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印象

早自習時間,英語老師在辦公室備課,教室裏偶爾有學生讨論答案,安靜到聽得見書頁翻動的聲音。

上次考試的平均分和中位分遠遠低于預期,文科重點班的成績低到這種程度簡直不像話,一班班主任老趙大發雷霆,誓要在月考中與同樣是文科重點的三班一決雌雄。

所有任課老師緊随其後,共同為班級學生帶來了學習的噩夢。

近來成績不佳的學生無不提心吊膽,埋頭苦學。恨不能懸梁刺股,把拳拳思學之心展現給着急的老師們。

這其中不包括所有人。

老趙高瞻遠矚,把所有牛鬼蛇神放置在了最後排,打造出了一塊完全的死亡禁區。

睡覺的伏在課桌上一動不動,酣然入夢;玩手機的盯着屏幕,指尖飛快游弋;打游戲的神情專注,偶爾傳出一兩聲壓低的國罵;看書的桌上堆滿了閑書,不時悶笑;化妝的顧鏡自憐,細細補眉。

待在這片區域中的大多不會學習。後進生們只要不吵不鬧,沒人去管。

老師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打擾前面認真學習的同學,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纨绔們悠然自得很是放松,穩定發揮拉低班級的平均分,給學霸們制造難度,提高他們的學習動力。

這也是為何學霸們不願與之為伍的原因,不想和他們太多接觸,平日要喝水都會特意從後門繞一圈,可謂唯恐避之不及。

一班作為重點班之所以招來如此多的“妖魔鬼怪”,原因很簡單——想跟戎哥待一個班,死活讓家裏的長輩送自己進來。

當然也只是送進來為止——他們又不喜歡學習。

很是感人。

戎哥對此沒有任何想法。

靠窗的位置,男生長睫微阖,低眉垂目,手持與課業不相幹的書籍,周身的冷淡與周圍格格不入。他的存在占據了部分女生的注意力,時不時有女生偷偷看一眼,将眼睛短時間內從枯燥無味的題海中解救出來。

——畢竟真的很養眼。

Advertisement

副班長是其中一員。

她失神望了半天,目光稍不注意就會追随那道身影,同桌用胳膊肘戳了幾下,扔了團紙條過來。

展開一看,上面寫着:“班花花又在單相思,戎大帥哥好不好看啊?”

副班長驀然臉紅。

戎予安自然是好看:個子很高,長得又帥,她偶然見到和朋友站在一起聊天的他垂眼一笑,清新俊逸,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暗戀是一回事,承認是另一回事。

副班長瞪了回去,可惜瞳色剪水迎人滟,雪肌白裏透紅,沒有半點威懾力,倒把一個暗戀她的男生看得怦然心動。

副班長扯過一旁的草稿紙,匆匆寫了字撕掉。

“別鬧,人家有喜歡的人了。”

停筆後心裏很是悵然,戎予安雖然換女友的速度不勤,但因為受人歡迎,從來不缺有錢又美的女生環繞身旁。

同桌不以為意,戎予安看上的女生傳說有千千萬,一個換一個,聽多了就知道有多假,得虧有女生認真去找麻煩,要她說完全在浪費時間。

……說起來,這一次又輪到哪個倒黴蛋了呢。

門外有人影出現,講臺上坐着的學習委員突然起身走了過去,低聲交談後,扭頭喊:“戎予安,有人找你。”

除了沉迷學習不可自拔的學霸和睡着的學生外,衆人潛意識投以注目,想越過高壯的學習委員看清身後的人。

只要加上戎予安三個字,任何話題都有致命的吸引力,以前找戎予安的只有前女友們——分手太快,記不住臉。

難道……又交了新女友?

衆人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然而,學習委員沒有理解衆人如芒刺一般尖銳,又如烈陽般熱切視線中包含的感情和暗示。

他紋絲不動立在原地,寬厚的胸膛嚴實擋住了衆人的好奇心,令人焦急難耐。

戎予安從晦澀的外文書中擡起頭,視線冷淡,沒有多餘的表情,“是誰?”

“你出來下,有點事。”

正逢學習委員側身,露出了身後的人。

嘴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眼底也笑着,只是一臉的倦怠散漫,透着對周遭一切的漫不經心。提着一支顯眼的紅色環保袋,隔得近的學生聞見了一股飯菜的油香,與手腕上漂亮的表相較見绌,反差巨大。

七班的廉慕斯,這可真是稀客。

連戎予安都詫異地挑眉。

伴随着桌椅碰撞的輕響,戎予安走了教室,兩人走遠了幾步,衆人只聽見一聲“有事?”,就再也聽不見任何對話了。

詭異地安靜了片刻,接着冷水入油鍋,一片嘩然後,竊竊私語聲沸騰起來,就連班長都禮節性地與前桌聊了幾句,才騰地站起,大聲制止擾亂自習課的行為。

“安靜!不要說話!”

可惜效果甚微,其他人至多也禮節性閉下嘴,然後繼續七嘴八舌,各自壓低嗓子,分享能獲得的猜測。

感情糾葛到豪門紛争,有錢人的娛樂邀請到宴會作伴——只有想不到,沒有不敢說。

如果語文老師曉得此時此刻他們出衆的想象力,怕是會感動到落淚。

副班長心裏一團亂麻,貝齒咬唇,聽身後不遠處的女生說話,她已經收起了眉筆,正與旁邊打游戲的人閑聊。

“慕斯到底有什麽事,她手上拿的是飯盒?”

打游戲的男生随意應聲:“給戎哥做飯呗。”

冷場了一瞬,“……這是冷笑話嗎,一點都不好笑。”

提着環保袋的嬌羞版廉慕斯——不行,想象不出來。

“你管這麽多,戎哥就算談戀愛跟我們也沒關系。”

“哎呀我就問問,慕斯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早上來找戎予安幹什麽——這是她第一次過來吧,那表新的?沒見她戴過。”

真是塊好表,想想前幾天自己只是試圖開車就被訓斥,不由撇嘴。

“我怎麽知道,你膽子大的話等會兒自己去問。”

她哪兒有膽子,昨天婉姐才砸了一個酒瓶,只好嘀咕一聲:“……今天姜承悅沒來,不然有好戲看。”

後面的話聽不真切了,副班長腦子亂糟糟,旁人說的話在耳中已經完全沒有秩序和邏輯可言。

進了這個學校以後,才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的真正含義。

對于學校就是全部世界的學子而言,能夠在這片天地中呼風喚雨就是一種了不起的象征,往往代表着青春和活力,出衆的學習力,以及鼓舞人心的領導力。

但這所學校,同年齡的人并不限制于此,他們來學校只是因為需要證明他們獲得了知識,除此之外似乎什麽都不是。

這些人往往看起來比普通人更加成熟,更加靓麗,更加光鮮——硬要說的話,就是雲端與泥濘的區別。站在頂端的人,哪怕不驕縱不張揚,也有足夠引人注目的本錢。

“廉慕斯……”

如果說戎予安的傳言大多是暧昧的粉,那麽廉慕斯的則是陰暗的黑。

聽到了太多有關于她的傳言,大家都說“廉慕斯不能惹。”雖然問起同學緣由,卻無一人知道。無論好說歹說,只要一提她,對她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全都一問三不知。

以至于她的獨來獨往讓人安心。

副班長握着筆,在草稿紙上劃出了雜亂的線條。

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人,但看他們站在一起,竟有與戎予安是同種人的念頭。

教室外。

一米八和一米五的距離遙遠,陰暗黑的廉慕斯後退幾步,背靠走廊的窗臺,勉強不必仰頭。

朝陽初升,灑下光華,在她的長發上鍍了一層薄薄的淡金色。

戎予安看在眼裏,唇際漾出一抹微笑。

從笑容看,他與對面人的漠不關心無甚區別,只是多了點裝腔作勢,不屑也不羁,吸引着女生們的注意。

可惜她們前赴後繼,不辭辛勞,也不會值得這人看上一眼。

廉慕斯斂目。

傻子太多,根本不夠用。

廉慕斯想了想,沒有談及六班的問題:“你要追喜歡的人嗎?”

戎予安一時沒反應過來指的是誰,停頓兩秒,才想起一張中意的臉,“六班的?怎麽?”

這時教師辦公室有老師探出頭觀望一班的動靜,見兩個學生站在空無一人的長廊中怔愣了一下,也不喝斥,看清其中一個學生後更是有了笑容。

他沖着廉慕斯擺手,示意早點回去。

戎予安看廉慕斯當即溫良謙恭地笑,就像掏出一張畫好的面具,笑容和上次在辦公室偶見時一個系列。

比起過于人精的哥哥姐姐們,廉慕斯更擅長察言觀色。

等看不見教師的身影了,她才慢悠悠收回視線。

廉慕斯早猜到答案,沒感到意外,只是問:“有些人做過火了,這樣下去不太好,你覺得呢。”

戎予安沒料到她會在乎這種事情,有些詫異地打量了一眼。

她總像是與現實的服務器連接失敗的模樣,最符合其性子的情況,應該是目不轉睛地無視,并且不會有多餘的看法。

廉慕斯摩挲着袋子提手。

她已經有兩年沒有跟男生離這麽近,尤其是個高的男生,這是第一次私下找戎予安,嗓子微微發癢。

戎予安覺得好笑,他竟然感覺對面的人在緊張。

不自然的垂眸,不自然的眨眼,不自然的手部動作,看上去仿佛在緊張——本人似乎未察覺到這一點,嗓音平穩,神态坦然。

“我不認識她們。”戎予安說,“需要幫忙嗎?”

廉慕斯點頭。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将少女的理想集于一身的少年,骨子裏比普通人更漠然。那些只要在遠處看着就好,沖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張牙舞爪的蠢貨們,永遠不會被放在眼裏。

“警告了也沒用,她們私底下的小動作很多。”她停頓了一下,“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散播點不真實的謠言。”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确,戎予安第一次眼神露出詫異,廉慕斯換了只手提環保袋,袋子中的鐵盒哐哐作響,神色不似玩笑。

“只是想知道會不會玩到我頭上。我知道這個提議很冒昧,如果你介意的話就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是您的存稿君。

您的存稿餘額已不足,請準備好通宵。

每天都向讀者tao要評論!

今天的作者也為女主們感到快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