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父皇如此倚重你們衛家……”長安滿是憂愁地嘆了口氣,“真是讓本公主着急。”

“祖父忠心于朝廷,你別被之前的誤導了。”衛珩想到她剛才在牢裏的那番做法,心裏便有些委屈,“我知道你會先入為主地以為祖父是貪慕權勢之人,但其實不是。至少,至少現在不是。”

長安冷哼一聲,發出幾聲嘲笑。她反手推着衛珩,發現他又是悶聲皺了皺眉,眼底的嘲笑很快轉為同情:“唷,衛四爺的傷還沒好呢?舊傷還是新傷啊?”

都過去半年了,怎麽可能是舊傷未愈。她不過是好奇,衛珩怎麽又添了新傷。看來他過得也不是很好。如此,她也就放心了。她記得前世,衛珩似乎從未受過什麽傷害,多得是別人的仰慕和傾羨。

衛珩讪讪一笑:“祖父脾氣大。”

長安明眸微轉,心裏想,衛佘最是心疼衛珩,能舍得下狠心訓斥衛珩,必然不會是因一點點小事。

衛珩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思考,然而并不打算告訴她。

其實原因特別簡單,不過是衛佘他老人家發現他囚禁了木脩之事。

不管衛佘如何威逼利誘,就是沒辦法從衛珩嘴裏得知木脩被他囚禁于何處,氣得他都不知道該拿這個孫子如何是好。重返官場後,他看見右相木祿也有些羞愧。好在後來木祿抱恙在家,他不用日日看着木祿愁眉苦臉的模樣,才稍有安心。

其實衛珩覺得自己囚禁木脩亦是為他好,平日好酒好菜伺候着,除了不自由之外,他吃穿用度,有時候比自己還好。如果把木脩放出來,木脩再按捺不住去撩撥長安的話,他只怕自己哪天會忍住真的一劍了結木脩的小命。而且,依長安目前的性格,恐怕她自己也不會放過木脩,說不定木脩的下場會比現在痛苦一萬倍。

所以,衛珩覺得自己其實做了一件好事。

當然,在衛佘眼裏,衛珩這是給整個衛府挖了個大坑。他的理念是,如果你不是處在最高位,就千萬別比上頭的人高調,更別讓人覺得你勢力沖天,否則總有一天惹得上頭紅眼,給整個家族帶來滅頂之災。為了防止孫兒一錯再錯,衛佘便自己去查衛珩藏匿木脩的地方。不查不要緊,一查差點把他吓出病來。

是夜,他将衛珩叫至書房,關注所有門窗,而且囑托自己的人看住整個院門,不許任何人踏足半步,違者家法伺候。

書房裏,衛佘苦口婆心地勸衛珩:“珩兒,都怪祖父未看清你心裏想要的,但是珩兒啊,就算你再瞧不上皇上,也不至于在這安定歲月裏謀劃這造反之事吧?成大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這般貿然,要吃大虧的。”

衛佘還一度以為衛珩瞧不起做官的不愛事權,如今他才恍然大悟,原來他這孫子野心太大,不是瞧不上入仕為官,而是瞧不上當官的那點小地位。他混了這麽多年,在官場上不說一呼百應那也是麾下能人無數,他都一直克己為人,不去想推翻如今的朝廷,他這個孫兒居然敢肖想皇城最高位。膽兒這麽肥,也不瞅瞅自己翅膀有沒有那麽硬,能不能撐得他的野心。

衛珩先是愣了愣,随後道:“祖父,您說什麽呢,孫兒怎麽可能謀反,這要是被有心之人聽到了,咱們衛府不得要被滿門抄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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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佘氣得拍着桌子道:“臭小子,你還知道滿門抄斬啊!知道你為什麽要做!你別想诓騙你爺爺,你爺爺吃的鹽比你喝的水都多,那些虛的話就別拿出來了。你看看你私下結交的都是什麽人,你那外宅裏都養了些什麽人,還有你手底下偷攢的萬貫家財,你當你爺爺是傻的!”

說完,衛佘真覺得自己有些傻,自己最想培養的孫子,在他的眼皮子下做出這麽多事,他居然到現在才發現。

如今發現了,他就得擔心,擔心別人也發現,尤其是如今情緒陰晴不定的聖上。

衛珩揉了揉耳朵,瞥了一眼衛佘,不緊不慢地說:“孫兒不過是未雨綢缪,現在确實沒有造反之心。”

衛珩見衛佘氣成這樣,也很是費解。當年不是衛佘自己憋不住在朝廷打亂皇室血統不正之時扯旗造反的,如今換成他,他老人家倒是氣得不輕。再說,他真的不一定會造反。他還想娶平樂公主為妻,哪能先對老丈人下手。他不過是想讓自己手裏有人,無論他将來入朝為官還是當驸馬遠離官場,他都希望自己可以無懼一切,那樣的話,便再也不可能發生前世的悲劇。

他不過是要自己能護住想護的人。

衛佘一巴掌拍在他臉上:“意思是過兩天就有了?”

他脾氣本來就暴躁,好說歹說了一番,見衛珩還是冥頑不靈絲毫不悔改,于是便忍不住動手了。

衛珩一時間沒躲過去,等衛佘抽出馬鞭再要動手之際,他便左躲右躲。

衛佘一看,湊小子,還敢躲,便大吼一聲,把馬虎山和趙琨叫進來。

“給我按住他!”衛佘吩咐道。

二位副将面面相觑,卻也看得出衛國公是真的氣急了,只能聽話地抓住衛珩。畢竟追随衛佘多年,知道如果不如實照做的話,挨打的就是他倆了。他們二人負有一身武藝,衛珩自幼習武也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且他的人又都不在,只能被鉗制住。

馬虎山看着衛珩如今出衆的相貌,心疼萬一打到臉留下疤痕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便小聲勸道:“四少爺,将軍對你最重視,您就不能說幾句軟話,讓将軍平息怒火?”

衛珩嘆了口氣,知道這頓打又免不了了。

橫豎他是不會放棄眼下所經營的一切,讓祖父打一頓也罷,權當是提前請罪。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一聲不吭任祖父責罰,不禁沒讓祖父消氣,反而差點被打死。要不是高虎山和趙琨幾時阻攔,他懷疑自己要卧床半年。好在他恢複力強,半個月後便又生龍活虎地在衛佘跟前晃悠了。

衛佘因為偷偷打了他還差點打得他一病不起,被衛老夫人罵了整整三天。為了耳根清淨,他索性不管了。

也不是真的不管,只是不再這麽粗暴地管。

因為他發現,對衛珩,硬碰硬是不行的。

所以在皇上下旨讓他們衛府去邊關協助鎮壓西蠻國時,他請旨要求帶上不肖孫兒衛珩,連即将到來的秋闱也不要衛珩參加了。

皇上此刻需要衛佘,所以對這點小要求,自然是準了。

旨意下來的時候,衛珩便知道是祖父的主意,他就算心裏不願也沒辦法,總不能跑到皇上面前說他祖父的不是。京中的事情,他已經安排妥當,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在宮裏的長安。

最讓他難過的是,長安不信他,哪怕他安排好了一切,她說不定也非得要按照她自己的路數走。

在準備出發前,他意外遇到了一個神神叨叨的老道士,一直在在他旁邊碎碎念,像念經一樣。他便問了一句老道士可有什麽事。那道士一見他回應了,忙說:“這位公子,老朽算出您正有件煩心事不知如何處理。老朽這裏恰好有一法子可……”

聽着老道士說了一半的話,衛珩便覺得這又是一個混吃混喝騙錢之人,遂拿出一錠銀子遞給他。豈料老道士接了銀錠,不僅沒有離開,還繼續說什麽他身上有這個法寶那個法寶。衛珩聽的煩了,轉身便走。結果老道士像盯上他一般,扯着他的胳膊就是不松手。衛珩甩了幾次居然沒甩開,才知道老道士看着老,其實身手不凡。

老道士趕在段翊要過來拉走他的之前,在衛珩耳邊輕聲道:“衛公子,您難道不想娶小公主了為妻了嗎?”

衛珩立即擡手示意段翀退下。

他本以為老道士能給出點什麽好策略,結果卻真的是神神叨叨地說了一通在衛珩眼裏屁用沒有的廢話。

不過看在老道士費了那麽多口舌的份上,他還是禮貌地給了一大筆銀子。

老道士笑眯眯的接下銀子,說:“衛公子聽也聽了,不妨試試,也省的說老朽诓騙世人。”

衛珩興致缺缺地看着老道士送來的兩根紅色的細繩。

那老道士說,只要系上這根繩子,兩個人縱然隔着千山萬水,最終也能成對一對眷侶。

一聽就知道這臭道士扯得沒邊了。算了,他懶得同老道士理論,收下紅繩子便快步離開。

他一直是不相信老道士的話,不過在夜色裏,他總覺得兩根紅繩子透着莫名的光,一閉上眼就能看到,一睜開眼就看不到。想到他和長安都帶着前世記憶,也許……也許管用?

反正只是一根紅繩子也不是了不得的東西,就當是和長安玩一個幼稚的游戲。

他想,要真是有用就好了。

帶着這樣的心思,衛珩在離別前見了長安這一面。

不過眼前的長安,壓根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離別傷感之情,反倒是發現他身上未好的傷勢時一臉你也有今天的表情。

尤其她還板着臉說:“衛國公這脾氣,将來要是上位,那百官可有得罪受了。”

衛珩聽了這話,倒吸一口氣,抓住她的手,罔顧她的掙紮,硬是在她手上系上一根紅色的繩子,繩子細如發絲。

她擡頭看着衛珩,摸着他系在自己腕間的細繩子:“你什麽意思?”

“一別數月,你便比從前更加出挑了。我擔心這一仗打完回來,你會被被人惦記上,所以給你套根姻緣線,等我回來的時候,咱們就可以直接成親了。”衛珩舉起自己的左手,手腕處亦然有一根相同的細紅繩。

長安用力扯着紅繩子,一臉嫌棄地說:“幼稚。”虧她前世還傾慕過衛珩的學識,如今竟也學着騙人的算命師瞎糊弄。

衛珩道:“先前我也覺得幼稚不可靠。可是,我們兩個人都記得前世的事,或許真的管用呢?”

長安愣了愣,急忙低頭想着弄掉這根紅繩子,沒能抹下來,換個方法想着我扯斷總行了吧,結果竟然也扯不斷,明明是細如發絲的紅繩子,竟柔韌至此。于是她更加驚慌了,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也手腕被她生生勒出一道紅印子。

她暫時放棄了。

決定回宮的時候,用剪子剪開。

衛珩看着她用力想擺脫那根紅繩子,委屈的情緒更加濃烈了。

長安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怪別扭地收起手,擡頭挺胸,正色道:“我這輩子什麽都不會相信的,我只相信我自己。”

意思就是,衛珩你就別白費功夫了。

不知道是不是別院的氛圍讓衛珩想起了前世甜蜜的種種,他忽然按住長安的肩膀,低頭吻她嬌嫩微紅如沾了露水的桃花瓣一樣的雙唇。

長安眉頭緊蹙,閉着嘴巴冷哼一聲,雙腿發軟無力,整個人軟軟地貼在衛珩身上,手按着肚子。

衛珩吓了一跳,心想不過是親了一下,她果真惡心自己到了這個地步?

“長安,你怎麽了?”衛珩抱着她,滿是擔心。

“不許問,送我回宮。”長安捂着肚子,面色愈發不悅。她就覺得這兩日時常覺得身子不舒适,一直以為是太累的緣故,知道剛才腹部抽痛,她才覺察到,是自己的小日子又來了。

上馬的時候她也不肯叉開腿坐着。衛珩終于有所領悟,換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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