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蕭氏入府

雍州出現叛變的消息在長安城中掀起了軒然大波,魏家第四代的滿月之日,也是天下格局真正改變的一天。僞陳朝、正統大梁和僞燕朝,正式宣告三分天下,至此,天下的紛争終于還是開始了。

而魏家二娘子魏楚,也徹底地讓滿朝文武記住了她的名字。從那一日起,她留給群臣的印象,不再是一個會打仗殺人,繼承了魏家血統、讓人敬而遠之的女人;而是一個值得揣摩和考量的對手,一個所作所為切切實實可能改變天下時局的人。

魏楚很滿意目前的結果,雖然這個結果還附帶了一些小麻煩,比如,家庭成員的各種盤問。

魏府書房,魏覃、魏玄、魏憲和魏楚齊聚一堂,開展了對魏楚出風頭行為的批評會。

魏覃看着女兒,一聲接一聲地嘆氣:“你說說,雍州的事,你是怎麽猜出來的?竟然還那麽湊巧,就撞上了八百裏加急!你要不是我女兒,我都要懷疑雍州叛亂就是你謀劃的!”

魏憲不嫌事大地在邊上起哄:“就是就是,要不是這樣,那就是老四你能掐會算了。”

魏覃轉頭就瞪了魏憲一眼:“那是你妹妹,什麽‘老四’的,嫌她名聲還不夠難聽是吧?”

魏憲略委屈地瞥了自家老爹一眼,明明是您老人家先開罵的,他調侃一句倒十惡不赦了。

魏楚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認認真真地向自己老爹拱了拱手:“魏将軍,這真真是六月飛雪,您不能這樣冤枉臣哪!”

魏覃的臉徹底黑了,對上這個女兒,他總會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氣!

魏玄倒是不樂意看見自家老爹揍妹妹,他連忙開口:“阿奴,你到底是個什麽想法,說說清楚。”

比起魏覃,魏楚反倒更怵魏玄一些,她放松坐下,恢複了認真的模樣:“雍州那件事,我是猜的。一個都是刺客的戲班子,只在雍州待了兩年,就能有機會進入到代王府中,為王爺和王妃演出,在王府的兩年,更是越來越受寵幸,這本身就非常不簡單。”

魏憲提問:“會鑽營的小人物也不是沒有呀。”

魏楚一笑:“那麽,三哥你想想,代王進京是何等境況?他就是再愛百戲,那樣匆忙的情況下,竟然會記得帶上一個百戲班子進京,這難道不是奇聞一件嗎?”

魏憲繼續挑刺:“咳咳,都是自己人,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代王吧,也不是什麽英明神武的人……”

魏玄不贊同地看了弟弟的一眼,魏覃倒是沖魏楚道:“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麽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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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說代王并非英明神武,确實如此,但這也恰恰印證了我上面說的話。一個膽小懦弱的人,幾十年沒回長安,突然有人邀請他回去做皇帝,他是一種怎樣的心态?少說也是惶恐不安、擔驚受怕吧,這樣的心情下,怎麽還想的起百戲班子?”魏楚喝了口水,又道,“基于以上疑點,我認為在雍州,必然已經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勢力,這股勢力滲透于雍王府,并且與這次刺殺有着極大的關聯。這樣一個蟄伏在皇親身邊的勢力,多年未有人察覺,要麽雍州州牧就是其中一員,要麽,州牧對雍州的控制已經出現了問題。”

魏覃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他點頭,又問:“這樣你就敢斷言雍州會反?若是那天沒有急報,你可就在群臣面前丢盡了臉面,魏家也下不了臺了。”

魏楚輕咳一聲,心底其實有些尴尬,她剛剛那些分析雖然都是真的,但她敢如此斬釘截鐵地在群臣面前出風頭,當然是因為她基本上是知道雍州叛亂的時間的……得益于她重活了一次。

“阿爹,雍州既然已經存在着這麽一股強大的勢力,但是他們卻一直與官府相安無事,您認為是因為什麽?”魏楚放下茶盞,笑着與父親對視。

魏玄開口了:“時機未到。”

魏楚點點頭:“這一切,足夠讓我判斷出,代王出雍州,就是他們等的時機。所以,只要代王出了雍州,雍州之亂就近在眼前。”

魏覃敲了敲桌子,一臉深思:“你覺得做這一切的是叛軍?”

魏楚往後一靠,懶洋洋地窩在椅子裏,轉頭看魏憲:“三哥,你覺得是叛軍嗎?”

魏憲嗤笑:“你當我傻嘛?如果有這樣一股勢力,他們能在三四年前就草蛇灰線地布局,熟知長安各大家族,知道我魏家必會迎代王進京……這樣的人,會是那種拿起鋤頭鐮刀就反的亂民嗎?況且,若魏家與代王生嫌隙,對遠在雍州的僞燕朝有什麽好處?”

魏楚一笑,用力拍手:“啊哈,三哥,恭喜你榮升魏家第七聰明人。”

魏憲本來還有幾分得意的臉,瞬間黑了。

魏玄一笑:“阿奴別鬧。所以,你懷疑的,其實還是朝中的重臣?”

聽到這話,魏覃的臉色有些凝重,魏楚也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模樣,她坐直身子,點頭:“是,咱們這個大梁朝,還有一個隐藏極深的漁翁。他在等着——鹬蚌相争呢。”

魏玄一笑,向來儒雅得體的臉上也帶出了幾分譏諷:“這算盤倒是打得挺好,指望着我魏家做鹬呢。”

魏楚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子,這一點,她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當日憑着上輩子所知,她說出了雍州叛亂的事實,然而,通過這幾日的線索綜合下來,她發現雍州的僞燕與前世有很大的差別,同樣的,涼州的僞陳與前世,也是天差地別,比如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軍師。

但就這兩個僞朝來說,他們的建國者其實都是庶民,雖然建立了個所謂的政權,也不過是兩個土皇帝,僞陳那個倒是會打仗,但不會治國,僞燕的就更差勁了,奪了雍州,就迫不及待地修宮殿、納嫔妾。

然而,這一世,僞陳的趙安邦不知找了何方神聖拜為軍師、宰相,竟然能想到直接把手伸進了長安,而僞燕的那位,更是不知與朝中哪位大臣勾結,竟然幫着挑撥魏家和代王的關系。這一個兩個,倒是真有幾分問鼎天下的心思了。

這樣的變化,對魏家來說是極其危險的,外患尚且不論,但這個蟄伏極深的內憂,就夠魏家喝一壺了。

魏覃顯然和魏楚想的一樣,他思忖良久,才站起身,分別看了看自己的長子、三子和二女兒,沉聲道:“代王,該登基了。”

魏楚、魏憲、魏玄相視一笑,齊齊拱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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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日的喜慶尚未過去,長安城就迎來了另一件普天同慶的事。正月初八,代王正式登基稱帝,恢複國號梁,改年號隆慶。作為太/祖庶子的代王終于熬死了太宗的後代們,在知天命的年紀成為了大梁朝的第五位皇帝。

隆慶帝登基第二日,任命魏覃為太尉,裴詢為丞相,韋竣山為禦史大夫。楚維調任光祿勳,薛闵之升任廷尉,胡齊民仍為中尉,而衛尉的位置則給了馮巳嫡長子馮源。而蕭幕,依舊是大司農。

長安城在三年內換了三個皇帝,誰也不知道隆慶帝能夠在皇位上待多久。然而,對于長安城的老百姓來說,只要長安城不發生戰亂,他們根本不在乎是在位的是靈帝、陸頌之還是隆慶帝。對于他們來說,換皇帝的意義不過是給百姓添了份談資,給寫書的人,添了個話頭。這個話題的熱度,大概就和蕭家死了個女兒一樣。

是的,大司農蕭幕蕭大人家,在正月裏死了個嫡出的女兒,聽說這個女兒剛剛及笄,端得是風華正茂,所有人聽見了都要說一句天妒紅顏。然而搖頭嘆息的人們并不知道,不過隔了兩天,剛剛喪女的蕭幕蕭大人就給靖國公魏覃送了個姬妾。

魏楚站在閣樓上,看着蕭敬姿的小轎從角門擡進來,臉上一片淡漠。

劉氏抱着寶兒站在一邊,看到這輛連大紅布料都不能用的小轎,相當唏噓地嘆了口氣:“哎,好好一個姑娘,蕭家人這是做的什麽孽呀!”

魏楚一笑:“他呀,這是後悔了。所以千方百計地把蕭敬姿弄成死人,蕭敬姿也是可憐,說到底就是家族的一顆棋子。家族讓你顯貴,你就顯貴,家族要讓你賣,你也只能賣。陸妙瑜倒是個看得明白的。”

劉氏嘆氣:“既然後悔了,又何必……”

魏楚順手接過寶兒,哄了哄:“因為沒有退路了,是他先跟魏家開的口,若是自己反悔了,可不就是結仇嗎?”

劉氏一片慈母心腸,着實理解不了這樣的做法:“可是……既然蕭家已經撇清了關系,那就算這姑娘以後顯貴,與蕭家又有什麽關聯?”

魏楚一邊逗着寶兒,一邊特別嘲諷地啓唇道:“哦,若是蕭敬姿有機會為嫔為妃,蕭家估計就會多一個失落在外的庶女了。阿娘啊,你可真小看了這些人的臉皮呢。”

劉氏搖頭,嘆了口氣:“作孽呀。”

魏楚聳聳肩:“我現在還不想對付蕭家,只要蕭敬姿不自己作死,她在魏府還是有立足之地的。”

劉氏抱過寶兒,瞪她一眼:“你呀,戾氣太重,再說了,內宅的事,你娘我自己難不成還管不住?”

魏楚攤手,無奈道:“好吧,您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我不管。”

劉氏剛想說什麽,就聽見樓下一陣喧鬧,有侍衛直接沖閣樓上的魏楚拱手:“将軍,有緊急軍情。”

魏楚斂了笑容,飛快地下樓,劉氏看着女兒的背影,忽然生出一股強烈的心慌,讓她差一點抱不住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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