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紫易荷的臉被籠在燭光的陰影中,她聽聞唐緩方才的話,嘴邊噙上抹笑,取過腰間的鑰匙打開了唐緩所在的牢門。

唐緩緊緊盯着紫易荷的動作,牢門大敞時,卻到底是動也未動。她心中清楚得很,此時此地,即便紫易荷開了門,也絕對不會是想好心放了她去,那個女人靠近她,八成是為了洩憤。

“如今終于等到宗主大人無所依仗,我可是好生激動。”紫易荷的聲音似乎興奮到有些扭曲。

唐緩視線下移,看到她手中握着把劍,這劍她熟悉得很,正是曾架于明鏡堂的神宗劍,如今紫易荷握着它,用意明顯的很。

“讓我猜猜看,紫樓主此刻之所以有恃無恐,八成是讓之前那位假扮我的姑娘重操舊業了罷。”她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你倒是猜得準。”紫易荷極随意地擡手,将神宗劍逼至唐緩頸間,“都道風水輪流轉,如今北靜王被公務纏身,許靜心又鞭長莫及,我看你今日如何逃得掉。”

唐緩依舊盤腿坐着,趁紫易荷說話時,極随意地用指尖彈了彈頸邊的劍,待她話落,才有些好奇道:“我卻是想不通,不知紫樓主為何打一開始便視我為眼中釘?”

似是覺得此言可笑,紫易荷嗤笑道:“若不是你橫插一腳,此刻我早已坐上宗主之位。”她緊了緊手中劍柄,“那日你在堂中的模樣太過嚣張,卻沒想到自己會有今日吧?”

唐緩挑眉:“如此說來,知墨去四月谷尋藥的主意,莫不是你出的?”

“知墨?”紫易荷似是聽到了笑話一般,“他簡直是爛泥扶不上牆!一個男人,整日想的卻是找他妹妹,就是做塊墊腳石都不夠格,真是可笑。”

“我瞧着你也挺可笑。”見紫易荷怒瞪過來,唐緩悠悠道:“你怕是還不知,如今的瞿如宮,大抵也只剩一個空殼子了。”

“你說什麽!”

“田莊商鋪,銀錢珠寶,能分的大概也分的差不離了,不願待在宮中的人,估計也散的八.九不離十,這樣的瞿如宮,紫樓主可還喜歡?”

“你這賤人!”紫易荷未執劍的手突然探入腰間,取下原本纏在腰間的皮鞭,狠狠抽在了唐緩臉上。

唐緩躲閃不及,左邊臉頰挨了個正着,被抽出一道極深紅痕,瞬間便火辣辣的疼起來。

“你只覺得我橫插一腳,卻不知我六歲入瞿如宮時,你在哪裏。刀尖舔血的日子不好過,我不是溫決,不想要這天下一分一毫,何不做件好事,也安他人之心。”唐緩說得極慢,每動一次嘴,鞭痕處便越發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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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紫易荷怒極,再不想與唐緩廢話,舉劍便劈了過去。

唐緩閉了眼挺直了身,她早該料到,以紫易荷的性子,哪裏會考慮穆玥深的計劃。只是若今日她命喪于此,明日要說的事情,怕是也要就此随她長眠。

等了許久,預想的劍鋒并未落下。

眼前似有衣袖揮起帶出的風,唐緩睜眼時愣了愣,只見一人背對她而立,不遠處紫易荷雙目圓睜地倒在地上,似是被人一招扭斷了脖子,死不瞑目。她卻是沒想到,陰差陽錯地,竟在這天牢中體驗了一次英雄救美。

“方才好險,”鐘晹綏轉身,低頭看她,“怎總是如此胡鬧,将自己置于險地!”

他極少發怒,此時話中後怕多過怒意,“若是我再晚上片刻,是不是就要給你收屍了!”

唐緩吸了吸鼻子,心下長舒一口氣,這當真是又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她有些委屈地看着鐘晹綏,刻意将左側臉頰向前偏了偏,軟聲道:“可真疼。”

鐘晹綏瞬間沒了脾氣,馬上蹲下來查看唐緩的臉,末了取出藥瓶來給她上藥,開口時極是無奈:“你當真是叫我傷藥不敢離身。”

唐緩聞言想笑,問他:“會不會留疤?”這一下卻不小心牽動傷口,她忙“嘶”了一聲,再不敢咧嘴。

“此時知道擔心了?”鐘晹綏雖依舊是生氣模樣,手上力道卻放的極輕。

唐緩狠狠點了點頭,又想到什麽似的,對他道:“當真是報應不爽,她曾想害你性命,如今卻死在你手中。”

鐘晹綏聽了她的話倒是認真回憶了一番,唐緩不知他究竟回憶起了些什麽,最後只聽他“嗯”了一聲。

“呦,雖說是一同來的,這博臉面的事,倒全叫你給做完了。”段筝歌不知何時抱臂倚在了牆邊,對着鐘晹綏不滿道,“外面雖說人不多,你好歹也伸把手啊。”

鐘晹綏并未理會他,倒是唐緩意外得很:“你二人一同來的?”

段筝歌瞟了鐘晹綏一眼,也三兩步上了前蹲到唐緩跟前,“那假木頭自個兒跑到我面前表白心跡,恰好被他撞見,”段筝歌指了指鐘晹綏,“他當時臉色臭的呦,但是我馬上便認出了那假木頭來,跟着她一路找到了你。”

鐘晹綏難得輕嗤一聲,段筝歌卻依舊一副求誇獎的樣子,問唐緩:“小木頭,你看我厲害不厲害?”

唐緩借着他二人的力站了起來,朝牢房外走去,走至紫易荷旁邊時才開口道:“你厲不厲害我不知,我只知道,”她回頭對段筝歌幽幽道,“這年頭,反派死于話多。”

身後傳來輕笑聲,唐緩沒有再回頭看,繼續朝外走去,還未出牢門,便見知墨帶着個人迎面走了進來。

“你辦事效率何時這樣高了?”唐緩看着他身後的林飛暖,挑眉問道。

知墨看了看她的臉,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紫易荷,臉色變得極難看,他将林飛暖朝唐緩推過去,道:“別忘了你說過的話。”

這一下恰好将林飛暖推到紫易荷身邊,她乍見地上的人,一聲尖叫溢出了口,幾乎是瞬間跑到了鐘晹綏身邊,伸手環上了他的手臂。

“自然記得。”唐緩對知墨說完,反身看過去,便見鐘晹綏極自然地将林飛暖的雙手從他手臂上摘掉。

“這位便是王爺的準側妃?”段筝歌走至唐緩身邊,方才的話似乎根本不需要人回答。

“本王的王妃,只有一個。”鐘晹綏肅聲道,末了也走至唐緩身邊,輕聲開口:“時辰不早了,走吧。”

林飛暖目光閃了閃,一副受驚的模樣,她到底沒說什麽,一言不發地跟着幾人出了天牢大門。

唐緩出門後才發現,外面當值的侍衛此刻皆倒地不醒,應當是段筝歌的手筆。段筝歌在當年還是水巳時,功夫便是幾十人當中拔頭籌的,那時在懷城重逢,唐緩看得出來,他的功夫已是深不可測。

一行人走出沒多遠,便見穆玥深帶了人迎面走來,看到唐緩時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我一早便擔心夜長夢多,此刻雖然生出些變故,好在到底未遲。”

穆玥深說完,将目光轉向鐘晹綏與段筝歌,“我不過來碰碰運氣,卻沒想到真在此尋到了二位,二位不妨随我移步,明日的事,怕是要提前至此了。”

鐘晹綏聞言眉頭微蹙,問唐緩道:“你可累了?”

唐緩轉頭看他,她心下明白,鐘晹綏是在問她想不想去,若是她不想,怕是十個穆玥深在,他也不會叫她受了委屈。只是既然如今她還是瞿如宮宗主,那件事便應由她說個明白,如此,也能讓鐘晹綏給皇帝個交代。

唐緩搖頭:“走吧。”

穆玥深似是極滿意,對衆人道:“這邊請。”

唐緩回頭看了看幾人,發現知墨正抿着嘴唇看她,見她看過來,又錯開了目光去,而林飛暖不出意外地,有意無意間目光皆是朝着鐘晹綏的方向 。

心下長長嘆了口氣,唐緩看了看已經走出很遠的穆玥深,擡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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