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回家就縮進了被子裏
讀書的。”
劉員外很氣:“我劉家就一個女兒,你怎麽會不知道我壓根就沒兒子。”
這件事情被很多人議論,可偏偏他就是不清楚。
他與同窗關系不親密,故而沒人和他說,院長以為他二人有情也是樂見其成,并未多言。
陰差陽錯的竟是相交幾載,不曾知道令郎是女兒身。
外邊的人都說,李成森揣着明白裝糊塗,非說他早就知道,好處都占了,卻不付出一點責任。說他嫌棄商人銅臭,忘恩負義,卻忘了他讀書的錢都是商人在供養。
李成森聽着風言風語,只擔心毀了劉冰的未來。
二人再次相見,場面有些尴尬。
劉冰梳着雙螺髻,紮着紅色的頭繩,幾朵絹花別再耳邊,低眉間羞怯。她一身楊飛色長裙,生的比較高,只是在男子當中屬于較矮,不瘦,微微胖,臉很圓,一雙杏核眼含着委屈的淚:“原是我不曾告訴李兄真相,我以為平日裏你我相談甚歡,你對我終究還是有好感的。”
李成森說:“我對你的确是有好感。感激你幫了我學業,平日讀書學習也都好,然而我對你是兄弟之情,以後也可以是兄妹之情,唯獨沒有男女之情。”
劉冰聽了這話臉色慘白,回去就上吊了,好在丫鬟發現的及時,人沒死,但很傷情。
他明白自己再呆下去只會讓大家都難看,所以便提出告辭,收拾收拾東西走了。
結果此事引得劉員外大怒,甚至還想出了報複的辦法。整個濰城議論紛紛,走到哪都是指指點點,影響他的生活和讀書,他實在呆不下去,索性就搬到了鎮子上,帶走的随身物品只有幾本書。
躲避到鎮子上也沒能讓劉員外消氣,時不時還會有人來找他的麻煩,但他自覺的确是自己的失誤,所以也就默默受着。
李成森說,大體上和那些人說的沒什麽區別,唯一的差別就是他的确不知對方是女兒身。
餃餃聽了心中覺得很是奇妙,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她想了想,在手心裏寫:怪你生得太美。
人家小姑娘別的都不傾心,非傾心你,還不是因為你長得帥。長身玉立一身,一臉冷峻,春心萌動的小姑娘都會喜歡。
李成森面無表情道:“人又不是物件擺設,看着好看,拿錢就買回去。”
餃餃深以為然,用力點頭。
她心想,虧的劉冰沒看見巽玉,否則巽玉就危險了。
李成森抱着肩膀問:“你就沒什麽想問的?”
餃餃點頭表示有,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說不出話呀。
他嗤笑一聲:“那就別問了,我走了。”
餃餃抓住他的衣袖,指了指自己家方向。
他沉默片刻,道:“我名聲不好,怕是會連累你。”
餃餃在手心上寫:【用發簪抵債。】
這是正兒八經的交易。
李成森搖頭:“你每次出門都是一紮馬尾,根本不梳發髻。”
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寫:【太匆忙沒梳頭,我家裏有很多發釵呢。】她頓了頓,【我家還有書,搬到隔壁院子也方便。】
“你為什麽非要幫我?”
【大概是……想讓朝廷多一些好官。】餃餃不喜歡越燕思那種眼高于頂,不把人當人的官,她喜歡眼中有律法,有正義,真正為民請命的大人。
李成森睫毛微顫:“必然不辜負姑娘所願。從我曾祖父開始,我們家的人立志要當你想要的那種官員,我也不會辜負先祖希望。”
總有浩然正氣存在于天地之間。
于是那座空置了一段時間的小院子多了一個租客,租客每天看書,在沙地上寫字,雕刻出漂亮的發簪。
租客生的眉目冷清,一股淡然的樣子,出去擺攤的時候手中也捏着一本書,他不放過每一個學習的機會,因為他知道,他的機會不多。
他也不想讓人失望,不想讓祖父,父母,院長以及自己的鄰居失望。
082沒想到吧,餃餃嫁人啦
三娘陪着餃餃去大夫那裏拿藥,大夫看了看她的舌頭,說再過個三五日也就恢複好。
試着讓餃餃發出聲音,餃餃說了句話模糊不清,但細細分辨還是能聽出來。
“喔香鎖話。”我想說話。
三娘很是開心:“好了就好,要是姐夫回來看見姐姐不會說話,還不知道心疼成什麽樣子呢。”
餃餃覺得自己的舌根還是硬,過兩天才會徹底恢複,她滿懷希冀的問:“能吃辣嗎?”
大夫瞥了一眼:“少吃。”
餃餃這便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回家路上拎了不少食材,到家就張羅着做飯,三娘給餃餃打下手,将買來的雞腿兒切成了小塊,扔到了鍋裏煮上。
兩人開始準備輔料,青紅椒切小塊,幹辣椒和蔥切段,姜蒜切片備用。
小小的廚房裏熱火朝天,充滿幹勁。
大鍋裏煮着的雞塊兒有了浮沫,餃餃拿勺子将浮沫撇了下去,又扔進了一塊姜。
煮了十分鐘左右,将雞塊撈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異味。
大鍋擦拭幹淨,三娘很鄭重的拿出了一小瓶的油,油還沒熱就往裏面扔各種調料,放花椒粒、姜蔥蒜,辣椒段,香味頓時迸發出來。
餃餃随口問了一句:“最近生意怎麽樣?”
“咱們生意還挺好的,就是鎮子上陸續有其他的糧油鋪子開,但都立不住腳。”
除了餃餃,鎮子上還有一家人開了糧油鋪子,她還幫過忙親自監督過,也算得上是站住了腳。
至于其他的想要開糧油鋪子的人就艱難許多,問題很簡單,鎮子上的人口不多,兩家就足夠了,第三家勉強能立住,更多的就不行了,餃餃這裏原創,大家肯定覺得第一家才是最好的,所以生意還算可觀。
糧油的方子就這樣宣揚出去了,她覺得這一點比較好,大衆接受的東西總比小衆接受的東西更能長久。
炒得差不多了,将大醬倒了進去,又放了點辣椒油,加入香菇和少許糖,最後放雞塊。
當菜熟透的時候,那股香味讓人忍不住咽口水。
三娘将切好的青紅椒倒進了菜裏,加點鹽翻炒入味,接着便用勺子将菜盛了出來,滿滿一盆。
餃餃端了個盤子,盛出來一些雞肉塊,道:“送去吧。”
三娘歡歡喜喜的應下,端着菜便出了門,過了一會兒折身回來,稍微有些失落:“外頭的門上了鎖,人好像是出去擺攤兒了。”
正是午飯的時候人也不回來,估計就在外邊兒呆着,午飯是不吃了。
餃餃自己是餓過肚子的,村裏的時候到了青黃不接時,每家每戶一天吃上兩頓飯是好事兒,有時候只能吃上一頓飯,也都是沒有油水的東西,時常要餓着肚子,那滋味實在是難受。
三娘看着自己盤子中的雞塊嘆了口氣:“可惜了這一盤子的雞肉。”
“咱們兩個吃。”餃餃笑了一下。
三娘猶豫了一下,小聲說:“要不給李公子留這吧,中午不吃,晚上也吃。”
餃餃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三娘歡喜的将這盤雞肉留下,兩人吃另一盤,家裏有剩下的饅頭,又給自己煮了點清湯。
二人吃的酒足飯飽,三娘主動承擔刷碗的責任,等着收拾完了磨磨蹭蹭也不去店裏,餃餃有些好奇的看着她,她站在門口扶着牆,猶豫着說:“外頭那麽冷,出去擺攤兒說不定會把人凍壞了,餃餃姐,要不讓他把東西放到咱們店裏吧,店裏來打油的都是婦女,順帶給自己買兩根發釵也是有的。”
餃餃幽幽的看着她。自己也是從懷春少女走過來的,處處為人考慮,這樣的路數實在過于明顯。
少女有一個懷春的心很好,三娘的年紀也不小該找一門婆家,可問題是李成森那樣的人連富家小姐都看不上,眼光肯定長到了頭頂上。
少女癡心錯付,一場情殇。
三娘不自在,臉紅了幾分,低下頭去:“放到店裏我可以幫着代賣,李公子是個讀書人,心思應該都放在讀書上,将來要是讀書有出息了也能幫到姐姐,将來肯定記得姐姐的恩情。”
餃餃不以為然,她又不攜恩圖報,而且巽玉當初救她的時候,肯定也沒想着讓自己報答什麽。
眼瞧着三娘低着頭一副無地自容的樣子,她心中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三娘很是歡喜,又覺得自己的歡喜不合時宜,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輕聲說:“這件事兒就姐姐和他說吧,我去店裏了。”
三娘一路小跑的離開,身上的鑰匙鏈碰撞着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就像是把少女沒有笑出來的聲宣之于口。
餃餃托腮,忽然有點頭疼,也許她提前領會到了母親不希望自己女兒落入迷途的頭疼。
她這些日子都不修邊幅,眼見着自己能說話了,不用再日日擔心自己會不會變成啞巴,心情好的不得了。
門窗緊閉捂得嚴嚴實實,家裏燒的滾熱,用大鍋燒了熱水出來,灌進了木桶裏,跳進去洗了個熱水澡,将頭發好好梳理一番,坐在了梳妝鏡前。
她還是黑,卻比在鄉間種地的時候白了許多,将那凝脂一般的軟膏塗抹在自己臉上。冬日裏有些幹燥,起皮的皮膚瞬間被抹平,臉上透着健康的色澤與光潤。
這全身上下若說哪裏好,便是這一頭烏黑的秀發,哪怕當初營養不良,頭發也是漆黑無比,用木梳說一下一下的梳順,披在肩上如瀑布散落觸手生涼,綢緞般滑順。
等着頭發徹底幹了以後,她便挽起了婦人發髻,在自己的首飾盒子裏面看了看,選用巽玉送的那根木釵固定,除此之外并無其他首飾,遙遙望去只見那玄色的發。
餃餃穿了一件尋常衣服,外面過了件紅梅落雪的披風,這下披風還是去年買的,一直被仔細的打理,到了今年還跟新的一樣。
她踩着厚厚的棉鞋出了屋門,将大門鎖上,便溜溜噠噠的走出去,開始各個街道上游走,想找一找那人的蹤跡。
街道上來往的人不多,大冬天的誰都不願意出門。
最後在西街的轉角處看見了那人的攤鋪,餃餃走上前去,叫了一聲:“李成森。”
咬字還算清晰。
李成森擡起頭來看見了餃餃的身影,微微一怔,一時之間不知該驚訝哪一處。
是驚訝于她張口叫自己的名字能說話,還是驚訝于她梳着個發婦人髻,又或者發現她頭上戴着的那枚發釵是自己所制。
當初巽玉在街邊順手買了兩根發釵送給餃餃和三娘,三娘那根被火燒了,餃餃這根還留着。
她面上帶笑,高高興興的走到他面前。
他道:“你能說話?”
“能,舌頭壞了。”餃餃還想說更多的話,一旦說多了就開始不清晰,她索性放棄,只簡短的表達了主要意思。
李成森面色複雜的看着她的婦人髻,“你嫁人了?”
“嗯。”餃餃揉了揉凍得有些僵硬的臉。
他想起了餃餃給自己搬過來的那些書,那些書上都有一些批注,講一段話掰開了揉碎了,寫最淺顯的意思,想來是寫給她看的。
他沉默了片刻,問:“你給我的那些書都是他的,你識字也是他教的?”
餃餃用力的點了點頭,覺得很有榮耀,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
“沒想到你的丈夫還是一位文人,不知在何處,我也想結交一番。”
餃餃笑容斂了起來:“他走了,不知什麽時候回來。”
“是做生意?”
餃餃搖頭,“經常會突然消失。”
李成森微微蹙眉,一聲不吭的突然消失,怎麽看也不像是正經人。然而別人的家事他也不便過多問,便壓下了自己心中的質問。
“外邊冷,我有鋪子,去那裏賣。”餃餃怕他拒絕,還補充了一句:“我抽成。”
他搖了搖頭,從袖子裏面拿出了二十文錢放到了餃餃手裏:“不用抽成都給你,這是我的房租。”
李成森做木簪的手藝着實好,幾天下來,便打磨出好幾個形态各異的木簪,住的地方暖和,手也不抖,做出來的又快又好看,今兒個一上午都賣出去了。
餃餃笑嘻嘻地收下:“還有飯錢,回家吃飯吧。”
李成森的肚子非常應景的咕嚕了一聲,讓他覺得有些害羞,耳朵發紅,但在外邊兒這麽冷,耳朵早就被凍得發紅,所以也看不出來。
他故作冷靜的點頭,将攤子收拾好,其實也沒什麽東西,拎着便回家了。
那些雞肉熱了一下,仍舊很香。
李成森吃得肚子鼓鼓,站起身來在院中走動,手中拿着一本書,搖頭晃腦的讀着。
冰冷的氣氛更加能讓人警醒,在這個時候讀書記得也最清楚,他沒錢買書,所以立志于讓自己記住翻開的每一本書。
逆境逼得人不得不如此。
李成森又翻了一頁,發現上面有兩筆批注,不過意思解釋錯了。
他進屋拿起墨筆将原本的批注劃掉,自己在下面寫了注解,想着此本看完便還給她吧。
083康瑞的心思
康瑞将腳插進熱水裏,有些燙的水浸泡腳掌讓人覺得整個舒服起來,尤其是在這冰冷的冬季,渾身的毛孔都張開,舒服的直哆嗦。
往常他最喜歡泡腳,泡腳的時候可能還會拿一本書,倒也沒專心致志的讀,只是覺得這個時候手中握着一本書,看兩行字更加的舒服舒心。
然而今天他卻是什麽都沒看,呆呆的在想事情,引得蓮花兒都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想什麽呢?”
康瑞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說了句:“沒想什麽。”
其實他心裏藏着很大的事情,他平日裏在鎮子上讀書,是這附近最富裕的鎮子,學堂的老師是個秀才,教他還是綽綽有餘的,需要的錢財也不貴,有了縣令大人的支持,讀書不再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
他這些日子修身養性收斂自己,蓮花有了兒子注意力不在放在他的身上,一家人也算是和睦,他心中那個小小的遺憾就像是被藏起來一般,不需要再被人知道。
然而就在幾天之前,他上街買紙的時候卻在轉角處看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是那個曾經仰慕着他,将他視若神邸的小姑娘;也是後來那個對她棄之如履的他人婦。
餃餃的名聲在鎮子上很響亮,第一家豆油人人皆知,大部分人都接受豆油成為日常所需,就連拜訪縣令大人,宴席上也有人提起,他因為和餃餃出身在一個村長還受人打趣。
但兩個人始終沒見過面,那是他有意躲避。
所以康瑞在看到那個身影的第一反應是想要躲開藏起來,畢竟在那人面前實則有些無地自容,卻又忍不住多看兩眼,這一多看兩眼就發現了問題。
那個梳着婦人發髻的餃餃,身邊的男人根本就不是郭巽玉,而是另一個清瘦男子,那男子一襲青衫正在賣着東西。
他想着餃餃應該是出來買東西,正準備離開,卻發現那二人收拾收拾東西,一起往一個方向走了,看着兩人說說笑笑的樣子,應當是故人。
康瑞真是沒控制住自己腦中的念頭,他跟着人一步一步的走,最後瞧見兩人進了一個院子。雖說那男子很快又端着一盤菜去了隔壁的院子,但還是給了康瑞不大不小的觸動。那天他失魂落魄了回了學堂,也沒買紙,還是跟同窗借了用的。
在學堂中讀書,每隔十日方才回一次家,回了家還是一副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樣子。蓮花與他說了兩句話,他都是“嗯啊”的應答着,顯得特別心不在焉。
蓮花不由得湧出一股怒氣:“瞧瞧你這幅樣子,是在外邊被什麽迷了心智,回了家還惦記着呢。”
康瑞一個激靈,看向她,笑着道:“我不過是想着在學堂上老師講的課題,我沒聽懂,同窗給我講解一番,我還在自己品味的。”
蓮花抱着自己兒子,沒在追究,只說了一句:“最好是。”她有兒子了,萬事睜一只眼閉一眼,敲打兩句就好。
康瑞心下厭煩了起來,從前蓮花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是有些任性但總歸可人,如今生了孩子她遲遲瘦不下去,蓬頭垢面,比起當初來更加驕縱任性實在是讓人吃不消。
相比之下,餃餃身着披風,露出小臉,眉目含笑的樣子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一想到這笑容不是沖着自己,而是沖着其他男人,他就有些煩悶。
其他男人?
這個念頭仿佛是給康瑞提了個醒,是沖着其他男人笑,而不是她的丈夫,而且還進了他家的門,那郭巽玉在不在家,如果不在家呢。
心思就跟藤蔓爬上了樹幹,一圈一圈的繞下去,生生将樹幹纏死。
從前在村子裏的時候,那個郭小哥就經常無故失蹤,他還暗地裏取笑過餃餃,如今看來即便是搬到鎮子上去,那人仍舊行蹤不定,也正是因為行蹤不定,餃餃才能與他人共處一室。
康瑞的心瞬間活躍了起來,只覺得自己泡着的熱水越發滾燙,燒得他渾身都冒起熱氣來,他将水盆踢到了一邊,沖着蓮花招了招手,示意蓮花過來。
蓮花斜睨他一眼,問:“你要做什麽。”
他腆着臉笑道:“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就先把你寶貝兒子放下,送到我母親屋裏,咱們兩個好好過一下二人世界。”
蓮花冷冷一笑,“你母親照顧起孩子來根本就不經心,我上次去娘家辦點事,把孩子交給了她,兩天孩子整個就瘦了一圈,扔在炕上尿了都不知道,還給她送過去,這是想要害死我兒子呀。”
康瑞原本湧起了心思,被這一連串的話弄得興致全無,他草草的擦腳上了炕,兒子還在不斷哭鬧,蓮花各種哄着他,回來一趟連個好覺都睡不了,不由得嘆了口氣。
晚上做夢,忽然就夢見兩個人還小的時候在山上各種奔跑。餃餃用那種仰慕的神情看着他,他故作淡定,拿起一朵花插在了餃餃的發際間,然後沖着人親了下去,再然後被孩子半夜的哭鬧聲吵醒,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沒好氣兒道:“這孩子怎麽總半夜哭。”
蓮花爬起來氣更加不順,“孩子半夜哭鬧本就是常有的事情,你不過十天回來一次,我可是天天要受這種苦,感情這是我兒子不是你兒子了。”
康瑞深吸一口氣将火氣壓了下去,将那孩子抱緊在懷裏晃了晃。
蓮花看着他照顧孩子這才滿意下來。夫妻二人偶爾拌嘴,但都克制着自己,兇兇的吵了兩句就都壓制了下去。
孩子哭鬧了一會兒再一次的睡着,夫妻二人得以安眠,這下晚上沒有做任何的夢,康瑞早晨醒來還覺得很遺憾。
他在家吃了吃東西,跟父親母親說了話,在與蓮花溫情了一陣子,幫着做了點家中的家務,聽得左右鄰居稱贊一聲“在鎮子上讀書厲害”,然後邊又回到了鎮子上,實則也是松了口氣。
其實這小鎮子也談不上繁華,但終究比那塵土飛揚的村莊好,康瑞在外邊住習慣了根本就不想回到小村莊裏。
他很羨慕賺了那麽多的錢能在鎮子上安家的餃餃,倘若當初他和魏餃餃成了親,現在這一切都是他的。再看當初村長家給的那點兒東西,覺得也不過如此。
第一家糧油鋪的生意做得不錯,稍微一打聽便知道鋪子所在地,康瑞猶豫了好幾天,終究還是借着買油的名義登門。
他想了很多,餃餃可能會對他怒目相視,也可能對他愛搭不理,唯獨沒想過壓根兒就沒見到人。
店裏面只有一個三娘在給人稱油賣油,更加尴尬的是來買油的人很多,三娘幾乎要忙不過來,眼皮都不擡,只顧着收錢然後賣東西。
他到了跟前付錢,三娘也沒把他認出來,還是他咳嗽的一聲,叫了一聲:“三娘。”
大家同在一個村裏住,自然是打過照面。
三娘擡起頭來想了想,叫了聲:“康哥。”
康瑞見三娘衣着不俗,心想就連在餃餃這兒打工的人過得都這麽好,餃餃得富成什麽樣子。他越發眼熱,端着關懷的架子問:“三娘在這過得可還好,你父親在家時常叨念你呢。”
三娘臉色一變,被她父親叨念可不是什麽好事兒,她低下頭去:“一切都好。”
康瑞察覺到對方情緒不對,意識到自己用錯了話頭,連忙補救道:“你父親是覺得你年紀大了,該給你定一門親事了,正四處幫你相看着呢,我回頭也幫你瞧一瞧,我同窗當中有不少未娶妻的。”
他抛出了一個誘餌,讀書人誰會不喜歡?
三娘搖了搖頭,悶聲說道:“我還想再幫餃餃姐一段時間,不急着嫁人。”
康瑞被反駁了話,臉色不大好,不贊同道:“女孩兒的青春年華就這麽幾年,哪能耗費在這上面,而且就算嫁人了,你該幫忙也是能幫忙的呀,你餃餃姐肯定也是這麽想的。”
三娘并不接話。
康瑞只得做四處張望的樣子,問:“餃餃呢。”
三娘回答:“在家呢,嬌嬌姐前些日子吃飯咬到了舌頭,說話不方便,所以一直都沒來,不過也快好了。”
康瑞一聽心裏一動:“人好人好端端的怎麽還生病了,我這便去買點東西看望看望他。”
三娘猶豫了一下,在村裏也曾聽過風言風語,說着:“不太好吧。”
康瑞笑了:“哪裏不好。”
三娘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小姑娘臉皮薄,比不得成了親的男人臉皮比城牆拐彎還厚。
他道:“那就這麽說準了,我回頭也給你買兩個朵絹花,正值青春年華的小姑娘,可得打扮自己呢。”
三娘捏着自己的手指沒有吭聲,等着康瑞走了,她又給幾個人打了油,送走了客人心裏覺得不太對勁,幹脆央求隔壁的鄭氏幫忙看顧一下,她去去就回。
鄭氏嗑着瓜子,滿口答應:“去吧去吧,早點回來,我瞧你家今天生意好着呢。”
084康瑞陰魂不散
那邊餃餃正好在家,正跟阿牛說話。
阿牛每兩日會往這兒送柴火,随着隔壁院子被人住下柴火用量越來越大,錢也增加了。
阿牛知道餃餃現在很賺錢,加錢也不推辭,笑呵呵的說:“你嫂子惦記你呢,說村裏要殺豬,回頭給你帶點新鮮的過來嘗嘗。”
“那我可謝謝嫂子了,下次多拿點,城裏的肉比村裏的貴。”餃餃賺了錢也不忘節省,能省一分是一分。
阿牛撓了撓頭:“不收你錢,這個肉是喜肉,你嫂子有了。”
村裏講究一個頭三個月不說,眼下穩定了才告知旁人。
餃餃眉梢透着喜色:“等過了年,開春雪化了路好走,我肯定要回去看看嫂子的。”
阿牛歡喜道:“就盼着生個姑娘,盼望着小花回來,現在爹努力賺錢能好好養她了。”
餃餃聽的鼻子一酸,道:“大家都知道阿牛哥最疼姑娘,這一胎準是花又回來了。”
村裏迷信這個,他們就盼望着。
兩人正說這話,三娘急急忙忙的跑了回來。
因為着急一路是小跑着回來的,她發絲淩亂看上去頗為狼狽,不斷喘着粗氣,臉上一瞧就是有事兒
餃餃見人這幅樣子連忙迎了上去,見人身上沒傷才松了口氣,問:“怎麽了,可是受人欺負了。”
三娘搖了搖頭,見阿牛在叫了聲哥,沒說別的。
她就算是未出閣的姑娘也知道這事兒讓人知道了不好,故而不言語。
阿牛來一趟也不是只賣餃餃一家的木頭,還有其他人家要送就告辭,只說回頭餃餃一定要喝他家喜酒。
餃餃前腳将人送出院子,三娘便焦慮的說:“我看見康瑞了。”
餃餃不動聲色,甚至有些不以為然,說:“他在鎮子上讀書,看見他并不奇怪。”
三娘用力搖頭:“不是,他去咱們那兒打油,問起了你。我說你病了,他就說來看你,我替你推辭了他也不聽。他也沒買油就走了。”
瞧着不像是買油,倒像是沖着誰去的。
餃餃眉心一動,問道:“你有沒有告知咱家地址?”
三娘連忙搖頭,表示自己一個字都沒洩露。她道:“我是有些呆,但是不傻。”
餃餃笑了笑,“既然沒有說地址那就沒關系,找不到這裏。”
但如果沒說地址對方就找啦了,那麽就是有問題。
她并不說這話,只是一味的安慰三娘沒事。
三娘仍舊是憂心忡忡:“要是人真找過來會不會有什麽麻煩?”她記着有一陣兒在村裏的時候風言風語鬧的特別厲害,生怕再像那個時候一樣給餃餃帶來麻煩。
餃餃不以為然,淺淺一笑:“在村兒裏大家都是一個姓氏沾親帶故的,有親戚關系,所以大家就都喜歡問人家的事兒。可是在這裏一戶是一戶,一家是一家,誰有空關心別人家的事情,放心吧,大家都過自己的日子還過不過來的。”
三娘這才算是放下心來。她臉微紅說:“那倒是我小題大做了。我是跑回來讓鄭姐姐幫忙看着店的,現在得趕緊回去了,今天生意還不錯呢。”
餃餃笑着點頭目送着人離開,回了房間,拿出字帖在那裏練字。
在聽到康瑞這個名字心中沒有絲毫的感受,連過去的那些恨意也都消散不見,她唯有的念頭就是希望這個人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過去的那些人和事兒都徹底消失,大約是現如今的生活過得真的很好,不希望過去種種再來叨擾。
康瑞那個人心思很多,不會無緣無故的想來看自己,也不知道心裏打的是個什麽主意,餃餃心裏沒譜,卻又不敢和三娘說,畢竟巽玉不在,她就是主心骨。想起巽玉她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低聲呢喃道:“如果你在的話,我就不用為這些事而憂心忡忡。”
但轉念一想她都已經能獨當一面,怎麽還能事事依賴巽玉呢?
正所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康瑞也不是什麽大角色,就算是不懷好意她也只能應對。
最壞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康瑞登門拜訪那天,餃餃正在清掃院子裏的積雪,聽見有人敲門,她猶豫了一下沒開門,也沒吭聲。
過了會兒門外的人聲音響起:“餃餃,我是康瑞,來看看你。”
她便更不肯開門了。
不曾想也是這個時候,李成森過來還書,他見門口有人敲門而屋裏無應答,道了聲:“家是沒人麽?”
便這樣打了個照面。
康瑞認出來這是和餃餃并肩而行的男人,李成森卻不認識他,只以為是餃餃的哪個生意夥伴。
隔着一個鐵門,餃餃自是聽見了,她無奈的拉開了門。
将門打開便看見那人站在門口,神色有些忐忑,模樣還是如過去一般,五官端正露齒,一笑牙齒不是很整齊:“餃餃聽說你病了,我來瞧瞧。”
他笑的有些讨好和緊張,眼睛往餃餃手上的掃把看去。
那掃把是冬日掃雪用的,一人那麽高,要是一掃把打在人身上,就跟被無數個藤條抽過一樣。
餃餃心裏暗暗一笑,看來此人還是記打的。既然記得被打過,怎麽還送上門來?
她點了點頭,先看來還書的李成森,颔首道:“給我吧。”
李成森察覺氣氛有些不對,但鬧過一次烏龍,他還書的時候壓低聲道:“有麻煩去隔壁找我。”
餃餃笑道:“尖叫更快一些。”
李成森離開後,她才看向康瑞,既沒冷嘲熱諷,也沒讓開身子讓人進來,只是輕聲問:“村長一家、蓮花最近過得還好嗎?”
康瑞趕緊道:“過得都挺好的,村長家都日子紅火着呢不用說,蓮花可疼她兒子呢。”眼底就那麽個兒子,丈夫都不上心了。
餃餃笑了笑:“誰生的兒子誰不疼呀?恭喜你啊,現在在鎮子上讀書得到了縣令大人的賞識,有妻有子,可以說是頂好的人生了。”
他揉搓着自己的手,“終究還是有些遺憾的。”
餃餃只當做沒聽見。
康瑞将自己買來的水果遞上去,狠了狠心才買了點草莓,這個時節吃草莓,但是太貴了。
餃餃回絕:“我舌頭才好。大夫說了不讓我吃水果,這些不如你自己留這吃吧,我聽說讀書還挺苦的。”
康瑞很是驚喜的笑了:“難得你還關心我呢。”這話說的頗有些哀怨。
餃餃心底冷笑,面上不動聲色:“我也不敢同你說太多的話,這裏到底是鎮子上由縣令大人坐鎮。村裏流言蜚語鬧不出去,鎮子上可就不一樣了。”
康瑞一個激靈,意識到對方之前說的那些話是在警告自己,他心裏微微一寒,低下腦袋卻很誠懇的說:“餃餃我知道錯了。”
對方低頭言辭誠懇教教,餃餃卻覺得很是疲倦,天太冷,她還想着早點掃完了院子回屋煮熱茶喝呢,雖說手藝不如若水好,但她不嫌棄自己呀。
她淡淡的瞧着眼前的人,輕聲說了一句:“你不該認錯的。人這一輩子就那麽一條路,要麽就擡着脖子挺着胸的走下去,要麽就什麽事兒都別做。”
康瑞沒想到自己低頭認錯,換來的就是這樣的一句話,他讪讪的說:“你是還在恨我嗎?不肯原諒我?可那時候我也還小,我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