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 容悅也不好再拒絕, 答應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南枝這才開始向公主講述她的身世。

原來惇妃猜的沒錯, 當年那個與乾隆有糾葛的杭州女子怡香正是南枝的母親,但當年的那個孩子早已落水而亡, 怡香則被憐惜佳人的和珅所救,礙于和珅當時還陪在皇帝身邊, 不便帶着她, 便将她安置在正妻馮霁雯的一位遠親馮埏家。

和珅本打算等風波過後再将怡香接入京城,哪料人算不如天算,這馮埏竟然近水樓臺先得月,博得怡香歡心,米已成炊, 和珅也不好再說什麽, 索性成全他們。

而南枝便是怡香和馮埏的女兒, 後來馮埏慢慢熬到濟南知府的位置,這人做官久了, 沒幾個清白的, 七年前的一樁山東巡撫貪污案震驚全國,只因那巡撫國泰是乾隆妃子的親眷, 另一位又是軍機大臣于敏中的弟弟,乾隆為此大發雷霆,特派和珅與劉墉去山東查案,偏那國泰貪污的銀兩皆存放在馮埏處, 馮埏難辭其咎,事發之後亦被革職查辦,死罪難逃!連和珅也無法替他說情。

而馮埏的家眷則全被遣散變賣,年少的南枝流落青樓,化名為蓮池。和珅也是在多年後,無意中在水月樓發現了她,看她身上帶着其母怡香的信物,這才認出了她,本打算讓兒子想辦法為她贖身,哪料會被公主截走,

“後來的事,公主也都清楚,奴婢不再贅述。正因為和大人曾私藏我母親,未向皇上禀明實情,他擔心我被皇上認出後,皇上會怪罪他,便一直囑咐我隐瞞自己的身世,奴婢不願連累公主,這才一直沒敢與您說實話。”

得知此事的來龍去脈,容悅震驚無比,未料一個小姑娘居然有這般坎坷的身世,至此,之前的一切謎團便算是解開了,容悅原本最恨旁人騙她,可轉念一想,南枝也有自己的苦衷,誰也不願把自己的身世輕易告訴旁人,一如她不敢讓人知曉她是穿越而來,這般一想,她又覺得自己不該怪罪南枝,但有一點還是不甚明了,

“他為何拉你的手,不許你告訴我的,又是何事?”

既已說開,南枝索性盡數攤牌,“那是因為奴婢受了傷,和大人醉酒,将我當成我母親,對我……對我用強,我拿花瓶的碎片割傷自己,才勉強吓唬到他,倉皇而逃之際正好碰見額驸,額驸擔心您知道此事,心疼奴婢,會去找他阿瑪質問,這才讓我守口如瓶,說他會處理。”

原來竟是因為和珅!這人一把年紀了,府裏七八房妾室,居然還色心未改,打起了南枝的主意!如此說來,倒是她冤枉了豐紳殷德!

得知實情後,容悅總算好受了些,但仍舊不痛快,倒也沒把心裏的火氣往她身上發,只軟了語氣讓她起來,

“罷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只要你與他沒什麽瓜葛,我便仍可視你為友,你不必自責什麽,至于你的後路,容我想想再做決定。”

得公主原諒,南枝十分感激,叩謝之後這才起身告退。

因着心中有事,殷德一整日都心不在焉,忙完宮中之事便早早歸家,打算去跟容悅解釋清楚,回去後才聽東靈說起,南枝已将前因後果告知公主。他還以為容悅知情後便不會再生氣,哪料進屋後,媳婦兒依舊不肯擡眼瞧他,冷着一張臉,對他愛搭不理。

殷德不覺詫異,“既然你已明白我和南枝沒有瓜葛,為何還惱我?”

他坐于左邊,她便将臉轉至右邊,始終不願面對他,“此乃南枝的解釋,并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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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什麽區別?還不都是一樣的結果,至少真相大白了啊!殷德不禁扶額暗嘆,女人的心果然很細,細到無理可循,但也僅僅只是腹诽,嘆罷還得滿面笑容的轉至她右邊,繼續讨好,“那我再給你解釋一遍?”

然而她又邁過臉去,聲音裏透着一股明顯的幽怨,“我想要真相的時候你不肯給,等我難受了一夜你才要解釋已然晚了,我沒興趣再聽。”

說起這個他更是一肚子委屈,“原本我是有些猶豫,可後來看你如此動怒,我便改了主意打算跟你講清楚,偏你緊閉房門,不許人進,我讓東靈告訴你我已經去了書房,實則是打算等你給東靈開門之際我趁機溜進來給你賠罪,哪料你竟連她也不讓進,

可憐我守了半個時辰都沒見你開門,只得作罷。今日一早又得入宮,來不及與你解釋,擔心你難過,我才特意早些歸來,正是打算向你坦白。”

現下說這些又有何用?容悅對他已然失望,不願再聽這些狡辯之詞,“之前你瞞我那麽久,說你和南枝不相識,這是不争的事實吧?你跟我道出實情又能怎樣?難道你認為我會不分輕重的将此事告知皇阿瑪?明明我已經生氣了,可你仍舊選擇幫她隐瞞,根本就不顧忌我的感受!”

沒能及時解釋的确是他的錯,但最後一句他并不贊同,“我若不顧忌,就不會一直守在房門外,會猶豫只是因為我答應過幫她保守秘密,且此事又牽連到我阿瑪,若然擅自出賣,便是不忠不義之舉,并不是因為我對你不信任。之前不肯說也是同樣的原因,有些真相,你不知情,惇妃向你打探時你便可安心拒絕,但若你知情,卻仍舊瞞着你額娘,我怕你心裏會內疚,這才一直瞞着。”

縱然她心裏明白,他有自己的立場,站在他的角度似乎不算錯,但她心裏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這些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你認為這是對我好,可在我看來,這就是不信任,若然一早跟我說清楚,又怎會無端生出這些誤會?你都不曉得我昨夜是怎麽熬過來的,我還以為你變心了呢!”

說起這個她鼻頭微酸,殷德見狀一陣心疼,愧疚的他再不狡辯,立馬湊近她幫她擦眼淚,“我喜歡你都來不及,怎麽可能變心喜歡旁人呢?都是我不好,沒能事先說清楚,才導致誤會叢生,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定謹記這個教訓,堅決不再惹你傷心!”

面對他的保證,容悅裝聾作啞,仍不理他,他便殷勤的詢問她想吃什麽,好吩咐廚房去做。

她的确是餓了,但又不想順他之意,便逞強說沒胃口,殷德并不氣餒,繼續打趣,“若然山珍海味都不合你的胃口,不若就吃我吧?絕對把你喂飽!”說着便去解自己的扣子,驚得她立馬起身遠離,

“青天白日的你作甚?你這人不知羞的嗎?”

“跟自己的妻子還害羞?幹脆去做和尚得了!”

看不慣他那嬉皮笑臉的模樣,容悅惱火依舊,“少跟我說笑,這事兒沒那麽容易翻過去!”

“那要如何才肯原諒我?”起身來到她身畔,殷德緊盯着她的眸子,好言商量,“一夜三次?”

她懶得理他,他又追問,“不然七次?只要你受得了,我反正是沒問題。”

“總說這些渾話有意思嗎?”實則她想說的是,她在很認真的生氣,不要跟她開玩笑,但他卻故意曲解,“懂了,光說不做不算好漢!”

話畢他當即行動,忽被打橫抱起的容悅一臉懵然,待她反應過來時已然被他抱至帳中,罵聲未及出口,唇已被緊封,只剩嗚咽。

雖然身子的反應很誠實,但她心底還是很排斥,不願就這般從了他,奈何他總能輕而易舉的找到她的敏點,令她忍不住吟哦出聲,出賣自個兒的意志。

而他不斷的躬身頂撞,只想給她最愉悅的體驗,終于帶她攀上雲端之後,她依舊冷眸以待,殷德不免挫敗,“好悅兒,還沒消氣?”

他想得未免太簡單了些,容悅心道我可不是那麽好哄的,“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可你方才明明動了情念,我能感覺到你在緊夾着我……”

渾話太過燒耳,以致于她面頰發燙,不願再聽,他卻喋喋不休的說着,說得她擡手想揍人,又被他眼尖手快的按住手腕,就地正法了一回,後來她已記不清是第幾回,身子疲軟的厲害,只得主動開口,“不想要了,能不能快點兒結束?”

等的就是這句,殷德趁機要挾,“那你求我,說夫君真厲害,我就快一些。”

這種肉麻之言她才說不出來,咬牙堅持不肯開口,向前猛頂的同時,他又換了個法子繼續哄,

“不然你說一句原諒我,那我也可以不再纏着你。”

起初她不肯妥協,可後來實在被他弄得筋疲力盡,便委屈的哭了起來,吓得他趕忙停下,忙問她怎麽了,奈何她邊哭邊說,語句含糊,根本聽不清楚,問了好幾遍,他才反應過來,原來她說的是餓了!

正在帳中纏綿的時刻,她居然說餓了,殷德哭笑不得,只得放過她,讓人備晚膳,她的衣衫早已被他剝得一幹二淨,再更衣有些麻煩,他便獨自起來,仍讓她躺着,待飯菜備好之後才讓她穿上中衣,披上袍子,又抱來被子讓她倚着,他親自端來飯菜在帳中喂她。

起初她還不肯讓他喂,傳喚東靈過來,東靈見狀識趣找借口退出房門,殷德見狀暗贊這丫頭有眼色。

容悅要求自己端着吃,他還不肯給,“你沒穿外衣,手伸出來會冷,那麽漂亮的一雙手,萬一凍壞了可如何是好?還是讓我來喂你。”

此時的她已說不清自個兒是什麽心情,他這般費心的讨好,她都看在眼裏,雖說還有些生氣,可又覺得一直這樣僵着似乎太不通情理,索性就給他個臺階下,終是張了張嘴,咽下他喂來的一勺粥。

夫妻二人之間的矛盾,并沒有那麽明确的是與非,往往都是性子不同,立場不同而造成的誤解,解釋清楚之後也就能釋然,縱然她心氣兒高,多生了會子氣,可殷德這般耐心的哄着她,她怎麽好意思繼續給他甩臉子呢?

幹脆也就不了了之,沒再與他計較,至于南枝,若然留下,指不定和珅仍會打她的主意,容悅也不可能時時将她帶在身側,便打算為她許一門親事。

問她可有鐘意之人,她出于羞怯不敢說,東靈時常與她待在一起,最是了解,便打趣說有個侍衛對她似乎有好感,容悅便問她對那侍衛感覺如何。

南枝只覺難為情,“奴婢不知道,公主,東靈姐,您二位就甭取笑我了!”

若然不喜歡,斷不會是這樣羞澀的神情,容悅見狀便已猜出南枝的心思,過後又讓殷德去打探那侍衛的意思,男人不似姑娘家這般膽小,倒是大方承認了,既然兩人皆有意,那就幹脆讓二人成婚,如此也可斷了和珅的念頭。

馮霁雯并不曉得丈夫的心思,還以為公主不曉得南枝的身世,也不敢明着認親,私下裏悄悄給她準備了一些嫁妝,兩人的婚事倒也簡單,年前就能辦了,至于嚴飛和宜綿的婚事需要精心準備,定在來年開春。

幾個月後,成了親的嚴飛來找殷德喝酒時一個勁兒的抱怨着自己的悲慘生活,

“洞房那晚險些沒把我折騰死,剛要褪去她外衫,她說害羞不想被看到,要一個人先鑽進被窩裏,好,我答應了,待我也鑽進去之後,她又說外頭的燭火還在亮着,可那是龍鳳燭,成親那晚是不能熄滅的,她倒好,說不想看到亮光,讓我用被子将兩人全蒙住。總之各種找借口,搞得老子都快疲軟了!

解決了所有的事,當我終于進去時,她竟然一口咬住我肩膀,那叫一個痛啊!還有我後背,全是指甲印,到現在都沒消!”

說多了都是淚,嚴飛對這個嬌生慣寵受不得一點兒痛的郡主算是絕望了,委屈的做起了比較,“公主沒抓過你吧?”

忍笑的殷德幹咳了一聲,“這倒沒有,不過女人頭一回的确受苦,會害怕再正常不過,你多些耐心,哄哄她,往後習慣了也就好了。”

若還有往後,那他也不會抱怨,偏偏那位郡主說自己被他折騰得受了傷,渾身難受,愣是不許他再碰,除開洞房當晚,往後的這些日子他都在做和尚,

“起初我也想着女人都嬌柔,再者她都成了我的妻子,我也該好好待她,可我吃飯的時候給她夾菜,讓她多吃點兒,她跟我說,食不言,晚上想跟她閑聊幾句培養感情,她又跟我說寝不語,得!古板得跟個老太太一樣,我也是沒招了!”

此刻的嚴飛只想感慨,古人這種不了解對方就直接成親的,十有八九不會幸福,可他也沒得選擇,只能得過且過,也不再哄她,過自己的小日子得了!

他婚後不順暢,宜綿倒是十分歡喜,至少他娶的是自己心儀之人,且他本人又會哄女人開心,曉得如何俘獲人心,成親當晚并未與她圓房,說要先與她培養感情,希望琬真能感受到他的真摯。

容悅也與琬真閑聊過幾回,明顯感覺到她再談起宜綿時的神情溫和了不少,似乎已漸漸對他有所改觀,但願他二人能日久生情,那她後半生的日子才能好過一些。

至于嚴飛的遭遇,恕她真的幫不上什麽忙,就看他能不能想出法子改變這位郡主。

沒多久阿桂病逝,和珅便成了真正的軍機處領班,在朝中的地位日以穩固,權勢滔天,對此容悅一點兒都不開心,時常明裏暗裏的提醒殷德,勸他阿瑪收斂一些,殷德也明白盛極必衰的道理,可他畢竟是晚輩,有些話不該說得太過,說一兩句還好,說太多他阿瑪便會不悅,他也很是為難。

得知此事的嚴飛還私下裏勸容悅不要再插手,“和珅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況且他已經貪了這麽多年,即便此時他想回頭為時已晚,嘉慶上臺後必然拿他開刀,這是不争的事實,無可避免,你有心也無力,還是別管那些閑事。”

“終究是一家人,既然我們知道他的結局,我當然希望可以避免這悲劇。”

飲了口茶,嚴飛望向湛藍的天際,笑嗤她異想天開,“什麽悲劇?和珅這是咎由自取,恕我直言,依咱們的能力,真的改變不了歷史,與其瞎琢磨這個,倒不如想想如何才能利用那把匕首回去。”這裏的日子他實在過不慣,是以嚴非從未放棄過回現代的念頭,也一直在為之努力,

“我暗中召集了許多能人異士,向他們打聽一些天象奇觀,倘若真能找到回去的法子,你我就不用再惆悵。”

這是他的想法,容悅可沒有那樣的念頭,畢竟她和殷德已然兩情相悅,這樣甜蜜的日子她很知足,也就沒琢磨回去的事,沒把嚴飛的話放在心上,唯一令她煩惱的是,她與殷德已然成婚兩載,至今沒能懷上身孕,請過幾位禦醫和民間的神醫來瞧,都說不出毛病,只能開藥調養,買個安心。可殷德是獨子,她身在古代,必須傳宗接代,這一直沒動靜,她如何安得了心?

彼時琬真的女兒已然一歲,開始學走路,容悅至今無所出,心裏難免着急,殷德倒是沒說什麽,還勸她勿生憂慮,“禦醫也說了,受孕得天時地利人和,心态要放平穩,總為此事憂慮,越發不宜有孕,咱們還年輕,我也不着急,也許等到合适的時機,自然也就有了。”

前兩年還可說是年輕,可直至乾隆六十年,此時的兩人已然成婚六載,殷德也深受乾隆賞識,年僅二十一,已任正黃旗護軍統領,又任內務府大臣,可謂平步青雲,獨獨缺個孩子。

當年康熙爺在位六十年,乾隆不敢超越先祖,便打算禪位于嘉親王永琰。嘉慶登基,容悅更是憂心忡忡,嚴飛勸她想開些,

“既嫁給他,你就得做好準備,而今老乾只是讓位,還會做三年太上皇呢!也就是說,你們還有三年好日子可過,明日愁來明日愁,如今還擁有榮華和安逸,就別想那麽多。”

嚴飛說得對,除此之外,她也沒有別的法子。只是沒孩子一事确實令人惆悵,雖然公婆在她面前沒說什麽,可心裏定然有意見,她也覺得愧對于他們。加之近日入宮去看望皇帝和她額娘,兩人都旁敲側擊的提及此事,

歸家後的容悅悶悶不樂,一個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盛開的梨花發着呆,而今的殷德不必每日在宮中當值,上完早朝若無要事便可歸家,看她郁郁寡歡便問她可是宮中出了什麽事,

“難不成是與你額娘鬧了別扭?怎的你一回來就沉着臉?”

猜了幾種可能她都說不是,問到最後,她才看了他一眼,眸間已然濕潤,“皇阿瑪說,你家不可無後,即便我是公主,也得為你考慮,若然真是天意,那就準你納個妾,也好留個香火。”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的六千字大肥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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