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昨日死
“知道我為什麽不叫你梁鳕嗎?”麥至高問。
眼睫毛抖了抖,呓語般“知道。”
莉莉絲是可以明碼标價的,而梁鳕是尋常人家的孩子。
落在她嘴角的指尖力道又溫柔了些許:“我媽媽和我說過這樣的話,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都沒關系,只要她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但這一切前提得是在你還沒結婚之前,我和不少女孩子約會過,我很喜歡你。”
“謝謝。”懶懶哼着,“我也喜歡你。”
“榮幸。”淺淺一笑,麥至高手指從她嘴角離開,“但我不知道我對你的喜歡能維持多久。”
睜開眼睛,瞅着他,印在他瞳孔裏的是她天真得不能再天真的眼神。
他伸出手,她把手交到他手裏。
“這個度假區我們家也有股份,下午我讓工作人員帶你去轉轉,你喜歡哪個房間告訴我,生活上的事情不需要擔心,如果你想要什麽可以告訴我,”麥至高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從綠色喬木處露出一角的屋頂,慢悠悠說着,“下個月我就要離開這裏了,目前我還有學業沒有完成,以後,我能支配的時間會逐步減少,但我答應你我會盡量抽出時間來看你,因為這裏住着我喜歡的女孩。”
麥至高特意把“喜歡”說得很重,大約是為了圓以下的一段話吧。
“我只會為我喜歡的女孩花心思,莉莉絲,假如我很久沒有出現在你面前時,我可以提前告訴你,那原因一定不是我沒有時間來到這裏。”
“我懂,”溫言細語,“到時候,我會離開這裏。”
麥至高說到做到,下午梁鳕跟着度假區經理幾乎把整個度假區走了個遍,最終選了一處靠海、安靜較為隐蔽的所在,獨立式公寓,廚房卧室書房客房健身房一應既全。
黃昏,梁鳕陪麥至高到海邊散步時碰到黎寶珠,趁着麥至高去接電話時她站在一邊偷偷看着黎寶珠。
黎寶珠在和她狗狗說話,語氣時而生氣時而甜蜜時而無奈,她把她的狗狗一會兒當成是傾述對象,一會兒當成心上人。
指着狗狗的臉:“溫禮安,你沒什麽了不起的。”片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會是這種鬼樣子,機器人有時候都會說話呢。”再片刻,長籲短嘆“溫禮安,你知道追我的男孩子可以繞着我們學校圍牆一圈。”再再片刻:“溫禮安,你今晚能和我說句話嗎?就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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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微笑着:“我昨晚夢到你和我說話了。”
這是一片私人海灘,沙子又細又密,被海水填充得如同一塊天然畫板。
畫板上有兩顆心形圖案緊緊挨在一起,丘比特之箭從兩顆心穿過,慢慢漲上來的潮水把寫着黎寶珠的那顆心沖刷走了,沒被沖刷掉的那顆心中央位置寫着溫禮安。
腳步聲響起,黎寶珠慌慌忙忙把溫禮安的字跡弄亂。
麥至高朝梁鳕伸出手,遲疑片刻,梁鳕把手交給了他,兩個人朝着黎寶珠迎了上去,此時黎寶珠臉上寫滿了了然。
夜幕降臨,梁鳕把帶來的少許衣物放進衣櫃裏,麥至高站在一邊瞧着。
“卡的密碼你已經知道了,喜歡什麽款式的衣服都可以帶回來。”
“嗯。”
“包也是。”
“嗯。”
“鞋子也是。”麥至高一邊說着一邊朝她靠近。
淡淡應答一聲,關上衣櫃門時那雙手從後面環上她的腰,麥至高臉貼在她頭發上:“真香。”
被動從面對着衣櫃變成背靠衣櫃,浴袍掉落在地上,吊帶式睡衣一邊還挂在肩膀上,一邊被退到臂彎處,吻沿着耳垂一直往下這會兒正停在鎖骨處,所到之處涼涼的,如有人拿着冰刀指着你的後背,冰刀刀尖距離脊梁越來越近……
努力克制住從腳尖竄上來的那股氣流,努力想着麥至高的長相,并不難看的一張臉笑着看你時表情顯得輕浮。
那點輕浮算什麽,起碼麥至高年輕,年輕又有錢。
涼涼的吻沿着鎖骨往下。
努力提醒自己,快閉上眼睛,不要去看天花板,閉上眼睛不看天花板的話也許會好點,那樣一來她也許就會放松一些,這樣一來待會他進入時就應該就不會那麽疼了。
嗯,閉上眼睛。
緩緩地,梁鳕閉上眼睛,眼簾像厚厚的黑幕,一左一右往內聚攏,在完全封閉時她清清楚楚看到戳向脊梁的刀尖,一直在腳板處徘徊着的氣流垂直而上,黑色幕簾被切出了一道裂縫。
一個冷顫,與此同時,雙手推開緊壓在身上的身體,由于力道太大,導致于扯到手掌上傷口,疼得梁鳕直呲牙。
被推開的人一臉茫然,茫然中有幾分置疑。
有涼涼的液體從額頭處垂落,和若幹淌落于臉頰的晶瑩液體聚合,說不清是傷口疼痛帶出來的冷汗,還是……忽如其來的淚水。
眼前的男人是金主,金主!
梁鳕想,此時此刻,她臉色一定很糟糕,半垂着眼眸看着自己受傷的手,麥至高很快反應過來,把她攬在懷裏。
“對不起,我都忘了你手受傷,很疼嗎?”
“嗯。”聲音低得像蚊子。
麥至高打電話叫來醫生,傷口重新處理包紮,醫生離開後,梁鳕主動依偎在麥至高懷裏,他輕觸她臉頰:“好點了嗎?”
“嗯。”這是大實話,醫生是度假區特聘專業人士,傷口經處理後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疼痛感。
天色還早。
梁鳕小鳥依人狀依偎在麥至高懷裏,任憑麥至高帶着她,從大廳到走廊,走廊到貴賓室。
貴賓室裏,梁鳕把麥至高的袖扣、手表、手機放在服務生托盤上,踮起腳尖去解開他最上面的襯衫紐扣。
這裏是德州俱樂部,溫禮安打工的地方,當麥至高提出讓她陪他到這裏打牌時,梁鳕第一時間就想到溫禮安。
陪金主打牌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而且她得将功補過,點頭,莞爾,半個小時後他們就出現在了這裏。
麥至高去會他殺紅眼的對手們,梁鳕被服務生帶到雅間裏,雅間裝修精美,五、六位女孩圍着德州撲克坐着,女孩們和她差不多年紀。
俗話說,物以類聚,想必她們也和她一樣,都是陪着金主來打牌的,俱樂部裏面類似于這樣的雅間也肯定不止這一個。
梁鳕坐在最後一個座位,服務生把若幹籌碼堆到她面前,在座的就數梁鳕分到的籌碼最多。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代表着分到的籌碼越多金主出手就越闊綽。
沖着女孩們笑,她也和她們一樣,紅豔豔的嘴唇鑲在雪白雪白的臉蛋上。
閃爍着高貴光芒的法蘭西美酒無人問津,面前逐漸減少的籌碼并沒讓姑娘們臉上出現絲毫的沮喪,因為……
因為俊美的發牌官把她們的魂都勾走了。
梁鳕面前的籌碼也在逐漸減少,心不在焉導致于她失誤連連,那失誤和心虛脫不了幹系:之前說要去陪生病住院的媽媽的人卻濃妝豔抹卻出現在牌桌上。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呸呸呸,是上帝冷不防逮住謊話精的小辮子。
趁着一個空檔,梁鳕偷偷去觀察把女孩們的魂都勾走的溫禮安,心裏祈禱但願他沒把她認出來。
出門時她在鏡子裏瞧了一眼自己,鏡子裏的人恐怕梁女士也得花點時間才能把她認出來,更何況是溫禮安。
放在溫禮安皮夾裏的女孩名字叫做塔娅。
而且,溫禮安從進入這個包廂裏很完美的扮演着一名發牌官的角色,坐在最後座位上的客人在他眼中只是籌碼多了點。
經過幾次觀察後,梁鳕心裏自在了些許。
也許,喝點酒可以放松一點。
在紅色液體倒向桌面時,所有僥幸消失殆盡,溫禮安所在位置就在梁鳕正對面,來自正對面的目光不言而喻。
從座位上站起來,打開門,問門外的服務生:“能告訴我洗手間在哪裏嗎?”
在洗手間磨磨蹭蹭小會時間,這小會時間裏唇色更深,臉蛋更為雪白,朝着鏡子裏的自己勾唇一笑,打開洗手間門。
洗手間外的走廊光線不是很明亮,羽毛形狀的壁燈燈影投遞在走廊牆上,像梁鳕曾經夢到的下在暖陽裏頭的那場鵝毛大雪。
燈影也投遞在挨着牆站着的修長身影上。
沒讓嘴角的笑容流失,擡手、打招呼,用差不多一秒時間把溫禮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挺帥。”
平日遮擋住額頭的頭發偏分、後斜反吹,再打上适度的發膠,一下子,精致的五官呈現出無與倫比的立體感。
白襯衫深咖色的領結取代了卡其色工作服,如膠卷裏從廊橋緩緩走來的美好影像,有讓人移不開眼睛的魔力。
贊美被無視。
好吧,好吧,她犯不着去讨好一個住在哈德良區的人。
倒是溫禮安這時忽然冒出這麽一句。
“那是你的選擇嗎?”
沒理會,臉朝着前方,也就幾步就把溫禮安摔在身後。
“那是你的選擇嗎?!”溫禮安重複着之前問題,這次語氣聽起來不禮貌極了。
停下腳步,回頭。
“他很年輕,長相也不醜,更沒什麽特殊癖好,”莞爾,從鮮紅的嘴唇裏吐出的聲音呈現出沾沾自喜姿态,“我運氣不錯,對吧?”
溫禮安一張臉隐在燈影當中,無法分辨出表情,但那投向她的視線如利刃。
“溫禮安,君浣死了,而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現在二十一歲,我想過正常女孩子的生活,”撫額,收起笑容,冷冷說着,“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在你面前說這句話,還有不要用那種目光看我,那讓我極度不舒服,我知道這裏的投訴電話。”
溫禮安戴的是代表俱樂部最高級別發牌官的深咖色領結,這類級別會比一般發牌官多拿到一點錢。
“你覺得你現在是在過正常女孩生活嗎?”
梁鳕就差點捂住嘴笑了:“再正常不過。”
是的,再正常不過,這裏是天使城,如果正經八百找一個男人戀愛,組織家庭生兒育女那才是不正常。
即使想,但也沒那個男人存在,即使有那個男人存在,天使城的姑娘們也不願意去相信,她們不想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終日哭泣的面孔。
沒男人願意愛她們的心。
梁鳕回到雅間,數分鐘後,溫禮安推開門。
離開德州俱樂部已是淩晨時間,麥至高手氣不錯,但大贏家是一位美國人。
喝得醉醺醺的美國人把他贏到的錢全部撒向天花板,此舉引來現場騷亂,客人服務人員男人女人搶做一團。
第二天晚上,梁鳕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拒絕陪同麥至高前往德州俱樂部。
日子并沒如梁鳕想象中那麽難熬,麥至高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梁鳕所要做的是陪他吃午餐、晚餐、陪他去賽馬場、出海釣魚。
第四天,大雨過後,夜幕即将臨近,整個克拉克上空如老者臨終前時的回光返照。
站在窗前,梁鳕發呆看着從墨鬥般雲層裏透露出來的亮光,它看起來更像是要一舉撕開黑幕的曙光。
一雙手從背後環住她;“真不陪我一起去?”
回過頭,低垂眼眸,輕聲說了一句“今晚早點回來。”
“手好了?”
點頭。
麥至高一動也不動。
“現在還早……”她總是很容易地就可以做出不勝嬌羞的模樣,“太早了我不習慣。”
淺淺的笑容氣息打在她耳畔:“那我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