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阿瑪妾室衆多,他一般不願理會,這回為了公主才迫不得已去向那小妾請安,順道兒拿出那副臨摹的匕首圖請她辨認,瑪麗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笑容頓現,用不怎麽标準的漢文回道:
“大少爺,這可能是歐泊,在你們這兒應該叫閃山雲。這是我們那兒的寶石,就和你們的翡翠一樣珍貴,這裏很少見。”
閃山雲?聽到這個名字,豐紳殷德總算有些印象,似乎曾聽他阿瑪贊賞過此物的華美,只不過他是男人,對那些珠寶并不在意,也就沒留心。如今看來,得去庫房一趟,找一找這閃山雲。
然而庫房的管事對此物毫無印象,翻遍幾本登記的冊子,也沒找到有關這寶貝的記載。
此等小事,他本不想麻煩父親,如今毫無頭緒,豐紳殷德唯有去向他阿瑪打聽,彼時和珅正拿着放大鏡賞着一件老琉璃的雙層內畫山水鼻煙壺,聽聞兒子打聽閃山雲,遂将鼻煙壺放下,起身笑道:
“如此寶貝,為父又怎會放在庫房呢?自是放在私密之處。”
聽這話音,父親果然有這寶貝,豐紳殷德心下暗喜,說想觀賞一番。和珅不覺好奇,“你對這些東西一向不怎麽稀罕,怎的今日突然有興致?”
在父親面前他不敢撒謊,如實道:“其實孩兒是想做一把匕首贈與公主,所有鑲嵌的寶石皆已找好,就差一顆閃山雲,憶起曾聽阿瑪提過,這才想來碰碰運氣。”
和珅不禁感慨,“哎呀!乖兒子總算長大,曉得讨好公主了!以往你總是倔強又傲然,不肯跟公主說好話,而今倒曉得送禮了,難得你有心,為父自然支持!”
說着走向東邊,将右手的手指擱于桌案邊的虎鈕之上,來回轉動了幾圈,便見放置古董架子的那面牆壁緩緩轉動起來,裏頭大有玄機,竟是一間密室!
原本想着兒子還小,和珅一直沒跟他提過這間密室,如今他即将成婚,讓他曉得也無妨,這才毫不避諱的将其帶進來。
裏頭并未掌燈,但卻有光亮,豐紳殷德仔細一看,才發現密室左右兩側竟放有手掌大小的兩顆夜明珠!
這般規制的珠子,按理來說應該進獻給皇帝才是,怎會在他家?很快他就發現自己震驚得太早,只因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座漢銅鼎上,這銅鼎歷來只有帝王才能擁有,他阿瑪居然敢将這銅鼎私藏在家宅之中!
不僅如此,室內還有身長四尺的玉馬一匹,三尺來高的珊瑚樹兩株、大東珠都有六十餘顆,諸如此類的多不勝數,全是有違規制的稀世珍寶!
親眼目睹父親的密室,他才終于明白公主為何會說和家的家産堪比國庫!他阿瑪所擁有的,也許皇帝都沒有!他又是如何欺上瞞下,将這珍寶運進家宅的呢?
盡管心裏再怎麽震驚,手指再怎麽緊掐,豐紳殷德也能盡量保持面色如常,并未多問一句。和珅見狀很是欣慰,他這個兒子一向穩重,頗有些少年老成,不是冒失之人,他也不擔心秘密會洩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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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中的這些大都是孤品,一來是為滿足自個兒熱衷于收藏的私心,二來是為你積累財富,如今由為父保管,将來便是你的,此處我只帶過劉全進來,連你叔叔都不知曉,你也要保密,連公主都不能透露。”
公主肯不肯嫁還兩說呢!和珅所言,對豐紳殷德并無太大的觸動,只因他的內心比較循規蹈矩,認為這些都不是一個臣子該擁有之物,萬一将來被人發覺,定是砍頭的大罪,直接充國庫,哪裏還有他的份兒?
就怕父親辛苦籌得,到頭來卻是為他人做嫁衣啊!
不過這是後話,身為兒子,他也不能去指責自己的父親,只能往好處去想,船到橋頭自然直吧!當務之急還是先哄公主,找到閃山雲。
但見他父親在北邊的角落裏拿出一方檀木匣子,打開後揭掉上面的紅綢,一顆瑰麗的寶石瞬間顯現出它的熠熠光輝!
饒是見過諸多珍寶的豐紳殷德也被這顆寶石定住了目光,若非親眼所見,實在難以想象,一顆寶石上竟能呈現出五彩缤紛的輝光,既有紅寶石那似火般灼熱的鮮紅,又有碧水般的透藍,還有金子般的閃耀明黃!輕輕轉動間,真如雲霞一般,色澤變化得自然又流暢,華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那副容妃戎裝圖中的匕首甚小,畫筆難以展現寶石的流彩,他也是在目睹之後才明白公主為何如此看中這把匕首,想來也是被這閃山雲所吸引吧!
摩挲着寶石,和珅面露不舍,“此物僅此一顆,為父還真舍不得給誰,既然你說是獻給公主的,那就拿去吧!哄得公主開心,娶她進家門,将來你所得的,遠不止這一顆寶石那麽簡單。”
豐紳殷德自認擁有的已經夠多,并不指望從公主那兒得到什麽,和珅之言也只是一句感慨,此刻的他尚不知曉,公主的到來,帶給他們的不僅僅是豐厚的嫁妝,還有最為寶貴的東西。
得到閃山雲之後,豐紳殷德即刻吩咐匠人打造匕首,務必盡快完成,他才好拿着匕首去向公主請罪。
他在想着如何哄人,容悅卻在琢磨着如何退婚,眼看着公主悶悶不樂,東靈私自做主,派人去怡親王府将琬真格格請入山莊陪公主住幾日,也好勸勸她,讓她放棄退婚的心思。
琬真的到來于容悅而言是驚喜,總算使她那苦瓜一般的面上綻放出笑顏,只是這笑意有些勉強,并不是真正的開懷,拉着她的手,琬真陪她到裏屋坐着。宮女們奉上冰鎮的蜜瓜,琬真颔首笑應,
“擱着吧!我與公主說說話,你們到外間伺候即可。”
待她們恭敬後退,容悅這才有機會問她,“前些日子請你一同過來,你說你額娘犯了舊疾,你要在跟前伺候,如今可好些了?”
“老毛病,不妨事,大約半年就會犯一次,大夫已為她敷藥半月,最近有所好轉,我才得空過來瞧瞧你,在這兒住的可習慣?到這熟悉之地,可有恢複一些記憶?”
當初說失憶不過是借口,她穿越過來之後根本沒有原主的記憶,即便再住上十年八年也不可能有,但這并不影響她過日子,未免琬真擔憂,容悅模棱兩可的回道:
“偶爾看到某些場景會想起來一些,若再仔細去想又不甚明朗。”
有印象就好,琬真溫聲勸道:“不着急,慢慢來,指不定哪日就突然記起了。”說笑間,琬真又問,“我瞧你面色不大好,形容消瘦,可是有什麽心事?”
琬真不是外人,她便也沒瞞着,委屈抱怨道:“被人騙了呗!”忿然講出自己被騙的經歷,容悅越想越生氣,“換成是你你會如何?肯定無法原諒他吧?”
琬真聽着卻覺挺有意思,掩帕輕笑道:“失憶還能鬧出這樣的岔子來?我想額驸大約也只是随口瞎掰,并無惡意吧!”
玩笑也得有個度,“開始逗趣也就罷了,後來一直不澄清我才無法容忍,分明是把我當傻子一樣愚弄!”
姑娘家的确不喜歡被人欺騙,琬真設身處地的去思量,也覺這樣的情形難以接受,“這回額驸的确有失分寸,你生氣我也能理解,不過還鬧不到要退婚的地步,即便你将此事告知皇上,皇上頂多訓他一頓,斷不會因此而讓你們退婚。”
那就誇大其詞,“我可以跟皇阿瑪說,豐紳殷德十分狂妄,仗着我們有婚約就欺騙我,高傲自大,藐視皇權!這樣一來皇阿瑪會不會退婚呢?”
點了點頭,琬真道:“不僅會退婚,指不定還會懲處額驸,将他重責二十大板,要知道男人若是挨板子,必然兩腚開花,基本上下半身也就廢了。”
一聽說這麽嚴重,她又有些于心不忍,“雖然我不想嫁給他,但也不能害他斷子絕孫不是?”
“可不是嘛!那樣太狠了!”實則聽她講述的過程,琬真已然聽出當中隐藏的含義,望向她的笑容意味深長,“其實你是喜歡上了那個天豐,才打算跟豐紳殷德退婚吧?如今他們既是同一個人,正好免了你的憂愁,無需再退婚。”
她喜歡天豐嗎?可他明明是豐紳殷德啊!貪官之子,本是她最厭惡的,她怎麽可以對他有好感呢?實則她本就有退婚的念頭,但并不強烈,應該說是天豐的出現給了她下定決心的勇氣,未料竟是這樣的結果,礙于顏面,容悅不好意思承認,撇嘴強辯道:
“才不是,聽說和珅不是好人,我才不願嫁到他們家,有沒有天豐的出現我都是同樣的決定。”
聽到這兒,琬真算是明白了,實則真正讓公主芥蒂的是和珅呢!“既然你都能跟天豐和睦相處,那就證明豐紳殷德這個人沒什麽大毛病,若只因為他是和珅之子就将他否定,那就是你心存偏見,有失公允。”
琬真的話令容悅莫名心慌,居然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這就很尴尬了,但她好面子,依舊不肯輕易妥協,“可是……可是天豐他跟我說了假話,原本我還将他當朋友的,如今才知他對我從未坦誠過,那朋友也沒得做了。”
“除卻這一點呢?他還有別的缺點嗎?”
回想之前的相處,她大概是被天豐的細心溫雅所吸引,在她衣衫濕透之際為她披褂遮擋,在她險些摔倒之際及時出手,但并未占她便宜,而是禮貌後退,以免她尴尬。
彬彬有禮的男人自然容易讓人生出好感,目前她還真沒發現天豐其他的缺點,察覺到自己所想的皆是他的好處,懊惱的容悅及時打消這思緒,暗暗告誡自己,他這不是儒雅斯文,而是道貌岸然,萬不能再上他的當,
“不怎麽了解,也不想再去了解他,沒一句實話,不值得我信任。”
這種事都是勸和不勸分,琬真只能往好處去勸,“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誰敢保證自己從來不撒謊?公主能保證嗎?”
容悅當然不能保證,譬如失憶一事她就撒了謊,但也是迫不得已。
趁着她思量猶豫的檔口,琬真又繼續勸道:“他撒謊是錯,這無可否認,但這只能是你們兩人之間的矛盾,私下解決便可,千萬不要鬧到皇上那兒,你們的婚事關乎朝政,可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
咱們皇室子孫的姻緣向來都是長輩們聯姻的手段,誰會管我們是否有感情呢?豐紳殷德若是好人,那是你幸運,他若不好,你也只能認命。畢竟你們五歲之際已然定親,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兒,皇上那麽疼你,事事順着你,你也得體諒他的難處,莫讓皇上為難,失信于天下人。”
琬真拿大義來壓她,令她甚覺為難,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些,無話可辯的她不願再提,幹脆打岔,
“不提這些不開心的事兒,聽到他的名字我就心煩,咱們去外頭轉轉吧!看看那頭鹿,該給它喂食了呢!”
不提便不提罷!女人的氣兒可不是那麽容易消的,更何況公主期待的應該不是她的哄勸,而是豐紳殷德的道歉。
琬真在此住了幾日,還在想着怎的不見額驸過來哄哄公主,孰料幾日後就有人來找她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