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然而容悅話未說完,就聽太監在外頭禀報,“啓禀皇上,董诰董大學士在殿外求見。”

此人是乾隆宣召而來,有事商議,也就顧不得和女兒閑話家常。心裏話沒能說出來,容悅十分憋屈,但又不敢繼續待着打擾皇上議政,只得福身告退。

回去的路上,容悅悶悶不樂,東靈也沒多問,直至回宮後,為她取下繁重的首飾之際,東靈才問及此事,“皇上可是說了什麽?公主為何心緒不寧?”

拿起珊瑚珠串在手中把玩着,愁眉苦臉的容悅又是一聲嘆,“今兒個皇上提到了我的婚事,說要讓我秋後成親……”

聞聽此訊,東靈欣喜不已,“這是好事呀!您那幾位姐姐也都是十四五歲便嫁人,皇上為您親選的額驸自然不會差,殷德公子文武雙全,清俊非凡,與公主真乃璧人一對,天作之合呢!”

容悅至今還沒見過和珅,對他的形象依舊停留在影視劇中,以為是那種肥腸大耳的富貴相,便想着他的兒子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得了吧!甭再吹噓,說假話良心不會痛?”

“是真的英俊啊!”東靈可以發誓她沒有誇大其詞,然而公主并不相信,再者說,相貌是其次,容悅最在乎的是和珅的品行,此人貪得無厭,巴結他的人多不勝舉,厭憎他的人也不在少數,将來一倒臺,定是牆倒衆人推,乾隆雖然寵愛她,可也做不了多久的皇帝,一旦嘉慶登基,和珅的好日子也就到了頭,一想到這些她就焦頭爛額,實不願嫁至這樣的人家,

“空有皮囊頂什麽用?得心善才成,和珅那麽狡詐,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的兒子肯定也不老實。”

對于公主的評判,南枝并不贊同,“想必公主對他有所誤會,豐紳殷德與其父和珅大有不同,此人鳳表龍姿,卓然超群,為人剛直,并無弄權貪財之心。”

誇得這般真切,容悅不禁好奇,“哎?你怎的知道得那麽清楚?難不成你見過他?”

上回豐紳殷德對公主說他叫天豐之時,南枝也在場,既然他有心隐瞞,那她也不拆穿,遂找個借口敷衍道:“奴婢不曾見過,只是在水月樓時聽旁人說起過。”

原來又是一個聽說的,容悅才不信這虛贊,“總之我不想嫁,東靈,你幫我想個退婚的法子。”

東靈哪裏敢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公主,你最近失憶可能不記得往事,在您五歲之際,皇上便指了殷德公子做您的額驸,兩年前又封您為固倫公主,封他為固倫額驸,這是天下皆知之事,怎可随意更改退婚呢?會被天下人恥笑的。”

五歲就定親?皇上也太心急了吧?她所在的那個社會,訂婚退婚稀松平常,但她卻忘了這是古代,定親便等同于成親一般隆重,若非萬不得已絕不會退婚,尤其是皇帝賜婚,更難改變!

這可怎麽辦呀?她可不希望餘生就這麽毀掉,可又實在想不出好法子,惆悵的她沒什麽胃口,就連東靈端來的羊肉鹌鹑湯她也無心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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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煩躁不安之際,忽聞宮女來報,說惇妃娘娘駕到。

斂下憂慮,容悅随即起身去迎,但見一身着緋色宮裝的婦人搭着宮女的手背,輕甩着手帕悠悠踏入寝殿,容悅乖巧福身,“給額娘請安。”

“坐吧!”笑應了一聲,惇妃由人扶着到榻邊坐下,容悅亦在旁相陪,南枝跟着東靈去備茶,東靈交代她定要謹記每一位主子的喜好,

“譬如咱們公主原先喜歡喝毛尖,現在喜歡鐵觀音,而惇妃則喜歡碧螺春,但凡有人過來,切記不能上錯茶,否則惹得哪位主子不高興,可是要挨訓的。”

宮中規矩森嚴,南枝初來很不習慣,但對比之前飄如浮萍的日子,還是應該感念公主将她救離苦海,想着既然旁人能做到,只要她用心去學,應該也能學會,便悉心聽從東靈的教導,将她所言一一默記于心。

顧忌着惇妃難伺候,東靈便來為她端茶,讓南枝伺候公主,可這南枝即便改了名字,妝容淡雅,也掩蓋不住天生秀麗的臉龐,惇妃只瞧了一眼便放在了心上,打量着她詢問道:

“這丫頭哪兒來的?眼生的緊。”

早已備好說辭的容悅解釋道:“喔,她原本在怡親王府當差,女兒瞧着挺順心便将她帶入宮中。”

聽到主子的議論,南枝始終低眉順目,不敢亂看。

“原來如此,瞧着倒是溫婉呢!”嘴上雖是誇贊,可惇妃那微微輕瞥的眼神中盡是防備和不悅,容悅也瞧得出來,但不大明白她額娘這态度是何意,才見頭一面,南枝也并未得罪她,她何故如此?

也不曉得原主和她額娘關系如何,反正容悅是不怎麽愛聽惇妃講話,回回都在抱怨,說旁人的壞話,還說自個兒命苦,做了那麽多年的妃子,皇上也不肯将她晉封為貴妃。

一旁的東靈心道皇上為何沒晉封,您難道心裏沒數?前些年,她仗着自己女兒受寵,在宮人面前頤指氣使,甚至活活打死一個宮女!

這後宮的宮女可都是從內務府三旗中選出來的,年滿二十五還要放出宮去,是以宮女的命并不輕賤,即便犯了錯也得交由慎刑司處置,妃嫔不得随意打殺宮女,

而惇妃居然無視人命,将其打死,皇帝為此大動肝火,将其降為嫔位,還将公主抱離翊坤宮,不許她再撫養,怎奈小公主日夜啼哭,乾隆無奈,只得又将她交由生母撫養,後來皇帝時常過來看望女兒,氣也消了大半,這才将惇妃複位。

在東靈看來,惇妃能保住妃位不過是沾了十公主的光,那令妃連晉幾級,而今已成為攝六宮的皇貴妃,而惇妃這十年來始終未再晉封,說到底還是因為她沒個分寸,不得皇帝歡心,容悅并不曉得這些來龍去脈,只當她是沒兒子的緣故,

“令皇貴妃育有皇子,額娘您只有我,所以才沒再晉封吧?”

提起這個,惇妃直嘆可惜,“皇上可是說過,你若是男孩,他必定會傳位于你。”

所以惇妃這是在嫌棄她是個女兒嗎?皇帝這麽疼寵十公主,容悅也覺意外,心想若這十公主真是個阿哥,怕是沒嘉慶什麽事兒了,不過這世上沒有如果,一切自有命數,感嘆也無用,只能勸她額娘想開些,将從東靈那兒聽來的話拿來安撫,

“您看前頭的那些皇子,不是早夭便是得罪皇帝被厭棄,甚至還有被過繼給宗親的,沒幾個日子安穩的,所以還是樂天知命吧!想太多只會自尋煩惱。令皇貴妃如今可是後宮之主,您在她面前還是溫順些,莫要起什麽争執,免得皇阿瑪怪罪。”

說起姓魏的,惇妃一臉不屑,“繼皇後已故去那麽多年,皇上也只是封她做貴妃,始終不肯讓她當皇後,看來皇上對她的寵愛也不過如此嘛!”

呃……容悅還能說什麽,才剛還說皇上不公平,總是晉封姓魏的,忽略了她,這會子又說皇帝對皇貴妃不過如此,看來她根本不需要旁人安慰,挺會安慰自己的,罷了,随她怎麽想,她開心就好。

跟女兒說說話,惇妃的心情總算有所舒解,只是那個宮女讓她覺得膈應,臨走前還特地交代伺候公主的赫嬷嬷,“仔細盯着那個叫南枝的丫頭,瞧着就不是省油的燈,但凡有一點兒不規矩,立即上報!”

關注南枝的不只惇妃,和珅那邊也是十分上心,丫鬟端湯進來,和珅擺了擺手,待人退下之後才問兒子,“蓮池已然入宮?”

丫鬟不方便在跟前伺候,豐紳殷德随即拿起五彩折腰瓷碗,親自為他阿瑪盛了碗羊脊湯,恭敬的端至桌前,低聲回道:“她已随公主入宮,更名為南枝。”

“不用本名就好,免得被人認出來,”贊許之餘,和珅又交代道:“派人留意着,千萬不要惹什麽是非,但願她能熬到年底,到時候公主出嫁,必會将她帶出宮,那就好辦得多。”

正說着,有人敲門,說是二爺送來兩封密函。

和珅之弟和琳,如今任湖廣道禦史,他來信實屬正常,怪就怪在居然同時寫了兩封,興許是有重要之事,和珅看了兒子一眼,會意的豐紳殷德負手揚聲道:“進來!”

和宅總管劉全随即推門而入,将信呈上,和珅打開一看,頓時展眉舒顏,暗嘆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看罷後,和珅将信遞給兒子打算考驗他一番,“此事若由你處理,你會如何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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