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蕭瑟刺骨的林間冷風呼呼地吹着,枝葉雜草被壓得堆擠在一起不斷地摩擦,發出沙沙聲,與那呼嘯而至的風聲夾雜在一起,聽着滲人的很。今夜本就黯淡的月光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隐沒了蹤跡,烏黑的雲朵越聚越濃,浩大的蒼穹像是蒙上了一層黑布,漆黑的令人心顫。

艱難地行了一個多時辰,兩人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蔽身的山洞,由于黑暗并不能看得清裏頭有多深,只是聽那聲音便可推斷出來裏面是一條狹長的通道。那洞口太大,風順着風口吹進來,比之外面更是冷上幾分,寂淳四周看了下,發覺有幾塊巨石或許可以擋住那淩冽的寒風,便快走幾步運氣将巨石一塊塊搬運了過去,擋了個大概,阻卻了風得來勢,山洞裏頭頓時安靜了許多。

來去了幾趟,寂淳終于把最後一塊石頭搬過去放置好,仔細看了會,還是發覺有個大空檔在其中沒堵上,風順着那裏幾乎可以沖開周圍幾塊石頭,他做事向來比較追求完美,看到這裏不禁皺起眉頭。

再一次仔細查看周圍有無大型巨石,他突然發現,跟他一同進來的那個男人不見了蹤跡,估計是往裏面去了吧,正好,他也要往裏去找找有沒有擋風的石頭。

他從包袱裏取出火石點上一把微弱的火光用來探路,走了沒多遠,他隐隐中感覺到那片黑暗中有人的氣息,将火光向那處湊近了些,看清了那裏的人。

宿冉的臉色蒼白無色,那雙攝人的眼睛半睜半閉着,看不清他是否是睡着了,下巴上蓄的濃密胡子雜亂無章,手臂無力地垂落在身體一側,修長慘白的手指根根骨節分明,卻又脆弱可憐。他本就受了重傷,又經過了幾次激烈打鬥,體力早已揮霍盡了,現在只能疲憊地坐在了地上,找了塊靠身的石頭,此刻的他只想安安靜靜睡一覺,奈何那呼嘯的狂風像是要奪了他的命似的,寒冷不停地向他襲來,好在過了一會兒,風漸漸小了……

寂淳一步步走近,低頭看着這個本來傲氣淩人睥睨天下的男人脆弱疲憊地半躺在地上,瘦弱的身子靠着冰冷堅硬的石頭睡着,心中竟然有一絲同情和一處柔軟,他仿佛是見證了這個男人最高傲的一面和最落魄的一面,如此說來也算是有緣。

看他時不時地顫抖蜷縮在一起,寂淳嘆了口氣,上前一步蹲了下來,拉近了他與這男人的距離,沉聲喚道,“施主,醒醒……”

過了一會兒,宿冉終于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到眼前是這個讨人嫌的死和尚,不耐地揮了揮手,嘴裏嘀咕着,“死禿驢,在夢中竟也敢煩擾本座,本座定将你碎屍萬段……”

寂淳瞬間黑臉,果真這人嘴裏說不出什麽好話來。又伸手拍拍這人的肩膀,聲音放大了些,“施主……”

“做什麽!”宿冉的眼睛倏地睜大,眼神銳利冷冽,帶着些許不善,語氣更是生硬警戒,身子自然地朝後仰了仰,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貧僧找了一些巨石将洞口堵上了,但是還差一塊,以免外面的風侵入寒冷,暫且用你身下這塊巨石一用。”寂淳斂了情緒,起身說道。

宿冉看了寂淳一眼,心裏思索着要在這裏歇一晚,讓這和尚去堵住風口正合他意,便扶着石頭站起,往旁邊讓了一步揚揚下巴,示意可以用,寂淳也不浪費時間,将包袱放下舉起石頭朝洞口走去,片刻後,再次回來,卻發現那人正把他包袱裏的衣服取了出來自己披上了。

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些什麽話來告訴那人不要随意翻他的包袱,但眼睛看到那人斜倚在漆黑冰涼的牆壁上半眯着眼,身上胡亂披着的正是自己包袱裏的僧袍時,卻又止了口。只見這人平日一身高傲戾氣,何時看過他這般落魄模樣,再看這幹淨素潔的一席僧袍穿于他身,倒顯得不倫不類。

那人像是感覺到他的視線,不屑地輕哼了一聲,身體卻下意識将衣服收緊,也不言語,緊抿着唇,側過了臉。

寂淳收回了視線,一時覺得這人的行為,有些,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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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暗暗思忖,這人倒是不客氣,不問主人家的意思便直接取了衣服,理所當然地穿到自己身上,絲毫不怕被主人看到。念在他今日多次出手相助,寂淳也不去與他計較,走過去将地上散亂丢棄的經書和衣服針線之類的小東西撿起收到包袱裏,道,“施主取他人物品用時應當事先告知……”

宿冉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又将衣服往身上攏了攏,繼續靠在牆壁上閉目養神,不去搭理那個擾人的和尚。

寂淳也不是多話之人,自己就着燈火朝洞裏面深入,撿了些斷枝枯葉之類回來,在距離宿冉幾步遠的地方生起了一堆火用來取暖,然後自己也挑了個距離火堆不遠的地方休息。

深夜,靜寂深遠的山洞裏傳來人呼吸的氣息,微弱的火焰給一片漆黑凄冷帶來了一絲絲溫暖和光明,這裏一個是冷峻肅穆的和尚,一個是冷傲霸氣的魔頭,正安心地睡在一處山洞……

第二日,寂淳早早醒來,發覺昨夜生的火堆早已熄滅了,目光一轉,便看到昨日倚着牆壁休息的宿冉此刻已經就地躺着,身體因為寒冷緊緊縮成一團,只有僧袍的衣角遮蓋在他的肩上。他的臉頰暈着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卻蒼白幹澀,很顯然是受涼了。

寂淳上前幾步蹲下,将手掌覆上宿冉的額頭探熱,很快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環顧了四周,只有光禿禿的牆壁和昏暗潮濕的土地,這樣下去肯定不行,必須先把人喚醒保持清醒的意識。

“施主……施主……”寂淳的聲音不斷放大,見喊不醒這人,便用手拍了拍他的臉頰,觸手是一片光滑和高溫的皮膚,除卻那雜亂的大胡子的話,說是個雅士俊才倒也能相信。

“嗯……”宿冉皺着眉勉強睜開了眼睛,身體疲軟無力,只好放任這個讨厭的和尚在他面前,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喉嚨幹疼得發不出聲音來。

“你昨夜受涼額頭發燙,貧僧且去前面尋找水源,你留在這裏千萬保持清醒,有人來尋也可避開。”擔心這人的病情,寂淳只能先去尋些水來,唯一擔心的就是天罡派那些人找來,這人抵擋不住,顯然宿冉也想到這個問題,一把扯住了和尚的僧袍,沙啞道:

“我跟你一同去。”

只留本座在這裏,遇上那群人可就是死路一條,宿冉心中暗想。

寂淳皺眉,這人病情已是很嚴重,身上傷勢也未痊愈,若跟着自己去難免會再次着涼犯險,留在這裏也算是個隐蔽的地方,當即沉聲拒絕道,“你且留在這裏歇息,貧僧定會早些回來。”

宿冉一聽這話,怒氣當場就想發作,但又想到現在是自己求于這人,只能硬生生壓下了心頭的不耐,軟聲道,“寂淳師父,您大慈大悲,就算在下拜托您了。”

見他如此放低姿态,寂淳也不好堅持,只嘆了口氣,心想,也罷,留他一人在此也着實令人擔心,便點頭同意。

整理了包袱從中取出一件僧袍,給這人遞過去,“施主暫且穿上禦寒吧。”

“哦,”宿冉擡起無力的手臂先将身上這件穿上,又接過和尚遞給他的,套了一層,方拖着虛浮不穩的步伐跟在了寂淳的身後。

寂淳有意放慢腳步讓宿冉跟上,此時他們是朝着進洞口的反方向前進的,昨日撿拾樹枝的時候,走得遠了些,感覺到了風得聲音,他推測順着這個方向也有個出口。

走了有些時候,寂淳發覺身後的人愈走愈慢,直至停下,他回頭見那人半彎身體手扶腦袋看似很難受的模樣,便快步走過去扶了一把,手剛搭上這人的手臂,這人便悶頭向自己倒了過來,他連忙穩住那人的肩膀,屈身将那人的腿彎一勾,直接将人抱了起來,前進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雖然曾經與這人有過恩怨,言語間也多次沖突,可當這人如此模樣倒在自己面前,寂淳也實在做不到袖手旁觀,更何況他還是被自己打傷的,只願他兩個能夠平安度過此劫,今後這人也能夠棄惡從善,走上正道。

越是接近山洞盡頭,道路越是狹窄坎坷,透過蔥郁枝葉的掩蓋,太陽光斑斑駁駁打在地上,盡管光明微弱,但卻給人心帶來了希望,寂淳撥開遮擋在自己面前的長草樹枝,小心地擋住懷中人的身體,曲着身體走出了山洞。

洞外已是雨過天晴一片豔陽天,他們所處的地方是一座小山坡的坡腳下,兩側皆是陡峭難登的山路,唯有一條蜿蜒小道可以通過,寂淳皺眉朝左右兩側山頂望去,心中暗道,此地極為隐蔽,四周皆有高聳山壁與濃林密草掩蓋,那些人找到這裏絕非易事。

沿着這條小道行走,曲曲折折蜿蜿蜒蜒直至一處山谷盡頭,這裏花草芳菲,莺蝶群舞,瀑布自高聳入雲不見頂的山峰出落下,形成一條清澈涓流的小溪,距離小溪一丈遠地方立着一間茅草屋,寂淳吃了一驚,此處真可稱得上桃源仙境四字,是何人在此居住呢?

寂淳走近欲要敲門,發現茅草屋竟是半開着門,裏頭并無人的氣息,當手觸上那門時,指尖沾染上了厚厚一層灰塵,他心中猜測,這裏也許已經有很久沒人居住了。

他推開門進去,裏面常人生活必需物品都很齊全,歸置得也妥妥當當,只是那牆角屋檐下已是結滿了蜘蛛網,鼻間聞到的是一種若有若無的腐臭,轉身進了內室,一張竹床上赫然躺着一具人的枯骨。

這個應該就是房子的主人吧……

寂淳将宿冉抱到一把竹椅上,對床上屍骨拜了幾拜以示歉意,之後将床上屍骨小心地移到一側放置的竹席上,從包袱裏取出衣服來鋪在床上,再把宿冉抱到床上,拿起床上的被子給他裹上。

打開櫃子看到還有兩床薄被,直接取了蓋在宿冉身上,然後出去找了燒水的鍋,取了清水生火燒開,沾濕了手帕給床上的人擦拭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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