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良心

聰明人說話, 只講三分, 另外七分盡在不言而喻中。

無論什麽事, 說出來不傷面子,留人餘地, 自有一番含蓄之意境。

左平能如此受皇帝李茂喜愛,除了其他因素,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他足夠聰明,只三言兩語, 左平自己就琢磨出了全部圖景,換來一身冷汗。@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李茂是想栽培林菁的, 但她在皇帝眼中,只是一頭正在養肥的羊。

不管出于什麽原因讓她進軍營, 只要她能打仗, 能打贏,皇帝就會讓她平步青雲,最後利用她去開疆辟土,就像當年的林遠靖一樣。

而且林菁可比林遠靖好用多了。

因為她是一個女人。

在大昭, 只要是女人,總要嫁人的。林菁最後無論掌握多少兵權, 最後總會被婚姻消解掉, 要是她有了孩子就更好了,孩子是女人的弱點, 更方便拿捏她。

只要成了親,她的軍功不是被夫家掌控, 便是在婚後被尋常婦人的生活消磨。

她是皇帝的工具,是男人的權利通道,同時還是生育健康後代的母體。@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樣的人,李茂自然不想讓給本就在軍中做大了的裴元德,只剛剛發現了苗頭,他便急着把林菁從裴景行的身邊調走,這位皇帝陛下甚至已經為她物色好了夫君,恐怕她揚名立萬的那一刻,便是聖旨賜婚之時。

而左平,就是皇帝的第一人選。

他并不因此自豪,反而十分羞愧。

左平是惶惑的。

一是對帝王的無情無義有了新一層認識,另一方面,他莫名地憐惜林菁。

她知道等待自己的命運嗎?@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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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現在這麽拼命,最後會成全了誰嗎?

林菁現在就在他懷裏,為了摘一顆上将首級,為了讓大昭對朔方城的第一次攻城順利,她在這裏生生地忍着縫合傷口的疼痛,血液早就浸濕了他手中的線,他的手幾乎是泡在她的血中,跟她的皮膚一樣涼。

她才十六歲啊。

“你和餘家的婚事,在你進入軍營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存在。你以為餘令行得知你要從軍後為什麽退親?你這兒媳,他根本要不起,聖人不會把你推給林遠靖的 舊部,他會選一個在軍營中勢力不深的文官家族來分你的軍權,左家只有我在軍營裏打拼,與你再合适不過,如果聖旨賜婚你我,就算再挑剔的人都不會說一個不 好,反而覺得皇恩浩蕩,拉攏了一波人心。到時候你從了便好,一旦反抗,便是進了聖人的陷阱。”

林菁牙齒越咬越緊,她刻意冷心冷情,便是不想跟這些人有所牽扯,其實有些時候,她不是不動心的,可她不能與男人在一起,她不能懷孕,不能在這種時候留下一個弱點被人利用。

林菁眼眸中帶着寒光,她不想,卻不代表別人不算計。

“謝謝你坦言告知。”她低低地道,“那麽……你又是怎麽想的呢?”

左平在傷口的尾部打了一個結,為了讓傷口縫合後平整好看,他針腳十分細致,要是拿起繃子,大概都能跟着婁飛塵去繡花了。

額頭上滿是汗水,左平擦了擦汗,一手拿起瓷瓶,單手頂開瓶蓋,挖了一大塊翠色藥膏往林菁的傷口上塗抹,口中道:“要我說,我們家也算是官宦世家,我本人 條件也不算差,屋子裏沒女人,連身邊飛的蚊子都是公的……你要想認命,認在我這裏挺好的,”可他轉而又一笑,“但你又不是認命的人,記得以前我跟你說過, 聖人曾金口玉言許我自主親事,到時候你不用出頭,我拿這個回絕就行了。”

裴景行都有盧家追着要定親,在長安城貴族子弟中最出衆的左平怎麽可能沒人觊觎,可他生性高傲,長安貴女裏都沒人能入他的眼,何況那些亂七八糟的婢女?

人都道左家七郎天人之姿,別說摸一下,看一眼都是亵渎。

各種妄想往上貼的妖魔鬼怪,左家不用出手,他自己就能擺平——能把長安城這麽多刺頭都壓下來的左七郎,琉璃般通透的人物,作為天子寵臣,難道是心慈手軟的善茬不成?

可一旦真的與皇家對上,縱有百般手段使不出來,他選擇一個人承擔責任。用之前皇帝的寵溺縱容當做籌碼去逼迫皇帝自己,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林菁當然什麽都想到了,她能感受到左平的手指溫柔地撫過傷口,清涼的藥膏壓下了漸漸起來的腫痛……這份好,她不能辜負。

她輕聲道:“哪用這麽麻煩,只要你信我,我一定會想出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所以你不用再想這件事了,只是要連累你晚些時候再迎娶喜歡的姑娘了。”

左平一擡唇角,笑得有些邪乎,他一手托起林菁的下巴,讓她的耳朵靠在他的嘴唇上,吹出的氣又熱又潮。

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說出負責這樣話的人,這會兒面前的如果不是她,換個人早丢給醫官了,還用得着他在這辛辛苦苦伺候着。

“行啊,那我就等林将軍施展神通了,但要說我喜歡的姑娘麽,你也別裝聾作啞,做人可得有良心。”說罷,他在她的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因為是第一次輕薄姑娘,心驚肉跳,只能淺嘗辄止,又意猶未盡,恨自己不敢再進一步。

他若無其事地拿起旁邊的繃帶,準備給她包紮。

林菁本來挺嚴肅的,結果被左平這麽一弄,心跳都快了一拍,只覺尴尬裏透着暧昧,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不巧他第一道繃帶打得有點緊,當下悶哼一聲,表情甚是扭曲。

好在沒人看得見。

她忍不住道:“松些……”

他沿着林菁的胸部下緣從下往上纏繃帶,一層層,手從那渾圓上方經過,一寸寸,丈量她的身體,就算刻意不看,刻意不想,也知道那是怎樣的存在。

她又挺又翹,偶爾露出的縫隙裏,是白膩的一片,随呼吸一晃,便能令人潰不成軍。

怕她疼,不用她說,左平自己的手便輕了下來。

“緊一點才能固定住傷口,”左平看了一眼旁邊沾滿血跡的束胸,下令道,“養傷的日子,不準用那種東西了,知道麽?”

林菁看了一眼,也有些害臊,她小聲嘟囔:“我又不是傻子。”

“藥品珍貴,仍是放在我這裏,每日我去給你換藥。”左平當仁不讓地攬下換藥的“美差”,他不想林菁因為換藥再去遭受一遍其他男人的目光,另外也是信不過 林菁那些親兵,這藥膏是宮中才有的貢品,專治外傷,消腫除疤,臨行前姑姑贈予他,總共就這麽兩瓶,一旦要給她用上,便覺得交給誰都不放心。

多虧是跟在他身邊,要是給林菁用了那些粗糙的藥粉,不僅會留疤,傷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好。他在處理傷口的時候,看到她後背上的那些小傷疤,有的很淺,只是一道白印子,有幾道卻很深,至今也未消退,大約就是用了藥粉的緣故。

左平心裏騰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覺。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如果沒意外,他理想中的妻子也會是一個完美的女人,是在深鎖重樓中精心培養出的名貴花朵,是無可挑剔的大家閨秀。

可看到林菁身上這些傷疤,他卻并不覺得醜,只想着她那時候疼不疼,身邊有沒有人照顧。

原來只要心中有情,便什麽都不介意。

為了盡快給林菁治傷,此處臨時搭建的帳篷,不宜久留,大軍撤退之後在野外也不安全。左平用自己的披風裹住了林菁的身子,将她抱出營帳,仍是由力士拉着回了大營。

安置好林菁,大軍也回營了,參軍們統計傷亡,收管攻城器械,該修複的修複,該上油的上油,之前準備好的傷病營終于用上了,醫官們忙碌了起來。

左平回到主帳時,也沒人敢說他提前撤退。

之前他在陸文許面前點到為止,這位将軍也很擅長揣測聖意,多琢磨琢磨,也能猜出幾分,當然不會為難左平,何況這一次林菁的确立了功,這份捷報送到長安,大家臉上都有榮光。

一般來說,只要城池本身不準備投降,第一次攻城極少出成績,都以消耗對方戰力為主,因為一旦城池被圍,城裏的兵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少一個是一個,城裏的資源也一樣,總有枯竭的時候,等戰力消減到一定程度,大多城都會被攻破。

但是,誰能想到攻打朔方城這等巨擘之城的時候,他們第一次攻城便能取得上将首級,這對軍心是極大的鼓舞,當然,對方的情況可就與他們相反了。

為了刺激朔方城出戰,他們把彭大春的頭挂在旗杆上,立在城門不遠處,天天派人去叫陣,罵人的話每天都不重樣。

此時的朔方城裏,梁師都的盛怒勁頭已經過了。

大昭軍隊撤退後,他虐殺了一百多個宮女,生生撕裂了皇後的愛犬,罵了林家祖宗十八代,然後才慈眉善目地出現在衆将領的面前。

“彭将軍為國捐軀,朕的撫恤已經送到彭家孤兒寡母府上,大家有空可去吊唁,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守住咱們的城,士兵們須衆志成城,不得在軍中傳謠生事,否則嚴懲不貸!”他又看向連正道,“朕想知道,接下來連将軍有什麽安排?”

連正沉聲道:“這一次進攻,兩座兵力薄弱的城門都損失慘重,我懷疑敵軍得到了布防圖。”

立刻便有人怪笑了起來。

“連将軍莫不是在推卸責任?”說話的是守北門的武威将軍淩開,與彭大春私交甚篤。

連正低聲笑了笑:“知道對方陣營裏有林菁這樣的高手,我便從大食請了超一流的刺客來助陣,這份責任我若是想推卸,還用得着費這份心思嗎?眼下大家同仇敵忾,誅心之言,甚是寒我之心。”

梁師都道:“有理,多嘴多舌者,拉下去,斬。”

連正自當求情,梁師都心領神會地賣他面子,連正不動聲色便收服了一名重将,然後道:“現在我倒是有一計,可除此勁敵。”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給大家總結下:

霍九-------真·未婚夫

裴景行----裏·未婚夫

左平-------外·未婚夫

餘迢-------前·未婚夫

賀伊-------備·未婚夫

連正--想上位·未婚夫

本文又名《未婚夫大作戰》[狗頭]

PS

小裴,你看看人家是怎麽撩妹子的,雖然大家都是憑本事單身,但差距很明顯啊。

左平小哥哥很心機的,他的人設如果按照後宮文來劃分的話,應該是一位“在正宮娘娘(霍九)的絕對碾壓之下,也能穩坐貴妃之位”的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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