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穆玥瀾一路挑挑揀揀,最後并未買任何東西,回頭見唐緩咬着一個糖人,心下只覺得有些嫌棄,十分不屑。

快至正門時,唐緩感嘆明城當真是小了些,竟在這裏遇到了段筝歌和木姑娘。那平常有些嚣張的人此時目光柔和,聽木姑娘說話時偶爾會溫柔地笑。

許是那二人姣好的模樣在人群中實在醒目,亓芊和穆玥瀾也看到了他們。

穆玥瀾十分高興地走過去與木姑娘打招呼,唐緩看着那二人,只覺有些奇怪,卻聽亓芊道:“當真神奇,若是不知,定要以為那二人是同胞姊妹,不然容貌如何會如此相似。”

唐緩早就發現穆玥瀾與木姑娘容貌有六七成相像,聽亓芊這樣說才知道,原來不止她一人這樣覺得。她看了一會,從二人身上移開目光,開口時嘴卻快過了腦子:“你初見兮君時,難道不會懷疑他二人是同胞兄弟?”

亓芊挑眉看向唐緩,問她:“你的交情,是不是都從酒上來?起初還為阿茗不平來着,如今又瞧上了兮君?”

唐緩撇了撇嘴,“我如何敢打殿下人的主意?”見亓芊狀似滿意地點頭,繼續道:“不然哪日敬敏公主殿下請我喝個酒,這交情便定然化幹戈為玉帛,再由淺到深了。”

亓芊今日心情出奇的好,聽她這樣說,不由打趣道:“敵人買的糖人你也吃?”

“有糖不吃是罪過。”唐緩理直氣壯,說完眨了眨眼,尋了路邊一塊石頭踩了上去,使了力氣将亓芊拉過來,雙眼直視亓芊的眼睛,一手搭着她的肩,一手指了指她的心口,道:“能被安放在這裏的,究竟是廣邑王還是兮君?”

亓芊被問得一愣,自從她成為敬敏公主,從未有人在她面前如此放肆過,而此時此地,她面對唐緩的雙眼,竟然有些狼狽地錯開了目光,低聲道:“你不知我是誰嗎?”她的話在這裏頓了頓,默默地深呼吸後,再次對上唐緩的目光,“我那公主府中的面首,許是比你認識之人還要多些,你問的這些,還重要嗎?”

唐緩抿了抿嘴唇,将“重要”二字咽了下去,彎了眼對亓芊道:“這樣多?手拉手能繞明城一周?”

亓芊聞言也笑開,右手食指推了推唐緩的腦門,她本沒使多大力氣,但唐緩腳下石頭不平整,她這一推,叫唐緩猝不及防地整個人向後仰去。亓芊忙伸手去拉,卻被別人搶了先。

不知何時,段筝歌,木姑娘和穆玥瀾都走了過來,見唐緩失了平衡,段筝歌錯身上前,伸手拉住了唐緩的手腕,将人從石頭上拽了下來。

段筝歌握着唐緩手腕,掌心能感受到脈搏微弱的跳動,以及那凹凸不平的疤痕。

唐緩甩開段筝歌的手,将手腕藏進袖中,“多謝。”

“我救你兩回,小緩兒不會一句‘多謝’便想打發我吧。”段筝歌戲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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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落,穆玥瀾和木姑娘不由對視一眼,心思各異。唐緩看了幾人一眼,落下一句“等我想想看。”

亓芊若有所思地看了段筝歌一眼,然後笑道:“既然來了,便莫要站在這裏耗時間了。”

“對啊,”穆玥瀾挽起木姑娘的手,有些激動道:“不知這裏靈不靈,若是心願得成,便叫我用任何東西去換也值了,我們快走。”

木姑娘被穆玥瀾挽着手,回頭看了段筝歌一眼,段筝歌笑着點了點頭,木姑娘才放心離開。

“陛下之前不辭辛苦,親自去我瞿如宮搶走的姑娘,便是木姑娘吧?”見段筝歌并不否認,唐緩攤手道:“我雖不是君子,也曉得成人之美的道理,此事我不再追究,我們兩清。”

“呵,小緩兒算的,可是好劃算的一筆賬。我當日可是破了山中迷霧陣,闖過你們三處守衛,才将一直昏迷的丫頭帶出來。”段筝歌道,“這人,可不是你給我送過來的。”

“我何時算過賬?若是當真要算,還需将我宮中傷着的人,壞掉的物件一并加上,這也不是小數目。”唐緩說完不再理他,對着旁邊的小販道:“如今已是春天,處處有花開,你在這賣花,如何賣得好?”

那小販陪着笑臉道:“姑娘有所不知,還是有公子願意付錢的。姑娘瞧瞧,若是有喜歡的,算你便宜些。”

唐緩彎腰湊得近了些,只覺花香四溢,她卻并沒有要買的意思。回頭見亓芊還站在原地,詫異道:“殿下怎還在?”

“自然在等你。”亓芊看了看時辰,“若是快些,應當來得及趕上山下的紅棗糕鋪子開張。”

“紅棗糕?”唐緩挑眉,“味道可好?”她試着想了想紅棗的味道,鼻端卻依舊是散不盡的花香。

“應當不錯,據說是明城第一家。”

唐緩聽她這樣說,忙擺手道:“我從未得上天庇佑,拜這廟作甚?你們快去,我在外面等着,千萬莫誤了棗糕鋪子開張的時辰。”

亓芊也不勉強她,卻聽段筝歌道:“我也不去了,勞煩幫忙照應下她。”

亓芊一行離開後,唐緩走到賣甜瓜的攤子前,段筝歌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作甚?”唐緩在筐裏挑了挑,最後選了兩個甜瓜拿在手中。那小販想幫她稱重,她卻将手躲了躲,道:“一會再稱。”

段筝歌奇怪道:“此時稱有什麽不同?一會再稱難道會便宜些?”

唐緩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會有如此愚蠢的想法?”見段筝歌黑了臉,又補充道:“我沒錢,等敬敏公主出來再稱。”

段筝歌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好,索性從唐緩手中搶下兩個甜瓜遞給小販,道:“現在稱,我付錢。”

付過錢後,唐緩剛想從小販手中接過甜瓜,卻被段筝歌搶了先。唐緩保持着擡手的姿勢看向他,卻聽段筝歌道:“這是我買的甜瓜。”說完擦了擦,一口咬了下去,末了道:“當真甜爽可口。”

“你當真是……”唐緩抿了抿嘴唇,突然擡腳踩上了段筝歌的腳面。段筝歌沒有準備,被踩了個正着,手中甜瓜掉在地上骨碌碌滾出好遠,沾了滿身灰。

段筝歌身子顫了顫,忍住沒叫出聲來,見唐緩瞪着他,伸出雙手想去揪唐緩的臉,手指還未觸及她那冰涼的皮膚,便聽有人叫道:“阿筝!”

唐緩與段筝歌齊齊轉頭,便見木姑娘冷着臉疾步走過來,上前挽住了段筝歌的胳膊。

“為何自己出來了?你身子弱,下次莫要這樣着急,萬一摔倒了該如何是好。”段筝歌有些擔心道。

木姑娘聽了段筝歌此番話,臉色緩了緩,道:“我們去那邊看看。”

唐緩看着二人并肩離開的背影,心下只覺得木姑娘剛剛的緊張十分好笑,段筝歌此人,她可不敢稀罕。

尋了一處背靜的地方,唐緩找了一棵樹爬了上去。她靠着樹幹拍了拍手,心道:上這樹可是比上屋頂容易得多。

倚着樹幹閉了眼,不知為何,唐緩覺得心有些慌。她的眼前似有琉璃碎片來來去去,只覺清明的意識都被攪渾了去。她伸手揉了揉額角,猜測莫不是昨日在屋頂又受了涼。

閉眼緩了大約一刻鐘,唐緩睜開眼,只覺眼前依舊有些模糊。她想從樹上下去,卻突然聽到說話聲,由遠及近漸漸清晰。

“如今你終于回到我身邊來,我再無可以被威脅之事,不如我丢下那有名無實的皇位,你我二人游山玩水,也省的你總這樣費神,時時刻刻擔心。”這是段筝歌的聲音,許是因為此處背靜些,那二人竟是行到此處說話。

“莫要說傻話,你費心費力地尋求北靜王作為同盟,提防着攝政王加害,一心為峥國百姓打算,如何因為這點小事,便前功盡棄。”木姑娘此番話說的情真意切。

“你的事如何是小事?”段筝歌的聲音含了笑意,“真是傻瓜。”

唐緩揉了揉眼看過去,段筝歌望着木姑娘的眼神,似季冬的湖水,所有柔情缱绻都凝結其中,天氣好時,會反射出耀眼的光華,天氣不好時,便與天地相和,低語出的,是寒冬中唯一的暖意。

“待我再安排些時日,定不再叫你吃苦。”二人又漸漸走遠,段筝歌的這句話後,周圍再無人聲。

唐緩下得樹來,四處看了看,這一片樹林,仿佛叫她誤入赤嵚山中。她朝前走出兩步,只覺腳下的地面已經被白雪覆蓋,再凝神一看分明是原本的地面,又哪裏有什麽白雪。

疲憊地揉了揉額角,唐緩走出那不成規模的小樹林,見其他人都在,不由地急走了幾步,與幾人一同下山。

唐緩一人跟在後面,亓芊見此放慢了腳步,與唐緩并肩而行。唐緩側頭看亓芊,想她是有話要對自己說。

“聽聞……”亓芊剛說兩個字,便被唐緩打斷。

“從誰那裏聽聞的?道聽途說可不都是真的。”唐緩看向路邊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就像你一樣。”

亓芊眉峰微挑,只覺唐緩近來是越發的無所顧忌了,心下一嘆,低聲道:“從穆玥瀾那裏聽到北靜王的消息,九成是真的。”

唐緩停了腳步,擡頭時正對上亓芊的視線,聽她說道:“鐘晹綏派人去将賜婚的那位側妃接到了身邊。”

“哦。”唐緩眼前花了花,對此并不覺得意外,“這有什麽可奇怪的。”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邊朝前走邊問道:“那日湖上之事可有眉目?”見亓芊肅了表情搖頭,又問:“郡主一事如何了?”

“一切妥當,此事也多謝你。”

唐緩終于彎了唇角:“殿下客氣,我只望殿下待會多買幾塊紅棗糕來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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