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惺惺相惜
第二天下午,周唯怡按照約定, 來到金融街上的一家花園餐廳。
地處街尾的這家餐廳環境十分優雅, 牆面布有精心設計的流水裝置, 桌椅板凳造型簡約, 臨街的綠植有效阻隔了外界視線, 顯得既開放又自然。
作為這裏的常客, 周唯怡曾與大多數侍者熟識。
再次相見,引座員明顯愣了愣, 很快恢複職業風度:“周小姐,您今天是一個人嗎?”
“華辰資本的趙總有預約。”
對方恍然大悟,殷勤地鞠躬致意, 引領她往裏走去:“請跟我來。”
晚餐時間還沒到, 餐廳裏的客人不多, 預定座位被安排在角落裏, 确保不會受到打擾。周唯怡要了杯咖啡, 看着金融街上的男男女女步履匆忙, 錯覺自己已經離開了很久。
随着一陣清脆響亮的鞋跟聲,趙思青的标志性短發出現在視野裏。
盡管早已兩鬓斑白,她卻像一團持續燃燒的火種, 始終擁有着旺盛的精力和能量。與這種人共事,往往會令同事振奮、敵人退怯,面對困難也不會輕言放棄的。
“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回來找我。”趙思青投來居高臨下的目光,迅速作出自己的判斷。
年輕人只是笑笑, 沒有反駁,點頭致意道:“趙總,好久不見。”
她擺擺手,滿臉不耐煩的表情:“什麽‘總’不‘總’的,還跟原來在公司裏一樣,叫‘趙姐’。”
周唯怡謹慎地表明立場:“我已經不是華辰的人了。”
趙思青在桌子對面坐下,同時壓低聲音問道:“……還在怪我?”
“不會,”周唯怡搖搖頭,态度誠懇地說,“私自公開財務資料,違反保密協議——公司按照客戶的要求對我進行處理,無可厚非。”
趙思青靠着椅背,動作優雅地翹起二郎腿:“你是怪我沒有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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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有,您作為我的直屬領導,如果不秉公處理,就無法服衆。”
“那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發短信、發郵件統統不回?”來自長者的質問擲地有聲。
周唯怡将碎發挽至耳後,抿唇道:“我找到新工作了,也是一家投資公司,和華辰可能存在競争關系,要避嫌的。”
趙思青冷笑:“瑞信資本吧?他們對你做背景調查的時候都沒避嫌,你為他們避嫌什麽?”
“用人方對待錄用的職工做調查很正常,”她盡量自然地說,“我既然已經入職,就要為公司考慮。”
“你最好還是多為自己考慮一下——瑞信那種鄉鎮企業,有幾個錢就想進軍資本市場,還以為投資人都是印鈔機呢!小心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趙思青也是NJ大學的畢業生,後來赴美留學,就讀于哈佛MBA,曾是德意志銀行、美林證券、摩根大通和高盛等著名公司少有的中國投行女。
2010年,她回國創立了華辰資本,并且迅速成長為國內著名的投資基金之一。
周唯怡清楚對方瞧不起泥腿子出身的民營企業家,沒有反駁她的觀點,而是把話題往DCG公司的近況上引導。
面對從前下屬的提問,趙思青并未遮掩,故意實話實說:“炒作題材、引導輿論,刺激散戶下場接盤,讓機構投資人清空手裏的股份。在那之後,會安排出現賬面的持續虧損,管理層進行私有化回購也就水到渠成了。”
見聽衆點頭,她繼續道:“一進一出,我們賺兩道手續費;企業融資,原本就是通過別人的錢生錢——不能以中&紀&委的标準來要求投資人。”
明白DCG的情況恰如自己所料,周唯怡反而松了口氣,半開玩笑地說:“我膽子小,DCG這種財務做賬的方式太誇張了,還是交給別人比較好。”
“你呀,就跟你的田教授一樣,前怕狼後怕虎,永遠幹不成大事。”
說到“大事”,周唯怡假裝突然想起來:“瑞信資本決定向NJ大學捐款一千萬,修建‘齊奧樓’。”
趙思青愣住了,直到聽對方說完前因後果,方才有感而發:“師兄當年含冤自殺,如果教學樓能以他的名字命名,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言談間,主菜、甜品都已經吃完,兩人各自端着一杯花茶啜飲,就連低頭的樣子都很相似。
“這個小張總,找機會讓我跟他見見。”趙思青沉吟,“即便不能合作,也算是多個朋友吧。”
周唯怡點點頭,沒有再說多餘的話。
華辰資本的體量巨大,日常工作也極為繁忙,身為創始人和管理合夥人,趙思青的日程表排得非常緊張。
然而,她昨晚接到電話後,還是一口答應見面,并且主動要求訂座請客。
相較于投資人的百萬年薪,一頓飯再貴,都只是小意思;作為上位者,這番不必要的承擔本身,才是彌補虧欠的最好的表态。
站在街角,一老一少兩代女投資人相視而笑,眼神中有道不盡的惺惺相惜。
趙思青主動牽起她的手,誠懇道:“唯怡,你是師兄最後的學生,也是我最得意的助手……真希望日後能夠再度合作。”
“山水有相逢,趙姐。”
目送對方進入華辰資本所在的辦公樓,周唯怡攔下一輛出租車,逆着晚高峰的人流朝家的方向駛去。
車載電臺正在播放方言相聲,她一個字都聽不懂,幹脆将頭靠上車窗,微阖着雙眼閉目養神。
夕陽下,陣陣晚風吹來,催眠了心智,也模糊了意識。回憶裏,經手主導過的那些投資項目,如同電影畫面般清晰,一切仿佛都歷歷在目。
周唯怡明白,自己從未忘記。
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她付清車資後低頭下車,既沒有注意到保安隊長的殷勤招呼,也沒有看到停車場裏那熟悉的紅色車身。
直到走出電梯,習慣性地伸手掏鑰匙,方才記起門鎖已經被換了。
樓道裏的感應燈不靈敏,黑黢黢地看不清任何東西。周唯怡只好湊近一點,試圖借着背板上的熒光尋找按鈕方位,卻被某樣障礙物擋住去路。
“障礙物”幽然發聲:“密碼不能用了。”
女人向後連退幾步,直到背抵着牆壁,那幾欲脫口而出的尖叫聲才被抑制,氣息起伏道:“你……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我怎麽不能回來?”張任的語氣有些許委屈,“給你密碼是信任你!你卻把密碼重置了,害得我進不了去!‘恩将仇報’,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她按鎖開門,理直氣壯反駁道:“這是我的家,我願意讓誰進就讓誰進。”
“……你不願意讓我跟着你。”
周唯怡白了他一眼:“對啊,可是我有任何選擇嗎?”
沒有任何征兆,準備開燈的手掌被死死壓住,突如其來的懷抱将她逼進牆角。灼熱的呼吸伴随着海鹽的味道,瞬間籠罩了唇齒鼻翼。
對方的身材又高又大,像夜行動物一樣重重喘息,遮擋住眼前的一切光亮。
絕對隐蔽的空間裏,只剩下彼此的存在客觀而真實,隔着若有似無的距離,男人貪婪地汲取這份難得的親密。
周唯怡被激出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微微顫栗,腿軟得随時有可能跌坐在地。
這動作太過危險,已經超出了正常男女關系的範圍,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對方在戲弄自己,純粹是為了報複被鎖在公寓大門外的待遇。
老虎不發威,你把我當病貓!
一邊在心底暗罵,一邊調整戰略針鋒相對,周唯怡故意壓低聲音,用近乎挑逗的語氣問:“你想幹嘛?”
只見張任身子一淩,定在原地再無任何動靜,似乎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雙手抵住男人胸口,一點點将其推坐到沙發上,化被動接受為主動出擊:“還去參加‘海天&盛筵’呢,港姐嫩模成群,對吧?他們說你‘夜禦五女’,真有那麽厲害?”
張任沒答話,呼吸卻越來越急促,身體散發出陣陣熱量,幾乎能夠把人燙傷。
周唯怡暗中咬牙切齒,語氣卻持續暧昧:“……我覺得你沒那麽厲害。”
說着,她伸手向下探去,隔着衣物摩挲那清晰的六塊腹肌,感受因自己而起的喘息不定,越來越有反擊制勝的篤定。
“讓姐姐教教你,該怎麽對付女人。”
俯下身,周唯怡用嘴唇貼近男人耳垂,用惡魔般的聲音蠱惑道:“想要,憋不住,很正常。但不能逼對方接受,要學會讓對方也想要,然後主動向你索取,懂嗎?”
張任的唇齒間溢出呻&吟,似嗚咽似啼鳴,作為對她身體力行的回應。
從始至終,除了指尖的觸碰,兩人再無肌膚相親。
言語挑逗直擊心底,熱量輻射填充距離,渴望被滿足卻讓靈魂更空虛,恨不能撕掉這一身皮肉,直至赤誠相見、鮮血淋漓。
“如果對方不想要……”
她故意拉長語氣,抽開身體,緩緩退開的同時作出結論:“……你就老老實實地憋着吧。”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周唯怡快步跑進卧室裏,“砰”地一聲鎖上大門,再也沒有打開。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一腳剎車踩得呀,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