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同行
榮雪冷冷地看着他:“邵栖,謝醫生曾經感染過非典, 留下了後遺症, 髋關節疼是股骨頭壞死的症狀。這幾天甲流爆發,感染科新增了很多病患, 他是這方面的專家,每天加班到至少八九點,因為勞累導致髋關節疼痛,連走路都吃力,我剛剛就是送他上出租車。”
邵栖學了一年多醫, 非典不算陌生, 而且他是本市人, 當年非典爆發,省一醫是抗非典基地, 他也知道有醫護人員感染。聽完榮雪所說, 有點不自在地撇了撇嘴, 卻還是梗着脖子道:“那又怎麽樣?我看他就是故意用這個借口接近你。”
榮雪終于出離憤怒:“你是不是覺得人人都給你一樣,就想着這點破事?”
說完就怒氣沖沖轉身。
邵栖趕緊追上去, 拉着她的手腕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跟那個大醫生離遠一點,只想想到你們孤男寡女在一個辦公室, 我就特別扭。你是單純不會多想, 但不代表別人不會。那些在社會上磨破很多年的男的,都是些披着羊皮的狼,知人知面不知心。”
榮雪一句都不想再聽, 一直到回到公寓都沒有再說一個字。
偏偏邵栖聒噪得厲害,糾纏沒完,到了家還在一遍一遍勸說。
最後還是去衛生間洗澡,狠狠将門關上,才讓他住了嘴。
洗完澡出來,正好撞上等在門口的邵栖,眼見他又要開口,榮雪立馬截斷他:“你要再這麽無理取鬧,就滾回學校宿舍。”
邵栖撇撇嘴,不滿道:“不說就不說!但是你也得答應我除了在醫院,不能和那個謝醫生有任何聯系。”
榮雪沒答應他,壓根就沒理他,在床邊随便吹幹了頭發,就埋頭睡去。
是真的累。
工作本來就累,還要應付一個不知何時才長大的男孩。
邵栖見她要睡着,用手戳了戳她:“你先別睡啊!明天不是不用上班麽?”
榮雪沒回應。
他将手探入她的衣服內,被她撥開,語氣幾乎帶着點哀求:“邵栖,我真得很累,你讓我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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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栖不滿地哼了一聲:“行吧,讓你睡。有女朋友也沒性生活,估計也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隔日一早,榮雪剛剛醒來,就收到科室護士小秦的短信。
“你今天有空嗎”
“有事?”
“今天本來是我和謝醫生去羅甫村做艾滋防治的宣講工作,這是我們科室定期的志願項目,但我今天臨時有事去不了,看你能不能代我一下。”
榮雪知道這個羅甫村,是臨市的一個艾滋病村。
“可以的,沒問題。”
“那我跟謝醫生說了,你準備一下,差不多可以出發了。”
“行。”
床上的邵栖也已經醒過來,惺忪着臉問:“誰啊?這麽早”
“同事打電話說今天有個艾滋病宣講工作,讓我幫她代一下。”
邵栖不滿地嚷嚷:“有沒有天理啊?周末還要工作。是不是看你是實習生欺負你?我要去你們醫院投訴。”
榮雪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也只是偶發事件而已,誰還沒有個臨時急事了,我争取早點回來。”
邵栖垮着臉坐起來:“本來還想今天去看電影的。”
榮雪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很久沒和你們班上的人一塊玩兒了?還有杜遠他們”
自從兩人在這裏同居,上學還好,畢竟有那攤子生意要忙,這學期除了上課,基本上都在這邊待着,想來是很少和朋友們聯絡感情。
邵栖道:“他們缺了我又不是不行。”
“但你得和朋友多相處,哪有上完課就宅在公寓裏的道理。”
邵栖憤憤道:“你是覺得我太黏你了吧?行,反正你忙,我今天就去找杜遠他們鬼混去。”
“什麽叫鬼混?”
“和杜遠那些家夥在一起,難不成還五講四美。”
榮雪看他這架勢又要胡攪蠻纏,也懶得和他掰扯:“行行行,反正你自己看着辦吧!我回來前給你打電話。”
她漱洗完畢,手機裏來了謝斯年的短信,讓她在醫院等他。
謝斯年很快,基本上她前腳抵達醫院,他後腳就到了。
“謝醫生,你沒事了嗎?”
謝斯年搖頭,笑:“一般來說睡一覺就好。小秦跟我說去不了時,我還想自己去算了,沒想到她說已經跟你說好讓你代她。你要是有事,我自己一個人去也行。”
榮雪搖頭:“我沒事,正好想去艾滋病村看看。”
謝斯年點頭:“嗯,去看看也好,畢竟報刊網絡上和現實中還是有很大的差別。”
他從櫃子裏拿出一疊手冊,兩箱藥物。
榮雪趕緊上前幫忙。
謝斯年笑了笑,也沒拒絕,兩人各自搬着一大摞東西出了門。
車程三個小時,謝斯年開車。到達羅甫村已經中午。
車子停下,謝斯年笑着看了榮雪一眼:“怕嗎?”
榮雪從車窗外看了眼這陌生的村子,除了不算富裕,沒什麽特別之處,她搖搖頭:“那倒不至于,只是第一次來這種父地方,難免有點緊張。”
“沒事的,這些年定期的宣講做得效果不錯,這村子跟別的地方也沒多大區別,兩千多人有兩百人感染艾滋,一開始是因為賣血,然後母嬰傳播。”
榮雪邊聽邊點頭。
衛生站裏有三個白大褂醫生,大概和謝斯年很熟,那車子剛在院門口停下,幾個人就一起走了出來。
“謝醫生!你好!”
謝斯年下車,和人寒暄,又給他們介紹榮雪的身份。
榮雪并不擅長社交,但有謝斯年在,也就沒什麽不自在。
因為時間的關系,大家先在衛生站吃了午飯,然後由兩個醫生帶着挨家挨戶地走訪宣講。
榮雪一開始确實是有些緊張,一個普通人,哪怕是學醫出身,第一次來到有二百多艾滋病毒攜帶者的村子,也不可能一點都不怕。
底層的素質本來就不會太高,何況是這種地方,指不定有人發狂故意上來插你一針,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不過她很快發現,這個村子裏的人很平和,哪怕是那些攜帶者,也并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陰暗壓抑。甚至大部分人的狀态都很樂觀,而且基本上都認識謝斯年,對他很尊敬客氣。
領路的一個男醫生見榮雪一直沒說話,笑着和她道:“以前村子氛圍特別不好,很多人感染後,沒認真接受治療,去世了不少。沒感染的人覺得害怕,走了好多,都不敢回家。後來省一醫定期來做防治宣講,大家意識到艾滋病并沒有想象得那麽可怕。一些病毒攜帶者定時吃藥,能正常生活很多年,這村子裏最長得已經十幾年。加上普及了預防知識,這些年新增的病例已經大大減少。也都知道萬一遭遇高危性行為或者其他暴露感染,只要盡快吃阻斷藥,百分之八九十能成功阻斷。”
謝斯年回過頭來,看了兩人一眼,不緊不慢道:“其實恐懼從某個角度來說,是規範人類行為的一把利器。如果哪天HIV被完全攻破,有了預防疫苗出來,也不見得是有利無害的好事,人類的行為指不定就會因此失序。”
榮雪笑:“病毒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前仆後繼,自古以來,多少病毒被攻克,黑死病天花,這些在當時都是大瘟疫,死亡無數,但現在已經完全不可怕,HIV在不久的将來肯定會被完全攻克,當然也肯定還會有可怕的新病毒出現。有時候看那些喪屍末世的電影,會忍不住想有一天會不會真的出現那種情景。”
那村衛生站的男醫生笑道:“榮醫生你還挺悲觀的啊。”
榮雪笑着搖搖頭:“沒有沒有,就是随口這麽一說。”
謝斯年也笑:“你說得有道理啊!病毒和瘟疫,并沒有随着人類生活質量的改善而消亡,人類還得不知道鬥争多少年呢!”
等掃村式的預防宣傳工作做完,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有熱情的村民留飯,但見着時間不早,謝斯年只能笑着婉謝盛情,和大家告別,坐上了返回江城的車。
然而不知是怎麽回事?明明今天出門的時候晴空萬裏,天氣遇到也說是晴天,可車子還沒開到鎮上,本來挂着紅霞的傍晚天空,忽然暗下來,一時間狂風大作,大雨很快瓢潑如柱。
到了鎮上,本來和榮雪說這話的謝斯年,忽然那沒了聲音。
榮雪轉頭看去,只見他臉色蒼白,額頭不知何時冒了豆大的汗。
“怎麽了?”榮雪憂心忡忡問。
謝斯年無奈地笑:“我老毛病又患了。你會開車嗎?”
榮雪搖頭:“那你趕緊靠邊停下。”
謝斯年在路邊停了車,用力呼吸了幾口氣,像是在努力忍住疼痛。
他擡手看了下腕表,苦笑道:“現在還不遲,鎮上應該還有去江城的車,就勞煩你自己一個人先回去,我在這裏休息一晚,等明天再開車回去。”
榮雪皺眉:“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怎麽行?我跟你一起留下,要有個什麽事也方便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