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雪地情思

楚千翹将瓷罐遞給青蘇:“既然你這麽閑,便找個人将這個瓷罐送去給韋碧彤,就說今日七夕不慎傷了她,我來賠個罪。”

青蘇打量一眼,認出是某次和公主出宮,公主在地攤上看着好玩買的劣質胭脂,回來一次沒用過,不過公主挺喜歡那瓶子,便留了下來。

“這太便宜她了,不如買毀容藥。”想起今日之事,青蘇仍舊耿耿于懷,哼聲道。

楚千翹凝視着瓶子,面無表情地說道:“反正送什麽藥她都不會用的,送胭脂還能說是拿錯了,送毀容藥只會落人口舌。反正只是羞辱她罷了。”

青蘇一想也是這個理,便接了瓷瓶,找人送去了。

這麽鬧了一天,楚千翹也累了,這件事在她心裏也算告一段落,此後若韋碧彤不再招惹她,她也不會再去找韋碧彤麻煩,除非到了清算韋家之時。但至此,她不會再對韋家的任何一個人産生好感。

第二天起來,楚千翹聽說韋碧彤将送瓷瓶的人大罵了一頓,還當着面摔了瓷瓶,之後韋蘊涼出面,将韋碧彤訓斥了一頓,然後将送瓷瓶的人好生送了出來。楚千翹一詫,倒是沒料到韋碧彤會這麽激動,大約是真的毀容了。

楚千翹垂下眼眸,有點遺憾卻并不後悔。若不是及時阻止了韋碧彤,她便會奪了七夕的命。雖然這件事最終沒有發生,但不代表她的行為就可以原諒,更何況韋碧彤上輩子的的确确殺了七夕,還煲了貓湯想給她喝……

若什麽事情都得等到發生了再去定罪,那麽這輩子大楚的江山又得落入韋家之手了。那麽她重活一世,知悉過去,又有何意義呢?

而且,楚千翹仔細想了想,上輩子她并沒有入學國子監,韋碧彤也未當選伴讀,更不曾認識謝雲燼,所以在少了這一層原因之外,上輩子幾乎沒得罪過韋碧彤的她還是被韋碧彤恨上了,想來也許一開始她就認錯了韋碧彤的品性,那個“韋家唯一幹淨善良的彤兒”壓根不存在,韋碧彤不過跟她父兄一樣,都是善于僞裝的毒蛇罷了。

這件事他們幾人都遵循了楚皇的話,沒有對外洩露,然而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韋碧彤意圖殺七夕的事還是傳了出去,而坊間最易歪曲真相,很快,殺貓事件被傳得越來越玄乎,而且擴散得極快,即使韋府權勢滔天,也無法壓下這件事。

毀容、心思惡毒、得罪公主,足以擋死了韋碧彤所有的婚嫁之路,大楚稍有身份的官宦子弟,都不會求娶這麽樣的一個人。

韋碧彤本就因容貌被毀閉門不出,這下更是深居韋府,再不肯踏出一步。

與此同時,公主伴讀的位子空缺,百裏蕪柯便在此時提出了願意補缺。

楚千翹卻是十萬個不願意。百裏表姐的心思她再明白不過,可是表姐不知內情,她也不能對表姐說你的心上人實則可能鐘情于我,更不能直接拒絕表姐做自己的伴讀。百裏蕪柯以郡主身份自請為伴讀,若她拒絕了,那等同于直接将自家表姐的臉面扔在了地上。

楚千翹頭疼不已,卻阻止不了這件事的發生。百裏蕪柯在太後眼前那麽一提,便順利地帶着東西和侍女來了飛鶴宮,即日與楚千翹一起去國子監。

之前,楚千翹是很想撮合表姐與謝雲燼的,可是如今謝雲燼他……她很擔心百裏蕪柯步了韋碧彤的後塵。

此刻,百裏蕪柯俏臉微紅地問楚千翹明日去了國子監,該怎樣才能叫謝夫子另眼相看,楚千翹一邊嗯嗯啊啊地接話,一邊想着事情該如何是好。

此生,在未鏟除韋家和其他潛在的奸臣,将大楚建造成一個盛世之前,她是不想思考婚嫁之事的,況且她很清楚明白謝雲燼不是自己愛慕的類型,現在不是,将來也不會是。

然而這想法她并不能直截了當地向謝雲燼說清楚,而謝雲燼對自己的傾慕到底有幾分、心裏對終身大事又是如何計劃的,楚千翹一無所知。在這種情況下,她自然不希望百裏蕪柯巴巴地湊上去,以免失望傷心。當然,她也可以直接求父皇下旨賜婚,但這樣更可能的是傷害他們兩個人。

她着實想将這些話都說給謝雲燼聽,然後再聽聽他的想法。然而她知道這是異想天開了。

無計可施,完全是無計可施。

一夜未睡好,楚千翹容顏疲倦,百裏蕪柯也未睡足,然而精神卻是極佳,臉上閃着淡淡的光彩,還讓侍女仔細化了個精致的妝容。

今日恰逢謝雲燼的課,他見到百裏蕪柯,有些愣神,随即明白過來,嘴上抿了抿,又瞧了楚千翹一眼,便神色如常,開始講學。

百裏蕪柯也未太過反常,只是目光追逐謝雲燼,在楚千翹問詢問題時也假意問一問,或者時常做一些糕點,也叫謝雲燼來嘗。謝雲燼十次有八次是拒絕的,但總有拗不過的時候。

一切居然正常得不可思議,楚千翹暗罵自己之前太過擔心,也許這樣下去,慢慢的兩人便成了。

冬天是漸漸來了,下了今年大楚的第一場雪,比往年早了些許。

“嘶……”楚千翹輕吸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

最近她好生研究過棋藝,正想過來找孟景閑再讨教一番,又不想被別人看到輸棋,于是撇下衆人獨自往國子監的後院去,沒想到雪天路滑,一時不慎跌掉了,腳似乎扭到了。

不過似乎并不嚴重,初時的劇痛過去,疼痛便減弱下來,楚千翹動了動腳踝,沒有受傷的感覺,看來連脫臼都沒有。

松了口氣,楚千翹正準備站起來,眼前伸過來一只手,循着往上看,竟是謝雲燼。

見她愣愣的沒反應,謝雲燼思量自己冒昧伸出手确實不妥,眼下又不好收回,便問道:“公主,可是腳傷着了?能起來麽?臣去請太醫來。”

“不妨事。沒傷着。”楚千翹活動活動,便自個兒站起來了。

謝雲燼看着空蕩蕩的掌心,悄然收回了手,将手縮進袖子裏。

“公主這是急着去哪兒?怎麽連侍女都不帶?”

“哦,去找孟大人,向他讨教讨教棋藝。”

謝雲燼一頓:“公主與孟大人,似乎交情很好。”

“我們哪有什麽交情。”楚千翹下意識反駁,“孟景閑這人……”猛地便閉了嘴,在謝雲燼面前這樣聊孟景閑到底不妥。

謝雲燼也不再追問,走在楚千翹身側,只道:“臣也要去找孟大人,一道吧。”

一路寂靜,楚千翹忍不住,狀似不經意地說道:“今日蕪柯表姐又帶了一些糕點,夫子吃了沒有?蕪柯表姐才德出衆,又溫柔賢淑,什麽都會!母後常跟我說,日後若有誰娶了蕪柯表姐,那便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惜臣沒有這等福氣。”謝雲燼兀地說道。

楚千翹眼前一亮,瞧這口氣,倒像是擔心自己配不上百裏蕪柯,于是忙道:“夫子說哪裏的話!夫子青年才俊,學識出衆,與蕪柯表姐正是天造地設……”

“公主。”謝雲燼突然聽下腳步,側着身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似乎含了千言萬語,卻不發一言。

楚千翹便也停下腳步,一路盤桓在心裏的問題終于在他暗潮洶湧的眼神裏吐口而出:“謝夫子,你可知道蕪柯表姐對你的心意?”

他的眸光像是突然黯了一瞬:“臣不是傻子。臣經歷過韋三小姐的事,現下再愚鈍也知道了百裏郡主的心意。”

楚千翹的心怦怦直跳,說到這份上,幹脆敞亮了說:“那麽夫子對蕪柯表姐想法如何?若夫子也有意,我可以向父皇請旨……”

“臣一直在等百裏郡主放棄。”謝雲燼微微低頭,“臣不值得百裏郡主的傾慕,她适合更好的。”

楚千翹再傻也知道這是托詞,看來,謝雲燼是真的對百裏蕪柯無意,即使這麽多天的相處也無法改變他的心意。

在心裏嘆息一聲,楚千翹不準備再勸說,正想繼續走,卻聽到謝雲燼問:“公主,你真的忘了,那日韋三小姐之言了嗎?”

“我……”楚千翹一愣。

“若臣說,韋三小姐所言的确屬實呢?”

楚千翹懵了:“……”

謝雲燼擡頭直直地看着楚千翹,帶着與往日的溫和不同的淩厲:“臣想聰明如公主,應當心如明鏡。那日臣膽怯了,否認了對公主的傾慕,公主也就順勢而下,當成什麽都未曾發生的樣子。然而,臣的傾慕之心……未曾有一絲消除,反而越演愈烈。臣苦苦壓抑了這麽久,如今只想問一句,公主對臣,可否有一絲的喜歡?”

說着,便傾身下來,帶着呼出口的白色霧氣,緩緩靠近楚千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