事兒,根本不想去招惹那種能下手殺人的人。
癟三看他樣子來氣,哼道:“膽小鬼,難怪別人都說你跟個娘們似的,你不弄錢,我去弄,弄到了你別跟着花。”
魏青假笑道:“我哪有三哥的膽量,我慫。”心裏想着,你要是能弄到錢,那我肯定得扣出來點錢。
癟三昂首闊步的走了,後來在也沒回來,人間蒸發。
魏青聽人說他和茉莉私奔了,說的有鼻子有眼靜。
如果私奔的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後院的那個小屋子裏,一同呆愣愣的靠着牆,滿頭白發,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魏青回憶到這,身上已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陽光很燙,他還是特別冷,細小的針紮着腿,一再哆嗦。
方才巽玉在他額頭上用指尖點的那一下,像是一把刀子抵在眉心,鮮血湧出,腦殼都被撬開。
“魏青,你又偷懶。”趙中氣急敗壞,他累死累活的在地裏幹活,憑什麽他站在那發呆?
魏青回過神來,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嬉皮笑臉的過去說:“這就來幫你,哎呦,中弟你幹活也太快了,比我強太多了。”
趙中掐着腰,得意的笑:“那是,我在家的時候就是幹活的一把好手!”
魏青伸手摟他,要和他哥倆好:“有你這個弟弟可真是,是什麽來着?他們都是怎麽說的,緣定三生?還是什麽三生有幸?不管了,反正有你真好。”
趙中中氣十足的吼道:“別碰我,老子要幹活,你少惡心我。”然後趕緊躲開幹活去。
魏青哈哈一笑,蹲在地裏拔野草,一頓好半天草還長在那。他繼續偷懶,偶爾偷偷看看巽玉的方向,琢磨他把人屍體埋哪了,餃餃到底知不知情呢?
049親吻她的脖頸
巽玉這家夥興頭只有一會兒,春日裏的陽光微微有些曬,眼瞧着餃餃好不容易養白的皮膚有轉黑的架勢,他過去一把摟住人的肩膀:“剩下的交給我就好了。”
餃餃一臉狐疑的問:“你行嗎?”
巽玉笑眯眯。
餃餃面無表情的說:“你想花錢請人來弄?現在家家戶戶都種地,種的是今年要吃的糧食,你就算是給錢,他們也未必買得到粗糧,沒人會跟你做這種生意的。”
他的笑臉垮掉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認識到錢不是萬能的。
“不過……”餃餃拉長了聲調:“你要是考慮給我點錢的話,我會加班加點的把活幹完。”
“你的不就是我的麽。”
一個冬天在家裏待着,餃餃的臉細膩白了不少,長眉細目顯得清秀,圓圓的小鼻頭看上去也很乖巧,巽玉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催促她回家。
餃餃憂心忡忡,自己最多種二畝地,還有巽玉搗亂,今年這地他們種的完麽?
巽玉微微蹙眉:“我保證會把這件事解決,你還不信我麽?”
她揉了揉臉:“你老愛給我許下承諾,我喜歡聽,我不會信。”
他無言以對。
風挂起塵土,春日陽光明媚蔓延,綠草在四處野蠻生長。
四處都是勤勞的莊稼漢子,畫面在放遠一點,藍天白雲之下,村長依山傍水,土地厚實,人民勞作。
“姐,”
魏青一嗓子嚎了出來,他犯懶,伸着脖子問:“能不能給我們帶點飯?”
魏寡婦坐在地頭,扯着嗓子罵:“別再那不要臉,人家不搭理你還硬貼。”
餃餃原本還不錯的心情變得有些糟糕,無比糟糕。普普通通吃個飯,非有人打死一只蒼蠅扔到自己碗裏。
巽玉拍了拍她的腦袋道:“如果你身邊沒有一個糟糕的人的話,那就代表糟糕的是你自己。”
餃餃吐出一口濁氣:“你說的有道理。”
巽玉高深莫測的說:“既然這麽有道理,那你在聽我一句。”
餃餃眨了眨眼睛,微笑:“除了不種地,其他都聽你的。”
醜話說在前面了。
他瞬間垮掉:“有商量的餘地麽?”
餃餃保持微笑:“你商量吧。”
巽玉眼睛一亮,微微一彎,一雙桃花眼充滿了情誼,脈脈情深:“餃餃,咱們不種地了。”
餃餃斷然拒絕:“不行。”
巽玉磨牙,連連笑道:“你翅膀硬了。”
她笑的得意:“我對你有抵抗力了。”看了看天色,見時候也不早,索性回家做飯。腳步頗為輕快,似乎心情很好。
巽玉摸了摸自己的臉:莫不是醜了?
女人啊,果然不可信,之前說自己是仙人,是精靈,是美男子,結果現在擺出一副不吃容貌這一套的樣子,呵,大豬蹄子。
像這種耕種的時節,中午都是在地裏對付一口飯,婦人在家裏把飯做完送到地裏給男人吃。
平日裏家裏有男人的優勢還體現不出來,到了耕種的時候體現的特別明顯,家中男人多的活兒幹得快也利索。
巽玉一個人在地裏形單影只,頗為笨拙的種地,有點後悔自己提出種精米的建議。
可事到如今自己反悔,餃餃不同意。
其實他真的不挑食,只是喜歡餃餃費心力研究自己喜歡吃什麽的樣子。
給人家挖坑,給自己埋了。
“郭小哥。”村長扛着鋤頭過來,一路上跟村民打招呼,到了巽玉這停下道:“聽說你家要種地,我來幫幫忙。”
巽玉笑了笑:“別了,我自己的活還讓你幹,你年紀也不小了,餃餃回頭要兇我的。”
村長已經好幾年不下地了,今年舒展一下筋骨,道:“我這個年紀上陣殺敵還提的起刀呢。給我一把刀,還能三八線上浪一回。”
巽玉摸了摸下巴:“戰場還真是讓人熱血,想喝酒了。”
二人相視一對,達成共識。扔掉了手中的鋤頭,哥倆好的喝酒去了。
餃餃拎着飯回來,從地裏其他人的口中得知兩人去喝酒了,她拎着飯盒的手緊了緊,眉頭直跳,只想揚天長喊: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