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逢雨林遭變
轉眼行軍已半月有餘,除了兩位本不該出現在出征隊伍裏的姑娘瘦了不少之外,倒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原以為會就此一路平靜地到達祁國,誰知在逢雨林附近卻發生了些小插曲。
這一帶多雨,且通常都是說下就下沒個準,有經驗的将領都會在路過此地時下令加快行軍速度。可這天過逢雨林時容烨卻下令大軍原地休息,并召集了幾位副将議事。
君初瑤正覺奇怪,突然聽到“唰唰唰”三聲,随即後方土堆處似有人應聲倒地。她猛一回頭,尚未弄清楚狀況,又見從那土堆後騰空飛起三只鷹。
這邊容烨和君項寒,還有另一名楊姓副将,齊齊挽弓搭箭朝空中射去,兩箭正中要害,而另一箭則射在了翅膀上。兩只鷹自然被射落下來,另一只鷹雖翅膀受損,卻仍絲毫不變軌跡地飛遠了去。
楊威“撲通”一聲跪地:“末将萬死,請世子責罰。”
容烨眯眼看了看鷹遠去的方向,轉頭對地上的人道:“起來吧。”
地上的人猶不敢起,悶聲低頭。容烨一笑:“這鷹飛了,倒黴的是祁國,不是我梁軍,楊将軍還請起身吧。”
他這才敢起,颔首抱拳道:“末将不明白世子的意思。”
容烨正欲解釋,一名小兵自遠處跑來道:“回禀世子,那三名探子确是綏國派來的。”
楊威若有所悟:“世子英明。”
君初瑤看到這裏才明白過來,原是容烨先一步發現了綏國的探子,才故意召集副将們議事,以此引蛇出洞的。
為盡快遠離這一帶,大軍即刻便啓了程,卻不意剛行了一小段路便天降大雨。此地土質因常年下雨變得疏松,而今這雨又來得疾,路面很快變得泥濘不堪,再冒雨前進恐事倍功半,大軍只得暫且休整。
君初瑤與容泠躲在臨時搭建的雨棚下,披了兩位哥哥的裘衣,仍是被這寒意折騰得哆哆嗦嗦。兩人噴嚏一個接着一個,越哆嗦越冷,為了讓自己分點心,容泠便同君初瑤聊了起來。
“初瑤姐姐,阿嚏——,先前那只鷹明明已經受傷了,怎得還能飛那麽快,這不是一般的鷹吧?”
“嗯。我曾聽爹爹講過,綏國為刺探軍情常年訓練一種鷹隼,探子們帶着這種鷹隼上路,在自己身份暴露之時,鷹隼便會代替探子飛回去報信。這種鷹異常兇猛,甚至比人更堅毅,不達使命誓不罷休。”
“如此說來,我們的行軍路線不是暴露了嗎?烨哥哥為何說倒黴的是祁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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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這綏國探的無非是我軍軍情,而為的卻是依此制定對祁國的作戰計劃。”
“作戰計劃?”
“對。倘若我軍人數衆多,行軍速度又極快,他們便要加快戰事,在我軍到達之前攻克祁國。不過恰恰相反,如今我軍人數不足為懼,行軍速度又緩,想必他們能安心下來保持原先的作戰速度了。”
容烨和君項寒在另一邊議完事朝這邊走來,正聽到君初瑤的分析,“不想君姑娘竟還有洞悉軍情大勢之能。”
不知是心虛還是什麽,每次一聽到容烨口中的誇贊之詞總覺別有深意,她有些尴尬地笑笑:“世子過獎,有一事我倒是尚未想明白。“
“哦?”他挑眉,一副“竟還有你想不通的事”的表情。
“我軍此番前去既是援祁的,為何又似不與祁國站在同一戰線上?”
“今天下四分,撇開那遺世之國西昭夷桑一族不提,絕無哪一國會與其他任何一國站在同一戰線上。梁國此去援祁并非出于人道或同情,而是為了維持梁、祁、綏三者間的平衡。”
君項寒見她仍有些不解,補充道:“祁綏相争,我梁國未必漁翁得利,任何一國的勝出都将在日後造成對梁國的威脅,因此絕不能作壁上觀。而祁國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會求助于我們。”
她似被點醒,恍然道:“既不能作壁上觀,又要适當削弱他們的實力,最好的辦法便是拖延戰事。如此一來,戰後祁、綏兩國必将休養生息,即便觊觎我梁國也是有心無力。”
“沒錯。盡管祁國深知這點,卻不得不繼續等待我們的援兵,而綏國素來狂妄,加之十五年前滅韶宣統後,戰力本就強盛,自然也不在乎折損這微末。”
雨一下便是兩柱香,大軍重新啓程後又因雨後泥濘的路況大大減慢了行路的速度,眼看暮色将至,已無可能到達原先預計的目的地。
容烨看了看前方連綿的群山,同君項寒對視一眼,似已拿定主意。
這夜,大軍一部分上了山,一部分留在山腳下。
暮色時分,容烨帶着步兵們上山,一路上容泠一直氣鼓鼓地對着君初瑤抱怨:“為何非得同君将軍分開呀?”
君初瑤笑了笑:“哥哥明日便會同我們會合的。”
“烨哥哥說,山腳下陰濕,易感風寒,所以讓我們倆跟着他上山去,可君将軍也是人,怎麽能讓他留在那裏挨凍呀?”
“今日行軍路線暴露,雖無大礙,改道卻是在所難免。我想世子是打算帶着步兵翻山而行,令哥哥領着騎兵繞道。可現在天色已晚,連夜翻山太危險,只得暫且在半山腰紮營。而綏國雖将主力放在了祁國,卻也不排除他們派兵前來阻撓我軍的可能,為了避免夜裏被綏兵圍山,須有一部分軍隊留在山腳下照應……”
行在前頭的楊副将聽見後邊兩人對話,回頭看了一眼,笑呵呵對身旁的容烨道:“這君家二小姐倒是懂得世子的心思。”
容烨笑了笑,沒有說話。
“可要派些弟兄去山中給您還有公主獵些野兔來?”
他收了笑意,道:“不必,傳令下去,今夜任何人不得出大營半步,違令者軍法處置。”
君初瑤聽見這話,擡頭看了眼前方愈加蜿蜒的山路,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測。她從前聽師父提過這一帶的地形,這裏地處梁國境內,接近祁國邊界,群山連綿,且多數都是拔地而起的險峰,而在這其中,只有一座山是常人有可能攀爬翻越的。
山本無名,是因為當地的一些傳說才有了個聽上去有些可怖的名字,曰“送魂”。傳說這山中每到夜裏便會有鬼火出現,發出勾人魂魄的叫聲,而被勾走了魂魄失去心智的人,便會一路走上山頂的送魂臺,跳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送魂山中送魂臺,送魂臺上送魂歌。
聽來确有些神神叨叨。
那時她問師父:“這傳說當真?”
老頭子放聲大笑:“夏夜常有鬼火倒是真,勾人魂魄卻是假。為師年輕時游歷各大山川,便曾上過那送魂臺,還得了奇遇。”
“何等奇遇?”
“秘密。”
她邊走邊回想師父所言,覺得自己此刻應正身處送魂山中,而容烨也一定知道送魂山的傳說,為避免在軍中傳出謠言多生事端才下了這道令。
入夜後,山中除了偶有幾聲狼嚎外倒是安靜得很,也并無傳聞中什麽勾人魂魄的怪叫,但君初瑤卻難以入眠,一直思忖着師父口中的“奇遇”。翻來覆去躊躇許久,見一旁的容泠睡着了,她才終于下定決心要探個究竟,輕手輕腳出了營帳。
誰知容泠睡得并不安穩,這剛睡一會便醒了過來。
容泠醒來發現君初瑤不在,起初也沒在意,可過了許久也不見她回來,便開始擔心起來,跑到隔壁大帳門口對看門的士兵道:“我有急事要找烨哥哥,你們讓我進去。”
士兵正欲放行,裏頭容烨已聽到動靜,起身出來了,看這樣子,估計是和衣而眠的。
“怎麽了?”他問出這話時,已隐隐猜到是與誰有關。
“初瑤姐姐不見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此事無須聲張。”
容泠見他一臉淡然的樣子,急了:“哥哥你得馬上派人去找呀,這萬一…萬一要是出了什麽事……”
“放心,我這便去。”
容泠轉身回了自己的營帳,掀開帳門時突然愣了愣,剛才哥哥說什麽來着?不是“我這便派人去”,而是“我這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