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來英雄救美。我就說這蛇蠍美人肯定不用你救!你看看我的肩膀,現在還疼呢!”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男人瞪了他一眼。
“将軍,現在怎麽辦?”馬六探出腦袋,看了看底下的人馬。看起來是友非敵,但是氣勢還是挺吓人的呀,真是流民?
魏楚忽然笑了下,像是想到了什麽,走上前兩步,站在城牆邊,伸出左手,振腕。精鐵護腕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光芒刺目。
人群中,男子摘下黑色兜帽,擡頭,看着高臺上的女子,笑容寵溺。
魏楚與他相視一笑,向後面吩咐:“鳴金,收兵,開關門。”
孫通還有猶豫,馬六已經一拱手:“是!”
桓昱讓流民裝扮的部隊駐紮在外,自己帶着幾個親衛進了門。
魏楚走下城牆,來到他面前,笑了:“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楚維派五千人來‘請’你們,怕你準備不足。”桓昱除下披風,露出裏面虎贲軍的戎裝。
張管家正疑惑地看着他,就聽見魏楚吩咐道:“張叔,你回去看看我祖母她們可有受驚。”
“是!”張管家轉身。
“孫通,把部隊帶回去,受傷的帶到軍醫營帳。”
“是。”孫通也離開了。
身邊沒了旁人,魏楚才對桓昱道:“陸頌之想拿南軍那五千人攻下我和陵別業,這算盤可打錯了。”
“你這些人馬……是流民?”桓昱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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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魏楚點點頭,帶着幾人往回走。
“哼哼,某些人還想着英雄救美呢,丢臉了吧?美人自個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還用你救!”乞丐裝的男子跟在後面碎碎念。
“杜格,你這嘴要是縫不住,現在就滾回去!”桓昱轉身瞪他。
杜格不滿地哼哼,魏楚轉頭仔仔細細地看了他一眼,調侃地笑了:“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咳咳,你的手臂還好吧?”
“廢了!”杜格沒好氣,“看着好好一個美人,下手怎麽那麽狠呀!我這胳膊要是廢了,你養我啊!”
“杜格!你再胡說八道!”桓昱怒了。
“好好好。”杜格閉了嘴。
魏楚倒是笑了:“你該慶幸你上司來得及時,要不然,我可只能給你的牌位道歉了。”
“我就說……”杜格被桓昱瞪着,依舊不屈地小聲,“蛇蠍美人。”
“現在……”桓昱剛剛開口。
魏楚一擺手,皺着眉:“你要不去山莊等我,我還有事要處理。”
桓昱看着身邊被擡着來來去去的新兵:“不介意,我跟你去?”
魏楚嘆了口氣:“你知道了?都是新兵,在所難免呀。”
桓昱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以前不也是這麽過來的?放心吧。”
魏楚點頭,肅着臉,對跟着跑過來的馬六道:“走,去軍醫營帳!”
一人心
魏楚還沒走進軍醫營帳,就看到健康的士兵擡着幾個重傷,扶着幾個輕傷,成群結隊地從他們身邊經過。軍醫的營帳內更是一片呼喊哀嚎之聲,孫通正在營帳前維持秩序,見到魏楚一行人,立刻跑過來:“娘子,這邊亂得很,你……”
“帶路,我進去看看。”魏楚打斷了孫通的話。
“是。”
魏楚剛一掀開營帳的簾子,就看到一個左臂纏着繃帶的高大男子“噗通”一下給軍醫跪下,他拉着軍醫的袖子,聲音哽咽:“大夫,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活他,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害了他……”
魏楚放下簾子,聞言開口:“你怎麽害了他?”
那士兵跪着轉過身,一見魏楚,一頭磕下去:“将軍,将軍,你救救他!”
“軍醫,你繼續。”魏楚安撫了吓懵的老軍醫,又給馬六使了個眼色,馬六立刻會意,半拖半扶地把士兵弄出營帳。
“軍醫已經在救了,可以說清楚是怎麽回事?”魏楚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大個子,一臉冷肅。
“将軍,我和他變陣作戰,可是敵人一身的血,我看到斷肢滿地,到處是血……我懵住,我沒及時地出手……我害他變成這樣的!”那大個子伏地痛哭,整個軍醫營地的士兵們都圍過來,慢慢的,很多人都開始低泣,哭聲氤氲一片,悲壯痛悔之情在整個軍營中蔓延。
“你告訴我,為什麽害怕?”魏楚的聲音如同穿過濃霧的利劍,直刺入衆人心中,“你們害怕什麽?啊!害怕斷臂殘肢,還是害怕殺人?”
哭泣着的士兵們相互扶持着,看向站在中央的魏楚。
魏楚眼神悲憫,聲音沉重:“是,誰都不想殺人,誰都不想滿手血腥!可是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一旦上戰場,不是我們死,就是他們亡!沒有第二種選擇!有多少人喜歡打仗,喜歡殺人?我也不喜歡,我也害怕将來下地獄!可是,你們曾經都是流民,你們親眼看過這個世道如何變成地獄!餓殍遍野、易子而食!你們都是從這樣的地獄裏出來的!”
士兵的低泣聲漸漸停歇,偌大的軍營一片死寂。那死寂像是漫天戰亡的靈魂,又像是涅槃前的荒蕪。
“為什麽打仗!為什麽殺人!因為要結束這樣的世道!”魏楚拔高了聲音,環顧一圈,對上她視線的士兵們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你們想看着你們的父母只能以灰土充饑連樹皮都挖不到,還是想看着自己兒女一點點餓死卻無能為力!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們輸了,就在你們大後方的父母妻兒會過什麽樣的日子?”魏楚的質問毫不留情。
那個跪倒在地的大個子已經抱頭撞地,幾近崩潰了。
“起來!”魏楚一把把那人拽起來,“你有什麽資格崩潰,如果你的戰友死在裏面,他的父母妻兒就要靠你救!你們也一樣!你們是戰友,兄弟,是能交付性命、托付全家的戰友!”魏楚高亢的聲音傳遍了整個軍營,“我也再次承諾,只要魏家不滅,我不死,你們的家人就絕不會有任何閃失!”
“将軍!将軍!”那個大個子抹了把臉,又跪下沖着魏楚磕頭,“裏面是我的兄弟,他若因我而死,我就算死也要護住他的父母妻兒!”
魏楚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了看那些垂着頭沉默的士兵們,第一次見血的士兵,卻已經有了同生共死的勇氣,這樣也夠了,不能逼得太緊。她嘆了口氣:“第一次上戰場,會害怕、有纰漏都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們的時間太緊張,我希望每一場戰役,都能夠減少不必要的傷亡。起來吧。”
李濤被馬六扶起來,大個子抹了把臉上的血淚,站在軍醫營帳的門口,許多沒受傷的士兵也都齊齊站在那裏,似乎在等待某種宣判。
過了很久,那塊薄薄的簾子才被掀開,年邁的軍醫走出來,對着魏楚一揖。大個子李濤非常緊張地看着他,一張臉煞白煞白,馬六甚至覺得,如果是個壞消息,這麽個大個子恐怕會立刻倒下去。
“沒事了。”軍醫慢慢開口,“不過畢竟砍傷了整個左邊肩膀,以後左手恐怕不大靈活。”
“活着就好。”魏楚拍了拍李濤的肩。
李濤一個壯漢,竟直接捂住臉,失聲痛哭。而營中那壓抑死寂的氣氛也随着軍醫的話一掃而空。這一人的存活,就好像是上天對整個軍隊的宣判,他們沒有被判死,他們還是有希望的……
馬六繼續安排傷員的事,孫通也有旁的事要處理。桓昱則打發杜格和幾個親衛去幫馬六的忙,最後就只剩下兩人并肩慢慢地走在幽靜的山道上。日頭還沒落,月亮已經出現在了半空,夕陽染紅了整個天空,有種絢爛而殘酷的美感。
兩人靜靜走着,都沒有說話。魏楚呼吸着山林間的新鮮空氣,看着遠處無限美的晚景,心中難得地充滿了寧靜。她重活以來,一直争分奪秒唯恐重蹈覆轍,時時刻刻提心吊膽,只要睜開眼腦中就盤旋着各種算計,竟從來沒有過像這樣輕松的時候。
“是不是累了?”桓昱看着夕陽下,魏楚微阖雙目,唇角輕勾的模樣,心裏充滿了不可抑制的愛和寵溺。
身邊是知之甚深,相交兩世的知己,魏楚也終于能卸下無堅不摧的面具,放松日日夜夜繃緊的神經,她轉頭,笑容充滿了無奈:“阿昱,我以前覺得,自己上輩子過得很不好,很失敗,所以這輩子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可是,真的有用嗎?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走的路對不對,也不确定努力之後的人生是不是就能不失敗。我以前不信,但我現在信了,人吶,真的争不過命!”
桓昱皺眉,心裏眼裏俱是心疼,從前,他的阿楚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選定了目标,就一條道走到黑。她是個很狠的人,對自己尤甚……他以前特別恨那樣的阿楚,她甚至連自己都不給機會,更遑論他的念想。可是現在,他卻寧願阿楚還是原來那個阿楚,至少,不必如此痛苦。
桓昱是個冷靜自持、算計深沉的人,可是他永遠無法在魏楚面前壓抑真實的情緒,總是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沖動。
這一次也一樣,待他反應過來,已經抓住了魏楚的手,對上了她疑惑茫然的眼神。桓昱閉了閉眼,腦子一熱,話就沖口而出:“這輩子,我能陪你過嗎?”
魏楚聽到這話,一愣,心裏的某個角落卻又有了某種了然,就像是蒙在眼前的紗突然被人揭落。戰場上,桓昱為她不顧生死;朝堂上,桓昱随她挂冠而去;甚至,直到她死,而立之年的他,也一直未娶。兄弟情誼?有哪家的兄弟是這樣子做的?
魏楚苦笑了一下,忽然非常痛恨自己,她耽誤了一個人,卻連承認都不敢。
“如果……如果你覺得不能接受,我可以放……等。”桓昱不希望勉強魏楚,可是卻也不想說不出放棄那樣的話。上輩子,沒機會,沒希望,他一直忍啊忍,結局卻是她死他“瘋”,這輩子,他怎麽能忍?!
“不,挺好的!”魏楚忽然笑了一下,“真的挺好的,咱們一起過吧。”
桓昱直接愣住了,一開口就結巴:“阿……阿楚!你……你知道你……不,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嗎?”
“知道。”魏楚垂眸,笑了,反手握住桓昱的手腕,“我說,挺好的。這輩子,咱們一起過吧。”
“阿……阿楚!”男人的聲音在顫。
魏楚鼻子一酸,下意識地偏過頭:“嗯,我不喜歡徽音這個字,你可以幫我取一個。”
“阿楚!”桓昱一把抱住魏楚,小心翼翼獻寶似得開口:“叫齊光好不好?我以前就覺得,能配得上阿楚的字,那一定是齊光。”
“好!”魏楚将臉埋進桓昱的胸口,眼眶微熱。薛衍給她取字,徽音,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要她思賢不妒,進敘衆妾,她連嘲諷都不屑。而桓昱,卻叫她齊光。與天地兮比壽,與日月兮齊光!她想要的,他都懂,甚至不惜以身做階,送她青雲直上,她魏楚何德何能,竟得一人心至此!
傻白甜
“今天還要出去嗎?”別業軍營的主将營中,男人倚靠在帳門口,看着女人收拾完文書,穿上披風。
“是呀。馬六把司隸周圍的郡都跑了一遍,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匪,有不少被他給拉攏過來,不過這些人魚龍混雜,我讓府兵們往死裏操練。”魏楚拿上佩劍,“不過藍田那邊有夥山匪盤踞多年,馬六打探到,這夥人在朝中有靠山,霸着一座玉礦。”
“唉……每次我來,你都有事。”桓昱靠着門,整個人都洩氣了,一雙俊目時不時地掃過魏楚的臉,明明是個俊朗大男子,愣是讓魏楚看出幼犬的感覺。
要瘋!魏楚使勁搖搖頭,自從她答應桓昱之後,這人就隔三差五地溜出長安,跑她營地跑得那個勤呀!竊取軍情的都沒他這麽積極!說起來吧,以前兩人是戰友關系的時候,她覺得桓昱話少、精幹、聰明,總之各種靠譜!可是這關系一變,她怎麽總覺得這人越來越不靠譜,越來越喜歡……嗯,撒嬌?!天哪,真要瘋!
魏楚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往外走,桓昱一把拉住她胳臂:“我陪你去吧,我今天特意穿了普通的衣服,你就說我是你新請的軍師。”
“你是不是傻呀,你在我營帳裏也就算了,老往外面跑,生怕陸頌之不知道你投敵。”魏楚瞥了他一眼,使勁推了推他,把他推進營帳,“你呀,就老老實實待着成嗎?”
桓昱一臉落寞,還特別委屈,特別不舍地回頭瞅了她好幾眼,魏楚忍不住扶額。
“哈哈哈!”門外忽然一陣狂笑,一個作死的聲音響起來,“蘇狗子,看見沒有,看見沒有!那個抛媚眼的是誰?啊啊啊,我的眼睛要瞎了,眼睛要瞎了!”
魏楚這幾天已經被這聲音折磨出條件發射了,只要杜格開口,她就想要擦雞皮疙瘩,以及躲某人的低氣壓。果然,一擡頭,桓昱的臉色已經黑了。
蘇祁連白眼都不屑給身邊的傻子,直接站遠了兩步。桓昱掀開簾子,大步走出來,臉色陰沉,怒氣暴漲:“杜格,給我繞着這山跑十圈,蘇祁你去盯着。跑完他要是還有力氣說話,我唯你是問!”
“是!”蘇祁高聲應答,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一條鞭子,毫不客氣地啪啪兩下就抽到杜格後腳跟的位置,濺起一片塵土。
“靠,姓蘇的,你個狗腿子。”杜格一邊跑,一邊鬼哭狼嚎,時不時地還被蘇祁的鞭子抽到,這一整個就和貓捉耗子似的。
魏楚笑得直不起腰來:“你的屬下都是活寶呀!”
桓昱見她笑,臉色也好轉了:“杜格這人,不多教訓幾次永遠長不了記性。”
“這個蘇祁有點眼熟呀。”魏楚摸着笑痛的肚子,問道。
“嗯,蘇祁心黑腦子好,前段時間,我派他去給陸頌之下套去了。”
“哦,是甘泉宮那位。”魏楚恍然大悟,随即又想到那天的慘狀,嘆了口氣,“可惜了丞相和丞相夫人,一身才學和傲骨,偏偏遇上了這樣的世道。”
“是我考量不周。”桓昱摸了摸她的腦袋。
魏楚反手握住他的手,擡頭看着他:“咱們也算是造孽了。可有時候想想,可能某一天,我們也會淪為政治犧牲品,結局連他們都不如。愛,進了名利場,就身不由己了。”
“別想這麽多。”桓昱拍拍她的背,“盡人事,聽天命。不管是什麽結局,我都陪着你。”
“嗯。”魏楚放松身體,往他肩上一靠。
“将軍,将軍!”遠處傳來馬六咋咋呼呼的聲音。
魏楚立刻從桓昱的懷裏出來,使勁推了推他,示意他進營帳。馬六跑近了,疑惑地四下望望,心道剛剛好像看見了一個男人,怎麽一下又不見了。
“怎麽了?咋咋呼呼的,做了那麽久的校官,就沒學着穩重點?”魏楚見他四處看,連忙輕咳一聲打斷他。
“哦哦,嘿嘿,小的就這脾氣。”馬六笑着撓頭,随即一拍厚實的大掌,“對了,将軍,剛剛藍田那道上的賈老大讓人跑來送信,說是要投靠我們!”
魏楚玩味一笑:“這可巧了,咱們剛想對他出手呢,他就乖乖地送上門來了?你派人去接洽一下,注意安全。”
“放心,想在我馬六面前耍滑頭,看老子不弄死他。”馬六把胸脯拍得啪啪響。
“不要自大,這人能跟朝中搭上關系,心眼不會少,你呀,別昏了頭了。”魏楚擺擺手,“人家既然主動上門,咱們也不能失了道義,若真擺出陣仗來,咱們就收了他們,不過人得盯住。”
“知道。”馬六一溜煙又小跑着離開。
“這下好了,可以留下來陪我了吧。”桓昱掀開簾子走出來。
“你知道誰在藍田搞私礦嗎?”魏楚摸着護腕,若有所思,“玩這一招,明顯是詐降呀,看來時當權派的勢力。這是硬的不行來陰的了。”
“張奔被撤職了,連楚維的位置都岌岌可危了。陸頌之當了皇帝,野心更大,人更蠢了!”桓昱嘲諷一笑,“不好好籠絡住自己的人馬,反而急切地去拉攏權貴派,我看,他到時候鐵定兩頭不得好。”
“拉攏權貴派?”魏楚疑惑。
“嗯,他那個女兒原本是和薛家有口頭婚約的,結果薛闵之失蹤,陸頌之就想着悔婚了,要把女兒嫁進武将家裏。說不定,就看中了劉家的嫡長孫劉重文。”陸氏雖然瞞着消息,但對桓昱來說,要知道這些事一點也不難。
“咳咳,你說誰?”魏楚被吓得嗆住了,伸手一把抓住桓昱的袖子,一臉不可置信,“你說,他看上了重文表哥,重文表哥可是有婚約的!這陸頌之,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以前好歹還端着世家的架子,現在呀,他是狗急跳牆了,底下的龍椅跟火爐似的,他能坐得穩嗎?”桓昱慢悠悠道,“你對南軍那五千人馬的毀滅性打擊,對陸頌之的沖擊非常大。在長安,真正能完全聽他調度的只有南軍那六萬人,可是沒想到五千南軍竟然連魏家的老弱婦孺都打不下來,你說,他急不急!”
“有什麽好急的,六萬裝備精良的騎兵,足夠他在長安橫行了。我那次能贏,幾乎全是仗着地勢,否則,勝負還真難說。”魏楚搖頭,“陸家有過一個真正領兵的人嗎?他對軍情根本就一竅不通。”
“所以才要拉攏武将勳貴呀。”桓昱解釋。
“那也太□□裸了,真當他陸家的女兒能抵千軍萬馬呀!”魏楚毫不掩飾對陸頌之的氣憤,“等我解決了藍田那幫人,就差不多能夠包圍長安了,到時候,我圍死他,等阿爹一上來,我就打死他。”
“聽說陸妙瑜倒是執意要履行和薛缙的婚約。”桓昱看了她一眼,半酸半好笑,“你放心吧,你那個好表哥,不會娶陸家女兒的。”
“咳咳,我也不是這個意思。陸妙瑜在世家女裏面已經是算比較順眼的。可是,她要真嫁給重文表哥,那就不合适了,這姑娘心思深,重文表哥那種一根筋兒,怎麽合得來嘛。”魏楚攤攤手,解釋道,“吶,我可不是因為嫉妒偏見什麽的哦。”
“知道了,知道了。”桓昱寵溺地看着她,輕推着她的背進了營帳,“別人的事,你就別管這麽多了,你啥時候把咱倆的事搞定,我就謝天謝地了。”
“我倒是想說。”魏楚猶豫了一下,看着桓昱,為難道,“可我不知道怎麽開口,你看你現在是個世家子,魏家就沒和世家聯姻過,我爹肯定不肯的。還有,你那便宜爹會同意我嫁給你?”
桓昱點了點她的額頭:“傻了吧你,我來這兒十年,要是連這點小事都弄不好,可不白活了?你爹和韋家,我都能搞定,你到時候別拆我臺就行。”
“你十年前就惦記我了,真是夠早啊……”魏楚碎碎念。
“我都惦記了你五十年了,所以,你要快點嫁給我啊。”桓昱滿眼溫柔,擡手輕輕摸着她的發頂。
“哪有五十……哎?有五十年嗎?上輩子算你十五年,這輩子十年,那還有二十五年哩?”魏楚一愣,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抓住桓昱,“我一直忘了問你,我死後,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你比我多活了二十五年?”
“是呀,活着幫你報仇,然後陪着你死。”桓昱風輕雲淡地開口。
魏楚卻愣住了:“當時我們幾乎走投無路……你帶着他們殺回長安了?那薛氏王朝呢?”
桓昱冷笑:“三代而亡。可惜,我沒能親手殺死薛衍,好在,這輩子還有機會。”
這句信息量有點大,魏楚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等等,先別掰扯這輩子,你說你滅了薛氏王朝,那之後呢?你……你是效忠別人,還是……自……自立為帝?”
桓昱微怔,才發現自己漏了話風,這件事他其實是想一直瞞下去的,可是面對她,他總是處處失誤,步步失守。他了解魏楚,所以他不敢冒險去賭自己在她心裏的位置。若是讓她知道自己曾經稱帝,她還能全心信任自己嗎?
桓昱有點怕,他強笑了一下:“沒有,我一個武将,怎麽做的了皇帝。”
魏楚疑惑地看着他:“武将做皇帝的可不少。說起來,你跟着我的時候,處理的都是戰事,并沒有接觸過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可是你現在對朝堂卻如此熟悉……”
桓昱的笑容越加勉強:“我畢竟活得久,後來當了開國重臣,總是難免有朝堂交際,況且這輩子還有十年呢。”
“那薛氏王朝之後是哪個朝代,誰稱王了?武将?世家?總不會是平民吧?”魏楚生了疑惑,連連發問。
“自然是武将……”被她一盯,桓昱腦子都快轉不動了,平時那些算計全都打包滾蛋了,他急得不行。
魏楚嘆了口氣:“阿昱啊,我本來以為你長進了,怎麽還是老樣子,騙人都不會騙。”
桓昱心裏一咯噔,滿腦子都是完蛋了。
生枝節
韋府,天色已晚,門房正換班,就看到桓昱慢慢走過來。門房連忙打招呼:“大郎,您回來啦。”
桓昱腦子裏全是魏楚和他說的話,神色恍惚地跨過門檻。
“大郎,郎君在等您!”門房追着補充了一句。
“嗯。”桓昱調轉腳步,往花廳去。還沒走到花廳,就見一盛裝華服的中年女子帶着一個姑娘和衆多丫鬟從對面走過來。桓昱這才回了神,斂眸微一欠身:“母親。”
陸氏斜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沒理桓昱,從他身邊走過。跟在後面得韋道蘅也看了桓昱一眼,沒說話,急匆匆地跟上了陸氏的步伐。
桓昱看着陸氏盛氣淩人的模樣,也不生氣,跟在陸氏浩浩蕩蕩的隊伍後面進了花廳。
韋竣山聽到動靜,從內屋轉出來,看到陸氏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等到桓昱從人群中走出來,才向他招了招手:“子晟,回來了。過來坐,管家,讓廚房上菜。”
“長輩還沒入座呢,晚輩就敢坐了。”陸氏走上前兩步,居高臨下地睥睨桓昱,眼神又是鄙夷又是痛恨,出口的話更是一如既往的刻薄,“果然,賤種就是賤種,就算入了韋家們,也依舊洗不去身上那股賤民的味道!”
桓昱根本就無所謂陸氏的這種謾罵,在他看來,陸頌之都是一只将死的螞蚱,更遑論他這個便宜嫡母陸妙卿?陸妙卿但凡有一點腦子,也不至于混到連自己枕邊人想要除她後快的地步,他真的一點也不想和這種蠢貨打交道。
桓昱心裏已經煩不勝煩,可是面上依舊一派恭謙,站起身來道:“母親說的是,您請坐。”
“起來幹什麽?”韋竣山一把按住桓昱的肩膀,讓他坐下,又轉向陸妙卿,滿臉怒容,“你這是要幹什麽?嫌家裏□□生了,非要生點事是吧?什麽叫賤種!子晟是我韋竣山的兒子,是我韋家下一代家主!你要是願意出來,就乖乖地閉嘴,否則,就回你得佛堂去!”
桓昱恭敬地坐在那兒,表情有些惶恐,心裏卻在看好戲。自從他布局設計陸頌之成功之後,他這個便宜父親的耐性就越來越差了,尤其是面對陸妙卿的時候,恨不得立刻就清算舊賬,前段時間更是下了狠手将他這位嚣張跋扈的嫡母禁足在佛堂。
陸妙卿在韋家橫行霸道慣了,加之她父親現在已經登基稱帝,她受封慶陽公主,上次被禁足已經氣得往皇宮跑了一次,這次哪裏還能忍受韋竣山的指責?她冷笑一聲:“也就你韋家會把這賤種當成繼承人,放眼看看長安,誰家敢光明正大地把外室子弄回來,還敢立為繼承人?我看也就你韋竣山,能幹出這種沒臉沒皮的事!竟然還自鳴得意!”
韋竣山被戳到了爆點,面色通紅,須發怒張,沖着陸妙卿暴喝:“你怪我立外室子?哈!你自己生不出來,還不讓人家生,你以為這些腌攢事,長安還有哪個不知道的?淪為笑柄,我韋家會淪為笑柄,都是因為你這個賤婦!打死販賣姬妾不算,還要對我韋家的子嗣下手,我真後悔沒有早點休了你!”
陸妙卿聽罷,面色發白,渾身顫抖:“好呀,當年你和長兄搶家主之位,是誰幫的你?現在你位高權重,又是誰推你上去的!我沒給你生兒子,沂兒不是嗎?他才是你韋家嫡長子!他剛剛慘死于馬下,你就把這賤種接回來,搶了我兒的位置!韋竣山,你怪我?你摸着良心自己說,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娘,娘,你消消氣!”韋道蘅扶住陸妙卿,一臉淚容地看着韋竣山,“爹,你怎麽能這麽說!娘在韋家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怎麽能說出休了她這種話。”
“你懂什麽?回房去!”韋竣山開口教訓,臉色很難看。韋道蘅的眼淚更是噼裏啪啦往下掉。
桓昱靜靜地站在後面,看着這場人倫大戲,心裏卻生了警惕,韋竣山和陸妙卿那麽一頓吵,這麽多年的壓抑心思透露地差不多了,依照陸妙卿的性子,恐怕等會兒就會去皇宮告狀。雖然陸頌之肯定不敢動韋家,可若是讓他生了警惕,知道韋家另有打算,那可又要生枝節了。
若是以前,旁生枝節也無所謂,他也樂意看他們多蹦跶兩天,可是現在他一心想娶魏楚過門,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想到這裏,桓昱看着陸妙卿的眼神就生了幾分殺意。
“回房?不了,既然你韋家如此容不下我們母女,蘅兒,收拾東西,咱們回皇宮!”陸妙卿揚着頭,扯着韋道蘅就往外走。
“娘!娘……”韋道蘅想拉住陸妙卿,又轉頭期盼地去看韋竣山,可惜兩人都沒理她。到最後,陸妙卿還是拉着韋道蘅走了。
桓昱趁着亂子,沖身側招了招手,一個小厮立刻跑過來:“主子。”
桓昱低聲道:“去通知碧荷,不管用什麽辦法,都不能陸妙卿出韋家的門。”
“是!”那小厮得令,立刻從偏門跑出去。
“爹,您太心急了。”桓昱嘆了口氣,“您何必和她計較呢?”
韋竣山氣罷,顯然也想到了後續,他一拍桌子:“來人,攔住陸氏,誰敢放她出去,別怪我不客氣!”
陸妙卿還沒有走遠,聽到這話,又是一頓好氣,直接對自己的丫鬟仆婦道:“給我去把門沖開!”
丫鬟們不想動卻又不敢不動,小厮們更是為難,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韋道蘅連忙拉住陸氏的手,一邊哭一邊道:“阿娘,我們先回去,先回去好不好?就算要進宮,也要收拾東西呀!”
陸氏一咬牙,指着桓昱,恨聲道:“你個小賤種,你給我等着!”
一群人終于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花廳,在場的管家小厮全都松了一口氣。韋竣山皺着眉,看着管家,厲聲道:“她要是踏出韋府一步,我就發賣了你們!”
管家心裏那個顫呀,可也只能苦笑着答應:“是!”
桓昱看着韋竣山發作,也沒說話,待到管家小厮都走了,他才不輕不重道:“父親,該用膳了。”
“氣都被氣飽了。”韋竣山怒瞪着陸氏離開的方向,半晌才轉身,“你吃吧,我盯着她,今天決不能讓她出府。”
“父親,不論多緊急,也不能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桓昱恭敬地站在韋竣山身邊。
韋竣山欣慰地拍了拍桓昱的肩膀:“幸好還有你呀,為父被那毒婦禍害了一輩子,差點連個血脈都沒有,如今見你成才,總算有臉面去見列祖列宗了。”
桓昱沒有說話。
韋竣山很是感慨地又開口了:“除了扳倒陸氏,為父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你的婚事。為父想來想去,覺得蕭家的姑娘不錯,年齡正好,教養也不錯,蕭家在朝堂上也是風頭正勁,對你很有幫助。”
桓昱一驚,沒想到韋竣山瞞着他搞這一出,連忙道:“父親,婚姻之事,我心中已有成算。”
“唉?蕭家的姑娘不好嗎?”韋竣山皺眉,“我倒也不是主動去找,是蕭幕頗有表示,我覺得也不錯。”
“您答應了?”桓昱問得溫和,心裏卻恨得不行,韋竣山要是敢亂插手,他可不會客氣。
“答應倒是沒答應,但也沒否決。”韋竣山看了桓昱一眼,“子晟,雖然你一直說心裏有數,可是為父還是擔心,你有什麽想法直接說出來,就算是看上了誰家姑娘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桓昱思忖了一會兒,道:“也不是不能說。父親認為蕭家的地位穩固嗎?”
韋竣山随口道:“怎麽能不穩固?畢竟是世家,根深蒂固。再者蕭幕可掌握着陸頌之不少□□,如果跟他聯姻,咱們能迅速掌握朝政。”
“父親,正因為韋家和蕭家都是世家,才沒有必要聯姻。”桓昱上前兩步,俊眉挑了挑,“經歷了前朝太/祖一場浩劫,父親還沒發現世家究竟欠缺什麽嗎?或者看一看現在的陸頌之,他之所以坐不穩皇位,是因為什麽?”
韋竣山皺起了眉:“缺兵。自梁太/祖削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