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唐緩看着穆月清極有條理地收拾好随身藥箱,突然問他:“一直以來為何化名樓清,是因為母家姓樓?”
穆月清聞言笑笑,“猜的倒是準。”
“話本裏都這樣寫的。”唐緩說完,支起身子想要下床,卻被穆月清按住了肩膀。
穆月清有些嚴肅地坐到床邊凳上,對唐緩無奈道:“自遇到你,我變的比太醫院首輔都要忙上幾分,便算是我求你,能不能好生在這歇上兩日?”
唐緩側頭看他,表情有些無辜:“這一次可怪不得我,你看看鐘晹綏與段筝歌那般失态,便知我那院子之前被人動了多大手腳。若不巧換成我對哪位貴人動了拳腳,如今我又如何能在床上躺着,怕是一早便被丢進大牢去了。”
穆月清聞言嘆了口氣,“此事對不住,父皇已下令徹查,應當不久便能揪出那幕後之人。”
無論如何,穆月清曾經确實許多次救回了她的命,唐緩對此十分感激。她重新躺回床上,看着那與穆玥瀾有三分相似的五官,突然問道:“你可認得哪些姓沈的貴人?”
穆月清有些詫異,卻依舊仔細想了想,方才回道:“除卻趙将軍夫人,這頤城中應是再無姓沈的貴人。”
“将軍夫人?”唐緩重複問道,她記得還在璃國時,便已将這位趙夫人的嫌疑排除在外。
有些困惑地揉了揉眼睛,唐緩聽穆月清道:“瀾兒這兩日生了病,我需得過去看一看。此處宮殿已增派守衛,你們可安心住下,若是身體不适,可差人去止瀾宮尋我。”
唐緩乖乖點頭,目送他離開。
穆月清離開不久,鐘晹綏便進了屋,聽說唐緩身體無礙後,終于放下心來。
唐緩忍了許久,終于對着鐘晹綏挂了彩的臉笑出聲來,除卻樹林初見,她何時見過鐘晹綏如此狼狽的模樣。
鐘晹綏見她眉眼舒展,不由地也唇角微勾,卻突然“嘶”了一聲。
笑聲戛然而止,唐緩探過身子,有些擔憂地問道:“很疼嗎,要不要叫大夫?”
鐘晹綏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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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要我幫你擦些藥?”
鐘晹綏想了想,欣然點頭。
唐緩下床去尋藥瓶,邊聽鐘晹綏道:“兩日後便是芳茶節,穆姜要去山中別宮祭茶仙,且邀了幾國使團同去過節。褚皇後欲借此機會在別宮辦賞花宴,你的帖子我順路帶過來了。”
“哦。”唐緩有些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她只望此次莫要再節外生枝,卻不知那神秘的沈公子給不給這個機會。
尋了藥來,唐緩在鐘晹綏身邊坐下,“這藥是樓大夫給的,據說效果極好,我還未用過,不知是真是假。”
鐘晹綏将頭微微放低些,以方便唐緩上藥,“也只有你,把阿清一個皇子心安理得地當成大夫用。”
唐緩用棉團沾了藥膏,小心地邊塗邊道:“這可怪不得我,我之前一直以為他是你府上的大夫來着。”
鐘晹綏看着唐緩,笑意溫柔:“當真是個‘總有理姑娘’。”
唐緩聞言擡眼,恰好對上鐘晹綏的眼睛,一瞬間只看得到其中映出的自己。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她只覺心漏跳一拍,下意識地屏了呼吸。
便在此時,門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段筝歌的聲音自門口傳來,“真是疼死了,小木頭你……”
鐘晹綏與唐緩稍稍拉開些距離,段筝歌推門而入時,二人齊齊向他看來,讓他将後半句話生生咽了回去。
“我道是誰,原來是北靜王在此,卻不知閣下到底是何意。你我早已協商好了悫州供鐵之事,為何我聽聞你的人說,此約恐有變動?”段筝歌自唐緩另一邊坐下,同樣鼻青臉腫的臉上質問之色甚濃。
鐘晹綏挑眉看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道:“換做他人,大抵也是不想與往自己臉上揮拳頭的人再有瓜葛的,若是有,恐怕也為報複之事罷。”
段筝歌長長吐出一口氣,壓下想再揍他一頓的沖動,有些可憐地對唐緩道:“小木頭,你可還記得那一次,就是羽樓前樓主那個變态揍人那一次,我記得回水營後,你特地過來幫我上藥,那一次都不及這一次挨的拳頭狠。”
唐緩回想起段筝歌說的那件事,臉上表情柔和許多。那一次他是為了護她才挨了打,幾乎打去了他半條命去。半夜時唐緩摸着黑去尋他,幫他上藥時不知是心疼還是害怕,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未曾停過,那時的木申,輕易卻是斷不會落淚的。
無奈搖了搖頭,唐緩示意段筝歌将臉靠近些,取了新棉團沾了藥膏,如從前一般幫他擦藥。
段筝歌目光灼灼地看着唐緩,選擇性地無視了鐘晹綏的那一聲輕哼。
上好藥後,唐緩抱臂看着二人早已失了往日俊秀的臉,叮囑道:“若是不想兩日後花着臉出門叫人看了笑話去,便都記得按時上藥,莫要再做動拳動腳那有毀容風險之事。”說罷徑自朝門口走去。
“你去哪裏?”
“為何走了?”
二人幾乎同時朝着唐緩問道,卻見她有些無奈地轉身,揚了揚手中華麗炫目的帖子,回道:“自然是出門買衣裳去。”
二人難得默契地對視一眼,面上頓時均生出些擔憂之色來,幾乎同時離開了座位。唐緩指了指二人的臉,拒絕道:“你二人便莫要出去丢人了,放心,我會尋楚九帶人一同去。”
唐緩跨出門時,聽到段筝歌在身後輕聲反駁道:“丢人?!罷了罷了,若是叫我尋到那幕後之人,定要剝了他的皮去……哎,上一次勝負未分,要不要再來一局……”
唐緩尋到楚九道明來意時,楚九欣然應下,這叫唐緩十分意外,她未曾想到,楚九竟會喜歡這樣的差事。
出院門時,楚九莫名其妙地悄悄對唐緩道:“唐姑娘,若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定要告訴在下,我押了許多注,你可一定要贏啊!”
唐緩聞言,一頭霧水地看着楚九燦爛至極的笑臉,不解道:“贏什麽?”
“自然是王爺的心。”楚九有些神秘地道,順帶沖着唐緩擠了擠眼睛。
唐緩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疑問地看着楚九:莫不是腦子有病?
楚九頓時搖頭,湊近唐緩解釋道:“姑娘不知,老李在王府裏開了賭局,賭王妃的頭銜最終花落誰家。”他見唐緩一臉古怪,又叮囑道:“此事王爺不知,姑娘可千萬要保守秘密啊!”
唐緩不情願地點頭,問他:“你家兄長也下了注?”
“自然,大哥押了止瀾宮那位公主,二哥押了林小姐。老李的局,從來都火爆得很吶。”楚九見唐緩來了興致,眉飛色舞道:“何止我家兄長,曾經老李開局,讓大夥猜旺財那一胎會生幾個孩子,王爺還輸了銀子去。”
“旺財?”
“啊,是李管家養的狗。”
唐緩扶額向前走,“真是承蒙你不嫌棄。”
楚九看着唐緩的背影,心中也甚是糾結。起初下注時,他想押林小姐,但是二哥拒絕了他,後來他想押穆玥瀾,同樣被大哥殘忍拒絕,無奈之下,他甚至想選敬敏公主,不想這敬敏公主竟然背了謀反的罪名一命嗚呼。萬不得已之下,他才押了唐緩,卻不知當不當得起唐緩那一句“不嫌棄”。
只是,一路看來,加之前幾日他聽了鐘晹綏與穆玥瀾那番對話,心中突然燃起了希望,覺得他會成為這一局的最大贏家也說不定。一時間笑的見牙不見眼,楚九腳步輕快地跟了上去。
轉過一處月亮門,唐緩恰好看到了不遠處一臉失落的穆玥潼,她想了想,到底上了前。穆玥潼見了她,眼睛終于亮了亮,有些委屈地對她道:“阿姐,是你呀。”
唐緩望了望四周,問他:“你為何獨自一人在此處生悶氣?”
穆玥潼噘着嘴,委屈道:“太子皇兄許久前便答應潼兒,今日要陪潼兒放風筝。早些時候潼兒去尋他,他卻為別的人爽了約,不陪潼兒玩了。”
唐緩好笑地捏了捏他包子一般的臉蛋,問道:“我要出宮去,你要不要一起?”
“要去!”穆玥潼一時間歡呼雀躍起來,失落之色一掃而空,當真孩子氣的很。
唐緩出宮後,順路給許靜心送了一封信去,之後帶着穆玥潼逛了整整三條街。許是年紀小又很少出宮,他看到什麽都十分好奇,短短二刻鐘,肚子已經吃的圓溜溜。
楚九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一路跟着二人,心下無奈:之前不是說出來買衣裳嗎?
穆玥潼嚷嚷口渴時,三人去了茶樓休息,唐緩看着穆玥潼咕嚕嚕喝下一整碗茶水,不由地伸指戳了戳他的肚子,打趣道:“你要變成小豬了。”
穆玥潼放了茶碗,笑嘻嘻道:“阿姐讨厭,潼兒才不是小豬,母後說潼兒是最漂亮的小孩。”
是不是最漂亮的唐緩不知,但他一定是最能吃的。唐緩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包子臉,問道:“你太子皇兄經常陪你玩?”
穆玥潼先是點了點頭,點到一半卻又搖了搖頭,“從前是,後來他越來越忙,便很少與潼兒玩了。”似是突然想起什麽,他仰着臉,有些生氣地對唐緩道:“有一次皇兄因為畫畫便不與潼兒玩了,潼兒看了看他畫的什麽,他卻訓了潼兒一頓,真是讨厭死了。”
唐緩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道:“确實讨厭死了。”想了想又順着話茬問道:“不知你太子皇兄畫了什麽,連看都不讓人看。”
穆玥潼抓了抓腦袋,回想道:“像是一個大盤子,旁邊還有木頭筷子,盤子裏面畫了黑點點,像是被放在了水缸裏,總之是又大又醜。”
唐緩按照他的描述在腦海中勾勒一番,末了眉峰微挑,意外地抿了抿唇角。
穆玥潼拍了拍肚子,心滿意足道:“阿姐,咱們去買衣裳吧,太晚回宮母後會擔心的。”
唐緩欣然應下,拉着穆玥潼胖乎乎的小手出了茶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