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郭長安道:“原來是我聽錯了,戶部尚書倒是不錯的官職。”

畢竟是正二品的肥缺,負責管錢的。

郭華稹托腮,頗為不屑地說:“正二品的尚書罷了。”

郭長安低頭笑了笑,暗暗地想,比起自己的父皇,尚書确實不算什麽。不過如此直白地在衛芯瑤面前說出來,還是不太好的。

說起來衛芯瑤的父親衛守則的官職還不如那正二品的尚書。

衛芯瑤聽了文陽公主的話,也學着郭長安,咧嘴傻傻地笑了笑,不去附和亦不反駁,免得讓文陽公主陷入尴尬的境地。她雖是個粗神經的丫頭,可還不笨,知道在公主面前,什麽話當講,什麽話不當講。

她倒不是怕和自己關系交好的公主們多想,就怕公主身邊伺候的人有心。

郭華稹嫌棄一通後,問衛芯瑤:“她多大了,現在還未定親嗎?”

“好像未聽說她定親的消息。”衛芯瑤道,“也許已經定了親,還沒傳出來罷了。自從我哥拒了她一次後,她便不怎麽同我來往。”

郭華稹聽後大為驚喜,激動地拽着衛芯瑤的手臂:“此話怎講?”

郭長安也豎起耳朵聽衛芯瑤講。

衛芯瑤道:“就是一個月前的事,那天正好是我生辰,我便求着哥哥帶我去買荟聚閣新出的首飾。剛好就撞見她和她堂哥陸至也在。我們四個人便去了逍遙樓用點心,我和她在雅間,哥哥和陸至在外面。因我一直關注茶點,沒注意她怎麽找到時機同我哥哥講的。只是我們各自回去的時候,我發現哥哥的臉色不大好看,我再三追問哥哥,他才隐晦地同我說,以後莫要把他的喜好告訴無關之人。”

衛芯瑤頓了頓,見文陽公主仍舊在等着她的下文,便繼續說了下去:“我當時哪裏明白怎麽回事,就追着哥哥一只問,後來哥哥被我問得煩了,才同我說,以後若是陸三小姐再問起我和他相關的事,就讓我直說他已有了心上人。”

“那陸馨可真有膽量。”郭長安的話裏并沒有嘲諷之意。她覺得這姑娘的行為,有點像當年的自己。

在男大女妨的年紀裏有勇氣去問心儀之人,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出來的。

記得前世陸馨也是這樣愛憎分明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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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陸家為了維護皇後黨被宸妃所命令皇城戍衛圍剿追殺,陸家除了四皇姐和她的女兒免于一死外,其餘人都被殺害。而那時已經外嫁的陸馨則是帶着嫁妝輾轉求到了衛家。這麽一回憶,郭長安忽然明白了為什麽陸馨當年會求到衛家,想必前世陸馨也一樣早就和衛珩有過交集。

不過,衛珩的心上人是誰?

郭華稹亦是好奇:“你哥哥真有了心上人?是誰啊?”

衛芯瑤道:“我比你們更好奇,無奈的是不管我後面用什麽方法,他都訓斥我,不讓我再多問。”她歪着頭,回想衛珩當時尴尬的神情,“我猜他就是順口一說,只是想讓我拿這話去打消陸馨的念頭。”

這時,負責今日授課的女官敲了敲案板,示意各位公主小姐們入席坐定,準備開始今日的講解。

三個人的交談到此結束。

授課結束後,郭華稹匆匆追上四皇姐郭華秾,郭長安則是遣回随行的青蘿,獨自一個人慢悠悠地往禦花園走去。她想順道采些臘梅花,看一看這臘梅到底有什麽魔性,能讓衛珩流連此間兩個時辰。可人還沒到禦花園,就聽到紫穗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

長安頗為頭疼地立在原地,一看紫穗的神情她便知道定是那朱太醫來了。可惜她那晚根本不是夢游,所謂的“迷糊症”和她毫不相幹,她實在不想讓太醫給自己瞧病。

也不知道這朱太醫號脈的水平到底如何,萬一他真能號出自己是假裝的可就麻煩了。

長安好好回憶了一番前世見太醫的各種經歷,覺得太醫應該號不出來。但是世事難料,她現在對什麽都持有懷疑态度。

紫穗跑到長安跟前,氣喘籲籲道:“公主,你怎麽往禦花園走了,朱太醫可在頤心殿裏等候多時了。”

長安仰頭看着紫穗,“我想去禦花園轉轉。紫穗你讓朱太醫先回去得了,等我回去的時候我自會再傳喚他。”

紫穗不依,擋在長安跟前,道:“公主,您還是回去讓朱太醫瞧瞧,好讓大家都放心。”

長安嘆了口氣:“我那晚真的夢游了?”

紫穗看了看四周,用力點頭,“奴婢開始怎麽叫都叫不醒您,後來她們提醒我,說不能喚醒,我才不敢說話。”

“為什麽不能喚醒?”郭長安明知故問。

“因為,因為……那個時候,就是不能喚醒公主您啊。若真的喚醒了可就麻煩了。”

“既然如此……”長安繞過紫穗,“你就當我現在夢游吧,反正我非要去禦花園。”

“唉,公主!奴婢一時也說不清楚,您還是跟我回去,也省的靈妃娘娘責罰我辦事不力。”紫穗快被長安急得想用強了。

長安現在的身高不過才至她胸口,紫穗若是硬拉回去也不是不行,頂多是後面惹怒了長安自己受些責罰罷了。

“好了好了,你讓朱太醫拿着藥箱去禦花園的梅園裏找我。”

紫穗實在拿她無奈,只好折回身,讓人把朱太醫請到禦花園,随後又急急忙忙追上公主,“公主,您夢游的事情被娘娘壓了下來,如今是想讓朱太醫給你看看是否嚴重。您倒好,非得讓人來禦花園裏給你號脈,豈不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

長安道:“那就讓朱太醫等等,又不急這一時半會。”

她踏進園中,問看守梅園的宮女:“有沒有剪刀?”

宮女忙拿出剪刀,遞給她身邊的紫穗,然後默默退下,将滿院的臘梅獨留給平樂公主欣賞。

長安看着紫穗,緩緩伸出手。

“公主,剪花枝這種小事奴婢來做就可以了。”

“那還有什麽趣味?”郭長安拿起剪刀,“許多事情,重要自己親手做,才覺得有意思。”她走到一株臘梅花樹下,“紫穗,你幫我拉一下上面的那一枝。”

她自己還夠不着。

紫穗踮起腳尖,夠到了長安所說的那一枝,然後将枝幹往下壓。幾個回合下來,兩個人便有了默契。

長安看着紫穗手中的十來枝臘梅,說:“紫穗,明年你是不是就可以出宮了?”

紫穗聞着臘梅花,惆悵道:“是啊,一晃,奴婢已經入宮快十三年了。”她看着郭長安,“不過奴婢已經答應了娘娘,此生都陪伴公主。”

長安有些頭疼,她該怎麽對紫穗講,其實自己更需要她出宮呢?

她在心裏微微嘆息,離開這一片臘梅樹,走到了前面的紅梅樹下。

無意中聽到前面有人講話。

好像是兩個來梅園折花的宮女和太監。

太監的聲音有些熟悉。

長安腦海裏立即回想起這兒熟悉的來源。他和那天晚上自己聽到的太監聲極為相似。長安沒想到重生後自己竟如此幸運,正在發愁這後宮的太監有上千人,到底該怎麽找出那個人時,那個人就如此突然地出現在了跟前。

她對緊跟在身後的紫穗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進到前面在說話的兩個人。為了防止對方回頭看見自己,她又拉着紫穗隐在花亭後面。紫穗雖不明所以,卻也還是聽她的話,靜默不語,豎起耳朵聽那兩人說話。

太監道:“我給你的銀子,你也不用全給家裏寄去,多少自己留點在身邊。你如今在景秀宮裏當差,日子不會好過,有銀子傍身比較好。”

“常公公,翠兒曉得。”那個叫翠兒的宮女似乎是在抹眼淚,“您對翠兒真好,翠兒這輩子都不知道如何報答公公。”

常公公道:“別說這樣的話,偌大的後宮裏頭,我就你這麽一個同鄉,知道你家裏不如意,不過是順手幫你一把,無須介懷。”說着,常公公擡頭看了看四周,“好了翠兒,我不跟你多說,我得回去。你好好照顧自己,有事來找我。”

如今的景秀宮就是一個冷宮。原來住着惠妃,如今是惠美人。父皇若不是看在三皇子的面上,恐怕惠妃連惠美人也當不成。

惠妃從曾經的得寵到如今的失勢,是因為兩個原因,一是見太子病體沉疴,便暗地裏勾結前朝官員,妄圖給三皇子當太子鋪路,二是因為皇後娘娘發現她曾給孕中的靈妃送去可能導致滑胎的香料。兩罪一并被揭發,皇上大為震怒,将她貶為美人,禁足在景秀宮,任何人不得探視;而三皇子,小小年紀就被逐出皇宮,如今住在京都的十字街景王府,且只享王爺的俸祿,沒有王爺的實權。

聽說,惠美人被軟禁三個月之後就瘋了。

伺候一個不得寵的瘋癫主子,可見翠兒的日子過得多辛苦。

常公公離開後,長安緩緩踱步到翠兒跟前。

這個翠兒,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穿着一身水綠色的低等宮女裝,額前有一塊拇指大小的疤痕,兩只手又紅又腫,還有皲裂的傷口,一看這手便是常下冷水的。此刻她正忙着把地上的梅花一一撿起來。

長安站在她跟前,問:“你是哪個宮裏的?”

翠兒并不認得長安,但是她小心謹慎慣了,此時也不沒去想長安的身份,急忙換成下跪的姿勢,說:“奴婢是景秀宮裏的鐘翠。”

“景秀宮啊……我都沒見過這個惠娘娘。”

紫穗在她耳邊小聲提醒:“公主,這惠美人尚在禁足之中,任何人不得探視。聽說惠美人瘋瘋傻傻,見人就打。如今景秀宮裏就剩一個老嬷嬷、一個宮女和一個太監。”

就在這時,朱太醫提着藥箱往這邊走來。

長安看着跪在地上手足無措顯得異常可憐的鐘翠,說:“正好朱太醫來了,讓他給你看看你手上的凍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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