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
伶仃麽?”
“怕。”巽玉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顆心跳動的特別厲害,怕得很:“可是我太自私了。”
自私的想和她在一起,不想考慮後果。
他仿佛回到了蒙撞的少年時候,帶着十幾個親衛兵就敢偷襲對方的營帳,士兵的鮮血讓他冷靜沉着思慮甚多。
而這一次似乎沒有什麽能讓他冷靜下來,他的鮮血滾燙無比。
若水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不存在的塵土,一副我懂的神色。
男人都有熱血沸騰的時候,腦子裏面沒有理智可言,只有女人。
只可惜這樣的熱血沸騰,往往持續不了多久就會被一盆冷水澆下,然後冷靜又殘忍。
每個男人都會有這個時期,會為了不同的女人。
對于巽玉來說,這應該是頭一次。
……
若水跟魏餃餃之間的關系很微妙,一開始是情敵,後來也是情敵。
但是若水自認是巽玉的家仆,主人家的東西她就要看護愛護,若是沒看好損壞了哪裏她便問心無愧。
換句話說,她對位餃餃問心有愧,人都是感性動物相處了那麽久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不可能。又沒什麽深仇大恨,相處久了自然就是朋友。
所以若水來恭喜餃餃,她還是那樣的美麗,卻有種說不出的憂愁:“恭喜你苦盡甘來,終于得到了你想要的。”
餃餃面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苦盡談不上,倒是挺甜的。”
若水哼了一聲,心中的淡淡的惆悵消散了不少,見對方眉開眼笑忍不住說:“你可別樂極生悲。”
餃餃心想,你這是嫉妒,她在這正高興呢,才不想被人潑冷水:“你不是來買豆油的?”
因為胖了不少,小肚子出來被當成了孕婦,她覺得自己實在是有必要減肥,所以在店裏忙活來忙活去,忙了一身汗,覺得自己能瘦一瘦。
今兒個在店裏正忙活呢,就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出現,若水居然親自出來打油。
果不其然,這家夥根本就不是來買豆油的,就是來潑涼水,以防止自己太得意尾巴翹上天。
若水瞧着她那副樣子,先想這麽個傻姑娘是怎麽得了爺得歡喜,難道是口味太奇特就喜歡傻子?
“你真的想清楚了麽?你知道陪着一個将死之人代表着什麽嗎?你知道要對一個孩子負責嗎?”
一連串的問題可以看作是挑釁,也可以看作是一種提醒。
餃餃知道若水人不壞,她就是嘴巴有點壞。所以她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回答:“我想清楚了,我知道愛上一個将死之人代表着有今天沒明日。我也知道要對一個孩子負責,我會好好的照顧這個孩子,會讓這個孩子知道巽玉有多愛她,只是沒辦法陪她走下去,看着她長大成人。”
她是真的很喜歡巽玉,哪怕只能喜歡那一天都好。
若水心裏道了聲傻子,卻有點被這個人的傻氣感動,說:“他也是真心喜歡你,至少現在是。”
頓了頓,又多嘴的問了一句:“如果未來他能活的長長久久而他不喜歡你了呢?”
在那些書上的小說裏,總面對生生死死的選擇,若水很好奇,現實生活中是否有那樣堅定的愛。
餃餃看着她,堅定的說:“那他還是壽命短暫的死去吧。”
感動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餃餃勾起唇,笑的很壞,眼神明亮,說的很認真。
若水:“……”心中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過,她一甩袖子,直接拂袖而去。
“我就知道。”餃餃拿着抹布擦着桌子:“她根本不是來買油的。”
三娘:“……”他們好像說了很奇怪的話,但是自己根本聽不懂。
且說另一邊若水甩袖而去,心中只有荒唐這兩個字,她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失望在哪裏,也不知心中在期盼些什麽。
她出了餃餃的店,在街上晃蕩了一會兒,而後幹脆上了林大的馬車,直奔天香居。
卻在天香居裏偶遇了一位熟人。
程何晃了晃手:“若水姑娘,你是在這約了人還是自己一個人,若是一個人不如跟我走吧。”
若水正好滿腹心事無處可吐槽,看見了程何仿佛遇到了救星,二人吐槽八卦一向在一條陣線上,她接揮手去了二樓雅間。
程何剛一落座就嘆了口氣:“郭兄回來了萬事都不方便,往常我若邀請餃餃天香居二樓小聚,她必然會拎着酒高高興興的同我暢飲,如今郭爺回來,人是叫不出來了。”
若水驚訝:“你對餃餃有想法?”
程何更加驚訝:“你看我像是活膩了的人嗎?”
“你爹給你找了婚事,你死活不答應,我想你心中一定是有人了。難不成是我?”若水自持年輕貌美,有小弟弟喜歡自己也是正常的。
程何撇了撇嘴:“她比你漂亮。”
若水才不信這個話呢,整個鎮子上,甚至整個城裏找一找,都不見得有比她更漂亮的姑娘。
程何捂着自己胸口,認認真真的說:“在我心裏,她是最美的姑娘。”
若水面無表情,她就輸給了男人那刻捉摸不定的心。
比方說她比餃餃長得好看,但是在巽玉眼中心裏餃餃勝過她,可見男人那顆心着實不是什麽好東西。
“誰家的姑娘說出來我聽聽,看看比我醜多少。”
“你今天好像挺不痛快?”程何對于女人的情緒極為敏感,而是若水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她伸手點了點自己的眉心:“我想我爹娘了。”
程何說:“那他們一定很疼你,你至少有過這樣的爹娘,而我從來都沒有過,哪怕他們還活着。”
若水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是聽他繼續安慰自己,還是自己心胸寬闊一些主動安慰他。
“算了,喝酒吧。”
什麽廢話都別多說,還是喝酒吧。
在多的問題,只要三杯酒下肚,你就想不起來了。
這一天每個人都在喝酒。
每個人都有點兒在意的東西,在意的點也不一樣,比如說巽玉,他考慮到的是自己身體的問題。
對于餃餃而言,重要的是別的,比如說婚書。
婚書是官府頒發下來的,寫下一紙婚書,兩個人才是堂堂正正的夫妻。
每一對夫妻都有,魏餃餃卻一直都沒能擁有,這是她心中最大的遺憾,所以她很鄭重的跟巽玉提出這一點。
巽玉在心裏默默的想,婚書自然是沒問題,可問題在于他這個身份是假的。官服的戶籍裏的确是有他,有郭巽玉其人。
但他是郭旭。
“不可以嗎?”餃餃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就像是個沒有吃到骨頭的小狗,用那種濕漉漉的可憐巴巴的眼神望着人。
巽玉當機立斷:“當然可以。”
于是當天下午兩個人去了衙門,魏餃餃有了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晚上她特意做了好菜,把巽玉的酒拿上了桌。
“我想跟你一起喝點兒酒。”
遇到高興的事兒想要喝酒,遇到不高興的事兒也要喝酒,所以人的情緒變動是因為想要喝酒。
喝酒又會引發許多的後果。
比如對于巽玉而言,喝酒會讓他的自制力減弱許多。
三杯酒下肚,他看見餃餃那紅紅的唇想要用指尖去撫摸,還想再撫摸過後親一親,深深的吻一吻,漫漫的品嘗,在寂靜的深夜裏做點兒有意思的事兒。
098不甜不要錢
魏餃餃發誓,她真的沒有貪圖巽玉的美色而設下什麽陷阱,她真的只是因為高興,想要和這個人喝兩杯酒,說一說心裏話。
所以她沒辦法解釋,是怎麽在桌邊喝着喝着酒,就慢慢的滾到了炕上。
一開始好像是巽玉單手托腮,眯着眼睛看着她,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是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不笑的時候像是在笑,笑起來的時候卧蠶生動,一雙眼睛脈脈情深,勾人心魂。
長長的睫毛像是一柄小扇子,随着他有意無意的眨眼緩緩起伏,電光從那雙黑色的瞳孔中散發出來,瑩瑩光亮。
餃餃被看得臉頰發燙,所以她又喝了一杯涼酒,讓自己冷靜一下。
巽玉摸着她的手說:“好涼。這樣涼的酒喝下去對胃不好。”
她結結巴巴的說:“對胃不好你為何要摸我的手?”
“自然是暖一暖你的手,手熱了胃也就熱了。”巽玉面不改色的扯謊,反正在這種氛圍下,有誰又會去關心話的真假。
餃餃果然信了,或者她根本就沒注意到對方說的是什麽,只是望着對方那纖長的手指,指尖在輕輕的摩擦着自己的手背,手心,然後十指相扣。
指尖的輕輕摩擦勾起了淡淡的癢癢,就像是有一只貓在撓着自己的心。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稍微掙紮了一下,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巽玉握得更加的緊。
巽玉問:“躲什麽?”
她鼓起勇氣問:“你這是做什麽?”
“幫你暖手呀。”他身子往前傾了傾,“我幫你暖手都沒法倒酒,你幫我倒杯酒。”
餃餃單手幫他倒了杯酒,也沒想大家都是一只手,為什麽他不能倒酒,自己就能倒酒。
清澈的酒倒進了酒杯當中。
巽玉又說:“你喂我。”
餃餃捏着酒杯,喂到了他的嘴裏,可惜喂不是很好,酒順着下巴流趟下去,弄濕了巽玉的衣衫。
今天家裏燒得很熱,巽玉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滿滿的一杯就倒了下去,胸前濕了一大片,倒是好風景。
他挑眉:“餃餃你是故意的麽?”
餃餃:我不是,你胡說,別瞎鬧。
巽玉松開了握着餃餃的手,解開腰帶,将自己濕踏踏的衣服掀開了一些,不讓那濕衣服貼着肌膚,卻沒有全脫下去。
從餃餃的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胸膛,衣衫半褪好美麗。
她吞了口水,覺得眼前有些眩暈,單手捂着自己的額頭。
“你是哪裏不舒服嗎?”巽玉從桌子的另一邊繞到了她跟前,他身上冷冽的香氣混合着酒的味道,熏得人癡醉。
他的聲音在餃餃的耳畔呢喃,氣息吐在餃餃的耳上:“你要是哪裏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我……輕點。”
轟的一聲餃餃的腦袋炸開了,她看巽玉有些模糊,明明腦子還是清晰的,可身體不由自主的向他探了過去。
她摸到了那衣衫下的胸膛,被酒弄濕,有些滑。
巽玉低低的從喉嚨裏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餃餃幾乎是控制不住自己,仰頭沖着他親了上去,胡亂的摸索着,齒相依相畏的感覺太過玄妙,讓人大腦一片空白,歡喜的不能自持。
她推着人往炕邊走,然後到了下去。
巽玉的發散落在肩下,淩亂而又無辜,他的雙眸那樣的美麗,在無聲的訴說些什麽。
在後來,餃餃來了個翻天覆地倒在下面。
更後來是一陣讓人哆嗦的親吻,眼鏡,鼻子,嘴唇,下颚,脖子,前胸,小腹,所有屬于魏餃餃的地方都得到了非常輕的吻。
他太溫柔了,溫柔的像是水,餃餃愛慘了這種被他親吻的感受,甚至想要哭泣。怎麽會有這樣溫柔的一切,讓她不由自主的展開身體,恨不得奉獻上自己的一切。
餃餃大概是疼了,但在那溫柔的愛撫之下忘記了一切,只記得他的溫柔。
那一天晚上留下的是刻骨銘心的記憶,而未來的每一天晚上都會将記憶刷新。
翌日清晨,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的身體有了異樣的變化。
餃餃緩緩睜開眼睛,就看見不遠處的巽玉一臉複雜的看着自己。
他拿被子緩緩的掩住了自己的臉,悶聲說:“你輕薄我。”
原本正準備拿起羞憤難當戲本的魏餃餃,被對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得措手不及,她張了張嘴,蒼白的辯解:“我沒有。”
“你說什麽要和我喝酒,哄着我喝酒,原來是想要把我灌醉,然後做這種事情。”
“……”
魏餃餃:“不是的,我不是貪戀你的美色,故意做局騙你,是……我真的就是想和你喝點兒酒。”
巽玉質問:“喝酒?那你為什麽要用酒灑在我身上?害我衣衫不整,脫了衣服?”
她覺得自己是一百個冤枉:“是你一定要讓我喂你喝酒,也不知怎麽了就灑了。”
巽玉心想,傻姑娘,當然是我抿着嘴唇一口沒喝,所以都灑了。
他哼了一聲:“你狡辯,分明是你對我意圖不軌,想要脫我衣服,如果你不是存在這樣的目的,為什麽我脫了衣服你就又親又摸的。”
這一天餃餃無從辯解,因為她當時真的是受到了蠱惑,她結結巴巴道:“因為你說,你輕點。”
在那些風流本子裏,這是初次翻雲覆雨時候說的話。
巽玉理直氣壯的說:“對啊,我輕點攙扶你,哪裏錯了?你想什麽呢?”
餃餃當時想什麽不好說,現在只想死。
“你親我,摸我,還把我推上了炕。”雖然當時是他步步後退,引着餃餃來推,但并不妨礙他在此時倒打一耙。
餃餃:“……”這些事情的确是自己做的,但當時是事出有因,是一步步走到那兒,并不是說她一開始就意圖不軌。
巽玉的腦袋還是藏在被子裏,悶聲傳了出來:“你說你,居然這麽設計我,是不是天天就腦子想着這點兒事兒,想想與我做這點事?”
餃餃羞憤的想自殺:“怎麽可能?我又沒有精蟲上腦,反倒是你,大清早的那個。”
“哪個?”巽玉揣着明白裝糊塗。
“就是早上會變的那個。”
“這個。”
他抓着她的手來摸。
餃餃一驚,“你不要臉。”
巽玉壓在她身上,一雙手四處點火,笑問:“現在說我不要臉,你當初呢?你是怎麽一步步哄騙我的?”
他借着這個由頭,好好的審問了一下魏餃餃是怎麽欺騙自己的。
在以後的日子裏也時常将這件事情拿出來說,但凡有魏餃餃不從,他便說,你忘了你當初是怎麽哄騙我的嗎?現在想要翻臉不認人嗎?
可嘆魏餃餃有心反抗:“你不願意,我還能強迫你?”
“能啊。”他又親又吻又啃,還恬不知恥的說:“你現在不就在強迫我嗎?”
餃餃被親的一塌糊塗,神智全無,胡亂的應着。
于是日上三竿還沒人起床。
餃餃記得自己迷迷糊糊的說了一句:“你身體這麽好,真不像有病。”
巽玉笑得特別開心,酒真是個好東西。
……
有人喝酒,有人喝酒憂。
若水從中午喝到了下午,喝的是醉醺醺趴在窗邊,想着自己的父母想的淚流。
她拿着繡帕擦拭着眼淚,擦的繡帕都濕塔塔的。
“你別哭了,哭的我都心酸。”程何想,平日裏若水姑娘那樣要強美麗的一個人也會哭的這麽醜,醜的讓人心疼。
若水回過頭來:“有仇不能報,生我這個女兒有什麽用?”
她心抽了一下,手一抖,粉紅色的繡帕掉落下去。
“那個是我娘留給我的。”她呆呆的看着繡帕從窗口飄落下去,哭得更加厲害:“就連我娘留給我的繡帕我都保不住,我枉為人子。”
程何趕緊站起身來:“就是掉下去而已,我這就給你撿回來,你別着急。”
他趕緊推開門,往出跑,就怕手帕被風吹走。
跑下二樓的時候,見繡帕飄落軌跡處站着一個人,手裏捏着粉色繡帕,他趕緊上前道:“這是我的,麻煩姑娘給我。”
那姑娘回過頭來戴着面紗,一雙眼睛冷冷清清,凍的程何一個哆嗦。
姑娘問:“這是你的?”
程何快哭了,他想說不是我的。
窗戶口,若水揮手:“程何,快點給我拿回來,我要擦眼淚。”
于是否認的機會也沒了。
姑娘塞滿他手裏,轉身便走。
他連忙将人拉住:“依依,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她只是朋友。”
柳依依掙脫出來:“程公子,你與那姑娘是什麽關系,原本就不需要向我解釋。”
“程何……”若水趴在窗沿邊哭,哭的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柳依依又說:“讓一個姑娘哭的這麽傷心可不好,你還是趕緊回去吧。”說完直接離開。上了不遠處的一輛馬車。
程何那一瞬間覺得酒真不是好東西,若非它讓自己如此貪杯,怎麽會有這樣的修羅場。
他捏着帕子回了二樓,失魂落魄的坐下。
若水拿回了自己的帕子,擦拭着眼淚,順口問:“剛才那是誰?”
程何仿佛是個剛剛被宣判死刑的囚犯,面對着不存在的未來,毫無生趣可言:“我心中最美的姑娘。”
就在剛剛,他們闊別已久的第一次見面成了修羅場,他成了腳踩兩只船的垃圾男人,他蹭的站起身倆, 仰天長嘯:“我和若水只是朋友,我……我真正喜歡的人是你。”
若水望着他:“你方才同她說了麽?”
“我只說了前半句,後半句被擋了回來,沒來得及說的。”程何坐回座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酒真是個爛東西。”
099離開
雷州太守自立為王,安穩的過了春節以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擴張,侵占了涼州一座城池。
而此時朝廷仍舊沒有任何旨意派發下來,身為涼州駐紮軍的顧将軍有些按耐不住,涼州城裏的駐軍一共有五萬人,每個都是血性男兒,面對吞食國土的叛賊卻視而不見,誰心中都有股火氣。
“上次我也看了,的确是梁王的筆跡,殿下定然沒有和那些逆賊勾結在一起,那皇帝陛下究竟在忌憚着什麽?就算涼州城的駐軍不能調動,唯恐突厥人突襲,那在調遣其他地方的兵卒不就好了麽!”
“說的容易,牽一發而動全身,打仗要糧草,要錢財,當今朝廷有哪樣?”冬至算是看出來了,皇帝是打着當縮頭烏龜的主意,生生将叛軍忍下來。
叛軍料定陛下不肯打仗,一點點的蠶食周遭城池,擴大土地面積。
百姓在叛軍的治理下倒沒什麽問題,可這對皇位是極大的打擊,其他有心人見朝廷如此懦弱,說不定也會生起造反的心。
顧将軍握緊拳頭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要我說,咱們去找殿下商量商量吧。”
冬至冷笑一聲:“整個涼州城殿下比咱們還熟悉,若是殿下想見你早就來了,始終不露面,那就是避而不見。”
顧将軍既憂心忡忡,又萬分不解:“梁王為什麽不站出來?”
冬至嘆氣:“別想了,咱們是不懂那些大人物的全局觀的,反正糧草沒少咱們,咱們就做好本分吧。”
涼州這地方別的不說,種植五谷倒是個好地方,就算是雷州自立為王,不往他們這兒運送米糧,他們自給自足還是沒問題的。
經歷過突厥人來襲,整個涼州打造得像是鐵桶一般,嚴以待陣,不畏懼任何。
不懼怕敵人來襲,卻擔憂從內在開始瓦解。
與此同時,雷州。
程伯庸坐在上首,一衆幕僚按着被重用的程度,依次排開坐下。
坐在最前面的還是程伯庸的女婿,黃歇拱了拱手道:“石城已掌握之中,不費一兵一卒拿下石城,女婿恭喜父王。”
程伯庸捋了捋自己的胡須,很是高興,那有些渾濁的眼睛閃過一絲光芒:“用一個城池作為交易的信用,貴太妃也是很大的手筆。”
這座城池的知府是貴太妃的人,受到貴太妃的指使,将地形圖以及兵卒調開,方便程伯庸的軍隊連夜将城池拿下。
其他幕僚紛紛附和:“皇帝就是個沒用的孬種,當初若不是有梁王,天下早已覆滅,如今梁王不露面,那邊是天亡皇帝,該有新皇出世,新國建立。”
程伯庸很得意:“不要着急,一點一點來,慢慢的将皇帝的肉割下來。”
溫水煮青蛙,急不得。
“給雲南木府的遞消息,他那邊是怎麽說的?”
“木府遲遲沒有答複。”黃歇拱手禀報道:“女婿打聽到,木府的老王爺身體不好,膝下諸多子女孫兒争奪地位,鬧的很兇。”
程伯庸哈哈笑道:“從前我別人說兒子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一個養的優秀即可。老王爺就是孩子生的太多,結果成氣的太少,窩裏鬥狠一點,沒有放眼看天下的格局。老王爺一死,木府不成氣候。”
黃歇笑說是,低頭拱手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
“聽說外面要打仗。”餃餃雙手托腮,眼中都是憂慮之色:“年後米糧的價格稍稍降了一些,結果消息傳回來又漲了回去。”
老百姓的日子不好過,一有個風吹草動就囤糧,生怕像之前打了那麽久的仗,家裏人三個有兩個餓死的。
她記得小時候一天只能吃一頓飯,餓得面黃肌瘦。魏寡婦有一千個不好,一萬個不好,那個時候到底沒把她扔下餓死,勒着褲腰帶,帶着兩個孩子。
山上的野草樹皮都會被弄下來吃,混着地裏種出來的糧食,饑一頓飽一頓,倒也熬下來了。
後來她年紀大了一些,幫着各種幹活,再加上她們那片地出糧食,家裏雖然沒餘糧,但總不至于餓死人。
戰争持續六年的時候,蠻人基本上就被打怕了,也只有小規模的騷擾。那個時候多半是平定內亂,殃及不到涼州,收糧租是按着男人數收的。她們家沒男人,交的也不多。
那時候家家戶戶有男人的太少,都上了戰場,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那樣的日子太難過了,餃餃不想看見打仗,但叛軍的确是有了動作。
“眼看着春天要種糧食,可千萬別打仗。”
巽玉見她臉愁的皺皺巴巴,伸手捏了捏,安慰道:“放心吧,皇帝還要在受氣一段時間,忍着叛軍。”
“會招降嗎?”
“程伯庸投降的幾率太低了,他隐忍那麽長時間所圖所謀太大,不是招降封賞就能滿足得了的。”巽玉這般說着,又加了一個“不過”,“不過咱們當今陛下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在一點點的填補先帝留下的空缺,在養着帝國恢複那麽一點點的精力,在狠狠的收拾人。”
餃餃聽得不太懂:“是書裏寫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嗎?”
巽玉笑了笑:“或者是在等一個人死。”
“誰?”
“老王爺。”
餃餃神情更加迷惑,巽玉揉了揉她的腦袋,每次不多說解釋的時候就會有這個動作。
他覺得餃餃沒必要知道太多,一來不會有牽扯,二來也不懂,更加不需要明白這些,反正自己還活着。
“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就幫着穩定一下軍心吧,我要去濰城一趟,估計要耽擱個一兩天。”
“你去忙你的。”餃餃很乖巧的點頭,讓他不要擔心自己,她知道巽玉是做大事兒的,自己就算不能理解,也不能拖累。
巽玉親了親她的臉頰:“餃餃乖,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她去喂飽了馬,目送人與馬離開,去了糧油鋪,告訴三娘,巽玉這兩天不回家,叫她陪自己住。
三娘應下,兩人在糧油鋪子裏面賣油,這兩天來的人不是很多,陣子上生意最好的是米鋪。
就連餃餃都害怕米糧斷了,買了好幾斤的米放在家裏,戰亂難免人心惶惶,糧價一再飙升,普通人家都快吃不起了。
還不知村裏怎麽樣。
如果隔個兩三個月都不打仗的話,米糧價格也就落了下來,春天的種子種下去,今年光景好,秋天就能多收一些。
還會徹底的出了冬季,餃餃就開始期盼起了秋天的收獲。
天氣轉暖,向春天進發,外邊的積雪開始融化,雪水和泥土混在一起泥濘不堪,道路也艱難了許多。
踏進店內,沾着泥水的鞋底,便在地面上踩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印記。
進來的是個男人,穿着不錯的衣裳,應該比較有錢。
餃餃意外,一般來買豆油的都是女子,男人來了多半都是商談生意。能和自己做生意的人群基本穩定,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新客戶上門了。
她道:“公子是來買豆油的?”
那人年近三十,神色有些倨傲,将餃餃上下打量一番,問:“你就是這店鋪的老板?”
“是。”
“你和程何是什麽關系?”
餃餃眉頭一皺,反問道:“你是誰?”
那男人漠然:“我是他哥哥,程達。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竟會惹麻煩,還需要我來為他收場,煩死了。”
他事先就派人打聽過,這店老板是農女出身,碰巧機緣做出了大豆這才一朝有錢,當初自己還打過豆油的注意,後來以正規渠道獲得了豆油的配方,如今坐着不小的生意,賺着錢。
這個女老板沒少賺錢,卻不知變通,不知打點官員,更沒有去結交官員,所以和縣令并不熟,也沒有得到縣令的庇護。
程達這才直接上門,出言警告道:“離我弟弟遠點,他自有安排,倘若你壞了我程家的好事,保證讓你在這鎮子上呆不下去。”
餃餃越聽眉頭皺的越緊:“你什麽意思?找我麻煩?”
程達冷笑道:“我什麽意思你心裏應該很清楚,你一個寡婦,別做着癡心妄想的夢,我們程家是斷斷不會要你進門的,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麽身份。”
她的神色更加冷:“我丈夫活的好好的,我是哪門子的寡婦,你嘴巴放幹淨點。”
程達有些意外,他讓底下的人打聽過。
不過這底下的人也弄出了個意外,那就是隔壁是個寡婦開的酒館,打聽消息的時候給弄差了,以至于誤認為餃餃是個寡婦。
程達笑了:“我還當你是個寡婦,和有夫之婦勾搭在一起,他也是厲害了。真沒想到你看着其貌不揚的,還挺有魅力,還能勾引到程何。”
在說這話的時候,店門恰巧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李成森是來送發釵給餃餃賣的,結果進門就聽見有人用尖酸刻薄的言語去說魏餃餃。
他看了男人一眼,淡淡的說:“是客人就盡快買東西,不是客人就請離開,我們開門做生意歡迎掏錢,不歡迎說話放屁的人。”
100李成森可會氣人呢
程達勃然大怒:“知道我是誰麽?”
程家在鎮子上是大戶人家,就算是縣太爺來了也得給一給面子。
餃餃在旁邊就回答了:“知道啊,你不就是程何的哥哥麽,一進門就自報家門了。”
李成森冷嘲:“這是自己傻,拿大家都當傻子呢。”
兩個人一唱一和,根本沒把人放在眼裏。
程達氣的跳腳,還沒人敢跟他這樣呢:“別以為程何護得住你們。”
餃餃納悶:“程何護着我們了麽?”
李成森搖頭,眼神和看傻子沒區別。
程達身邊的小厮怒道:“放肆,市井小民不知程家,我們家少爺是程家嫡長子,和程二少不一樣的,休得無禮。”
無禮?
一個奴仆欺負他人,還貶低他家主子,禮字從他嘴裏出來簡直可笑。
李成森慢條斯理的說:“有錢難買一竹根, 財多不得綠花盆。缺枝少葉沒多筍, 德行休要充斯文。”
餃餃簡直要誇一句妙。
程達眯了眯眼睛,陰沉道:“讀了兩本書就以為自己很厲害了?”
“在下不才,區區舉人。”
舉人在進一步就能當官,你說厲不厲害。
程達驚訝,上下打量一番,确認對方衣着樸素應該是個窮酸書生,不屑道:“大浪淘沙,你以為你是金子?”
“我是人。”李成森反問:“你是什麽東西?”
程達擡手便要打人。
李成森道:“我是舉人,有功名在身,你今個打了我咱們就公堂上走一遭。”
簡直是個滾刀肉,打,打不得。罵,罵不過。
李成森還有更狠的,他非常幹脆的開始算賬,要錢,說:“既然你是程何的哥哥,麻煩把他在這喝酒的賬結了,他在我們這又吃又喝。”
程達也是萬萬沒想到,他一甩袖子厭惡道:“他喝酒和我有什麽關系,別是你們在這仙人跳,就這破地方有什麽好酒,能吃什麽酒?”
“你既然是他哥哥那便是一家人,他欠債你不還誰還,你不想掏錢就算了,還當程家是什麽大戶人家,原來還差這點錢。”李成森将門推開,沖着街坊鄰居喊道:“程家公子是否總來蹭酒喝?”
左右鄰居都經常見的:“這咯,經常來。”
也不知那程家公子經常來做什麽,反正就是經常來。
李成森用眼神鄙視對方。好像是在說,堂堂程家公子還要出去,到處欠酒錢。
程達羞辱道:“你讓你妻子陪男人喝酒,還有臉說?”
李成森反問道:“你家賣玉器難道你還陪着客人全程買?”
程達氣的腦袋冒煙,越看眼前這男人越來氣,也越發眼熟,想了半天愣是沒想起來。幹脆咬牙道:“我看你們就是騙子,想騙那個蠢貨不成,來我這讨錢。”
李成森懶得廢話:“程大公子,腳長在你腿上,沒錢就趕緊走。”
那邊一輛樸素的小馬車停下,程何跳下馬車,高高興興的推門進來,道:“郭娘子,我來你家蹭酒了。”
然後便瞧見屋內的場景,一時驚訝。
程達頓時覺得打臉,沒好氣的呵斥:“你個孽障,打着程家的名義做什麽,如今竟然被人追着要酒錢,你不要臉,程家不要麽?”
程何茫然的看向餃餃。
餃餃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