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暖床

噔噔噔,風裏飄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這回不是幻覺,封栖松真的聽見了白鶴眠的聲音。

“千山,封二哥怎麽不在屋裏?”

“小少爺,您回去等着吧,下雪了,待會兒的風更冷!”這是跟在白小少爺身後操心的千山。

“我不回去,我要找封二哥。”白鶴眠全然不理會。

封栖松靜靜地聽了片刻,頭也不回地走到了祠堂門口。

屋外燈火搖曳,屋內一燈如豆,有無數雙眼睛隔着悠長的歲月,盯着封栖松。

他視若無睹。

有些路注定要一個人走,也注定走得艱難。

從他見到白鶴眠的那一天起,就已經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沉重的門被封栖松推開,細碎的雪花紛飛而來,他駐足旁觀,等白鶴眠的聲音越發焦急,才循着光源走到了游廊下。

“鶴眠。”封栖松笑吟吟地喚他。

白鶴眠猝然回首,見兩點星火在封二哥的眼底閃爍,心尖一麻,撇下千山,蹦蹦跳跳地蹿過去。

“下雪了,”白小少爺牽住封栖松的手,“封二哥,我給你暖床。”

封栖松用手指點了點他的鼻尖,笑容裏滿是無奈。

“走吧。”白鶴眠對他們身後的屋子充滿了莫名的恐懼,迫不及待地扯着封二哥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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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栖松由着白鶴眠胡鬧,等回了屋,千山為他們燒了暖爐,也換了新棉被。

白小少爺挑剔地轉悠了兩圈,脫了外衣趴在床上蹭蹭,覺得舒服,急切地喊:“封二哥,不早了,該歇下了。”

封栖松将外套脫下,應了聲:“好。”

再一擡頭,白鶴眠已經縮在被子裏,露出雙眼睛朝他笑。

“封二哥,這雪留不住的,就怕明天更冷,道上結冰。”他念念叨叨,等到封栖松走到床邊,掀開被子,再猛地撲過去,哆嗦着掖被角。

封二哥身上也沒多熱乎,但白鶴眠貼着就安心了。

他脫得幹淨,歪心思昭然若揭,封栖松卻裝沒看見,紳士地摟着小少爺的腰,翻了個身,把他攏在身前,擡起胳膊按滅了床頭的燈。

甜蜜的黑暗将他們籠罩,白鶴眠花了幾分鐘适應夜色,繼而伸手摟住了封栖松的脖子。

“封二哥,你還沒跟我說呢,怎麽就着了陳北鬥的道兒,喝了加仙人倒的酒?”白鶴眠沒話找話,蹭了幾下,嗓子啞了,膝蓋慢吞吞地往封二哥的腿間擠。

夜色掩蓋了封栖松眼裏波濤洶湧的浪花:“你說呢?”

“肯定是你大意……”白鶴眠沒察覺到封二哥語氣裏的異樣。

他體寒,身上涼絲絲的,就算有暖爐也無用,靠爐子近的半邊身體烤熱乎了,後背還是冷的,只有與封栖松貼在一塊,才睡得安穩,當然,若是在親熱中睡去最好。

白鶴眠初嘗雲雨,貪戀那一味帶着倦意的溫存,他借着暗夜的掩護,拼命向封栖松發出想要的訊號,奈何事與願違,封二哥一動不動,好似睡熟了。

白小少爺有點惱,用指甲蓋不輕不重地摳着封栖松的掌心:“封二哥?”

“不是大意。”封栖松突然開了口。

他沒聽進心裏去:“什麽?”

“我說我喝下陳北鬥送來的酒并不是因為大意。”封栖松翻了個身,原本攬在白鶴眠腰間的手驟然發力,将他困在懷裏,“鶴眠,我早知他在酒裏下藥,我是為了能和你……才喝的。”

“……什麽?”白鶴眠一時怔住。

“陳北鬥送來的酒,我如何會毫無顧忌地喝?”封栖松湊近他的耳朵,含着耳垂輕吮。

“你只是想與我……與我……”

“溫存。”封栖松替他說完,忽而一笑——白鶴眠的小火苗又燒起來了,當真一點定力都沒有。

“封二哥……”他一連叫了好幾聲,腦子裏亂糟糟的。

原是故意喝的酒,只為了能把他騙上床。封家的二爺在他面前完完全全舍棄了斯文的假象,使的是白小少爺都不屑一顧的下三爛招式,偏他生不出氣來,想到封栖松神志不清時往臉上潑的一碗茶,還心生竊喜。

還好有那一壺酒,白鶴眠心想。

“下回換我喝。”白小少爺擡起腿,鈎住封二哥的腰,笑嘻嘻地打趣,“就怕他不敢再送酒來了。”

封栖松沒搭話,卻把他往上托了托。

被子從白鶴眠的肩頭滑落,他凍得直哆嗦,不滿地往封栖松懷裏躲。

“不生氣?”

“不生氣。”白鶴眠成功拱了進去,他把冰涼的手塞到封栖松的兩·腿·間,悶聲悶氣地呢喃,“有什麽好氣的?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既然如此,無外乎什麽方式……在一起便好。”

在一起便好。

白小少爺的心很小,自從白家敗落,他擁有的就越來越少了。他學會了知足。既然動了心,也得到了同樣的感情回報,又有什麽好計較呢?

封栖松再次陷入了沉默。

白鶴眠鬧着鬧着,倦了,身上也染上了暖意,他眼皮子發沉,把下巴擱在封栖松的肩頭,意識游離:“你還有別的事情瞞着我嗎?”

回答他的是呼嘯的風。

白鶴眠随口一問,也沒真想得到答案,再者,他也不覺得封二哥在別的事情上有所欺瞞。

寂寥的雪夜遮擋了一切聲音,包括封栖松的輕嘆:“有的,鶴眠,有的。”

他的手指被封栖松的左手握住,牢牢地攥在了掌心裏。

白鶴眠病愈的消息傳出去,陳北鬥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只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封家的門面還在那裏,他也不能不顧陳家的名聲,直接把孀居的寡夫接到家裏。

不吉利!

所以陳北鬥把主意打到了封卧柏頭上。

金陵城裏人人都知道白鶴眠曾經和封老三有過婚約,常人或許會覺得這時候的封卧柏在想方設法和白小少爺重修舊好,唯獨陳北鬥認為,封老三一次搶不到,注定次次搶不到。

還真被陳北鬥猜中了,現在的封卧柏正在為錢愁得焦頭爛額,壓根顧不上白鶴眠。

常去的花樓暫且不提,就連普通的酒館裏的夥計,看見封老三,也是唯恐避之不及,不是說打烊了,就是說沒有适合封三爺喝的酒。

為什麽啊?

因為他們既得罪不起封家,又不想在身無分文的封老三身上耗費精力。

封卧柏成天出門找氣受,後來學乖了,幹脆待在家裏混吃等死,白鶴眠再讨厭他,也不會斷了夥食。

然後封卧柏待着待着,待出滋味來了。

白鶴眠曾經是個商賈世家的少爺,根本不需要人教,掌家的事手到擒來,封栖松“走了”幾個月,封家在他的打理下,竟然沒有絲毫的頹勢。

白鶴眠還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皮相就不用說了,白小少爺要是不好看,也當不成花魁。更可貴的是,他的嬌嗔勁兒藏在骨子裏,遮遮掩掩,被滋潤過後,從眼角眉梢流淌出了情絲。

封老三想開了,玩一個雛兒沒意思,既不能使勁,又不能變花樣。白鶴眠這樣的正好,被人調教過,再上床,就能享受極樂。

穿着雪青色長衫的白小少爺忙裏忙外,忽而感受到一道黏稠的視線,邁進正廳的腳步頓住了,轉而重新紮回風雪中。

“躲我?”縮在椅子裏的封卧柏抓着瓜子蹦起來,邊走邊嗑,緊追着白鶴眠去了。

把賬本夾在手臂間的白小少爺在花園裏被封卧柏逮了個正着。

“何必呢?”封卧柏嘴皮子一掀,瓜子皮随風飄落在泥濘的雪地裏,“現在封家就剩你我,我們該同舟共濟……”

“沒錢。”白鶴眠聽不得封老三的叽叽歪歪,頭也不擡地說,“封二哥腿受傷的時候都能撐起封家,你封卧柏有手有腳,只會要錢?”

以前的封卧柏聽了這話,會害臊,但如今的封家老三早已把臉皮丢到了九霄雲外,聽了白鶴眠的譏諷,非但沒生氣,還兩手一拍,把瓜子殼撣開,輕哼道:“封二哥、封二哥……你是不是只知道封二哥?”

封卧柏低頭,湊近白鶴眠,貪婪地嗅着他的頸窩:“鶴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有男人。”

白鶴眠噎了一噎。

當然有男人,自從上了封二哥的床,他每周都有那麽幾天下不來床。

“跟我說說,他厲害嗎?”封卧柏見白鶴眠并不反駁,耳垂還有一絲紅,嫉妒地追問,“是不是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眼瞧着就要把封家的家産拱手讓人了?”

“舒服。”白小少爺沉默片刻,忽而笑了。

他笑得坦蕩,毫不吝惜嘴角勾起的弧度。

白鶴眠暗暗想:和封二哥做什麽都舒服,你封老三懂什麽?

至于家産……

他眼珠子轉了轉,故意刺激封卧柏:“就算我給了他,又如何?他在床上伺候得我舒服,在床下,我自然也要讓他滿意。”

封卧柏的神情随着白鶴眠的話,逐漸扭曲,抓過瓜子的手又擡起,想要抓他的脖子。

電光石火間,白鶴眠從袖管裏掏出一把細長的匕首,反手抵在封卧柏的脖頸間。

雪靜靜地落在刀鞘上,封卧柏的眼睛睜得老大,幹澀的喉嚨變成了鼓風機,發出幾聲嘶啞的喘息。

“三爺,您不會以為我吃過一次虧,還會乖乖挨打吧?”白鶴眠得意地挑起眉,纖細的手指在刀鞘邊來回游走,時不時做出發力的姿态。

“你……你……”封卧柏的心随着他的動作,提起又落下。

“我是個沒了丈夫的人。”白鶴眠微微一笑,“別惹我,否則,我什麽都幹得出來。”

沒出鞘的匕首又回到了白小少爺的袖管中,他施施然朝着封三爺行了一禮,恭敬謙和,做足了“二太太”該有的氣度:“三爺,請吧。”

封卧柏摸着脖子,腿肚子打戰,後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白小少爺似笑非笑地揣着手,雪花紛紛揚揚落在他的肩頭。

封老三眼前一花,癡癡地爬起來,欲·望戰勝了恐懼——太美了。

征服這樣的人才有快感。

白鶴眠目送封卧柏遠去,總覺得對方最後看他的目光不太對勁,可他也不想追上去問,便反身往東廂房走。

結果走了沒兩步,白小少爺也被抵住了喉嚨。

只不過他脖頸旁的是封二爺骨節分明的手。

“沒了丈夫的人,什麽都做得出來……”封栖松将白鶴眠反抱在了身前,隔着厚厚的長衫,撫摸他身上的紋路,“嗯?”

白鶴眠雙膝一軟,乖覺地倚在了封栖松的身上。

明明衣衫那麽厚,封二哥的手卻還是讓他身上文的牡丹花盛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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