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原本這該是用晚膳的時間,但是正寧宮裏卻沒有傳膳的意思。禦膳房的海公公焦急地問正寧宮殿外的小宮女:“還請姐姐再通傳一遍,這膳食都好了,若是錯了時辰,怕是禦膳房又要新做。”說着,海公公給小宮女手裏塞了一錠銀子。
小宮女四處看了兩眼,見沒人瞧自己,便将那銀子揣入懷中,小聲道:“怕是今晚上公公有的好等了。皇後娘娘如今又要緊事要處理,奴婢們都不大敢随意進去。”
“是嗎?”海公公恍然大悟,“怪不得關雎宮的娘娘也來了。”
“可不是嗎。不光關雎宮的貴妃娘娘來了,皇後還差使奴婢們去傳喚了宸妃娘娘等人。”
小宮女的話剛落,就見宸妃娘娘帶着自己的宮女來到了正寧宮。
宸妃娘娘一進入殿內就發現長安和華稹都跪在地上,貴妃娘娘則是滿臉尴尬地坐在首位,時不時用擔心的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郭華稹。
宸妃娘娘早就知道二位公主争執之事,不過她此刻還是裝出萬分訝異的表情,看着長安和華稹,問:“二位公主這是怎麽了,怎麽到現在一個個臉上都挂着淚?”
皇後冷冷地瞥了一眼宸妃娘娘,道:“宸妹妹先坐下。究竟何事,本宮自會告訴各位妹妹。”
宸妃娘娘聽此,只好讪笑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剛一坐下她又瞧見郭長安手上的紗布了,急忙站起來走過去,滿臉關切地問長安:“長安,你的手上怎麽纏着紗布?是傷着哪裏了?快叫宸娘娘看看。”
長安恨不得推開虛僞的宸妃娘娘,然而今日的情形,她必須得将委屈和無助裝扮到底了,于是拽着宸妃娘娘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宸娘娘,我……我……母妃不是那樣的人……我……”她說的前言不搭後語,但心裏明白,宸妃娘娘此刻正跟所有人裝傻呢。
“怎麽了長安?你母妃不是好好地在宮裏養胎呢?”宸妃摸了摸長安的頭,“好了好了,你和你母妃都已經回到宮裏了,不是在宮外的念禪寺。不會再失火的。”
皇後輕咳一聲,說:“長安的手,太醫已經瞧過,宸妹妹不必如此憂心。”
宸妃聽此,只好再次坐回原位,并一臉好心地對皇後娘娘道:“姐姐,孩子們若是犯了錯,且真心改過的話,也不是為一件好事。”
貴妃娘娘嘲諷道:“宸妹妹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
“連姐姐誤會了,我也是方才來的時候,問了問身邊的宮女才知道二位公主起了點小争執。”
“好了,都別吵了。”皇後一揮手,下面頓時安靜下來,“來人,給兩位公主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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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娘娘問問,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位:“本來這事,合該請靈妃妹妹一道過來,若是她有辯解之詞那便是最好的。但本宮知她身子不适,前段時間在念禪寺又遭了大火,如今好不容易胎相略穩,所以便沒讓她過來。”
長安和郭華稹總算不用再跪下,兩人剛一落座,便有宮女端上茶水點心。畢竟晚膳她們沒吃,這是皇後特地吩咐宮女準備的。
很快,皇後娘娘需要的人都來齊了。
在大家充滿好奇的目光中,皇後娘娘大概地将文陽公主所說之事複述了一番。在座的幾位娘娘聞言,無一不是露出震驚的表情,包括連貴妃。
皇後娘娘輕呷一口茶水,問在座的各位:“對于此事,大家怎麽看?”
這種事,誰願意出頭,大家彼此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一致看着連貴妃。
皇後于是先問了貴妃娘娘:“連妹妹,華稹一直是由你親自帶大的。華稹所說之事你可知曉?”
連貴妃此刻心裏懊惱極了,她真是沒想到女兒如此愚鈍,哪怕是有确确實實的證據,那也無需她當這個出頭鳥的啊。這幾天,她都已經在物色合适的人選了,況且,她目前也沒有十足的證據,只是聽說了皇上在查。既然皇上再查,那她原本是不打算管的,除非皇上鬼迷心竅知道靈妃娘娘的私情後還繼續寵愛靈妃,屆時她才打算讓自己選中的合适人選跳出來,就算不能徹底掰倒靈妃,也足以讓靈妃在前朝後宮都聲敗名裂,那時候她就算誕下皇子,百官也不會同意皇上給靈妃更好的位份的。
如今皇後問她話,她倒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若是她回答知道,後妃們定然要追着她問,說不定皇上也會怪罪她。但若是不承認,那豈不讓華稹受苦了。
郭華稹自然記得母妃告訴過她,此事皇上尚未定論,不讓她四處亂說的。可偏偏她沒管住自己的嘴。她急忙站起來,對皇後娘娘說:“母後,此事是兒臣從別處聽來的,母妃想來不知道。且兒臣終究是晚輩,本不想摻入這件事裏,但看着她仗着肚子處處為難人,兒臣便一時忍不住,說了出來。”
皇後娘娘道:“若你說的俱是真的,母後會賞你的。”
“兒臣以性命擔保,所言句句屬實。”說完,郭華稹面帶得意的瞅了一眼長安。
長安的心裏其實一點都不知道,她正等着看,到底郭華稹的證據是什麽。不過,表面上還是萬分悲痛的,一副恨不得對天大喊母妃冤枉四個字。
很快,一個年輕的小公公被傳喚進來。
皇後問:“你就是文淵閣裏掃塵的小路子?”
小路子跪下回話:“回皇後娘娘,奴婢正是文淵閣裏複雜掃塵的小路子。”
依照小路子的說法,和他同住的文淵閣常公公時常半夜出去,一出去就是一兩個時辰才回來。而且他覺得常公公似乎總是不缺錢的樣子。
很快常公公被傳喚過來。
問到最後,常公公求饒道:“娘娘,此事皆是陸大人威脅奴婢做的,陸大人說,奴婢若是不給指路,他便要殺了奴婢全家!”
“你說的陸大人是哪個陸大人?”皇後問。
常公公道:“回娘娘,是侍衛軍陸子骞大人。”
長安說:“五姐姐告訴過我,陸子骞是陸至的小叔,陸至會是我們未來的四姐夫。常公公,你一定是在撒謊。母後!”
郭華稹道:“陸子骞的為人和陸至怎麽能一樣?況且,多年前,靈妃娘娘未曾入宮的時候,有人曾親眼看見娘娘給陸大人繡手帕傳情的。”郭華稹說得頭頭是道,語氣裏已經完全不把靈妃娘娘當做長輩了。
郭長安在心裏冷笑着,心想,現在且讓你得意一陣子好了,總歸你得意不了多長時間的。
宸妃此刻居然還在幫着靈妃娘娘說好話:“姐姐,我覺得靈妃妹妹不像是沒規矩的人。從前天她伺候我祖母的時候,祖母還誇過她,說她是個得體懂事的好丫頭,從不招搖的。”
郭華稹道:“那是宸娘娘不清楚靈妃的真正面目罷了。”
貴妃在一旁,聽到郭華稹句句不饒人地譴責靈妃,臉色都變了。她忽然覺得,華稹好像被人利用了,否則她怎麽可能知道這麽多,連她都不清楚的事,華稹哪來的自信,說得如此信誓旦旦。她緊張得快把自己的手中的绫羅帕子絞碎了。如今她人在正寧宮裏,想及時為郭華稹補救也晚了些。此刻只能期待,皇後娘娘真的能審出點什麽。
她目光嚴厲地瞪着郭華稹:“華稹,長輩之間的事,你莫要多言!”
在郭華稹的指引下,皇後娘娘拿出腰牌,命正寧宮的人立即出宮,傳喚宸妃府上的幾個傭人入宮文化,同時還讓人立即傳喚陸子骞入宮觐見。
人還沒來,皇上便得知了這個消息,和劉公公快步來到了正寧宮。
皇上道:“大晚上的,皇後這時倒是熱鬧異常。究竟什麽事,把各宮的人都叫過來了?”皇上看了一眼馬公公,“我聽說,皇後還拿了自己的腰牌讓人出宮?”
皇後道:“皇上,此時關系重大,臣妾如今也不敢亂說,只等着人來了問清楚才敢禀告皇上。所以未及時通知皇上,請皇上原諒。”
皇上走到長安跟前,看着長安綁着紗布的手,問:“怎麽回事?”
“父皇,長安……”長安擡頭,怯怯地朝着皇後和連貴妃看了看。
“手是怎麽了?”皇上又問。
連貴妃見此,急忙拉着郭華稹跪下,說:“皇上,都是華稹不好,和長安起了争執,一時心急才無意中抓破長安的手。”
“父皇,兒臣不是故意的。”郭華稹在連貴妃的注目下,也不敢多說。
皇上看了看郭華稹,臉色不甚友好,道:“怎麽當姐姐的?”
“父皇,華稹、華稹知道錯了!”郭華稹揉了揉自己的喉嚨,心裏恨恨地想,郭長安居然沒在自己脖子上留下痕跡,要不然父皇一定不會只怪罪自己。
其實長安手上的力道不輕,只不顧掐喉嚨的淤血暫時是看不出來的,怎麽說也要道明日。
皇上說了兩句後落座。
這是皇後在他耳邊輕聲細語地把事情大概講了一遍。
講完,皇上怒得直接将桌子上的茶盞砸在地上。這事,他已讓衛佘暗中去查,沒成想如今後宮裏的人都知道了,他怎麽能不生氣。
“人來了沒?”皇上道,“朕親自問。”
木府的人來了後,講得也是頭頭是道。
不過回來的人禀告了皇上和皇後:“陸大人不在陸府,據說是前些日子尋醫治病去了。”
皇上森着一張臉:“去哪兒治病了?”
“這……他們陸府的人也都說不知情。”
“沒用的東西!”皇上起身,“這些人都暫且押入大牢,等找到陸子骞再一一審問。”
就在這時,劉公公從殿外匆匆入內,對皇上道:“皇上,衛府的衛珩求見。”說完劉公公起身,在皇上耳邊道,“衛珩已經找到了陸侍衛,已經和陸侍衛在暖心殿外候着了。”
皇上眉頭一鎖,心裏有些矛盾。
早在剛收到那封秘密舉報的折子後,他便讓衛府去查了,那時候陸子骞便不在陸府。找到現在,可總算找到了陸子骞。他心裏一方面想盡快查清楚,一方面又擔心事情真如那些人所說。若真是如此,靈妃和腹中的孩子定然不可留,至于知情者,也不能留。
所以他才讓衛府秘密調查。至于在皇後宮裏發生的這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皇後挨着皇上坐着的,所以也聽到了劉公公禀告皇上的話。她瞅了一眼皇上,道:“皇上,事情如今都走到了這步,若是不給大家一個交代,怕是對靈妃妹妹不夠公允。皆是流言蜚語四起,妹妹身子骨又弱,萬一……”
“讓陸子骞進來。”皇上吩咐,“衛珩在外候着。”
長安此刻忽然緊張起來,前面的那些事,她都有應對之法,且常公公的今日的話也是她教他說的,唯獨陸子骞……
衛珩……居然沒殺掉陸子骞?
有些事情,她本沒打算徹底弄清楚,因為弄不清楚,反正父皇一旦疑心,便會疑心到底,所以只要陸子骞死了,父皇疑心就疑心吧,總歸是沒證據,況且,母妃此次懷孕時間很合理,因為敬事房裏的記錄都對得上。
她摸了摸頭上的簪子,将簪子拔下來。這根簪子同意是蝴蝶形狀的,簪子背面鑲着兩顆小的祖母綠,兩顆祖母綠中間有個小凹槽,凹槽裏面她存了點朱太醫從前研制的毒藥,并在塗了薄薄的蠟層封住。她摳出蠟層,用小拇指的指甲将裏面的細微的毒藥弄出來,然後佯裝口渴喝水,趁機把指甲裏的毒藥攪和在茶水裏。
如果陸子骞真如前世一樣,承認自己愛慕母妃的話,她便要兵行險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