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詫異間,房門再一次被敲響,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是下午同路過來的薛神醫:“寂淳師父,我是薛藥——”

寂淳打開房門,第一個看到的不是薛藥,而是——

“寂淳師父,在下上官黎。”寂淳看清來人心中一驚,仿佛幽靜千年的湖水裏突然落下了一塊隕石,一時間水浪四射,蕩起的水紋一陣陣傳入湖心,身體瞬間進入警備狀态。

眼前的男人面帶友善客氣的笑容,身上的戾氣仿佛被這笑容掩蓋的一幹二淨,本來縛人心魄的眼睛裏此刻卻放射着真摯誠懇的光芒,整個人像換了副靈魂,說成是脫胎換骨都不為過,身上散發着正人君子的光輝,較之以前的陰險毒辣,這種改變生生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寂淳只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非常确定站在眼前的男人就是半月之前那個人,但是此時他不清楚這個人究竟想做些什麽,還僞裝的如此徹底。

兩個人彼此對視着,不動聲色地探究着對方的目的,宿冉臉上仍舊挂着那副僞善的嘴臉,寂淳卻是冷漠防備的嚴肅面孔。

“寂淳師父?”薛藥見寂淳一臉敵意地看着自己剛認的大哥,有些不明所以,疑惑地朝寂淳擺擺手打斷他的視線,開口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寂淳這才回過神來,略帶歉意地看着薛藥,“阿彌陀佛,貧僧失态了,施主裏面請,”說着,讓出了地方讓薛藥宿冉兩個進來。

“哈,沒事沒事,我是想着咱三個都是住在天罡派的外客,坐在一起交個朋友也好。”薛藥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同宿冉踏進了房間坐下。想到剛剛這兩人見面的氣氛有些詭異,他便好奇地詢問,“對了,大師您跟我上官大哥以前認識?”

寂淳剛要開口,一旁的“上官黎”就說話了:“薛兄弟,在下跟這位大師半月前有過一面之緣。”

“哦?這可真是巧了呢,我說怎麽感覺你們兩個不像第一次見呢,原來都見過了啊,哈哈哈哈哈……”薛藥畢竟是個年歲不大的少年,絲毫沒有看出兩人沉郁疏離的臉色,兀自在那裏樂呵。

“我都忘了說,我跟上官大哥是在濟州鎮子上遇見的,那時候有個姑娘跪在街上賣身葬父,不料有個纨绔子弟上前欺負她,我看不過去想要把她救下來但是人單勢薄,很快就被那群人圍住了,幸好上官大哥出現,把姑娘救了下來幫助她安葬了老父,還給她安排了去處以免那些人再找上來呢。”他眉飛色舞地說着,邊說還邊加動作,把整件事講的跟小說傳記似的精彩玄乎。

寂淳自然對“上官黎”救人的事跡心存懷疑,但不也好當面駁了薛藥的面子,只好點頭配合他,“善哉善哉,兩位施主心存善念,必有福報。”

薛藥聽了自然高興,轉過頭去看“上官黎”笑嘻嘻說道,“上官大哥,我跟你講過寂淳大師的事情了呢,怎麽樣,他雖然看上去還年輕,但是卻有一顆救苦救難的菩薩心腸。”說完,還狀似虔誠地合掌道,“阿彌陀佛。”

“薛施主過譽了,貧僧不敢當。”寂淳的語氣淡淡的,仍舊是那副淡漠無争的表情。

“沒有過譽沒有過譽,大師您慈悲為懷樂于助人,可謂是得道高僧呢,”薛藥認真地說着,說着便想起了正事,“大師,下午我取了貴派的洗脈參制藥,那位歐陽公子接連服食三日便會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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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有勞薛施主了。”再過三日親眼看到歐陽公子無恙,自己便啓程回寺,寂淳這麽想着,突然感覺有道不善的視線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下意識地擡頭看過去,便看到那個“上官黎”扯着嘴角露出不屑嘲諷的冷笑瞧着自己,只開合着嘴唇像是在說什麽,卻沒發出聲來,看那口型分明說的是,虛僞的死禿驢,等死吧。

身上不自覺地升起一股子涼意,拳頭漸漸地收緊以免遭受“上官黎”的變臉,寂淳也回敬宿冉一個警告的眼神,之後兩人不再交流。

薛藥也是無聊的緊了,本想着三人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說說交個朋友,卻沒有把寂淳和尚沉默孤傲不善言語的性子算進來,這個大師人是不錯,就是可能因為他總是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讓人感覺很難親近呢,還是上官大哥比較平易近人。

跟上官黎交換了眼神,薛藥打了個哈欠向寂淳道,“大師,這麽晚了,我跟上官大哥就先告辭不打擾您了,明兒見。”

“恩,兩位施主慢走。”寂淳把這兩人送出了院落外,看不到兩人的身影方才回去房間。

第二日清晨,寂淳剛做完早課便有人過來請,說是徐真掌門回來了,跟着來人到了大廳,便有一位中年男人笑着迎過來,看樣子便是徐真了,只見他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老夫便是天罡派掌門徐真,昨日實在抱歉,外頭有些要事需去處理,怠慢了小師父您。”

“徐掌門客氣了,是貧僧來的突然,叨擾了。”寂淳也朝徐真施了一禮,頗為客氣地回答。

“哈哈哈哈,小師父請坐吧,把這裏當成自己家,您千裏迢迢過來送藥,一路上辛苦了。”徐真引着寂淳在客位上坐下,才邁着步子坐上了主位。

說話間,薛藥與“上官黎”過來了,又是一陣虛假的寒暄,通過他們對話寂淳發現這徐掌門也是第一次見這個上官黎,原來是天罡派與上官家有生意上的交情,上官黎是上官家常年在外的二家主,此次也是首次代替他大哥出來談生意,徐真與上官家家主通過書信早就得知此次前來的是上官黎,況且上官黎是帶着貨物來的,自然沒有絲毫懷疑。

幾人簡單的介紹一番後,徐真與“上官黎”去書房交代貨物的情況,薛藥便去歐陽公子的房間查看病情,由于歐陽公子還未蘇醒寂淳便也打消探望歐陽公子的想法,向衆人告辭回房間,卻沒想薛藥喊住了他:

“寂淳師父,您跟我一起去看歐陽公子吧,我這可能有點事得麻煩你。”

“好,”寂淳點頭同意,跟着薛藥去了後院,還沒進去就能聞到一股子濃郁的藥味,進去裏面有幾間房間,還設有小廚房專門用來熬藥,有一小塊地種着藥草,三個四下人正忙着手頭的活。

薛藥對其中一個女人問道,“張媽,歐陽公子喝藥了麽?”

“薛神醫,俺剛剛喂公子喝過一次。”張媽停下手裏的活回答。

“好,我進去看看,”薛藥點頭,看着寂淳道,“大師,您也一起進來吧。”

寂淳随薛藥推門進去,走到床前,床上正躺着一個跟薛藥年齡相近的少年,大約有十五六歲了,長得樣子很是精致好看,薛藥骨子裏有着這個年齡該有的頑皮,而這個歐陽公子,瘦弱的身子骨惹人心疼。

“大師,我喊您來是有個不情之請。”薛藥撓了撓頭,不太好意思地說道,“我聽說貴派有種功法能夠護住身體經脈元氣,即使受到重大刺激也不會傷了性命?歐陽公子這身子即使有洗脈參也只是能挽回性命而已,他身體的後遺症殘留于他體內,他活不了太長時間的,昨日我查閱醫書想到了一種辦法,以藥的烈性修複他體內的重創,只要他能忍過去就能完全除去那隐患,要是忍不住有您為他護身也不至于喪了性命,這樣一來,他恢複的幾率也大了許多,”看寂淳沒什麽反應,繼續道,“這樣可能會對您的身體産生一定程度的損傷,所以……您要不願意……”

“善哉善哉,貧僧本就是為救治歐陽公子而來,自然願意助施主一臂之力。”寂淳絲毫沒有猶豫,當下就同意了。

“大師您……對一個陌生人都願意施以援手,不愧是高僧啊,”薛藥圓溜溜的眼睛裏閃着亮晶晶的光芒,想到救了一個多月的人終于要醒了,激動地道,“我這就去安排他們守着,咱們馬上就開始!”

薛藥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了,把門關上将床上的歐陽公子扶着坐好,從身上摸出一粒藥丸喂進了他的口中,接着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藥水灌了進去,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安穩沉睡中的歐陽公子便有反應了。

只見他白的幾乎透明的臉上開始溢出了汗珠子,嘴唇開始顫抖,俊秀的眉毛擰在了一起仿佛被夢魇纏身,接着手指漸漸攥緊指尖發白,兩腿繃的緊緊的……口中發出痛苦的聲音,他在極力忍耐疼痛,汗水濕了兩鬓的黑發。

這時候寂淳連忙上前運功抵住歐陽公子的身體,将其緩緩傳入他的體內護住他的經脈元氣,緩解他身體的痛楚。藥性的猛烈程度與持續時間之久讓寂淳自己都覺得疲憊不堪,臉上也開始冒出了冷汗,即使如此他依然竭力護住歐陽公子的身體,歐陽的痛苦也減輕了大半……

薛藥在旁邊看的焦急,但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拿幹淨的手帕幫歐陽擦汗,至于寂淳,他不敢上前打擾,萬一出了什麽差錯可就難辦了。

大約有一個多時辰,藥性終于發散幹淨,寂淳也耗盡了身上的體力,臉上布滿了虛汗一顆顆落下,呼出了一口氣,用手臂撐着床板以免自己摔倒。薛藥趕忙上前幫忙攙扶着讓他坐下,讓他休息。

緩了一小會兒,寂淳恢複了一些體力,拿幹淨的手帕拭去臉上手臂上的汗水,整理下自己的僧袍,然後轉過頭問道,“薛施主,歐陽公子情況如何?”

“好多了,剛剛他的身體發生劇烈反應,需要休息一晚上,等他恢複元氣後估摸着明兒或者後天就能醒過來。真是多虧了寂淳師父你,你……現在可還好?”薛藥低頭查看了床上沉睡虛脫的人後,回頭看了眼臉色蒼白的寂淳,有些心虛。

“貧僧無大礙,”寂淳垂眸合掌輕聲呢喃一句“阿彌陀佛”,之後起身道,“歐陽公子無事的話,那……貧僧就先行告辭了。”

“啊對,寂淳師父您先回去休息。”薛藥直把寂淳送到院落外頭,才轉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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