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買糧食

次日一早,玉秀在後頭菜園子裏摘了一個老南瓜,熬了一鍋南瓜粥,又烙了幾個玉米餅,拌一碟豬肘子醬黃瓜。

等夏知荷與李大柱二人起來,熱騰騰的朝食已經上桌了。

李大柱這次得了好木頭,早已經耐不住,等用了飯,就一頭鑽進西屋工房裏。

母女兩個喂了雞,将家裏整理一番,就坐在一起做針線活。

“昨兒你是沒瞧見,那林潛果真有一把力氣,一根木頭總有四五百斤吧,他輕輕松松就扛了起來,倒把我吓一跳。”夏知荷一邊繡着李大柱的衣服,一邊和玉秀聊着,“只是你爹到底還是不靠譜,等人走了,才和我說人家幫了這樣大的忙,這樣的人情,也不知怎麽才能還上。以後你爹再進山,可得讓他再把人請回家,正正經經地請吃一頓酒才是。”

玉秀只安靜聽着,時不時點點頭。

夏知荷說了一會兒昨日的事,突然話題一轉,說:“昨日上街沒去糧油店走一趟,昨晚又吃了約有兩斤白面,如今家裏米面還剩多少?”

廚房的事大都由玉秀負責,這些事她心中自然有數,當下就說:“白米還有小半缸,約三十來斤,糯米粉還剩一點,白面也只餘四五斤了,玉米面、豆面、糙面都還有不少。“

夏知荷在心裏細細算了一番,說:“一會兒我們去你琴嬸子家,買二百斤新谷子,白面糯米就等下一次集會再買。“

眼下一斤白米八文錢,一百斤稻谷五百文,能出七十斤白米,折算下來,買谷子比直接買白米每斤約便宜一文錢。李大柱家沒有田地,一家的口糧,都是從村民手中買的各家餘糧。

他們家的日子在村裏還算是好的,一年買兩次谷子,一次二百斤,總共能碾出将近三百斤白米。再另外搭着玉米面、糙面、紅薯、南瓜等粗糧,家裏每天都能吃上幹飯。

村裏有些人家,家裏人多,糧食不夠吃,只得頓頓湯湯水水混個水飽,就是農忙時間,也才是一頓幹的配一頓稀的,若想吃一頓白米飯,還得逢年過節才有,更不要說魚肉之類的葷食了。

不過,夏知荷雖不是小氣的人,但想到又要花出去一兩銀子,還是有些心疼,“說到底,還得咱自己家有田有地才行。我之前和你爹商量過了,他也同意買田。下午我就讓他去一趟村長家裏,請村長幫忙留意一下,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家要賣田。家裏前幾年存的銀子,都給李仁讀書、都蓋房子花了,這兩年還沒存上多少,咱們就先一畝兩畝的慢慢買。銀子放在手裏不會變多,換成田地租出去,就有一筆筆田租可以收了。我也不多求,只要以後收的租子夠家裏吃就成。“

兩人去了隔壁琴嬸子家,這會兒不是農忙時節,琴嬸子與李松都在家裏,沒有下地,此時二人并李月梅都在院子裏剝豆子。

琴嬸子家是木頭茅草房,一排五間,雖然簡陋,都收拾得很幹淨。

琴嬸子和她男人李松都是勤快人,這些年兩人沒日沒夜,靠一雙手賺了不少銀子,按理說,日子不該這樣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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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們家大兒子李靖,在鎮上念私塾,光束修一年就二兩銀子,還有書筆墨紙等花費,再怎麽節省,一年下來也得五六兩銀子了。

要知道一般人家,忙活一年也就能存這麽些銀子,還得家裏人沒病沒災順順當當才行。

二兒子李流,拜了臨鎮一名鐵匠為師,和人家學打鐵,雖不需要交拜師費,可是吃飯穿衣的錢還得家裏出。

至于小女兒李月梅,琴嬸子想着不能厚此薄彼,兩個哥哥既然都沒下地幹活,自然也沒有讓女兒去幹的道理,因此李月梅平日裏,只是在家做些家務,或者去找玉秀做針線,有時兩人也上山采些山貨。

這一家子人,真正在地裏幹活的只有兩個,花錢的卻是一整家子。

所以這些年,琴嬸子家的日子便有些艱難。

好在去年李靖考上秀才,能去縣學讀書,又因為是前幾名的廪生,不僅免了束修,每月還有廪銀一兩,廪米五鬥。

整個李家溝就出了他一個秀才,而整個清平鎮,雖有幾個秀才,廪生卻只他一個。他現在在縣裏也是小有名氣,幫人抄書工錢都漲了許多。如今他不僅不需要花家裏的銀子,每個月還能餘結一些,這些錢,都交給了琴嬸子。

而李流,跟着他師傅也學了許多年了,這兩年他師傅漸漸放手,讓他獨自做工,做出來的東西越來越有模樣,上個月就出師了,前幾天還送了自己第一筆工錢回來,把琴嬸子高興得直抹淚。

如今孩子們都算有了出息,琴嬸子便想着要做新房子,準備給大兒子說親了。

見夏知荷二人上門,琴嬸子忙拍了拍手,起身迎上去,“可巧了,我正想着一會兒剝完豆子,給你們送一點過去,你就上門了。”

夏知荷笑道:“那我真是來巧了,李二哥今天也在家呢。”

李松是個精瘦黝黑的漢子,聞言憨憨地笑了笑。

另一邊李月梅見着玉秀,也趕緊拍幹淨手站起來,“娘,我和玉秀姐去房裏說話。”

說完,也不等她娘回話,就把人拉去自己屋裏。

“這孩子,風風火火的。”琴嬸子嗔道。

“我倒喜歡她這樣呢,”夏知荷說,“多有活力呀,這才像這個年紀的女孩兒,我們玉秀太悶了,我還想讓她和月梅多學學呢。”

琴嬸子叫道:“哎呦,你可別不知足了,玉秀這樣好的女兒,你還不滿足,送給我算啦!”

說着兩人都笑起來。

房裏,李月梅将自己最近繡的一個荷包拿出來,指着其中一處問:“玉秀姐你幫我看看,這根竹子和竹葉銜接這裏,我老繡不好,是什麽原因?”

玉秀接過仔細看了看,用手指按壓着摸了一會兒,指出幾個下針時該注意的小地方,還有配線的顏色該如何選等等。

李月梅若有所悟,低着頭自己琢磨去了。

玉秀四處看了看。李月梅的房間不大,只放得下一張床,一個櫃子,靠窗擺着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別的就沒了。她平日裏行事雖然跳脫,到底是個女孩兒,閨房裏收拾得整整齊齊的。

可是眼下,房中卻随處可見攤開的布料、四散的針線和一些繡樣。

玉秀稍一想,就明白了。

此時李月梅也想通了,擡頭興奮道:“我明白了,原來得這樣繡,難怪我之前怎麽弄都覺得別扭呢!”

玉秀卻眼睛一轉,含笑道:“我看這荷包的樣式,不像是我們用的,倒是男子的樣式,難不成是繡給你大哥的?可是不對呀,你不是上個月才繡了一個給他嗎?難道是給你二哥的?可你說過,他從來不用這些的呀。這倒是奇怪了,我們月梅,這麽用心地繡一個荷包,不知道是給誰準備的呢?難道是一個姓張的小子?”

她一邊說,李月梅的臉就一邊紅了,等她最後一句話出口,李月梅早就丢下荷包,用手捂着臉,羞得低聲直叫:“玉秀姐你別說啦、別說啦!”

玉秀掩着嘴笑得亂顫。

李月梅惱羞成怒,紅着一張臉撲過來,做勢要打她,兩個人鬧成一團。

過了好一會兒,玉秀笑夠了,才搖着頭輕嘆道,“你呀,都開始繡嫁妝了,給人家送一個荷包有什麽好羞惱的。”

“可是……”李月梅絞着衣擺,“真的沒關系嗎?我怕有人說閑話,我娘最聽不得這些了。”

玉秀輕輕戳她的額頭,有點兒怒其不争,“平日裏我和鬧騰的時候,膽子倒是大,這麽這會兒倒軟了。你也不想想,你和他是定了親的,兩家已經對了八字,交換了婚帖,是經過明媒的,只要你們不做逾矩的事,誰有資格說三道四的,你可別自己把自己的底氣給洩-了。”

本朝民風開放,寡婦再嫁、夫妻和離都是有的事,男女之間雖有大防,可未婚夫妻私底下接觸,交換信物,一般人都不會說什麽。

李月梅雖被訓了,可聽了這話,倒更加開心了,“那就好,這事我都不敢和我娘說,就怕她罵我。“

玉秀笑說:“既然怕被罵,那你別做不就好了,可你卻做了,說明在你心中,這件事比被你-娘罵還來得重要呢。“

李月梅聽出她話中之意,圓臉紅成一團,卻沒有反駁,只含羞帶嗔道:“都怪他,非要我給他繡點東西,還說如果我給不給他,他就要上門來要,可把我急死了。“

“傻丫頭,人家張家怎麽說也有些家底,難道還缺你一個荷包?他缺的是你對他的心意呢。之前我心裏還沒底,可經過這事,我倒是放了一半的心,這張信,對你還是上心的。“

張信就是李月梅的未婚夫。

李月梅的臉更紅了,眼中卻帶了些喜色,顯然她對張信也是有心的。

玉秀又陪她說了會兒話,就聽見夏知荷在外面喊她,出去一看,谷子已經買好了。院子裏放着三個麻袋的谷子,李松正扛着其中一個往外走。

玉秀便不再逗留,和夏知荷一起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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