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隐患
以榮雪對他的了解,這欲言又止的樣子, 肯定是沒想什麽好事。于是就沒追問下去, 免得他更來勁兒。
不過她對他在酒吧工作這件事,開始有點憂心忡忡了。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 又不知從哪裏問起。
接下來一個星期,邵栖晚上來接她,身上仍舊帶着酒氣。榮雪到底不放心,等到周六晚上有空,去了一趟邵栖駐唱的酒吧。
酒吧在學校附近, 雖然裏面很多都是周邊幾所大學的學生, 但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學生。
酒吧內燈光迷離閃爍, 氣氛嘈雜,到處都彌漫着這不是什麽正經地方的訊號。客人很多, 榮雪勉強在吧臺前找了個位子, 剛剛坐下, 就有男人來搭讪,弄得她十分緊張。
邵栖正在酒吧臺上唱歌, 讓她意外的是,杜遠和夏絮也在。
唱完一曲,一個看起來醉醺醺的男人走上臺, 拿出一疊錢放在夏絮的鍵盤上, 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麽,邵栖沖過來就将人推開,那人摔倒在地跳起來捋袖子叫了一聲, 旁邊圍過來好幾個人。
榮雪吓了一跳,趕緊跳下凳子,走過去看情況。
她看到那醉酒男人的兩條花臂,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他身後圍過來的三人大概是他的跟班,看起來是要動手。
不過酒吧的保安很快過來将人攔住,然後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幾個男人,站在邵栖旁邊,雖然沒有說什麽威脅的話,但頓時局勢優劣就顯出來。
那花臂男人大概也就是個小混混,一看對方那麽多人,而且打扮都挺朋克的,不敢再惹,罵罵咧咧走開了。
待人離開,一個經理模樣的人走過來拍拍手:“小誤會小誤會,大家繼續玩兒!”
看熱鬧的人散開,各自回到卡座繼續喝酒玩樂。
因為燈光迷離,邵栖并沒有看到離自己也就幾米距離的榮雪。他坐回凳子上,調了調吉他,剛剛在他旁邊的一個皮夾克鉚釘靴朋克頭的男人走過去攬住他的肩膀,給他遞了根煙,笑着和他說起了話。
榮雪聽不到兩人在說什麽,但看起來關系不錯,應該很熟稔,邊吞雲吐霧邊笑着,俨然狐朋狗友的樣子。
她又看了眼其他幾個湊在一塊的幾個人,打扮都很前衛,不是染着誇張的顏色,就是一頭髒辮,也有剃着板寸的,但那板寸也不是規規矩矩的板寸,上面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圖案。其中幾個也背着樂器,十有八九是玩地下音樂那一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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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些什麽人,榮雪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
邵栖和他們比起來,無論是從穿衣打扮還是氣質,都幹淨太多。但看他和他們笑語宴宴的樣子,只怕是跟那些人混得很開心。
她憂心忡忡地看了會兒,默默退回到吧臺。
過了沒多久,一個打扮豔麗的女人拿着酒杯走上前,跟邵栖耳語幾句,邵栖笑着點頭,揮揮手招呼身旁的幾個人去了下面一個大卡座,一堆人開始劃拳拼酒,玩得不亦樂乎。
邵栖與這個地方,完全沒有任何格格不入的違和。
可他的如魚得水,卻讓榮雪覺得有些可怕。
“小姐,一個人?”榮雪遙遙看着那昏暗燈光下卡座裏的動靜,身旁忽然有人湊過來,幾乎是貼在耳邊說道。
她吓了一跳,轉頭一看,是個滿眼淫光的猥瑣男人,她趕緊搖搖頭留下剛剛點的飲料錢,飛快跑了。
一口氣跑出酒吧,她站在冰涼的夜色裏重重舒了口氣,勉強将胸口那股壓抑的感覺釋放出來。
腦子都是邵栖跟那些人之間的互動。
抽煙、喝酒、笑鬧。
其實也并沒有做什麽壞事,但她就是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一陣風吹來,榮雪覺得更冷了。
她拿出手機撥了邵栖的電話。
電話接頭,邵栖的聲音夾在那頭的嘈雜中:“有事?”
她很少主動給他打電話,所以邵栖想當然是以為她有事情找自己。
榮雪道:“你什麽時候下班?”
邵栖道:“我跟朋友喝酒呢,喝完了就回家,杜遠夏絮都在,你不用擔心我。”
榮雪沉默了片刻:“我晚上和室友出來瞎逛,正好路過你們酒吧,就想着順便來接你!”
“好,你等我一下。”
邵栖挂上電話,站起來和卡座裏的人道別:“你們繼續玩兒,我女朋友來接我了。”
那請客的女人笑道:“女朋友來了?叫她一塊進來玩兒啊!”
邵栖雖然覺得這些人也沒什麽,喝酒什麽的更加無所謂,但下意識還是不願意榮雪來這裏,笑着道:“她不喜歡喝酒,走了走了,明晚見。”
說完就背着吉他走了。
邵栖出來的時候,榮雪正站在路邊,對着車河發呆。
他看到她,蹑手蹑腳走上前,從後面猛得将她抱住。
本來指望她會吓得尖叫,但是她的反應卻很平淡,只皺了皺眉,輕輕推他:“你喝酒了,味道很大。”
邵栖松開手,捧着嘴巴哈了一口氣:“是有點。”但還是壞笑着湊到面前,将她整個人抱在懷裏,鋪天蓋地地親下去。
榮雪左右躲閃不過,只能任他站在街邊胡來。
其實也不算太難聞,年輕健康的男孩,味道總不會太糟糕,何況這些日子以來,她對他的氣息已經再熟悉不過。
因為榮雪難得來接自己,邵栖就有點興奮過頭,加上剛剛喝了點酒,在唇舌纏綿的時候,身上就忍不住竄上了一股火氣,分不清是從上到下,還是從下到上,總歸是心口和腹下都跟着了火一般。
這個季節,衣服已經不那麽臃腫,尤其是邵栖,早早就換上了春裝。今天他穿得是件運動褲,褲子裏的變化,很容易就暴露出來。
以前其實每次接吻,身體也會騷動,但從來沒像今天這麽壓抑不住。
他将她緊緊抱住,嘴唇移到她耳後,撒嬌般呢喃道:“媳婦兒,我好難受。”
榮雪聞言伸手在他腰間用力掐了一把,他吃痛地輕呼一聲,松開了懷裏的人,身上的旖旎也去了一半。
他倒吸着冷氣摸了摸自己被掐的地方:“你想謀殺親夫啊!”
榮雪斜了他一眼:“讓你清醒點。”
邵栖摸了摸腦袋,嘻嘻笑了笑,拉着他往學校走:“清醒了清醒了。”
榮雪歪頭看了看他,思忖片刻,道:“你在這裏駐唱交了很多朋友嗎?”
邵栖道:“有幾個玩音樂的朋友。”
“人怎麽樣?”
“反正就是玩音樂的呗,一個鼻子兩個眼的正常人呗!”
榮雪想着那些人的打扮,在她看來實在正常不到哪裏去。她想了想::“在學校裏玩音樂的人還好,社會上的一些人就有點魚龍混雜了。我聽說那些在酒吧玩樂隊的很多人生活挺亂的,你還是不要和他們走得太近。”
邵栖滿不在乎道:“就是在酒吧的時候玩一下,無所謂的,我有分寸。”
榮雪心道,你要是個有分寸的人,我就不用擔心了。
兩個人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江大南門外的街上,這條街有很多旅館酒店,最出名的是一棟十幾層的大廈,大大小小幾十家小旅館聚集于此,開房的基本上都是附近幾所學校的學生,到了周末尤其火爆。
這棟樓有個外號叫炮樓,算是顧名思義了。
邵栖看到那些花花綠綠的廣告牌,又開始心猿意馬。轉頭悄悄瞅了眼榮雪,指着前面一對往炮樓裏鑽的學生情侶,故意啧了一聲,鄙夷道:“到這種破地方開房,也不知怎麽會有女生願意的?”
榮雪将他的手打下來:‘你別指指點點的,被人看到了多不好。’
邵栖嗤了一聲:“我還怕他們不成?”
榮雪無奈:“你厲害,全天下最厲害行了嗎?”
邵栖癟癟嘴,放低聲音:“我就是覺得如果真的喜歡一個女孩子,怎麽也不應該帶她來這種地方開房,至少也要去星級酒店。”
榮雪皮笑肉不笑道:“你還挺體貼的嗎?”
“那是!要是我們倆上酒店,必須得去香格裏拉那種檔次的。”見榮雪沒什麽大的反感,他又試探道,“咱們在一起也有兩個月了,你覺得談戀愛多久适合去酒店?”
榮雪瞥了他一眼:“你認為呢?”
邵栖道:“我覺得兩三個月差不多了,不過咱倆之間你說了算。”
榮雪笑了笑:“那就我說了算。”
“那你說什時候啊?我好提前訂房。”
榮雪瞥了他一眼:“你就先慢慢想着吧!”
作為一個醫學生,她的知識儲備,已經足以讓她對性不好奇也不排斥。外界總有人說醫學生開放,實際上不是開放,而是對待這件事理性而自然,有些已經理性到将情與欲分開。
她喜歡邵栖,這段關系帶給她快樂,但不知是不是兩個人對待事物的看法和态度,總是迥異,讓她在這段感情中,偶爾會有些找不到歸屬感,像是踩在雲端上,随時可能跌落一般。
所以她還不太想和他發生更親密的關系。
她承認,在這段關系裏,自己仍舊有所保留,随時準備全身而退。
邵栖聽了她的話,悻悻地哼了一聲。
将人送到宿舍樓下,邵栖左右看了看,發覺人不多,把榮雪拉到一個大樹背後,将她困在雙臂之間。
因為逆着光,夜歸的行人便看不到這邊的動靜。
“幹嘛?”榮雪道。
邵栖将她的手抓住往自己身下塞:“去不了香格裏拉,你幫我摸摸總行吧?硬一路了。”
榮雪很配合地“摸”了一把,然後邵栖倒吸了口冷氣。他捂住下面,龇牙咧嘴:“你也太狠了吧?”
“還要不要啊?”其實她也沒用多大的勁兒,這家夥明顯就是故意誇張。
邵栖擺擺手,用力呼吸了兩下:“我算是怕你了。我就親親你行了吧?”
榮雪笑了笑,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送上去。
邵栖見送貨上門,故态複萌,右手趁機鑽進她的衣服,飛速在他胸口的柔軟抹了把,在她沒反應過來之前,趕緊撤手就跑。
跑了幾步,回頭做了個鬼臉:“哈哈,摸到了。”
榮雪對他的幼稚行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整整衣服沒好氣道:“快滾吧你!”
邵栖蹦蹦跳跳地滾了。
榮雪看着他的背影,之前的擔心又隐隐浮上心頭。
她知道他本質不壞,甚至足夠單純。但一個男生單純并不是什麽好事,因為可能對好壞是非沒有太多辨別能力。
她有點擔心他跟着那些人學壞。
當然,他可能本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等待邵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她嘆了口氣擺擺頭,應該不至于有自己想的那麽糟糕。
只是人生中,好像總會面臨墨菲定律,如果擔心某件事會發生,它就一定會發生。
一開始是有兩個晚上,他說有事耽擱了,沒來接她下班。
再接着是周末晚上,她得知他一直跟那些人鬼混,整晚都沒有回家。
就這麽過了不太踏實的兩個星期,周二早上,邵栖班上的老付打電話給榮雪:“學姐,你知道邵栖去哪裏了嗎?他昨晚沒回來,今早系裏有一個重要的會,打他電話一直沒人接,也不知去了哪裏。”
榮雪想了想,他昨天接了自己下班,但送到宿舍門口就匆匆走了,她也沒多問。
“我也不知道,我先去問問。”
“好,那麻煩你了,邵栖最近總是逃課,有幾門課的老師已經不大滿意了。”
“我明白的。”
“你可千萬別跟他說是我告得狀。”
“好的。”
挂了電話,榮雪趕緊撥邵栖的手機,果不其然處于關機狀态。
他平時都住在宿舍,只有周末才回家,今天是星期二,應該不會在家,何況昨晚送了自己回學校,就匆匆跑了。
她知道邵栖這個人愛玩兒,如果沒猜錯,昨晚很可能是去跟酒吧那群人鬼混去了。
可是能去哪裏鬼混呢?
酒吧淩晨會打烊,現在他們人肯定不在酒吧。
她忽然想起他們租的那個練習室。
本來她上午還有課,跟江凝說了一聲,就匆匆趕去了那個廢舊廠房。
她打了個車過去,不過幾分鐘就到。
那廠房大門關着,她走過去推了推,竟然一下推開了。
但是下一秒看到的場景,讓她驚呆在原地。
六七個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躺在地上,到處是煙頭和酒瓶,一片狼藉,顯然是昨晚狂歡過。
她反應過來,屏住呼吸越過地上亂七八糟的垃圾,看到了上半身靠在沙發上,下半身在地上的邵栖,他手中還拿了個啤酒罐,然後看到了他身邊的夏絮,再接着是杜遠,最後落在了地上幾顆花花綠綠的藥丸上。
她彎身拾起一顆,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