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沿着這條小道行走,曲曲折折蜿蜿蜒蜒直至一處山谷盡頭,這裏花草芳菲,莺蝶群舞,瀑布自高聳入雲不見頂的山峰處落下,形成一條清澈涓流的小溪,距離小溪一丈遠地方立着一間茅草屋,寂淳吃了一驚,此處真可稱得上桃源仙境四字,是何人在此居住呢?
寂淳走近欲要敲門,發現茅草屋的門竟是半開着,裏面卻并無人的氣息,當手觸上那門時,指尖沾染上了厚厚一層灰塵,他心中猜測,這裏也許已經有很久沒人居住了。
他推開門進去,裏面常人生活必需物品都很齊全,歸置得也妥妥當當,只是那牆角屋檐下已是結滿了蜘蛛網,鼻間聞到的是一種若有若無的腐臭,轉身進了內室,一張竹床上赫然躺着一具人的枯骨。
這個應該就是房子的主人吧……
寂淳将宿冉抱到一把竹椅上,對床上屍骨拜了幾拜以示歉意,之後将床上屍骨小心地移到一側放置的竹席上,從包袱裏取出衣服來鋪在床上,再把宿冉抱到床上,拿起床上的被子給他裹上。
打開櫃子看到還有兩床薄被,他便直接取了蓋在宿冉身上,然後出去找了燒水的鍋,取清水生火燒開,沾濕手帕給床上的人擦拭幹淨臉,再把一旁的屍骨小心地轉移到院外,妥善地将人葬了。這一切忙完之後,他才出去尋找食物。
好在這裏處于深山中,鮮果種類繁多,個個碩大鮮美,寂淳摘了一籮筐洗幹淨吃了幾個填飽肚子,便開始清掃屋內的污垢灰塵。
直至日落之前,宿冉正在外間眯眼休息,突然間睜開眼,靈敏的耳朵聽到了內室中有了聲響,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幾步便進了內室,那人已經醒了。
宿冉有點懵,抓了把亂糟糟的胡子,眼睛上下左右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地方,心中疑惑,這是什麽情況?很快,那個和尚又出現了,仍舊是那副面癱臉,進來時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只聽“嘭”一聲,那個光禿禿的腦門直接撞門上了,臉上的嚴肅表情終于起了變化,緊皺眉頭一副懊惱模樣。
呵,宿冉不自覺地輕笑出聲,見寂淳看過來,立馬板起臉,又是那渾身陰鹜戾氣的魔教氣派,“這哪兒啊?”
寂淳也習慣了這人說話的無禮,簡潔明了地回一句,“不知。”
“有吃的麽?”宿冉摸了摸扁扁的肚子,眼神飄忽着問。
“有些果子,”說完,寂淳徑直出門取了洗幹淨的果子給他遞過去,宿冉倒也不客氣,想是餓極了,也顧不得自己一教之主的身份,張嘴就啃了上去。
看他這吃相,寂淳也不多留,直接轉身出門了,走至小溪岸邊,望着那高高聳起的山峰與飛流直下的瀑布水激蕩着撞出朵朵水花,複又順着溪水流向兩山夾縫中的石板青石深處……
也不知薛藥和那歐陽公子是否脫險了?天罡派究竟是個什麽樣的門派?自己與這人輾轉到此地,也算是絕處逢生,趁此時機療傷,再尋路下山找他們。沿着小道,走到這裏便是盡頭,如若按照原路返回,恐怕會遇上天罡派的人,考慮到安全,還是想想辦法能否再尋一條下山的路,通到外面便好了。
“竟然有魚?!”男人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身後,寂淳微微側過頭看了一眼,見那人臉上顯出喜悅來,之後那人便脫了鞋襪挽起褲腳衣袖淌水下了小溪抓起魚來。
只見一條,兩條,三條,數條魚帶着溪水被重重地甩在了地上,在寂淳腳邊蕩起些許泥土,有些甚至濺到了他的臉上,寂淳終于忍不住了,沉聲道,“施主,萬物皆有靈,你……”
“閉嘴!”宿冉大喇喇地甩着濕手上來了,冷聲打斷寂淳,“本想着念在你救本座的份上,本座親自烤幾條魚賞你,沒想你這般不識好歹!罷了,你吃你的果子,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兩人眼裏都是不悅,都對彼此的行為感到不爽,終于,寂淳冷臉甩袖離開。
見和尚那副表情,宿冉心中更是悶火升起,眼睛裏閃過了一絲殺意!死禿驢,跟本座甩臉子!
縱是心中燃着難以平息的憤怒,向來不擇手段不知感恩為何物的宿冉,腦子裏還是浮現出了在山洞裏他差些沒命被這和尚抱着走路的畫面,他煩躁地抓了把胡子,眼睛瞥向地上不停翻騰的活魚,突然覺得礙眼。
“撲騰撲騰……”幾條魚被丢回溪水裏,只見宿冉黑着一張臉,手中捏着兩條魚走到一處地方,從腰間取出匕首來狠狠地紮了魚幾刀,直到那魚血撿到了他的手上,鼻間聞到血腥氣,心中的悶火才平複了。
把魚清洗幹淨,撿了樹枝串上,宿冉發了愁,他可沒有火來烤熟啊,突然他又想到那個和尚手中有火石,眼睛轉了轉,将手中的魚放到盆裏,臉上挂上了虛僞的笑容。
“寂淳師父?原來您在這啊,”宿冉轉進了內室,看到草席上打坐休息的和尚,笑呵呵地打招呼。
寂淳擡了眼皮瞥了這人一眼,心中明白他這是有事想求了,短短幾日,寂淳早就把這個男人看透了,很典型的邪魔歪道,殺人如麻沒有憐憫心,不擇手段花言巧語,前後變臉之快令人乍舌。
看和尚不理他,宿冉也不覺得氣憤,心中早就思量好孰輕孰重了,把食物填飽肚子為大,什麽尊嚴什麽地位都不算什麽。
“外面天色已晚,幾乎看不清楚路,我擔心撞壞了什麽東西,便摸着黑在外間找了幾根蠟燭,”宿冉又走近了些,距離寂淳有一步遠,語氣完全軟化了,輕聲道,“我記得大師您有火石?不如借我去點上燭火?”
此刻時辰确實不早了,屋內早已變得漆黑,幸好皎潔明亮的月光透過窗子投下來,也不至于暗的看不清楚方向。
“火石在窗邊的包袱裏。”寂淳說完,合上眼繼續默念心經。
宿冉滿意地取了火石,出門生火烤魚吃,兩條鮮美的魚下肚,他頓時覺得恢複了力氣,就連身上的傷都不覺得疼了。
之後他進門點上蠟燭,取了一只趁着燈光在附近轉轉,心中大致了解了這裏的地形,畢竟是受了涼,在山間呆了一陣子也覺得冷,只好返身回去。
寂淳正在整理床鋪,聽到開門的聲響,知道男人回來了。手中動作一緩,這裏只有一張矮床,他跟那人都是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自然不能同在這床上休息……
正想着,宿冉已經進來了,看到和尚在整理床鋪,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床這麽矮小,躺下兩個成年男人肯定擠得沒法入睡,更何況,要他堂堂魔教之主跟個和尚睡在一處,想想就覺得惡心抵觸。
巧合地,寂淳轉過頭去看了宿冉一眼,宿冉也正好去看寂淳,兩人眼神相對,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屋內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啊啾——啊啾——”宿冉連着打了兩個噴嚏,打破了這令人尴尬的局面。
難得地,宿冉有些發窘了,像他長這麽大,除了小時候受過涼打噴嚏外,就再也沒有這樣的經歷了,沒想到,武功蓋世的他,也有一天會生病?
寂淳收回了眼神,将被子鋪好,又從櫃子裏取了一床被褥在地上展開,再去外間吹滅了蠟燭,回來後看了一眼端坐在桌邊喝水的宿冉,沉聲道,“睡吧”
他掀開地上的被子躺了下去,燈火瞬間被一股掌風熄滅。
黑暗中,宿冉也上床休息去了,心中浮上一絲異樣的情緒,對敵人如此仁慈,真不知說你是愚蠢還是虛僞。
半夜,門窗被外面的狂風吹得劇烈作響,脆弱的門板幾乎要被吹裂了,風聲如鬼哭,似狼泣,在這深夜的寂靜中,伴随着各種雜物被卷起落下發出的震蕩聲音,更是讓人心生恐懼。
突然地,一道礙眼的亮光劈進卧室的地板上,将寂淳身上的被子照得明亮,瞬間又暗下來,緊接着是一陣連續低沉雄壯的轟隆隆雷聲,像是要把這天地砸得四分五裂似的,一聲響過一聲……
門窗并沒有關嚴實,此刻被一陣猛風沖擊,頓時大開!寒冷刺骨的大風瞬間灌進了這間房子,冷得兩人裹緊了被子。
寂淳忍着狂風的侵襲,起身把窗戶關嚴,又出去把外間的門堵上,風聲漸息。
他複又回來躺進變得冰涼的被子裏,半眯着眼,沒有絲毫睡意,太冷了。
床上的宿冉也不好過,盡管門窗關上,他還是冷得牙齒打顫,想提起內力給自己提供暖意,可是頭腦身體的疲乏使他沒了力氣。
才一會兒功夫,外面又傳來了下雨的聲響,光聽那噼噼啪啪的水聲,就能猜測到雨勢有多麽大。
“你來床上睡吧……”宿冉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鼻音,冷得說話都有些顫抖,微弱無力得幾乎沒了生氣。
寂淳也被冷得沒有了多餘的思考,心中只剩下對暖意的渴求,他拖着被子邁向了床的方向,将被子覆蓋在了宿冉身上的被子上,然後掀起被子的一角,躺了進去。
宿冉也盡可能地往角落裏擠,待寂淳躺好之後,身體馬上就貼上去,和尚身上可比他暖和多了,只見他将手臂纏上寂淳的腰,腦袋一個勁地往寂淳的肩窩處拱,腿也不放過機會,直接擠到了寂淳的兩腿之間。
寂淳剛開始有些抵觸,但是當他的身體與宿冉的緊密貼合在一起時,原本的冰涼得以緩和,身體恢複了暖意,遂放任這個男人緊抱自己。
兩人漸漸有了睡意,沒有意識地,寂淳的手将懷裏的男人攬得更緊了。
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