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回家就縮進了被子裏

了心智,也該是她被我迷了心智。”

餃餃視線往旁邊挪了三寸,驚呼道:“若水。”

程何大笑:“餃餃,你以為我會信嗎?”

卻聽身後有一女子溫柔清脆的聲響:“二位躲在此處,可叫我好找。”

只見雅間的門被推開,一個身着白色披風的女子站在門口,身材窈窕,鵝蛋臉,柳葉眉,一雙眸子似笑非笑。

那披風上沾染了不少塵土,顯得越發風塵仆仆。

072若水奔走的幾個月

若水臉黑了一些,她原本的肌膚像是撥開的蛋殼一般的白皙明亮,但現在明顯曬黑了。

因她走那天還是烈日洋洋。

起先她還能用絲巾圍住自己的臉,後來路途越發沉重,她甚至無法顧忌到自己的容顏,只在旅途奔波。

她的頭發被紮在耳後,身上穿着男裝,但沒遮掩自己女兒身的事實。坐在車隊裏,在護衛的護送下押送一批貨物。

往雷州通行的這條路初見端倪,一路上氣氛不妙,來往商隊行人不在少數,雷州太守雖然高舉謀反大旗,卻并未禁止商販通行。

進城檢查頗為仔細。

守城軍官挨個搜查放行,到了若水這,那軍官看了好幾眼,林大不自覺的擋了一下。

軍官挑眉,走到若水身邊,忽而一笑:“你生的這麽美,在外奔波,丈夫不心疼。”說着看向林大。

林大連忙彎腰:“小人只是姑娘仆役。”

軍官道:“那就是未曾嫁人,你生的這般漂亮,年歲不小,未曾嫁人好生奇怪。”

若水心中警惕,面上橫眉冷豎,顯得潑辣:“小女曾有婚約,那男人體弱多病,婚期未到便一命嗚呼,人人說小女是個克夫的命,誰都不肯登門求娶。可天地良心,那男人身子骨弱還成天尋花問柳,生生死在女人肚皮上,哪裏是我的錯了!此等男人還是死了好,我不嫁也活的好好的!要真嫁了這種男人,指不定我一刀捅死他,不聽話的男人我才不要呢。”

東北地區民風彪悍,聽到此等言語大家見怪不怪,只是指指點點說是個醋壇子。

軍官雙眸凝望她,“哦”了一聲,側身放行。身邊一個兵卒上前伏在耳畔道:“小程将軍,已經派人跟着了。”

車隊已經檢查完畢,拎着號碼牌便進了城。

雷州羊城頗為繁華,街道交錯,街上來來往往都是行人商販。羊城是雲南和濰城商人可走的一條路,不是唯一,但這地方順暢又有官兵坐鎮,很少發生匪徒搶劫一類的事情,故而商人都喜歡在這地方歇歇腳。

單單看着城內繁華,遠遠無法察覺出此地謀反的緊張。

程伯庸治理雷州已久,牢牢握在手中,百姓起初不安動蕩,緊接着發現和未謀反時并無區別,故而日子照樣過。

雷州地處西北,與北面東洲相鄰,又與西面雲南接壤,這個位置一直很微妙。

謀反的旗幟舉出來很久,朝廷一直沒有動作,程伯庸也一直安安靜靜,看上去風平浪靜,實際則是暗藏洶湧。

程伯庸并未像立場不明的雲南靠近,不禁商隊行走,大有一副四面并非楚歌,而是朋友的架勢。

若水越看越心驚。

若水姓林,林家本是當朝武将,牽着進了一樁謀反的案子滿門抄斬,這樁謀反的案子是先帝還在時。

梁王郭旭帶領士兵征戰,五年光影終于拉開了一道在濰城的屏障,不僅收複失地,還深入蠻人領地以游擊戰的方式騷擾加入侵其土地,蠻人不堪其擾,屢屢敗退,有意求和之意。

蠻人求和,先帝喜出望外,滿口應允。

但梁王不許,直言将在外軍令有所受有所不受,不肯議和。

有奸佞小人污蔑梁王有意謀反,而林家是梁王親信,林将軍當時本在平叛內亂,被三道加急調令召見回京,人頭落地,滿府頃刻間灰飛煙滅。

朝廷斷了給梁王的糧食供應,蠻人反撲,那一年梁王二十二生日被困濰城,受前後夾擊,将軍幾遇死。

也是那一年,先帝突然暴斃,太子登基繼位,将奸佞小人滿門處死,本人淩遲。後大力支持梁王戰事,梁王領兵伏擊突厥王克洛落,突厥潰不成軍,只有前任突厥王殘餘部隊小股勢力的騷擾,不成氣候。

梁王手下顧将軍守濰城,梁王帶兵鎮壓國內此起彼伏的叛軍,與雲南一戰,雲南稱臣,雷州程伯庸歸降。

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

人不寐,将軍白發征夫淚。

林家只是那場足以改朝換代風波裏的小小一枚棋子,若水卻清楚的明白一旦受到帝王猜忌的下場。

雲南木家是梁王招募的,程伯庸是因梁王而投誠,守在邊界的是梁王昔日的手下顧奕,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太危險了。

只需要在添一把火。

若水曬了很久的臉很黑,但一瞬間看得出蒼白,她記得巽玉囑咐她的話,讓她打聽的是什麽。

她跟随巽玉離京的時候,走的幹幹淨淨,也許是怕了手上沒人的沒安全感,還是收了一群人當打手,這樣少而不精的人按理說打聽不到什麽內情,但還真查到了。

程伯庸收用了一個青樓女子,那女子剛好是若水的人,若水通過那女子得知程伯庸和宮裏的人接上了頭,還戲稱那是一位貴人。

貴太妃,就是這最後一把火。這把火一旦燒起來,梁王郭旭就真的摘不幹淨,無論母子之間的關系多磨緊張,那畢竟是血親。

若水甚至無法思考程伯庸為何要給自己這樣的訊息,她只能盡快趕回小鎮找到巽玉,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說出來,讓他來分辨。

然而她找不到巽玉,聽說餃餃搬到了鎮子上,只能找她碰碰運氣。一路打聽,最後推開了天香居雅間的門。

餃餃看着她,脫口而出:“若水,你怎麽黑成了這個樣子?”

若水摸了摸自己的臉,看着她道:“那也比你白。”

這話沒說錯,她那鵝蛋般的臉縱然是黑了些,也勝于衆人。

程何默默聽着兩人對話,心想,莫不是要吵起來?

若水問:“程何,誰癡戀你?”

他擡起頭,一臉無辜,火燒到了自己頭上呢。他果斷岔開話題:“若水姑娘匆匆忙忙而來,可是有事兒?”

“有。”若水進來抓住餃餃的手,拎着人往外走,道:“有夫之婦和別的男人喝酒,像話麽?”

餃餃跟着她走,出了門才小聲道:“我不是有夫之婦。”

若水斜睨道:“郭爺對某個女人感興趣,哪怕沒娶沒納,放出一句喜歡的話,那女子照樣不會與其他男子有瓜葛。”

餃餃驚呆了:“巽玉還會限制其他人?”

若水搖頭:“不是,是那女子會仰慕郭爺守身如玉。”

餃餃沉默半晌,幽幽的說:“我不會。”

若水面無表情:“放心,我會看着你的。”

二人下了二樓,上了馬車,車上的湯婆子來不及灌熱水冰涼,冷風嗖嗖的刮着,很冷。

若水打了個哆嗦,趕緊問:“郭爺人呢。”

餃餃說巽玉生病不知所蹤,她也不知下落。

若水死死咬着下唇,淩亂的發絲透出焦慮的眸子,一言不發。

“發生什麽了?”

“……”

若水捏着自己的眉心,貴太妃摻和進來的消息自己知道了,那程伯庸有沒有給顧奕消息呢。

她看了餃餃一眼,埋怨道:“你好歹也是爺名義上的妻子,就不能勸勸他,讓他發病也留下來?”

餃餃道:“你跟着他那麽久,你能勸動?”

“……”

若水不吭聲,咬着牙撐了一會兒,忽然身子一軟往下倒,輕飄飄的沒重量,也沒骨頭,軟的很。

餃餃正好将人接住,順勢摸了摸她的額頭,一片滾燙,這人一路舟車勞頓又心事重重,加上外邊天冷,現在發燒病的厲害。

林大駕車問:“姑娘去哪?”

餃餃答:“先回府吧。”

回了郭府,将人拖了進去找大夫來,喂了點藥。

幔帳落下,輕輕浮動,淺青色的幔帳隐約能看見人躺下的影子。

春喜和桂香一個個眼淚汪汪,這次若水出去沒帶婢女,她們什麽都不知道。

餃餃确定這裏沒自己的事兒,就走出門,見門口林大一臉頹廢的守着,也很焦爐。

她走上前去問:“找不到巽玉會有什麽後果?”

林大猶豫再三,道:“會死人,死很多人。”

“在多說說,我是巽玉的妻子,有資格聽一聽。”她說起謊話來面不紅耳不赤。

“這……”

“若水信得過我,這點你看的明白吧,那就說說吧。”

“小的知道的也不多,就知道雷州太守程伯庸謀反,和郭爺的母親有聯系。而咱們涼州濰城的顧将軍是郭爺昔日的舊部,對郭爺很忠心,這時候郭爺不露面,由着郭爺的母親操控,那……顧将軍不清楚始末,若是以為是郭爺的意思,恐怕會有麻煩。”

餃餃歪着腦袋想了想,道:“那我就去和他說,這不是巽玉的意思就好了。”

林大焦慮極了:“郭爺不露面,你我如何取信于人,若水姑娘雖然跟着郭爺一段時間,但她沒見過顧将軍!”

餃餃拎着程何送給自己的香囊,打開,從裏面摸索出來一塊玉晃了晃,道:“這個呢。”

那是一塊溫潤的玉,通透沒有雜質,冬暖夏涼,正面刻着一個旭字,背面刻着一條龍。

郭旭,字巽玉,身份梁王,此玉佩由禮部置辦,自他入了皇族族譜開始就貼身佩戴,昔年征戰沙場,這枚玉佩也被當做信物傳遞。

073有人害我

涼州濰城是一道屏障,那裏山巒起伏易守難攻,屏障後是無數的百姓人家坐落在不同地方。

無數個小鎮,小鎮四周又有無數村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大家所依賴憑借的就是濰城,依賴着顧将軍。

在這個地方很少有人不知道顧将軍,南邊長安時不時便會有快馬加鞭送來皇上的恩賜,過一層層嚴密的防守,最終來到将軍府。

顧将軍平日都跟兵卒在演武場,身先士卒,很少回到将軍府。

他大刀闊斧的走了進來,聲音雄厚有力:“辛苦天使了。”

王總管笑呵呵道:“您哪裏的話,多少人都想看看您這位大英雄,咱家是有幸啊。這次特意帶來了陛下的慰問,陛下可真是看重您呀……”

天使宣旨,衆人跪地聆聽,無非就是愛卿辛苦,朕很是挂念之類的話,聽上去有些肉麻。

一箱一箱的擡進來好東西,都是陛下賞賜。

王總管指着一個箱子讓人打開,道:“這是當年梁王殿下征戰沙場的光明铠,陛下為鼓舞顧将軍特意讓咱家送來。”

顧将軍望着被士兵擡起來的光明铠,鼻尖仿佛聞到了一股鮮血,他輕輕撫摸,躬身行禮道:“陛下擡愛,臣定然會為國為民,盡忠職守。”

“久仰顧将軍大名,大人才幹超群,英勇善戰,實在是神交已久。”旁邊一個官員打扮的人行禮,那人微笑道:“在下刑部侍郎越燕思。”

即便是遠在邊關也聽過此人名字,這是新任狀元郎,陛下寵臣,顧奕心裏微微一沉,陛下寵臣都來了麽?

王總管又是幾番誇獎,似是不經意道:“陛下知道顧将軍的忠誠,否則也不會類比梁王。”

顧奕道:“铠甲梁王割愛……”

身後的幕僚推了他一下,幕僚恭敬道:“實在是我們将軍的榮幸,梁王忠君愛國一直都是楷模,将軍一直說要保家衛國,不辜負陛下的信任與擡愛。”

王總管笑成了一朵菊花,連連點頭。

幕僚偷偷看了将軍一眼,輕輕搖頭,警告他不要主動提及梁王。

陛下在這個時候賞賜東西,又是梁王的光明铠,背後深意要細細揣摩,顧奕本就身份特殊,不可攪和進風浪之中。

王總管是陛下身邊的人,随便一句不經意的話傳入陛下的耳中,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會埋下禍端的。

顧奕不擅長應對這些,好在他有擅長這些的幕僚說着花團錦簇的謝恩言語,安排着天使參加宴席,直至日暮。

他難得放縱自己喝了兩杯酒,席間還是那般熱鬧,燒着火盆滾燙,火花崩裂,笑聲不絕于耳。

他走出屋子站在廊下,冷風嗖嗖的吹着,廊下的柱子紅漆斑駁,留着歲月的痕跡,上面深一道淺一道的血痕是昔年留下的。

當年濰城被破,将軍府大門被敵軍踢開,當時的守城将軍就死在此處,他當時還只是個親衛兵,眼睜睜的看着守城将軍被三根長槍貫穿,一個突厥人從身後一躍而起,一只手攥住他的頭顱,另一只手捏着彎刀抹着他的脖子,一陣血紅漫天,鮮血噴湧,頭顱像皮球一樣攥在突厥人的手裏。突厥人用力一踢,那頭顱滾了好幾圈。

“哈哈哈哈——”

頭顱睜大眼睛,在蠻人的笑聲裏死不瞑目。

顧奕只覺得臉頰疼,他低頭捂住了自己的半邊臉。那年他被人迎面劈中,一只眼睛作廢,長長的一道傷疤在右半邊臉安家落戶,像一只醜陋的蜈蚣。

“将軍,外邊天冷,你你可要保重自己。”一個小太監跟了出來,給他拿了件披風蓋上,在系披風的時候悄聲說:“梁王殿下問,将軍可還好?”

顧将軍眉頭一擰,默默無言。

那小太監說完這句話就退下了。

顧奕一直在外邊站着,天空灰暗,灰蒙蒙的天空昭示着一場大雪将至,冷風也不過是前奏而已。

幕僚跟了出來,小聲道:“外頭冷,進屋吧。”

顧奕不進去,低頭踢着地上的石子,道:“進去我難受,一進去我就醒了。我不僅僅是将軍,我還是官員。”

幕僚冷笑一聲:“你是官員還是将軍,手握重兵,陛下都要安撫,你怕誰?”

“我怕梁王,我在戰場上殺敵無數從來就沒慫過,現在是真怕。”顧奕鄭重的看幕僚:“剛才有個小太監過來與我說,梁王問我好不好。”

幕僚神色冷峻,當即問:“梁王要是真想反,你怎麽辦。”

顧奕嚴肅道:“百廢待興,殿下絕非為一己之私置天下萬民于不顧的人。”

幕僚跟在他身邊很久,但和那位軍神接觸不多,承認那位威名赫赫,卻并未像顧奕一般視作神靈。直截了當道:“有些人即便是看一輩子,臨到死說不定還要說一句看走眼了,你又怎麽能了解梁王全部,他畢竟是皇族血脈。回答我,将軍,如果他想謀反呢。”

“……不知道。”

他不知,所以怕。

三年前,最後一場戰争平定,梁王班師回朝後便在府邸閉門不出,甚少出現在人前,逢年過節偶爾會露面,他們說梁王這是為了減少陛下猜忌。

顧奕很久沒見到梁王,但梁王是他這輩子最仰慕的人,縱然他比他還大上十歲。

幕僚神色陰沉不定,最後一狠心道:“不知道就不知道,管他呢,反正都是皇子龍孫,誰當皇帝和咱們有什麽關系。但是咱們得明明白白的,不能不清不楚。”

“啥意思?”

幕僚沉吟片刻:“我總覺得最近傳遞來的消息太詭異,都是些不陰不陽的消息,感覺像是在釣魚。當然也不排除梁王在試探你這個老部下是否還是當初的那顆心。”

近來一些流言蜚語似起,一些人給予或多或少的暗示讓人摸不着頭緒。

顧奕斬釘截鐵的說:“我從來都不相信那些消息,我只相信梁王親口之言!”

“你不信,旁人未必不信。”

“你的意思是?”

“宮裏來的小太監為什麽會為梁王帶話。若他是梁王的人也就罷了,若不是誰會這麽做?”幕僚閉目快速思量,輕聲細語的說:“陛下在試探你是否忠誠?”

“不清楚。”

幕僚道:“這個時候試探你沒有任何意義,就算是你有謀反的心思,陛下也會安撫你裝作不知道,就如同賜你明光铠。不過也說不準,陛下是出了名的陰沉,喜怒不定。”

顧奕感受着刺骨的冷風沖刷着自己的臉頰,一瞬間仿佛在懸崖上搖搖欲墜。

別人眼中的他是一把刀,傷人,還是傷己,大家都在掂量,猜測。這個時候他的想法反倒不重要,他活在別人的眼睛裏,一舉一動都備受猜忌。

自古握兵權者,死在戰場上是好的歸宿,死在猜忌裏的太多了。

他說:“老子真想撂挑子不幹了,老子是将軍,打仗守國戰死沙場的。”

幕僚:“他們要是明白這個道理,這國家就不會弄成這個樣子。”

兩兩相對無言。

“将軍,軍師,不好了。”裏面有人急吼吼的跑出來,面上都是惶恐:“使者團中毒了。”

空氣更冷了幾分,陰沉沉天空快要壓下。

顧奕臉色大變,擡步回屋,只見被宴請的使者團衆人一個個東倒西歪,趴在桌上嘔吐,哎呦聲此起彼伏,除此之外陪坐的軍官都安然無恙,不知所措。

夜間燈火照亮冷然,仿佛有殺手在靜谧的夜爬上了城池,割開了守衛的脖頸,鮮血四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這這……顧将軍,你怎麽敢!”王總管臉色都是驚恐,哇的吐出了一口污穢東西,中夾雜着血絲。

他看向顧奕就像是一個殺人未遂的兇手。

顧将軍嘴皮抽搐,是啊,他怎麽敢!他怎麽會做這種蠢事,是有人想用這種辦法要他的命!

幕僚當機立斷吩咐道:“封鎖軍營,任何人不得擅出,一有異動着就地擊殺。”

衆人道是。

他們也很忐忑,近來聽說了很多秘聞,以至于各個心裏不安,如今出了這麽一樁事兒心下極為不安。

倘若使者團有個三長兩短,事情傳揚出去謠言四起,那就是将軍謀害皇帝使者,意圖謀反。

就是顧奕沒反,也是反了,三人成虎,歹毒點的人說不定已經放出消息往京城裏,做實他謀反的罪名。

顧奕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快叫軍醫來。”

顧将軍坐鎮,軍醫顫巍巍的把脈,暫時未出人命,一碗又一碗的湯藥灌下去,中毒的人本就蒼白的臉更是猶如紙色。

王總管根本不敢喝,還是顧将軍喝了一口藥,他才敢将一碗咽下去。

在這凄慘的場面上,一人怔怔站立苦笑,聲音清朗:“似乎只有在下沒事兒。”

幕僚眯了眯眼睛,忽然上前拉住了越燕思,握住了他的手,滿是期盼的說:“虧的大人沒事兒,否則我們将軍就真的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請您查出真相吧。”

越燕思嘆了口氣:“到了哪都逃不了查案的命啊。”

074真相不重要

顧奕一個晚上沒合眼,額頭隐隐作痛,他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而他最不擅長的就是應對陰謀。

到了半夜的時候大家都支持不住,紛紛休息,幾個中毒的太監公公有人看守照料,軍醫随時待命,力求人無恙。

幕僚很沉默的坐在房內,同樣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的時候,顧奕聲音沙啞道:“要不你先走吧。”

幕僚嘲笑一聲,“這就是你想了一個晚上想出來的好主意?”他站起身來,身高八尺偏瘦,一張過目即忘的普通臉,表情桀骜,居高臨下的問:“顧将軍,我往哪走?你跟了梁王八年,我跟了你十年。你死了,誰容得下我?”

顧奕撓了撓頭,很鬧心:“我又瞎想主意了。”

幕僚拍了拍他的腦袋:“不會陰謀就別想,出主意本就是我的職責。”

他大刀闊斧的坐着,嘴裏直嚷嚷道:“窩囊,太特麽窩囊了,我打了一輩子仗束手束腳的。打仗好歹知道敵軍是誰,這我都迷糊老子得罪誰了?”

幕僚冷笑連連:“你在大點聲,操場上都能聽見了。”

顧奕瞬間閉嘴,他不是不知輕重的人。眼下他沒錯,有人都要硬給他按個錯呢。他壓低聲音道:“真的讓那刑部侍郎查案?萬一他給我定了罪名……”

“撇清關系做做樣子還是要有的。他是陛下的人,至少要讓陛下知道咱們的态度,也能給衆人看看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幕僚舔了舔嘴唇,唇上光澤潋滟:“如果他真的給你定罪名,那咱們就反呗。”

顧奕瞪大眼睛:“可能麽?”

幕僚不耐煩道:“那是最差的可能,可能性不大。”

說要反的話,那都是破罐子破摔的氣話。梁王要身份有身份,要能力有能力,要民心有民心。他們兩個算什麽東西?

不過是一把刀,被人握在手裏才有用。

“将軍有兩個趁着混亂,意圖悄悄離開的兵卒已經拿下,現在關押在軍營地牢裏。”有親衛兵急匆匆的進來禀報。

兩人視線相對,這軍營也不是一塊鐵板,大家各為其主,各自效力。浮出水面的是一些小魚小蝦,背後還不知藏着多少人呢。

親衛兵問:“将軍成要審問?”

顧将軍擺了擺手:“小魚小蝦能知道什麽?最多就是胡亂攀咬。”

幕僚吩咐道:“叫人好生看管起來,切莫讓他們有自殺的機會,等這件事兒風頭過去,我倒要看看誰在興風作浪,好好算算總賬。”話語之間彌漫一股血腥味,陰森森的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

“是。”

這個親衛兵剛走,那邊顧懿的親信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躬身行禮拱手道:“将軍,您快過去看看吧,那位刑部的大人已經查出真兇。”

将軍府正堂內,衆人齊聚,此事鬧出不小風浪,為了将風浪平息掉并未避諱衆人,反而是在衆人的眼睛下将這件事情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

顧将軍麾下有衆位将領,依次排開落座,将軍府本就肅穆,如今皆是身着盔甲的壯漢,各個面色威嚴,氣氛更是凝固。

越燕思揉了揉自己的臉,想他好好一屆風流狀元,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不知陛下發哪門子的瘋送到了刑部。起先只是刑部小官員,漸漸地升任侍郎,不得不承認陛下的确是有眼光。奈何他一直是作為風流貴公子成長起來的,對于這種嚴肅的氛圍着實不夠适應。

“其實此事倒也不難查,當天晚上我就猜出是誰了。”

顧大老粗問:“那你昨天晚上怎麽不說?”

越燕思一笑:“我想先睡一覺。”

在座諸位下眼圈發黑,緊張憤怒,唯有越公子白白嫩嫩,一笑兩顆虎牙,頭發梳的整整齊齊,光鮮亮麗。

衆人不禁內心呸了一聲,世家公子的纨绔做派。

“我查看了一下,中毒的都是公公,随行隊伍公公五人,其餘護送侍衛十五人,是由一路州府衙們護送形成,從頭到尾到了咱們将軍府的就這些人。”越燕思突然切入整體,正正經經的說:“下毒的人就在衆人之中。”

一句話就把兇手定在了來使當中,和顧将軍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幕僚松了口氣,看了刑部侍郎一眼,心說不是個傻子。朝中官員不是傻子的太少,陛下能搜刮出來一個也不容易。

王總管是太監當中年歲最大,也是最吃不消下毒的人,坐在上首還要有人攙扶,省着滑下去。他張了張嘴,最終閉上,這地其實沒他說話的份。

顧将軍着急道:“越大人可知只誰下毒?”

越燕思颔首。

衆人着急,知道你倒是快點說呀。

越燕思見衆人着急,越是慢吞吞起來:“其實此事不難想,我安然無恙,那十五人的護衛并未入席,中毒的只有太監公公們,與其說是宴席上中毒,不如說公公們私下服用了什麽東西。”

太監到底不是男人,有一定缺陷,壽命照平常人要短上很多,平日裏會服用一些東西來壓制失調。

王總管顫巍巍道:“白散。”

越燕思笑着點頭:“公公們都要吃白散,白散是飯前服用的,大量服用,否則起不到效果,價格也不昂貴,平日裏放在一處,只需要往裏面放點毒藥,公公們就都會中毒,昨個我叫軍醫驗了驗剩下的白散,的确是有毒。”

王總管尖銳的聲音響起:“是哪個小兔崽子害我!”

越燕思道:“這就更簡單了,能碰到白散的肯定是太監,太監們都服用了有毒的東西,就看誰病的輕,那既是誰了。人都怕死,肯定會下意識的少服用,軍醫呢。”

“這裏這裏。”軍醫趕緊上前道:“的确是有個小太監中毒比較輕,臉上有些麻子的小太監。”

顧奕心裏一緊,那日給他系披風,自稱是梁王殿下人的小太監也是滿臉麻子。

幕僚已經道:“将人帶來。”

那小太監十六七歲的年紀,,滿臉麻子,五官還算端正。

王總管氣道:“好你個小桂子,居然敢害咱家。”

小桂子被按在地上,虛弱的喊着冤枉,不住的像顧奕求情:“将軍,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兒。”

衆人視線齊刷刷的落在了顧奕身上,幕僚站出來一步道:“刑部大人的話還能有錯,居然敢下毒,其心可誅。”

小桂子掙紮害怕喊道:“顧将軍真的不是我,我是代梁王殿下像将軍問好的,有人害我,是他們害我,是侍郎……”

按着小桂子的親衛兵腦子一熱,一巴掌拍了下去,小桂子直接被拍暈倒在地上。

場間一片寂靜。

越燕思說了半天口都渴了,左右看看也沒人給自己遞茶,是了,現在大家震驚小太監說的話,沒空搭理自己。

他清了清嗓子,将視線吸引到自己身上,道:“本官見太多被揭穿滿目四處攀咬的賊人,賊子心思惡毒,不足為信。王總管可是平日裏打罵了,竟叫他生出同歸于盡的心思?”

王總管接收到訊號,連忙道:“下賤的東西,平日裏不規矩我調教打罵兩句,沒想到居然反了他,還下毒殺人,打死不多!”

幕僚附和道:“這等賊人實在惡毒,毒殺衆位欽差不成,居然還想誣陷侍郎大人,拖出去絞刑吧。”

兩個親衛兵立即将暈厥的小太監拖了出去。

衆人得知真相,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知趣的起身告退。

王總管被擡走。

偌大的屋子轉眼間就剩下三人。

顧奕有些心事,他一直未曾聲張就是擔心這小太監會不會真的是梁王的人,如果不是,那是誰假借梁王,目的是什麽,他想着小太監遲早被抛出誘餌來等着自己咬鈎,萬萬沒想到居然發生了變故,直接将計劃打亂。

如今看來,無論小太監有什麽秘密,都被封口了。

他的沉思過于明顯,幕僚伸手推了推他,別走神。

顧奕仰頭,是陛下在敲山震虎麽?

幕僚沒給眼神,只是看向越大人。

越燕思左右張望,感受到視線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軍師大人。”

幕僚連忙道:“在下冬至只是區區幕僚而已,并未受過冊封,擔當不起侍郎的一聲大人。”

越燕思仍舊笑着:“冬先生……”

幕僚想說,我不姓冬,但懶得糾正就默默認了。

越大人說:“我口渴。”

……

越大人喝了茶水,嗓子舒服了不少,落座椅子上,面帶和善的笑,虎牙露出:“兩位不要這般憂心忡忡,在下這次來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敢拍着胸膛說,陛下是相信将軍的,就算有賊人興風作浪陛下對您也是一百個放心。”

顧奕心想,他對自己不放心。要是梁王真的揭竿而起,指不定他就愁的頭發白了,在緊随其步伐。

他道:“臣對陛下忠心耿耿,還請大人轉達,大人辛苦了,還未用早飯,我這邊吩咐人拿上來。”說着站起身要離開。

便在這時,門外有人匆匆來禀報:“将軍,外頭有人來稱,将軍故人來見,奉上信物。”

那人手中有一個木盒子,盒子展開是一塊玉。

越大人看了一眼,優哉游哉的笑容凝固住。

075梁王怎麽會有你這樣的王妃

顧奕大手一揮,直接将木盒子合攏,發出一聲悶響,敲在人心上,熱血澎湃。

不會錯的,那些年他經常會收到殿下吩咐的任務與玉佩,有時候這枚玉佩甚至可以代表梁王殿下。

真的是他。

顧将軍一掃身上萎靡之氣,回身看向越燕思,直接道:“大人我還有人要見,不太方面有外人在場,您先回房間休息吧!”

幕僚嘴角抽搐,沒吭聲。

越燕思不以冒犯,淺笑道:“何樣故人,我也想看看。”

前來禀報的兵卒道:“是個女子。”

顧将軍下意識的說:“是個女子……”他眼睛忽而瞪大,張了張嘴:“女子?!”

兵卒讷讷點頭,補充道:“裹着黑色鬥篷,帽檐遮住了臉看的不大清楚,中等身材,偏瘦,露出來的手挺黑的。”

越燕思覺得這太有意思了,坐直了身子,挑眉道:“這樣的故人,莫不是将軍的寵妻愛妾?可是根據朝廷官員記錄上沒說您娶妻,難道是養的外室?”

顧奕反駁:“胡說!我才沒有。”

越大人拭目以待:“那讓我們看看吧。”

幕僚覺得這水越來越渾,他這個軍師也是在軍事上的參謀,政治上差遠了。眼下到了這個地步,越燕思勢必要看,攔是攔不住的,不讓推拒還顯得他們真的和梁王有什麽不法的勾結。

一直都想有勾結,但是一直沒有,深以為憾。

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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