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回家就縮進了被子裏
色,宋婆子心疼女兒說了會兒話就招呼着大家離開。
餃餃随着人群一起走,蓮花卻開口将她叫住。
宋婆子擔心女兒說什麽不對勁兒的話,趕忙道:“你們小姐妹有什麽話改天在說,今個先好好休息。”
蓮花望着餃餃,直言不諱的問:“你現在是不是在嘲笑我,覺得我特別可憐?”
餃餃微微一呆,不知道這話從何說起。她頓了頓,無視宋婆子在旁邊尖銳想打斷兩人說話的聲音,緩緩道:“你有父母疼愛,丈夫是書生,有了個兒子,我為什麽要同情你。我嘲笑你什麽?我倒是比較可憐和魏青定了婚事的魏三娘,或者是晚上吃不上熱飯的趙鳏夫,腿腳不太好昨個摔了一跤的錢婆婆。你有什麽可同情的麽?”
蓮花并不說話。
餃餃對她道:“你不說話,那我走了。”就這麽走了,沒什麽感覺,仿佛方才根本沒有什麽對話。
出了門,夜間星星很亮,繁星點點,她走着夜路回家。
前方忽然有人喚:“餃餃。”
那人提着一盞粗制濫造的小燈,微弱的燈火不足以照亮腳下的路,他就站在那嘴邊含笑:“晚上了,我接你回家。”
“嗯。”
……
宋婆子坐在床邊,直呼孽障,“你到底有什麽看不開的?”
蓮花在月子裏流淚:“我也不知道,可我心裏就是不舒服,總覺得餃餃在背後笑我。”
宋婆子趕緊給她擦眼淚,搖頭道:“都忙着自己的事兒,誰有空笑話誰呀?你快別哭了,月子裏不能哭。”
康瑞在那邊抱着孩子回了蓮花這,見妻子臉色蒼白,他将孩子放到了蓮花的懷裏。
小小的孩子皺皺巴巴,但那就是她拼命生下來的兒子。她忽而又流淚,血脈相連讓她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康瑞看着她的樣子無端煩躁,但想着人幫自己生了個兒子,壓着火氣,耐着性子道:“蓮花,咱們兒子都生了,好好過日子吧。”
蓮花靜靜的看着康瑞,她是喜歡他呢,還是喜歡和餃餃争搶的感覺?應該都有吧。
康瑞被看的不自在:“怎麽了?”
她呢喃着說:“日子還得過,好好過吧。”
……
後來孩子滿月酒。
餃餃和巽玉都到場,随了份子。
蓮花做完月子出門,沖着餃餃笑了笑,并不勉強。還上來說了兩句話,把自己兒子給餃餃抱了抱:“人家說多抱孩子,就能早點有孩子。”
餃餃心想,可能性不大。生孩子也不是一個人的事兒啊。
兩人說了幾句,蓮花就挨個去和別人說話。
餃餃悄悄的問巽玉:“她這是和我和解了麽?”
巽玉回答:“她這是和她自己和解。不過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發生分歧,人總是時好時壞的。”
餃餃仰頭沖着他笑:“我把好都給你,壞都給別人。”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好壞都給我,是你我都……”喜歡。
巽玉意識到自己沒脫口而出的話是什麽,戛然而止,面對餃餃的追問含糊帶過:“……不讨厭。”
053一個幻影般的吻以及賣豆油
大豆四季都可以種植,到了一個季度最後收獲的季節,正是繁忙的時候。
月事兒偏偏來添亂,餃餃疼的在炕上打滾,根本起不來。一把刀子在小腹處攪動,鋒利的刀身割開了血肉,甚至能清晰的聽見皮肉崩裂的聲響。
女人是真不好當。
巽玉給她熬姜糖水,放紅糖,遞到嘴邊。
她一勺一勺的咽下去,沒有任何作用,還是擠出了個笑:“好多了。”
巽玉假裝看不出來她比哭還難堪的笑,說:“回頭咱們去鎮子上抓藥吧。”
餃餃含糊的應了一聲,躺在炕上迷迷糊糊,時不時的疼得抽搐。她有時候來月事兒不疼,有時候疼的要被撕裂開來,不疼的時候不當回事兒,疼了就跟快死了一樣。
巽玉心裏難受,燒了一鍋熱水倒進湯婆子裏,外邊纏繞上一些細膩的綢緞,塞到了餃餃的肚子裏。
大熱天,餃餃裹着一層厚厚的被子,肚子上貼着熱騰騰的湯婆子,汗珠直往下落。
外邊蟬鳴聲嘶力竭,幾乎讓人眩暈,她眼前都模糊,還有心思開玩笑:“你說我像不像你的紅棗馬?”
“什麽?”
“下面流血,上面流汗,汗血寶馬。”
據說,馬流出來的汗是紅顏色的就是好馬,外邊巽玉的紅棗馬就是那樣的好馬。
巽玉無奈的笑了笑,出去洗了個冷水的帕子敷在她的額頭上,輕輕擦拭她的臉頰。
這麽熱的天多遭罪啊,他穿着冰涼的綢緞長衫都覺得熱。
“巽玉,你說人死是不是就像我這麽難受?”
“不許瞎胡說。”
餃餃嗯了一聲,說:“我肯定不死的,我還有大豆沒收呢。”
巽玉沒想到她疼成這個樣子還惦記着那點東西,說:“我讓錢婆婆來照顧你,大豆我和趙鳏夫一起收。”
餃餃疼的眼淚汪汪:“別讓錢婆婆來,我自己挺過去就好了,她來了就跟我絮叨生個孩子就好了,我又不是雌雄同體,怎麽生?”
他撲哧一笑:“那我就說你忙,讓她做點面條,我看着你吃完在走。”
“巽玉,有你在真好。”餃餃很感動。
巽玉心裏一動,指尖掃開她的劉海,她疼的出了很多汗,濕溻溻的頭發黏住了碎發,看上去分外無助可憐。
“乖。”
他親吻了她的額頭。
這一次是在完全清醒下,沒有酒精。輕飄飄的吻落在額頭上,潔白的羽毛緩緩落在水面,蕩漾開無數漣漪,波紋散開,像是誰被撬動的心弦蕩漾。
餃餃甚至來不及深思這個吻是什麽意思,是憐憫,是同情,或者是什麽。她因為不斷的疼痛,身體已經迫使她睡了過去。
等着再次醒過來,已經分不清楚那是真實存在的親吻,還是痛苦之下自己幻想的安慰。
巽玉待她一切如舊,沒有尴尬沒有愛惜,餃餃不得不認為自己只是做了個美夢,說是美夢還不恰當,因為太短暫只能稱之為幻覺。
只有那碗面在桌子上放着,已經涼了。
地裏的菽長勢很好,村裏人大多把大豆當成糧食吃,像餃餃這樣榨成豆油的還是頭一個,經過趙鳏夫的反複實驗幫助,豆油已經能最大化的提取,本身材料成本不高,有很大的利潤可以賺取。
榨好的豆油黃澄澄的,色澤煞是好看,炒的菜入口綿軟,味道純美,趙鳏夫那樣不善言辭的人吃了豆油炒出來的菜都不斷稱贊,那麽其他人哪裏肯定會受到歡迎。
餃餃信誓旦旦的說:“我覺得若是将這個拿去鎮子上賣,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巽玉笑了,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我陪你去。”
她用力的點了點頭,試驗了那麽久,終于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她一時高興還從後院裏拽了一個胡蘿蔔出來,喂給了棗紅馬。
胡蘿蔔,嘎嘣脆。
巽玉将桶裝的豆油裝進嚴嚴實實的木桶裏,綁在了馬兒的兩側固定住,摸了摸馬兒的腦袋,說:“你吃了好東西,待會跑起來可賣力一些。”說完,翻身上馬。
“這豆油我們應該去哪裏賣?”餃餃仰起頭來,她還是習慣性的問巽玉的意見。
“天香居。”巽玉伸手拉她上馬,坐在自己身前。
餃餃上馬,其實她也是這麽打算的。之前和店老板合作過,對方還算是比較仁義,又有自己大餅在前,在此合作應該不難。
吃了胡蘿蔔的紅棗馬果然很給力,跑得飛快。
鎮子上的人群熙熙攘攘,餃餃已不是第一次來了,但還是看什麽都新鮮,巽玉一直牢牢牽着她的手,兩人看上去和諧又般配。
剛一踏進天香居的門,原本站在賬房後面漫不經心算賬的店老板嗖的來了精神,迎面走出來,喜氣洋洋的問了聲好:“郭公子好久不見,快裏面上座。”
巽玉和這老板很有交情,基本上都是用錢砸出來的,誰叫郭公子出手敞亮呢。
她聽着兩人寒暄,心裏愈發有了底氣。
嚴老板是個聲音上的場面人,和巽玉噓寒問暖還沒忘記餃餃,客客氣氣的打招呼:“魏大廚。”
餃餃臉一紅,連連擺手,她算什麽大廚。
“魏大廚,快把帶來的東西給嚴老板看看。”巽玉跟着打趣道。
餃餃反應過來,連忙提着那壇豆油走上前去,白嫩的小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這是豆油,和豬油差不多,卻比豬油更好,用它做的食物味美可口,涼了也不會變味。”
“哦?”嚴老板的臉上露出一絲興味。之前餃餃用豬油烙餅給他開拓了新的思路,飯菜裏也放豬油,但豬油做的菜不大經放,吃冷的就容易吃壞肚子。因此只有一些熱菜才放,其他的菜還是和以前一樣以煮為主。
但他不确定,這豆油是否有他二人說的這般神奇。
“嚴老板若是不信,大可一試。”巽玉又怎會看不出嚴老板這樣的老狐貍在猶豫什麽,他示意餃餃将豆油遞過去。
“好,二位請随我上雅間,我吩咐大廚用豆油做幾道菜。”
巽玉牽着餃餃上樓,天香居并非浪得虛名,一到飯點桌席人滿為患,若非提前預定,是根本訂不到包間的。
窗外是庭院美景,翠綠的草地上鋪着奇石,一道澗泉緩緩留過,這間雅間的風景是最好的。巽玉常年包下,價格不菲,上次來也是在這,只是她不知道原來這麽貴,也沒放在心上。
餃餃肉疼,右手支着下巴看着風景,似乎是想看回本,“這天香居真有心思,吃飯的地方風景也這麽好看。”
巽玉淡淡的朝外面看了一眼,“文人墨客,就喜歡講究。這些都是人工布置出來的,總覺得有些匠氣。”
瞧瞧,這位爺還挑三揀四。
說話間,菜陸陸續續的都上來了。
“今天我也厚臉皮過來讨個座位,嘗嘗這豆油味道如何。”嚴老板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餃餃忙道:“這是應該的。”
她過來是和嚴老板談生意的,嚴老板這麽熱情的請他們在雅間吃飯,肯定是靠了巽玉的面子。
嚴老板吩咐人用豆油做了幾道菜,一道炖桂花魚,一道芹菜炒肉,一道豆皮兒,他嘗了一口,頓時驚豔的瞪大眼睛。
沒有了豬油的腥味兒,菜肴更加純美可口了。
“不錯,确實不錯。”嚴老板的目光一直盯着那道豆皮兒。
天香居沒少做貴人的生意,尤其是一些大戶人家的女眷,平日裏愛吃素食,修身祈福,連豬油都是碰不得的。可這豆油也是素菜做的,還如此味美,他覺得自己已經看見商機了。
能夠不碰葷菜,就能吃到美味的食物,又有多少人會拒絕呢?讨好了這些貴人,就意味着白花花的銀子到手。
“不知道魏大廚打算怎麽賣這豆油?”嚴老板笑眯眯的看着她。
餃餃一早就在心裏制定了價格,大豆成本便宜,當下毫不猶豫地道:“像剛才那樣大的壇子,一壇豆油按一兩銀子賣。”
嚴老板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這價錢可是便宜,那麽一大壇子能用上三四個月,如果能在天香居推廣開來又能掙下不少銀子。他眼珠子微微一轉,含笑問:“從前從未聽說過豆油,您這也是頭一份,不知這榨油的方子賣不賣?”
巽玉一直側耳傾聽,又顯得不太關心,聽聞此言面帶微笑開口道:“掌櫃的心很大。”
嚴老板幹笑一聲,立即收斂了想要買方子的心,退而求其次道:“魏大廚在找天香居以前,有把豆油賣給別家嗎?”
物以稀為貴,尤其是對于那些貴人來說,好吃的素菜唯有天香居一家,他們才會樂意花錢買,如果到處都是用豆油做的菜,那這樣的噱頭便要大打折扣了。
他也不是真想買餃餃的方子,畢竟好不容易鑽研出來點東西,誰還不當個傳家寶似的收起來。他真正的目的是想獨一份,對方已經拒絕自己一次,總不好在拒絕第二次吧。
“沒有。”餃餃很老實的搖頭。
嚴老板眼睛一亮:“這樣吧,你以後做的豆油只提供給我們天香居,我出雙倍的價格,二兩銀子買一壇豆油,你看如何?”
054你才是小傻子呢
“也就是說,我的豆油不能提供給別人了?”餃餃遲疑着問。
“對,就相當于我們天香居壟斷了這豆油,當然,價格一定不會讓您吃虧。”一旦談起生意來,嚴老板精明無比,揉搓着自己的手,仿佛在揉搓着那些銀票。
巽玉猶豫一下,這次卻沒開口說話。
嚴老板很高興,沒有郭公子開口,事情肯定會順利很多,畢竟眼前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娘子。
餃餃卻将頭搖得似撥浪鼓一般:“不,多謝嚴老板擡愛,但是豆油價格便宜,我希望人人都能吃得起。”
她說的很堅定,眼神不容動搖,現在心裏很有主意。
嚴老板心想,看走眼了。他有些失望,看了一眼旁邊的巽玉,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麽。
“那好吧,就按照一兩的價格賣吧。”嚴老板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
餃餃掂了掂重量,眼睛亮晶晶的:“謝謝嚴老板,下次我給你帶十壇豆油過來,我這豆油保質期長,根本不壞。”
生意這就算談成了。
事情順利的超乎想象,卻也清楚一點,這一次如果不是巽玉跟着的話遠遠不會這麽順暢。
嚴老板是個生意人,他們總是精打細算的想要撈好處,而這次談生意對方顯得比較克制,正是因為餃餃身邊有一尊大佛。
巽玉要記頭功。
餃餃興奮的拉着人走出去,街道上來來往往都是人,左右看去都是店鋪。她想到懷裏揣着的銀子,財大氣粗:“你想要買什麽,我給你出銀子。”
巽玉微微一笑,眼神意味深長,波光流轉泛着潋滟的光。
餃餃呆了呆,繼而不自然的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的說:“手下留情。”
他哈哈直笑,自然沒有要花光她錢的行為,只是問:“你為什麽不以雙倍的價格賣給嚴老板?賣給誰不都是賣嗎?”
“不一樣的,若是天香居壟斷了豆油,很多老百姓吃不起。我做豆油得讓人人都能吃上,不能把寶壓在一個人身上。對了,未來我還打算開一家糧油店,走薄利多銷的路線……”
嚴老板的認可讓餃餃充滿了信心,豆油得到了天香居的認可,就證明她這麽多天的努力沒有白費,巽玉在她身上花了這麽多銀子,總是要補償一些的。那神采奕奕的樣子像是天上的星辰墜落在了她的身上,滿是星光,璀璨奪目。
巽玉聽着她侃侃而談,唇邊帶笑,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陽光濃郁炙熱,光暈流轉照昏了頭,笑容被不斷放大,笑聲在耳畔回蕩。
二人去買個涼冰來吃,碎冰上澆着糖和水果,又甜又涼。巽玉只叫她吃了兩口,說她不宜吃涼的東西。
初步計劃完成,接下來就是治一治餃餃的姨媽痛。
兩個人走過長街,往右拐,小鎮上三四條街道,走到最西邊來到了一戶人家前。
上面是紅底金字,燙金大字明晃晃的寫着,郭府。
兩邊石獅子伫立,一公一母,母獅子身下還有個小獅子在玩繡球,雕刻的活靈活現,循着階梯而上,就抵達門口。
餃餃後知後覺的問:“這裏有大夫?”
巽玉微微淺笑。
女孩子家的病屬于婦科,一般的大夫不接觸這一塊兒,覺得在後宅和女人打交道沒面兒。一般給女子看病的有女醫,也有專治這一塊的千金聖手。并沒有門面店,都是誰家有事兒請着上門,顯得頗為避諱。
敲了門,有小厮開門:“郭爺,您可算來了,若水姑娘可惦記你呢!”說完,疑惑的看了眼餃餃。
餃餃忽然想起來,巽玉教過自己他的名字,後一個字不認識,但前面那個字念郭。她反應的太慢了,嘀咕道:“你可別告訴我,是找若水給我看病,那我寧願疼着。”
巽玉拍了拍她腦袋:“別說胡話,是借她的地方和帖子叫人過來給你查查病。大丈夫能屈能伸,懂不懂?”
“不懂。”餃餃哼唧了一聲,倒也沒逃跑。
小厮看着不太對勁兒,沒敢說話,引着人進去。
府宅清雅,綠竹斜倚,亂石堆砌,一路走來的青石板路被打掃的幹幹淨淨,連個小石子都沒有。
涼風吹過,夾雜着蘭花幽幽的清香,好個清雅之地。
餃餃小聲說:“你說天香居的景致不好,可是覺得這裏好?”
巽玉同樣小聲說:“這裏也不好,還是太過匠氣,我只覺得山中,重巒疊嶂、奇峰羅列的自然才夠美麗。”
小厮:“……”離得這麽近,就算是小聲我也聽見了。
路上遇見丫鬟桂香,桂香跑着回去給她家小姐通風報信。
軟塌上鋪着一層鴨絨軟被,輩子上蓋了一層涼席,塌邊立着方正小櫃,冰塊裝銅盆放在上面散發着涼意,讓酷暑減少難耐。
軟塌只有一人躺下的寬度,炕幾上淩亂的放着一些賬本,以及些許零食酸梅子一類的東西。
若水本在優哉游哉的看着賬本,聞言立即下地踩上軟底繡花鞋,匆匆起身吩咐道:“快去叫廚房做些爺最喜歡的桂花糕。”
桂花看着她難耐的喜色,低着頭,小心翼翼的說:“爺不是一個人來的。”
若水的笑容微微凝固,哼了一聲:“走哪都跟着,真是沒出息。”
說的就是那魏餃餃。
恰好在此時魏餃餃跟着巽玉被小厮引到了內房,在門口聽見了這樣一句話,臉色頓時一沉。
巽玉輕咳一聲,喚道:“若水。”二人攜手進去。
若水的臉色瞬間從方才的陰沉轉化為了欣喜,嬌滴滴的叫:“爺。”
魏餃餃冷笑:“見人就笑,真是沒出息。”
兩位對上,火氣十足。
巽玉仿佛察覺不到自己身處于女人的戰場,帶着餃餃進了屋落座,說了一下自己來的目的。
若水立即表示沒問題,讓桂花拿着自己的帖子出去請人。
小廚房那邊很快做好了桂花糕,因巽玉喜歡府內常備材料,熱騰騰的桂花糕又香又軟,口感甜而不膩,桂花的清香撲鼻,帶着淡淡糯米的味道。
若水親自泡茶,先用瓶煎水,并将研細茶末放入茶盞,陸續注入沸水,将茶末調成濃膏狀,而後執壺往茶盞有節奏地點水。
落水點很準,未曾破壞茶面。與此同時,她另一只手執茶筅,旋轉打擊和拂動茶盞中的茶湯,使之泛起湯花,動而有趣,因靜而有味。
那調膏的速度,注水的節奏,茶筅擊拂的輕重緩急,讓人在此動靜之間有微妙的感悟,帶來的身心享受,喚來無窮的回味。
“九苑萌枯,三昧葉卷,疏樹搖落,翻流清淺。”巽玉端起她遞過來的茶碗,笑着道:“你的點茶越來越純熟了。”
若水微微一笑:“爺喜歡的茶,奴從來不敢忘。”
餃餃想起自己那堪稱是粗糙的泡茶手藝,往自己嘴裏又塞了一塊桂花糕,用力的咀嚼着,把滿腔失落都吞下肚子。
巽玉将自己的茶盞遞了過去,笑着說:“餃餃莫要着急,還有很多,喝口茶潤潤喉。”
若水只倒了一杯茶,巽玉便自己嘗了嘗遞給餃餃。若水捏了捏袖口,嬌聲道:“我這又不差人茶水。”說罷又倒了一杯茶給巽玉。
巽玉只是笑笑。
那邊桂香已經領着專門看婦科的大夫來了,巽玉作為男子要避一避,不然女子尴尬。
他說去酒窖拎點酒,便出門了。
那大夫還算年輕三十多歲,拿出帕子蓋在餃餃的手腕上,搭脈診治,然後又問了兩個頗為隐私的問題。
比如,夫妻房事。
餃餃漲紅了臉,答不上來。
若水在屋裏陪着人,見她臉皮薄約莫着并未有那樣的事情發生,開口解圍道:“就是着涼,以前身子骨不好。”
像餃餃那樣的家境,肯定連頓好飯都沒吃過,不用想也是生活環境造成的生病。
大夫轉而問起了其他:“可生子了?”
“未曾。”
“月事兒疼,是一直還是幾天?”
“來的第一天疼的厲害,大概一個時辰過去就好了,其他時候隐隐作痛,偶爾疼,不嚴重。”
他點了點頭,末了說女子畏涼,病從涼上得,只能調理不能根治,開了兩副湯藥讓餃餃先吃着,囑咐了一句夫妻房事上多多益善,生子可好轉。
餃餃:“……”又被催生。
若水拿出二十兩銀子遞了過去,大夫收了起來,讓桂花跟着他回家拿藥。
待人離開,餃餃才忍不住說:“這麽貴?”
“一般大夫不肯看女子的病,名聲不好,人家既然拉下臉幹的這活就是為了賺錢,自然不便宜。”若水随口解釋了一句,給她添了杯茶:“我母親在世時有這病,是早年掉入江水得的,平日裏不碰涼的東西,喝水以惹得為主。夏天熱也不碰冰,最好離得遠遠的。”
餃餃握着茶杯,有些感激的說:“謝謝你告訴我。”
若水譏笑一聲:“我是不讓你碰冰,看你夏天難受。”
餃餃瞅着她,眼巴巴的望着,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情還是假意。
若水心想,這個小傻子。村裏的姑娘就是笨,也不知爺覺得她哪裏好。
055吃糖麽
餃餃離開巽玉就覺得心裏沒底,就像是小白兔進了狐貍的底盤,她抿了抿嘴,說:“我想去找巽玉。”
病也看完了,藥還沒抓回來,總能出去吧。
“成天扒着他,就不能讓他清閑清閑,你是奶孩子麽?”若水看不慣。
餃餃:“你嫉妒。”
若水:“……”我才沒有。她勾起唇角,眉梢忽而帶壞:“春喜。”
一個丫鬟進來,圓臉杏眼看上去挺活潑的。
“你帶着人去院子裏逛逛,”正好到了下午陽光不在那麽濃烈,院中也頗有些景致。若水又吩咐:“給她端些瓜果吃,不許拿涼的。”
春喜笑着應下,伸手來攙扶着餃餃,喚了一聲奶奶。
餃餃猶豫了一下,沒有掙脫,跟着丫鬟走了。許是她對這地方不熟悉,沒有巽玉在不敢有主意,許是被那一聲奶奶給取悅了。
春喜扶着餃餃走,邊走邊說:“我們家姑娘就是嘴硬心軟,您現在去找爺,爺肯定在酒窖裏喝個爛醉,那裏可都是若水姑娘搜集來的烈酒,您只能看見一個酒鬼。”說着,覺得自己失言吐了吐舌頭。
餃餃想起巽玉上次喝醉酒的樣子,臉頰發燙,繼而道:“我怕他喝多了酒傷身體。”
春喜有些意外:“您不知道麽,爺身體寒意大,要用烈酒暖身子。上次爺回家突然發病,我家姑娘急壞了趕緊讓人拿烈酒,爺就說喝酒也沒用,姑娘說至少能緩解疼痛。”
這些餃餃還真就不知道,一直以為巽玉喜好這一口,怕他飲酒過度傷身體還叫他克制。巽玉也答應了,盡量少喝酒,從未說飲酒能減少他的痛苦。
仔細想來竟是對他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有個妾室母親,父親讨厭他生辰不吉利,有很多兄弟,有一個兄長是種馬有好多妾室。
她問:“你還知道更多麽?”
春喜搖了搖頭,惋惜的說:“不知道,爺那樣和善的人怎麽就生了這麽嚴重的病呢。”
餃餃亦是心有戚戚然。
二人走到院子的涼亭裏,春喜叫她先坐着,自個去端果盤一類的東西。
餃餃坐在石凳上,托腮看涼亭下種植的花草。
花團錦簇在夕陽餘晖下照耀,別有一番美感。
她一身黑色長衫,男裝穿在身上頗為英挺,漆黑的長發束起馬尾一般,長眉細目,不算白也不算黑,鼻梁适中不算小巧,看的出是個女孩子,一個很英氣的女孩子。
遠處而來的程公子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覺得有點熟悉,想了半天忽而想起這不是魏家錢莊的那個村姑嘛。對方如今一改當時打扮,身材适中,英氣逼人,眉眼透着淡淡疏離,一時之間竟然認不出來。
上次魏餃餃拿着玉佩讓掌櫃子彎腰鞠躬殷切的樣子,讓程公子很是好奇和疑惑,還特意讓跟跟蹤,跟到了魏餃餃出城,後來就沒有了。
這件事情幾乎要被抛到腦後,然後這姑娘出現在了郭府。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微笑着走上前去,腳步聲未曾遮掩,餃餃察覺有人靠近,她看了那人一眼,只見那人五官端正,身量頗高,手中拿着一柄折扇,顯得文質彬彬,溫和有禮,在餃餃幾米前停下,拱手做禮:“在下程何。”
午後的雲朵成團,雲卷雲舒,天空一層光輝不刺目,公子緩步而來,面帶微笑,濃眉黑目,一看就像個好人。
她并不認識眼前這個公子,對方自報家門,也不知對方是不是若水的朋友,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應對。猶豫下點了點頭,并不知如何回禮,幹巴巴的問:“有事兒?”
程何輕聲細語的說:“沒有,只是見姑娘站在那稍顯的無措,是不是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餃餃搖頭,指了指春喜離開的方向解釋道:“有人去給我拿水果,讓我在這等着,只是有些熱所以倦怠。”
程何若有所色,上次就知道她和這郭府的爺關系不一般,如今出現在若水這,又代表什麽?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陶瓷的圓筒瓶子,潔白底色,幾支梅花妖嬈妩媚,上前幾步放在了餃餃身邊的石桌上,又保持一定距離,才說:“正是仲夏肯定熱,平時出來帶個冰盒子就好,放在身邊或者是握在手裏都會舒服一些。”
餃餃對于別人的好意一向是抱着感激的态度,感受那涼意很喜歡,可身體所限,病恹恹的說:“不行啊,若水說了我不能碰涼的東西,整個夏天都不行。”
程何一展折扇,眼中憐憫:“竟有此事,那我不該在你面前提及這些,省的你饞。”
“我又不是小孩子……”餃餃覺得那有什麽好饞的。
“大人都曾經是孩子呢。”程何在自己懷裏又摸索了一下,又拿出了一個小罐子,這次罐子真的很小,巴掌大的木盒子一打開裏面是一些糖果,顏色斑斓,因為天氣熱有些化了但能吃。
他推過去,問:“吃麽?”
餃餃猶豫再三,“吃。”
他哈哈一笑,自己也拿了一個塞到嘴裏,甜絲絲的,果然大人都是孩子。
魏餃餃吃着糖,偷偷看了他一眼,覺得這人果真如長相一般,是個好人呢。
春喜那邊也回來了,手中端着托盤,上面放着瓜果,她遠遠就瞧見了程何,匆匆上前将盤子放在石桌上,笑着道:“程公子來啦。”順手拿起一個桃子遞了過去。
程何對待丫鬟依然很有禮貌,接過桃子說了聲謝謝,道:“我來和若水姑娘對賬本,瞧見這位姑娘獨自坐在這還以為是你家姑娘的朋友和丫鬟走散了呢。”
春喜眉梢帶笑:“可叫不得姑娘,這位是我家郭爺的夫人,今個和郭爺一起來的。”
他早先就有猜想,如今對應上了又不敢相信。
最早若水在此地立足,出手闊綽,直接收了一個錢莊,一個姑娘家家的,手上有錢肯定引得人窺視,但是那些動了歪心思的下場都很慘。錢莊整修後營業,城裏的官員居然也來捧場,一下子就鎮住了衆人。
她又開始做起了各式各樣的買賣,人很有門路,在北方之地和南方有門路就代表着很能賺錢。但她又自稱奴婢,對一個不怎麽露面的郭爺很尊敬,想來這郭爺就是幕後之人。
程何的嫡出哥哥試着想要和郭爺搭線,在天香居偶遇對方,結果郭爺一句不管事兒就給打發了。到是自己私下做點香料生意,被若水看上聯系了自己,每個季度對賬一次。
“是我冒昧了。”
“沒有,是我沒梳婦人頭。”餃餃覺得自己不僅沒梳婦人頭,還穿着男裝,對方不把自己認成男子就是好事兒。
程何笑了笑,便提出了告辭。
餃餃望着人離開,撿起了桌子上的桃子咬了一口,見之前對方的冰盒子還在桌子上,道:“他東西落這了。”
春喜:“奴婢回頭給程公子送過去,他借給奶奶避暑的?程公子人一向很和善呢。有時候過來查賬還會帶點禮物,我們都有份,他家的香料又香又貴。”
餃餃也這麽覺得,是個溫和有禮的人呢。
在院子裏閑逛聊天到了傍晚,不出意外的巽玉醉酒不能走,兩人要在郭府住上一晚。
那家夥被扶到了卧房裏,醉酒後不做不鬧老老實實的睡覺。
底下的人說:“若水姑娘正在見客,沒空照顧郭爺,郭爺平時不喜歡外人近身……”這便找餃餃來照料。
餃餃跟着過去,進了一間頗為雅致的房間,梨花木的屏風桌椅以此布置妥當,床榻上鋪着厚厚的被子,巽玉正躺在那,鞋子也沒脫。
他頭發微微淩亂,幾縷發絲劃過臉頰,有些癢睡得不大安穩,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
餃餃整理一下他的發絲,靠的太近感受到那帶着酒香的呼吸,冷徹又清香,他忽然伸出手,摟過餃餃,一下子趴在了他身上。
他閉着眼睛沉浸在困意中,簡短的說:“睡覺,別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