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赴險蘇家村
兩人進了營帳,楊威又掀開帳簾朝外看了一眼,确認無人後才繼續道:“我呀,就長話短說了,照料您那丫頭,家裏恐怕出事了!”
君初瑤眉毛一跳:“怎麽回事?”
“先前世子派了兩個探子過去,每日辰時、未時、戌時、醜時都會給這邊傳來消息,一來是不想人家小姑娘家裏出什麽亂子,二來也是為了防着綏國那邊。可到今早為止,已經兩天沒有動靜了。”
“你的意思是,那兩名探子已經……”
“極有可能。不過,世子派出的探子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即使落到敵人手裏,第一時間便是自盡,絕不會讓自己成為俘虜。我擔心的是,那丫頭家裏人會說漏什麽。”
“可有再派人前去查證?還有,世子知道這事了嗎?”
“我擔心這邊已經被盯上了,不敢貿然派人前去。世子那,昨夜我便送去了消息,可到現在仍無音訊,我猜消息可能被截了。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哎!我是實在沒法,又怕出亂子,才來跟您說這事。”
“楊副将千萬別這麽說,說到底,這事因我而起,我不可能坐視不理。”她來回踱着步似在思考,“繼續給世子那邊傳消息,不過切記,不能有大動作。另外,蘇落家中情況未知,确實不能貿然前去打草驚蛇,先靜觀其變。還有,安插一批人去十裏外荒澤坡,那裏最易觀察四面動向,每隔兩個時辰,給這邊傳一次消息。再多調兩班人守營,務必保證糧草補給,別給敵人鑽了空子。”
楊威眼神一亮:“君二小姐果然才識過人。”
“對了,還有一點最重要的。”君初瑤皺了皺眉,“這事得瞞着蘇落,傳令給軍中知情人,誰都不準提半個字。”
“是。”
這邊話音剛落,帳外突然傳來碗筷落地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掀開帳簾出去,正看見蘇落慘白的臉。
“我……”她張了張嘴,半晌後勉力道,“我家裏出事了,是嗎?”
君初瑤內心百般掙紮,最後還是擠出個微笑道:“不是的,蘇落。”
“你不用騙我。”她的臉霎時冷下來,陰沉地有些可怖,然後轉身朝營地大門走去。
君初瑤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你聽我說,現在你家中是什麽情況,我們誰都不知道,說不定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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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落甩開她的手,冷眼看着她:“出事的不是你的家人,你當然可以這樣輕描淡寫。說不定只是什麽?說不定只是你們弄錯了?我不是三歲小孩,也受不起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苦心編織的謊言。”她說完繼續疾步往大門走去。
楊威一聲厲喝:“攔住她。”
君初瑤搖了搖頭示意“不可”,然後繼續耐着性子走到她面前道:“你這樣去是沒有用的,不但救不了你的家人,連你自己都可能……”
她停下腳步:“那你告訴我,怎麽樣才有用?像你說的那樣,靜觀其變?”她冷笑一聲,“這等于讓我眼睜睜看着我爹死,你明白嗎?如果現在生死未蔔的人是你爹,你還能這樣袖手旁觀嗎?”
君初瑤的心像被什麽紮了一下,半晌後輕嘆一聲:“你要非得去,我跟你一起。”
楊威趕緊上前來:“君二小姐,萬萬不可。眼下世子不在,你是必須要清醒的人。你不能棄自己的安危于不顧,更不能拿梁國十萬大軍和君将軍的性命當兒戲啊!”
君初瑤聽到這話又動搖了幾分,咬了咬唇,猶豫片刻後看向蘇落:“對不住。”然後擡手一記敲在她的後頸。蘇落眼中閃過一絲絕望,随後便失去了意識。
入夜後,君初瑤在營地裏四處轉了轉,确認裏三層外三層守得嚴嚴實實疏而不漏後才放心。前幾日她被禁足于營帳中,不想讓看守她的人為難,再悶也忍着沒溜出去,而今雖因蘇落一事能夠在營地裏自由行走,卻也沒了心情,一面提心吊膽,一面滿是內疚。
過了子時,她仍在床上輾轉反側,滿腦子都是白天的事。她撫了撫枕邊的小雪鹞,問:“小家夥,你說,如果這時候容烨在,他會怎麽做呢?”它難得沒有亂跳亂叫,拿頭蹭了蹭她的手以示安慰。她搖着頭笑了笑,覺得自己問得可真蠢,容烨要真在,根本不會讓這種事發生吧?
不知過了多久才終于睡了過去,可夢裏卻是蘇落的家。幾間破舊的小木屋,門前一個小小的院子,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血腥氣。她小心翼翼推開柴扉走了進去,慢慢靠近那扇小木門,推開門的瞬間,看見地上躺着一個老人,遍地都是鮮紅的血。
她猛然驚醒,坐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息,明知是夢卻仍心有餘悸。平靜了好半晌,她深呼吸一口,像是終于做了什麽決定,起身下床,束起長發,換上一身夜行衣,然後掀開帳簾,走到了外間的劍架旁。
小雪鹞似是感應到她的決定,突然從內帳裏飛出來擋在了她的面前,“叽叽喳喳”叫個不停。她大約是明白了它的意思,撫着它的羽翼輕聲道:“我知道自己應以大局為重,可我也不能眼看無辜的人受到牽累。這件事只有我可以做到,只有用幻術才能不暴露行蹤,所以我必須去。”她遲疑了一下,“這樣吧,你跟我一起,萬一我招架不住,你就馬上回來……”她說着走到桌案邊,飛快地寫下了一張字條,“你就馬上回來,把這張字條交給楊副将。”
小雪鹞拼命點頭,內心默默替她捏了一把汗:大爺我本來就不是來攔你的,只是讓你帶上我而已,就你這腦袋怎麽去跟綏國漢子鬥智鬥勇啊!
當然它說不出人話,只能一個人,哦不,一只鳥安安靜靜地咆哮。
君初瑤取下劍架上容烨留下的一把佩劍,布了幻陣,走到關押蘇落的地方,只解開了她一個人的意識。蘇落自然也未眠,抱膝坐在地上哭,看到她突然出現驚了一驚,不過也未多想,只擦幹眼淚道:“你來做什麽?”
“蘇落,你告訴我,你家在哪裏?”
“我家……”她看君初瑤這身打扮,已猜到幾分,狐疑道,“你要去救我的家人?”
“能不能救成還不知道,你先告訴我你家的位置,我去探探情況。”
“可是你一個人去……會不會有危險?”
她傷還未痊愈,本不該再動幻術,此番所施之法相當弱,撐不了多久。她背在身後的手悄悄捏了個訣以防看守的人醒來,然後拿出紙筆催促道:“我時間不多,你快點畫完給我。”
蘇落趕緊接過紙筆,潦草地畫了張圖紙交予她。她接過後什麽也沒說,轉身朝營地外掠去,等走出足夠遠,再一捏訣,化了幻陣。
營地裏一切有序,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也無人察覺到自己的意識有過一小段斷層。
君初瑤按着圖紙上的路線一路疾行,到了蘇家村村口才放慢了腳步,給小雪鹞比了個手勢。這小東西立刻心領神會地飛進去探路,而她則掩在村口的樹後靜等。這一路過來,她擔心被人盯上,暴露營地的位置,時不時就捏一個訣,到得此時已有些疲乏。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仍不見小雪鹞飛回來,君初瑤越想越不安,終于按捺不住朝村子裏走去。這村子不小,深夜裏卻很寂靜,家家戶戶都是昏暗一片,冬夜裏連點蟲鳴都沒有,她走在寒風中覺得背脊一陣一陣涼。
身子有些哆嗦,神志卻是清醒不少,如果她沒認錯,前邊這戶應該就是蘇落家了。從外邊看,這戶人家跟剛才經過的那些沒什麽不同,可越往這邊走近,便越覺有一種壓迫感。
八成有埋伏。這判斷說不上原因,大約出自習武之人特有的警覺。
她自知敵人在明她在暗,如若動起手來,她那點三腳貓功夫絕不可能贏,所以……還是冒險動用幻術吧。
她閉上眼睛凝神聚氣,與先前在大漠中對付蠍女不同,并不使出連貫的逆沙行,而只用意念布下幻陣,催眠周圍人的意識。簡單地說,就是讓他們深信“我什麽也沒看見”。她兩次溜出大營,用的都是這種方法。
片刻後陣成,她知道這回幻陣存在的時間将更短,趕緊閃身進了院子。走到木門前時,她頓了頓,這一幕同夢中情節太為相似,她很怕自己一推開門,便看到夢中的慘象。她猶豫着推開門,然後大舒了一口氣,沒有屍體,沒有血,可是當她走進屋子轉了一圈後,也很快發現,沒有人,就連被褥也沒有。
這不合理。即便蘇落的後母真如她所擔心的,拿着錢跑了,可她爹久病在床,別說夜裏,就連白天也不太可能離開這屋子。她從裏屋出來,又到隔壁看了看,廚房裏的鍋碗都是幹的,竈下也沒有柴,看來是有幾日沒人用了。
她思索着,一時忘了時間,等反應過來時幻陣已破,而與此同時屋外傳來一陣巨響,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她快步走出去一看,院子裏落着一捆卷起來的被褥,裏面似是裹着什麽東西,上面纏了一根粗繩,看起來像是有人從屋頂上拉着繩子抛下來的。
她心頭一顫,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卻不得不壯着膽子用劍挑開繩子。被褥散開來,正躺着一男一女兩個人,或者說,是兩具屍體。
她的瞳孔霎時放大,驚得連退好幾步。未等她有時間反應,屋頂上飛下兩名男子,齊齊朝這邊掠來,兩把劍直指她的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