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寂淳連續走了半月時日,一路上碰到不少其他門派的人往濟州趕去,閑聊間歇聽聞江湖上最近廣為流傳的一個說法:
魔教新任教主宿冉企圖一統江湖,先從武林盟主下手,繼而将魔爪伸向各大門派,并有小道消息稱峨眉武當等大派現任掌門都已遭毒手,奇怪的是,盡管江湖傳言紛紛揚揚,這幾個門派卻都沒有人出來辟謠,實在令人費解。
這日,寂淳行至一處官道旁,一側是茂密高聳的森林,其間蜿蜒多條被江湖人踩出來的小道,另一側則是遮雲蔽日的陡峭山壁,擡頭仰望只能看到若隐若現的山頂被白色雲朵纏繞,看不清楚。
這條大道是通往茂縣的必經之路,因此道路附近設有簡陋的茅草屋,提供茶水糕點于過路人收些零散的茶水錢,也算在這紛亂的江湖中求得一處安身立命之道。
這家小茶館便處在大路的一側,這裏正是森林的盡頭,樹木雜草相對稀疏平整,茅草屋簡陋古樸堪堪能支撐一小方地的人歇腳。此時便有幾個江湖人零零散散地坐在小桌子旁喝茶吃點心,不時拍桌子大聲評論近期江湖出現的怪事。
寂淳挑了一處人少安靜的角落放下包袱坐下,點了壺廉價的茶水,默不作聲地觀察着周圍的江湖人,這一路上只要坐在熱鬧的地方片刻,各種小道消息就很自然地傳進了耳朵裏。
前面一張桌子上坐着兩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縮着脖子湊到一塊仿佛在小聲談論着什麽,可那大嗓門卻把談論的內容洩露得一幹二淨,只見他們嘴角挂着猥瑣下流的笑容,眼睛不時地瞟向周圍的姑娘,稍稍懂些人事的人都明白這兩人說的什麽,只不過大家面上都挂着虛僞的笑意,只那眼角略帶些鄙夷。
肚子填飽了些,也是時候趕路了,寂淳剛站起身走出茶館門口,迎面走過來一個大胡子男人,周身散發着冷冽兇狠的氣質,眼睛不帶絲毫多餘的眼神仿若在場沒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似的,和尚還是第一次這麽清楚地感覺到一個人身上的煞氣能如此之重。
雖然驚訝,寂淳臉上卻仍是一副淡漠嚴肅的表情,只稍稍出神了一刻便也不再逗留,繼續往前走。
剛走了幾步,他便察覺到在他身後正欲進入茶館的男人止住了腳步轉而改變方向,一眨眼的功夫那個男人已經到了前面的森林深處,他的腳下正躺着四個衣衫褴褛的乞丐口吐鮮血,痛苦地呻吟。
寂淳雙手合十濃眉緊蹙,前面那幾個重傷的乞丐已經奄奄一息卻仍舊跪在地上求饒,再看看那個男人,半側着身子看不清臉上的神情,一陣涼風吹來,男人的衣角被風卷起落下,更多了一份肅殺之意。
他心中一動,運起輕功一躍抵達男人面前替一個乞丐擋住了致命的一掌,板着一張臉朝男人緩聲道,“施主……”
男人顯然沒有料到會有人敢來阻止他,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略帶玩味意味地自語道,“和尚……”
就在寂淳站在男人身前的那一刻,就清楚地感覺到了這人內功的深不可測,身體在面臨危險時本能地保持了高度戒備狀态,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他明白,只有盡全力才能與眼前這人打鬥些時辰。
漫天落葉飛舞,幾顆參天大樹随着掌風應聲落地,蕩起塵土飛揚。打鬥的時間越長,寂淳越是感到力不從心,面前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一般人,現下的他只能靠躲避男人的攻擊來保持性命,突然,一股淩厲的鞭子帶着極盡霸道的力道抽打在了他的後背上,單薄簡陋的僧衣随着這一下撕扯,鮮血順着傷痕快速染濕了衣服,他趁着男人揚起第二鞭的時候彙聚全身內力奮力朝男人攻擊——
“呃嗯——”鞭子在當空中落下,男人發出痛苦的叫聲摔在了地上,身體卻像中了毒一般顫抖,臉上染上不正常的紅暈,手緊緊地攥着拳頭,銳利的淩厲眼神頓時變成了恐懼與戒備,沙啞着嗓子求饒道,“大師……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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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淳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沉着臉時刻準備着抵擋眼前男人下一刻的攻擊,同時心中大為疑惑這個男人在做什麽,他這個樣子是真的還是在等待時機殺了自己,方才那麽高傲強大的男人,變臉求饒做出這番軟弱姿态竟然就在眨眼之間,實在是令人又驚又懼。
“你……”寂淳猶豫了一刻剛想開口讓他離開,瞬間一排暗器齊刷刷地向他射來,一轉身堪堪躲過這致命的暗算,再一回頭男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寂淳這時候才終于松了口氣,簡單拿幹淨的布包紮傷口後也不再逗留,趕往附近的鎮上找醫館,接近天黑的時候才終于抵達茂縣,先去醫館處理了傷口,才找了家客棧住下。
此時寂淳正在床上打坐練功,雖然今日受了重傷但幸運的是他的武功修為又進了一階,七經八脈內緩緩流動着雄渾充盈的內力,精氣神比之前更是飽滿充足。本想着趁今日再突破一階修為,但是練功這事欲速則不達,最終他還是決定早些睡下第二日起來趕路。
一大清早,寂淳洗漱過後便下樓用早飯,正在心中思量着還需多少日就能到了濟州,卻沒曾想腦子竟越發覺得昏沉,他皺眉不适地晃了晃腦袋,想要把腦子裏浮現上來的困倦壓下去,可身上的力氣卻如同被抽幹似的,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倒在了桌子前。
“呵……”男人咧起嘴角勾勒出一個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客棧拐角的房間,一個和尚被結實的繩索綁的嚴嚴實實的,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長着濃密大胡子的男人,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和尚的臉看,仿佛在思考什麽很嚴肅的問題。
這個男人便是魔教教主——宿冉。此刻他在心裏想着各種折磨人的法子,眼前這個死禿驢跟他的恩怨可不淺呢,膽敢在他宿冉眼皮子底下救人,還趁他藥性發作把他打傷?現在這世上,跟他宿冉結仇這麽深的,可不就是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和尚嘛!殺人這種方式,宿冉早就用膩了,要想整治一個人,還是得從他最脆弱的地方着手,一絲一毫地摧毀他的信仰……
寂淳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宿冉那張臉清晰地處在他的面前,放大的五官驚得他往後一仰,那雙眼睛……好像暗暗蘊藏了不為人知的力量,看的人仿佛要被吸進去一般,即使承受着從心底冒出來的寒意卻依然轉不開眼睛。
“是你?”寂淳認出了這個人,冷聲道,昨日樹林中一戰,背後的傷現在還隐隐作痛,若不是這個男人突然出了什麽狀況落于下風被自己打敗,恐怕自己也活不到現在。
發現和尚醒了,宿冉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在桌子前坐下,伸出修長白皙的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輕抿了一口,想必是味道不怎麽可口,随手将杯子丢在了房間的某個角落,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也使和尚的神情更加嚴肅。
寂淳閉上眼默念心經使自己放松,生死有天命,善惡終有報,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突然間,下巴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住迫使他擡起頭,再一次看進了男人的眼睛裏,他冷眼直視。
“念經給自己超度呢?下輩子要投個好人家呢?恩?”宿冉邊說,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不知不覺間和尚光潔的下巴上多出了青紫的指印,他卻仍舊半聲不吭,宿冉心中冷笑,真是個硬骨頭,真讓本座刮目相看!
寂淳依舊沉着一張俊臉,五官線條本就深刻,抿起薄唇緊鎖眉頭的神情更是多了一份嚴肅冷漠,即使被男人捏住的下巴幾乎要碎裂,疼痛到極致,喉間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宿冉死死盯着面前這個倔和尚,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散發着危險的光芒,不怕死啊?好啊,本座最喜歡的就是不怕死的人了!
猛地收回了捏住和尚下巴的手,下一個瞬間,便狠狠甩了和尚一巴掌,雖然沒用內力和尚的臉還是瞬間腫了起來,嘴角溢出一些血跡。
與此同時,隔壁房間傳來了東西散落在地的聲響,宿冉不悅地瞪着那堵牆,仿佛下一刻就要把牆卸了沖進去殺人,果不其然,聲音再一次傳到了房間裏:
“大爺,奴家不嘛……”是一個嬌媚女人的聲音,嬌滴滴的,又有些欲拒還迎,像一條光滑無骨的美人蛇,纏的男人欲罷不能。接着,令人臉紅的聲音傳來……
奇怪的是,宿冉本積聚掌上內力要掀翻那堵牆的瞬間,卻收回了內力改變主意,嘴角挂上了一抹耐人尋味的壞笑,轉身一步一步朝着寂淳過來。
房間裏終于傳來了和尚慌張又暴怒的吼聲,“滾開!”緊接着就是一陣痛呼,然後便是窸窸窣窣衣服落地的聲音,和尚的口中發出吞吐不清的音調……
寂淳的手臂上青筋暴凸,身體卻被點了穴道絲毫不能動彈,本就幾乎脫臼的下巴被人再一次抓住,頭頂被一只手掌狠狠按壓住,迫使他不受控制地任由那人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